苗:他不是什么好鸟,一看就知道是个奸商。以前说要给我介绍生意,结果还从中抽头,什么东西!他自己在我这里做衣服,硬缠着我打折,为了五块钱,跟我缠半天,他就这种人。呵呵,想不到王升也坑了他,呵呵,为民除害哪!王升这辈子总算也做了件好事。(阴沉地笑了起来)
简:刘毅仁呢?
苗:老刘麻油鸡做得的确不错,我吃过,人也爽快,可以交朋友。他没在我这儿做过衣服,不过他倒是介绍人来过,也没要求抽头。
简:听说他跟他老婆的关系不好。
苗:他老婆本来就疑神疑鬼的,人又长得像竹竿似的,丑八怪一个,就那样还一天到晚跟老刘闹,怪不得他跟那些服务员有一腿了,他跟华云也有那亊。
简:你怎么知道?
苗:他跟华云说话,让我听见了。华云的亊只要问他,他肯定知道。华云跟他最好,接下来是王升,妈的,我听说这女人跟那个王升的儿子在谈朋友,哼,我就知道这亊肯定成不了。后来,那小子不是离家出走了吗?
简:不对,他儿子是自杀的。
苗:(掸掸烟灰)说是这么说,不过王升有次跟我说,他儿子是被邱源的女儿拐跑的。
简:他有什么根据?
苗:他说他儿子趁他不在家,回去拿过衣服,还有一次他乘公共汽车,在车上看见他儿子跟那小姑娘在逛马路,两人还手拉手,很亲热,这都是在他儿子自杀后不久。
简:那他有没有去邱家问过?
苗:大概问过吧,我不清楚,他跟老邱基本不说话。其实,对王升来说,有没有这个儿子也无所谓,他一直怀疑这儿子不是他亲生的,是他老婆跟别人生的。
简:看来王升跟你关系不错,连这种事也跟你说。
苗:有次他喝醉酒说的,但是他从来没跟他老婆挑明过这事。
简:两人是长得不像,但也不能胡乱猜测吧。
苗:是啊,不过那孩子的确一点都不像他。
(注:根据袁之杰的跟踪记录,苗峰星期六下午俱乐部活动结束后回店铺吃饭,晚饭后出门,至附近的棋牌室打麻将,十点左右回家。周日上午一直到下午六点在裁缝铺工作,晚饭后直接回家。连续跟踪三周,发现他有偶尔去打麻将的习惯。)
“在想什么?”江璇拉拉他的袖子,轻声问。
他们两个从她家一路走出来已经快20分钟了,他居然一句话都没跟她说。被她这一问,他好像也意识到了这点,连忙牵住她的手,抱歉地说:“对不起,我一直在想昨天整理完的谈话记录。”
“就那些录音啊,我听了都头晕,亏你还一遍遍听,真服了你。”
“多听两遍就能听出很多名堂。其实有的事还是很明显的,虽然他们很小心,但是稍不留神还是会露出破绽,”他歪头看着她笑,“有的破绽非常明显,好明显啊,就像江璇的美丽一样明显,明摆着的事,无法否认。”
“你都听出什么来了?”不经意被夸了一句,江璇立刻笑逐颜开。
“程华跟女招待华云有关系,李雅真手里的素描画画的是男扮女装的王升,苗峰跟踪过华云,华云对陆劲非常有兴趣,曾经试图勾引他;陆劲有暴力倾向;王升曾经偷窃过俱乐部成员的物品;王升和邱源向来不和;到目前为止,我能肯定的就是这几点,还有,我觉得对王木进行性侵害的可能只有张守震一个。”
“王升为什么要男扮女装?太恶心了。”江璇曾经在简东平那里见过王升的照片,觉得他就是个又丑又阴险的老流氓。
“这说明他感觉自己处于危险中,也许有人在跟踪他。”
“那欺负王木的人呢?袁之杰不是说有两个吗?”江璇也听过那几段录音,她觉得如果张守震是变态甲的话,那程华最有可能就是变态乙。因为他承认自己跟张守震一起在张家见过王木,而且似乎第一印象还对王木很惊艳。
“我觉得程13的老爸就是另一个人。”她说。
“我觉得,张守震和程华的关系没那么密切。想想看,要一起对一个少年进行性侵犯,那等于在另一个人面前完全暴露自己隐藏最深的隐私,换句话说,那等于是将把柄送到了另一个人手里,我觉得他们两个都不是会冒这种风险的人。而且张守震一直努力在外人面前塑造自己的正面形象,所以我想,即便两人真的有同一癖好,也不是一起干的。袁之杰也没说王木是被两个人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侮辱的。”他停顿了一下说,“而且在这件事上,我相信元元不会对袁之杰说得很清楚。”
“可是你刚刚说,欺负王木的只有张变态一个人。”
“我是说对王木进行性侵害的可能只有张一个人。我总觉得在那么小的群体中,两个人拥有相同性怪癖的几率不会很高,所以,另一个人,也许不是对他进行性侵害,欺负人的花样可多了,殴打、逼迫下跪、喝尿、抽耳光都可以算是‘欺负’。”
“哦,王木真可怜。”江璇叹了一声,脑子里浮现出王木那张俊秀但有些呆滞的脸。
“别难过,这些都是我瞎猜的,究竟怎么回事,只有王木最清楚。我现在能确定的就只有刚才说的这些。”
“我真觉得奇怪啊,你又不是警察,他们怎么能跟你说那么多?”江璇笑道。
提起这个,简东平立刻露出得意的笑容。“哈哈,因为他们心虚,因为他们对人血纽扣的事太有兴趣,对华云的死又难以释怀,所以他切想了解事情的进展,想知道其余四人的状况,想抹黑别人,让自己脱身,所以一有机会就侃侃而谈了。”他看了她一眼,“当然,这也要看是谁去跟他们谈了,我对付他们用了不同的切入点。”
“你真厉害。”
“那是。”他很自负地点了点头,接着打了个哈欠。江璇发现虽然他兴致很高,但明显精神不佳,说起话来也有气无力的。
“你昨晚上很晚睡的吧,是不是一直在听那录音?”
“嗯,赶了两篇稿子,半夜又接了个国际长途,一直搞到凌晨五点才睡,但躺下了又睡不着。”他又打了个哈欠。
怪不得他今天没开车出来。江璇想。
“那我们先到花坛那边坐会儿吧,反正现在时间还早。海东约了我们十点,现在才九点十分。”她拉着他的手,走进一处街心花园。
“海东昨天怎么跟你说的?”他顺从地跟着她走。
“就说他找到那个流浪汉了。”
“是吗?他们说什么了?”他被她拉到一张长凳上,两人并排坐下后,他问。
“那人叫陈金弟。”江璇望着他疲惫不堪的模样,心疼地说,“你靠在我身上睡会儿吧。时间还早,等会儿我叫你。”
他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看了她一眼。
“你站起来好吗?”他道。
江璇在他跟前站起身,他抱住她的腰,把头靠在她胸前,笑着说:“让我就这么靠一会儿吧。”她心头一热,双手放在他肩上,把他搂紧了。
“好吧。”她说,看见他闭上了眼睛。
两人就这样抱了一会儿,他又把她拉回到椅子上坐下了。
“怎么又不要了?”她笑着问道。
“怕你累着,告诉我。那个陈金弟说了什么?”他把头靠在她肩上。
“他说他认识那个死掉的女人,一开始没想起来,是因为当时的情景太恐怖,那个女人的脸上又爬了好多老鼠,他是后来才想起来的。他说就在她被人谋杀的前几天,他见过她,她在和一个矮男人说话……”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因为她听到了他均匀的呼吸声,回头一看,他好像已经睡着了。这几天又忙工作又忙这案子,一定把他累坏了,她心疼地想,当下决定什么都不说了,干脆让他好好打个盹。
可她刚停下来,他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矮男人?什么样子的?”
“你没睡着?”
“没有,我在闭目养神。”说话间他又直起了身子。
“海东没告诉我,你等会儿自己去问那个叫花子吧,海东昨天给了他个烧鸡,那个叫花子说一定来。”
“海东真有办法,看来我得好好谢谢他。”他笑道。
“他说那个人臭死了,他不想跟他多说,让你到时候自己问。”
“他很臭?!”他的笑容凝结在脸上,高声问道。
“当然喽!海东说他大概好几年没洗澡了。”
他叹了口气。“怎么啦?”
“没办法,他再臭我也得上,而且还不能戴口罩,还不能显出看不起他的样子。”他摇头叹息道。
“要不把鼻子堵起来?”她笑着给他出主意。
“算了吧,他看得出来。”
“那你不要跟他说太久不就行了?”江璇宽慰他,觉得现在的他真像个小孩子。
他不说话,低头想问题,过了一会儿,他问:“江璇,关于我们的事,你上次是同意了,是吧?”
“嗯。”她点点头,很意外他会突然提起这事。
“那我得着手准备。”他一本正经地说。
“你要准备什么?”她上次就想问这问题。
他看着她,犹豫了一下才说:“璇,在我们好之前,我想先跟你说说我这人的生活习惯,你听了也许会很反感,但是我觉得还是先说清楚比较好,这能让你考虑清楚。”
难道他有什么怪癖?她有些不安了。
“你说吧。”她道。
“我有洁癖。”
“哦。”那又怎么样?她心里问道。
“所以,如果我们决定在一起,我想去买新的被子,新的被套,新的枕头枕巾,新的床单,新的床垫,新的浴帘,新的拖鞋,新的毛巾,新的牙刷、漱口杯,还有我想换个淋浴器和抽水马桶,璇,这两件东西的生活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你,你能理解吗?”
她明白他的意思,他想把一切都换新的,但又怕提出来她会不高兴,以为他嫌弃她用过的东西。她没那么小气,一个男人爱干净,总比邋里邋遢好,虽然听了他的话后,心里是有那么点儿不舒服,他的洁癖中有太多的排他成分,但从另一个角度看,似乎也能说明,他很重视他们之间的关系,他有可能会长期在她家住。她喜欢他,愿意他陪她住,所以她决定接受他的臭毛病。
话虽如此,出于自尊,顶还是要顶一句的。
“James,你嫌弃我吗?”她问他。
“我知道你会不高兴。蜜枣,我不是嫌弃你,我只是觉得我们应该有个新的开始,如果你那里安排好了,我就能经常住在你那里了,你不希望我多陪陪你吗?”他接着又补充了一句,“蜜枣,我要嫌你,我还会提出那种要求吗?你想想。”
“你爱我吗?”她看着他问。
“我当然爱你。”他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
“那你要买的被子、床单还有其他东西,花样要我来挑。”她笑道,“因为那是放在我家,好吗?”
“没问题。”他同意,但马上又说,“但我要颜色淡一点的,不要太花。”
“你真婆妈!”她打了他一下。
9、受伤的人
这人肯定嫌我臭,不然干吗一直用手捂着鼻子?也对,我已经多久没洗澡了?记不清了,没有一年,至少也有十个月吧。
“你想知道什么?”他咬了一口手里的鸡块,斜睨了一眼旁边那人。妈的,这小子穿得挺潇洒,衣服干净,没头皮屑,手指也白,估计耳朵里也没多少泥巴,是个有条件天天洗澡的公子哥儿,这样的人要不是真想从我这里打听点什么,压根不会跟我坐到一起。
“你说你认识那个死在桥洞里的女人?”
“是啊,一开始我没想起来,后来想起来了,前两天见过她。”他啃着鸡块,脑子里浮现出一个女人的身影,她的脸他还记得很清楚,非常清楚。
“你在什么地方见过她?”
“就在丽池路那一带。我白天到处跑。”他朝地上吐了根骨头,旁边那人下意识地朝后让了让。对不起了,公子爷,跟我这样的人在一起,你就得万事忍耐!他在心里幸灾乐祸地欢叫了一句。
“丽池路?是美丽的丽,池塘的池吗?”公子爷问道。
“对,就那两个字,美丽的池子,可惜不是免费的池子啊,不然我也跳进去洗一洗。”他故意把手伸到衣服里去搓了两下,搓出个泥球来,扔到空气中,他很开心地发现旁边的简公子又朝后面让了让,可惜臭烘烘的小泥球没能击中他。
“喂,你想洗澡吗?”简公子望着前方问他。
“不想。洗完澡回到我的地盘,蟑螂老鼠都不认识我了,离我远远的,我不是更没劲?废话少说!有屁快放!”他不耐烦地啃了口鸡块,不晓得为什么,那人的问题好像一根针,不经意地刺了他一下,不痛,但有感觉。
“你在丽池路的什么地方看见她的?”
“在小兵饭店门口,她在跟一个男人聊天。”
“小兵饭店是不是丽池路拐角上的那家?”
“不是那家是哪家?那女人前几天中午就站在小兵饭店门口,跟个矮男人嘀嘀咕咕,两人的脑袋还凑在一起。”
“你为什么那么肯定饭店门口的女人跟死在桥下面的那个是同一个人?”姓简的问道。
因为这女人跟我逃走的老婆长得有几分像,笑起来也是嘴角有个酒窝,声音也是这么软绵绵的,跟你说话,就好像是用手在背后扶着你,好像在告诉你,我总在你身边,总是为你着想,我永远是你的人。可是妈的,到最后怎么样?!屁!这样的声音,这样的微笑,这样的神情,最后凝聚成的竟然不是一个温馨的美梦,而是个臭烘烘的大臭屁,这可真让他始料不及。可惜当他明白这点时,已经晚了。总之,他在女人身上吃过亏。他永远记得这女人的长相,所以顺带也记住了这个死去女人的脸。
“为什么?”姓简的转过头,盯着他的脸,又问了一遍。
这是此人第一次正眼瞧他,他忽然发现,光看这人的打扮,觉得他一个公子哥儿,但是看他的眼睛,又觉得是在跟一个有深度有阅历的人说话。
“因为这个女人长得有点像我老婆。”他自嘲地一笑,等待那人脸上露出讥讽的表情,但是他什么也没看到,对方只是看着他,平静地问道:
“哪方面像?”
“声音和脸型。”
“那你当时应该离他们很近。”姓简的说。
“对,我就在他们旁边。”
“他们没注意你吗?”
“谁会注意我这样的人?呵呵,对,他们是想赶我走,但我就是不走,我就挤在他们旁边。”他当时有意想熏死他们,所以故意不走,现在想想他们两人当时脸上的表情,他就想大笑,但笑完又觉得心里挺悲凉。
简东平拿出一叠照片来,递给他。
“仔细瞧瞧,这里有你说的那个矮个子吗?”
他把鸡块放在一边,把油腻腻的手往衣服上擦了擦,然后拿起那叠照片看起来,不一会儿,他就在一张照片里找到了那个男人。
“就这人”他说。
“你肯定?”
“不信拉倒!”他没好气地说,“这矮子踢了我一脚,凶得很。”
“你凑他们那么近,应该也听到他们说话了吧。”
“没听清,只听到他们说,1号,1号。那个女人还用一根手指作了手势。”
公子哥儿看了他一会儿,又问:“我给你的照片里,你还认出谁了?你是不是还看见过其他人?”
眼睛挺尖,我只在那张报名照上稍微停留了两秒钟,就被他逮住了。
“这人,我见过。”他用手指点了点那张报名照。
“你在什么地方见过他?什么时候?”
“就前几天,在四河路,我呆的那个桥洞附近。”他纳闷为什么姓简的小子好像挺激动。
“哪一天?”
“那女人被杀的前一天,他在我的桥洞里跟我一起避雨。”
“他……什么样子?”姓简的好像拿不准自己想问什么。
“他跟我一样,四海为家。你认识他?”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简东平。
简东平没回答他,反问道:“他也许只是穿得不太体面,你凭什么认为他跟你一样?你们说话了是吗?他说了些什么?”
“他说他没有家,这是他的原话。”他脑海中闪过一张憔悴但却非常俊秀的脸,他一直不明白,这个四肢健全,长得好看又年轻的男人怎么会选择跟他走同样的路。
“他还说什么?”
“他说他身体不好,想死又不甘心,好像在等一个什么消息,所以就这么混着。”
他记得这年轻人,话不多,但很有礼貌。他还是第一次碰到在同一个晚上跟他说五次谢谢的人,所以印象深刻。让他进桥洞,他说谢谢,让他坐在火边,他说谢谢,给他喝了口水,他说谢谢,问要不要盖毯子,他又说不用,谢谢;最后他睡觉前,抬头又说了声谢谢。其实没什么可谢的,也许反过来,说谢谢的还应该是他,因为趁这年轻人睡着的时候,他偷走了他的钱包,钱包里有120元,不算多,但足够买两个烧鸡,还能买瓶止痛药了。冬天到了,他的腿常常痛得让他彻夜难眠,很需要止痛药。
他不认为自己干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这世界就是这么残酷,向你微笑的人,随时都可能对你捅暗刀子,所以,如果这小子想继续混下去,就该习惯这种人与人之间的尔虞我诈和冷酷无情。
“他跟你一起在桥洞过的夜吗?”简东平问。
他没回答。
“知道他去哪儿吗?他有没有跟你说,他一直在哪儿混?”
“不知道,我天没亮就走了,没跟他打招呼。你想找他?”
“对,我想找到他。你能帮吗?”
他知道这小子这两天一直在附近晃,为的就是想找到他,想要回自己的钱包。可是他不想见那小子,因为那120元他已经花掉一半了。
“我怎么帮你?”他问简东平。其实每次想起那小子,他心里还是有点内疚的,也许就是因为那五声谢谢吧,他没想到会碰到这样的人。
“你告诉我,能在哪里找到他就行,”简东平意味深长地说,“我不会亏待你的。”
看起来,这个姓简的愿意付出点代价来找人,他心里琢磨是否该做这笔交易。
“他在哪里你肯定知道。”简东平又道。
好吧,就算做这笔交易对我也没什么坏处。
“说实话,最近他就在这一带晃,但我不想见他。”
简东平露出一丝微笑:“你是不是拿了他什么东西?”
“一个钱包,里面就120元,他住了我的桥洞,总该付点地盘费吧。”他蛮横地争辩道。
“钱包里除了钱还有什么?”
“身份证,一封大概是他女朋友写给他的信。”
“那些你都留着吗?”简东平显然非常感兴趣。
“留着。”他回头盯着简东平,问道,“想买吗?”
“先让我看看是什么货色。”简东平笑了笑说。
“他真的会来吗?”在黑暗中,袁之杰问了一句。
“我不知道,再等等看。”简东平答道。
王木现在是个四海为家的流浪汉,他一抬脚就可以到别的地方过夜。所以他到底会不会来,简东平真的没把握。
昨天那个流浪汉陈金弟说,王木这些天很有可能就住在这栋危房的二楼。简东平白天来探访过,他在二楼一间空屋里发现了有人居住的痕迹,一条破毯子,两三个饮料罐和几张旧报纸,但是,他不能肯定这些东西是王木留下的,即使是他的,也不能代表他一定会出现。他们在这栋待拆迁的危楼里已经等了近两个小时了,连个鬼影子也没看到。
“再等等看吧。”他又说了一遍,本想安慰比他小几岁的袁之杰,谁知后者倒显得比他有耐心。
“没事,等着吧。我知道流浪汉也有固定睡觉的地方,如果在这里待惯了,他会来的。”袁之杰沉稳地说。
简东平想起来了,袁之杰是个有经验的跟踪者。
“他真的变成流浪汉了?”过了会儿,袁之杰问。
“看来是的。”他觉得袁之杰的声音好像有些紧张,便问道,“你怎么啦?”
“我一直想见见他。想看看他到底长什么样。”
“我给你看过照片。”
“照片是没生命的,我想看活生生的他。”
“但你至少看到了他的长相,觉得他长得怎么样?”
“说实话像个死人。我还是想看活生生的他。”
“为什么?因为好奇?”
“我想看看元元喜欢的人长什么样,也许还可能会跟他交个朋友,元元想让我接受他的意思,就是想让我关照他。”袁之杰笑了笑,说,“我会关照他的。”
虽然袁之杰只有19岁,但是简东平认为他够格称得上是个男人。他喜欢这个心胸宽广,愿意“关照”情敌,紧张的时候会犯结巴的帅小子。他真希望元元能回心转意。
“袁之杰,你有没有想过,也许……”简东平正在犹豫要不要把自己的猜想说出来,袁之杰已经猜到他想说什么了。
“你是不是想说,元元也许还活着?”
“毕竟还没找到尸体,而且,程敏的说法我很怀疑。”简东平坦言。
袁之杰望着窗外。
“这我也想过。但我觉得不合理,如果她活着,凶手为什么要囚禁她三年?为什么?”他说。
“谁知道,也许凶手有特别的癖好。”
这时候,简东平忽然听到外面走廊里传来一阵非常轻的脚步声,有人来了!他连忙朝袁之杰使了个眼色,袁之杰心领神会,他们迅速躲到门的两边。虽然这是危楼,但这间空屋还保留了一扇比较完整的门,只是没有锁而已。
走廊里的脚步声渐渐清晰起来,简东平可以肯定,上楼的是一个人,而且不会很胖,因为脚步很轻,这个人会是羸弱的王木吗?简东平不安地猜测着。他希望是,又希望不是。如果是的话,显然对这案子来说是个重大突破,不过又意味着他不得不跟现在是流浪汉的王木近距离接触,而且这次不仅仅只是说说话,说不定还要拉他回去,开导他……不知道他多久没洗澡了,是不是应该先把他打昏,然后找人给他洗一下?如果他身上有虱子怎么办?天哪……破案这工作可真不是好干的!
脚步声越来越近,在黑暗中,他看见袁之杰正紧张地瞅着门,虽然隔了一段距离,但他几乎能听见对方的心跳声,砰砰,砰砰……
不知道他们刚才的说话声是否已经被来人听见了。不知道这人是不是王木。不知道这人会不会推门进来……他正想着,忽然,耳边传来“吱呀”一声,他立刻屏住了呼吸……
一个身材瘦弱的男人推开门走了进来,他肩上背了个包,手里还拿着个什么东西。
借着月光,简东平对来人打量了一番,头发挺长,身材较瘦,身高大约173厘米,比自己稍微矮一点,上身是一件带毛领的棉衣,下身是条牛仔裤……穿得不算太破,最值得庆幸的是,他进来的时候,并没有跟着飘来一股臭味。
但这人是不是王木呢?他决定试一试。
“王木!”他叫了一声。
那人仿若遭到枪击,停下脚步,身子剧烈地抖了一下,忽地转过头。虽然屋子很黑,虽然他跟照片中的那个清俊小子相比,多了点胡子,但简东平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不错,这就是王木,他心头一阵惊喜。
“王木!你是王木吗?”袁之杰走到王木的跟前,打开了手电。
王木没回答,后退了两步,脚步有些趔趄,但他还是立刻稳住了自己。他站在那儿,紧闭嘴唇,一会儿看看袁之杰,一会儿又看看简东平,在那一瞬间,简东平觉得自己和袁之杰好像突然变成了变态甲和变态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