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不要查那个,那是你们家的东西,你们可以随时伪造录像。”莫兰道,她大概意识到这句话可能会引起姚莉狂风暴雨般的争辩、反驳甚至谩骂,所以她连忙又补上了一句,“当然,我相信您说的话。”
“那就好。”姚莉瞬间平静了下来,“现在你应该明白,我是唯一一个有时间去杀章浩年的人。”
“可关于凶器您说错了。”
“我的记性不好,那,那毕竟是一年前的事了。你知道一个爱喝酒的女人,她的脑子大部分时候都很混乱。”姚莉重新坐了下来,现在的她看起来很疲倦。但紧接着,她又像触电般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啊!我居然把她忘了!”她的声音因为兴奋变得粗声粗气,像木头拉锯的嘎嘎声。
“您忘了什么,姚阿姨?”莫兰问道。
“也许凶手不是我!”姚莉神秘地说,她可能没意识到这句话听起来有多可笑。姚群觉得自己还是闭上嘴为妙,因为她预感到今天妹妹的自我牺牲将会变成一出闹剧。
“妈,凶手本来就不是您!”章羽菲喝道。
“去去去,你别打岔!”姚莉用力向她挥手,随后她在莫兰身边的沙发上坐下,“你说得没错,恨章浩年的人不止我一个,还有一个——就是杨艳丽。那个女人也是被他抛弃的,他最后选择了郑婷如,因为郑婷如能生孩子!我那天在街上还碰到她了!”姚莉说到最后那句时,几乎尖叫起来。
听到这里,姚群有点糊涂了。杨艳丽这个名字,她今天还是第一次听见。难道真的不是这个家里的人干的?难道真的另有其人?
“你会不会记错?”她忍不住插嘴。
“不不不,我不会记错,”姚莉情绪大好,欢欣鼓舞地说道,“就是那天——6月5日。我拿了检查报告,去那家粥店时,在门口正好看见她。她瘦得像个鬼一样,我见她可怜,就邀请她一起吃午饭。她告诉我,她离婚了,她也得了乳腺癌,她刚刚查出来不久,她说她要在附近租房子住,她想住得离医院近一些……”
哈,姚群心里禁不住冷笑。让两个女人都罹患乳腺癌,可是比让两个女人怀孕厉害多了。如果我现在仍是章浩年的妻子,会不会也患上乳腺癌呢?!
“她是个比我更可悲的女人!”姚莉声音高亢,情绪激动,“她为章浩年流过产,后来就不能生育了,她老公也离开了她!她非常非常恨章浩年,她跟我说过!”
“后来呢?你们喝完粥之后呢?”莫兰问道。
“我们就分手了,她说她有事就先走了。她肯定是去找章浩年了,她说她恨透了章浩年……”
“那您呢?”
“我拿了粥和菜能去哪儿?我去了公园,还喝了一杯咖啡,我很久没喝咖啡了……”姚莉目光炯炯地看着莫兰,“你应该找杨艳丽,她才是凶手……”
“警察已经去找她了。”
“是吗?”姚莉很意外。
莫兰朝她点点头。
“那么……”
“您说得没错,她可能就住在章浩年被杀的现场附近。郑婷如的房东说,她经常给一个姓杨的女人打电话。郑婷如骗他,说自己是在给住在养老院的母亲打电话,但这显然是谎话,她母亲朱英正在监狱服刑。所以,我猜她是在给杨艳丽打电话……”
“看!就是这样!”姚莉兴奋极了,“她一定是发现了杨艳丽的犯罪证据,她在敲诈她,最后被杨艳丽杀了。”
“如果她知道杨艳丽是凶手,应该报警,而不是跟她不停地通电话。”章羽菲道。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姚莉怒道。
莫兰却朝章羽菲微微一笑。
“我想,她之所以不断打电话给杨艳丽,是想劝说她去警察局做证,因为在案发当天,她曾经在现场附近见过姚阿姨,这一点姚阿姨刚刚自己也说了。”
姚莉的怒气再次被挑了起来。“这两个贱人都希望我死!她们都想致我于死地!她们一定是商量好的,她们想害我!贱人!婊子!垃圾货!脱了衣服都没人要的烂货!”她破口大骂,唾沫星四溅。
“妈,您别激动。”章羽雁上前拉住了她。
女儿的手一碰到她,她就倒在女儿的肩头痛哭起来。
“你说够了没有?!”章羽雁搂住母亲,怒视莫兰。
莫兰对母女俩的怒气视而不见:“还有一个问题。姚阿姨,您是什么时候发现您的酒不见的?”
姚群不明白莫兰为什么会那么在意那两瓶酒。姚莉看起来也很困惑。
“你为什么老提那两瓶酒?难道你也喜欢喝酒?”
莫兰朝她笑了笑:“姚阿姨,这是个简单的问题。”
“就是……6月5日晚上,其实早上我离开的时候还看见的,等我晚上回来想喝的时候,却不见了。我一般会把酒放在酒柜里……”姚莉忽然醒悟,她推开了章羽雁,“是你把我的酒拿走的吗?那天只有你在家。”
“当然不是我!”章羽雁立即否认,“你们出门时,您的房门都锁上了,就算我想进也进不去啊!那天,其实只有大姐进过您的房间……”她有些慌乱地看着章琦:“大姐,你去妈房间等过她吧,你有没有……”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章琦的身上。
“我只是不希望您喝太多。”章琦终于承认。
“姚阿姨,您刚刚问我,我为什么总是提到那两瓶酒。现在我告诉您,谁拿了那两瓶酒,谁就是凶手。”莫兰的目光稳稳地落在了章琦的身上。
屋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随即,姚莉就咆哮了起来:“你在说什么屁话!我跟你说了,她去看病了!”
“怎么可能是我姐姐?!姨妈!为什么还不把这个疯女人赶走?!”章羽雁也嚷了起来,接着她又朝她妹妹喊,“你不是最聪明吗?你为什么不说点什么?!”
“你让我说什么?你们把话都说完了!”章羽菲怒气冲冲地回敬。
姚群现在可没心思去注意其他人,她不由自主地朝章琦望去,后者正面无表情地望着前方,似乎并不打算为自己辩解。她的心猛地往下一沉,但随即就忍不住开口:“莫小姐,你不能凭空瞎猜!我们都知道那天章琦去看病了,你凭什么说……”
“在医院候诊时间长的话,她会有大把空余时间干别的事。”
姚群再度朝章琦望去。这个笨蛋居然一声不吭。你至少得作出点反应吧?争辩也罢,否认也罢,哭泣也罢,都是一种反应。你现在算怎么回事?是在告诉大家,这个女人猜对了是不是?你不是演员吗?为什么连个无辜的表情都装不像?怪不得一辈子当不了主角!
“你说吧,莫小姐。”她忍着气说道。
“姐!”姚莉哭喊道。
“让她说!!有些事你总要面对的!别人不是傻瓜!警察更不是傻瓜!”她将妹妹推到沙发上,她觉得自己今天做过的最愚蠢的事莫过于答应妹妹让她去糊里糊涂地顶罪,这让她觉得自己跟妹妹一样蠢。
“她们中有人杀了人。我不知道是谁,我也不想知道,可我不能让她们去送死。反正我也活不了多久了,让我为她们做点事吧。她们这么做都是因为有章浩年这样的父亲!”这是一个小时前,妹妹姚莉哭哭啼啼地坐在床上说过的话。当时,连她都觉得这很合理,是“最好的结果”,可现在她明白她们把事情想得太理所当然了。真相不是她们自己可以任意涂改的,而且跟真相相连的各种因果关系,她们也无从知晓,所以到最后,姚莉的自白不仅没有如愿为女儿脱罪,反而帮了倒忙。莫兰在被邀请进门时,是否已经知道凶手是谁?应该不知道,如果她知道,她早就告诉警察了。也许正是姚莉啰里啰唆、颠三倒四的陈述,才把她引向了真相。
“你凭什么说我姐姐是凶手?你凭什么?”章羽雁问莫兰,但她的语气已经没有多少底气了,也许她看见章琦的反应后,内心也有了动摇。
“我还是按照时间顺序来说吧。”莫兰平静地说,“你们的父亲章浩年是在去年6月5日下午被杀的。他是第一个被害人。那天,尸体被运走后,只留下郑婷如一个人时,她闻到屋子里有一股酒味,可是章浩年已经发誓要戒酒了……”
“他的誓言都是放屁!”姚莉冷笑道。
“嘘!”姚群斥道,“莫小姐,你接着说。”
“那时候,她只是觉得有点奇怪,但也没多想。章浩年去世后,她开始打包行李,准备离开那个伤心地。那时候,她认为凶手就是她的母亲朱英,她曾不止一次去监狱咒骂她。但自从她在章浩年的衣服里发现一封恐吓信后,她的想法就开始变了。她开始逐渐意识到,事情也许并不是她看到的那样。她首先想到的是那奇怪的酒味,接着,她发现她的闹钟不见了,也许之前就已经不见了,只是她那时才把两件事联系在一起。从那时起,她就越来越相信,杀死章浩年的凶手可能不是她的母亲,而另有其人。她首先想到的是您。”莫兰看着姚莉说道。
“我?哼,她想的没错,我是很想章浩年死!可我更想她死!”姚莉恶狠狠地说。
“然后,她不知通过什么方法找到了杨艳丽。也许她跟您一样,她们是在路上碰到的,杨艳丽就住在她家附近,偶尔碰到也非常正常。也许是杨艳丽无意中透露曾经在案发那天见过您,这更加重了她对您的怀疑。于是,她买了护士服,乔装打扮后去了您就诊的医院……”
“啊!”姚莉捂住嘴低声叫道。
“真变态!”章羽雁也在一边叫。
“她查到您的就诊时间跟章浩年被杀的时间正好相符,于是,她首先找到了医院的清洁工。她猜想凶手把闹钟丢进了医院的垃圾桶,没想到还真让她猜对了。她找到了那个捡到闹钟的清洁工,抢走了那个闹钟。另一方面,她可能知道您喜欢喝几杯,正好他们家附近有一家德国酒专卖店,于是她先冒充税务局的人打电话让他们提供去年6月的账目,被拆穿后,她干脆扮成应聘者到那家店去上班。她在那里干了两周,偷走了去年6月的账簿,那里面有信用卡划账的凭证。她很清楚,只要查到您买酒的扣款记录,就能知道,案发当天,您有没有到过现场附近。”
“这女人真是疯了!”姚莉道。
“死活要嫁给章浩年的女人本来就病得不轻!”姚群道。
“后来,我查到了银行的扣款记录,姚阿姨您是6月2日和6月6日在那家店买过两次酒。案发当天您没有买过。而从清洁工手里抢回来的闹钟已经被擦洗过了,上面没有凶手的指纹。郑婷如知道单凭她手里的那些东西,是没法说服警察的。当时她一定很苦恼,因为她没法接近您,没法进一步调查您,这时命中注定,她在解放军第一医院无意中见到了她。”莫兰朝章琦瞥了一眼。“朱英告诉过我,在章浩年去世后不久,郑婷如发现自己得了甲状腺肿瘤,她在解放军第一医院做了手术。而您刚刚告诉我,章琦是在那家医院看皮肤病,我想,她们就是在那家医院碰到的。郑婷如曾经向朱英透露,她在看病时遇到了一个章家的女儿。我不知道章琦那时候是否已经预谋要杀死郑婷如,总之,无论她做过什么,说过什么,都让那时的郑婷如认为,她们可以成为朋友。这一方面,是因为她伪装得很好;另一方面,朱英曾说过,郑婷如是不会跟一个美女交朋友的,她的朋友必然是丑陋的,失败的,或者有明显缺陷的,所以,”莫兰拿起桌上的杂志,把湿疹广告展现在她们面前,“如果她当时像姚阿姨说的这样,那她是很容易获得郑婷如的同情和信任的。”
章琦冷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我猜想郑婷如一开始跟她接近时,就有意无意地提到过章浩年的死。后来,她可能不断向章琦打听去年6月5日姚阿姨的动向,什么时候出的门,跟谁在一起,什么时候回来的,有没有特别的情绪反应,等等等等。最后,当郑婷如告诉她,自己终于找到了姚阿姨杀人的证据时,章琦就决定解决她。”
“杀人的证据呢?是什么?”姚群问道。
“我刚才是怎么说的?案发当天,郑婷如回家后就闻到一股酒味。而章浩年已经发誓不喝酒了,家里也没有酒,酒是哪儿来的?这是郑婷如当时问自己的问题。于是,她就开始在家里找。其实,直到她搬了家,重新把所有行李打开,她才发现它——被章浩年藏起来的一瓶酒。”
“你胡扯!一瓶酒能说明什么……”章羽雁的话才说了半截就被莫兰打断了。
“当凶手来到章浩年家时,她并没有打算杀他,她甚至可能还曾想用两瓶酒讨好他。所以那时候,她并没有留意酒瓶上有她自己的指纹。从争吵到杀人,可能只是短短一瞬间的事。我猜想,两瓶酒中的一瓶在争执的过程中被打碎了,所以才会酒气熏天;而另一瓶酒,章浩年在见面之后就把它藏了起来。他为了不让郑婷如发现,一定找了个非常隐蔽的地方,所以郑婷如直到几个月后才发现。”莫兰停顿了一下,接着道,“章琦杀人后,开始慌里慌张收拾现场。她擦洗过地板,所以警察没发现地上有碎酒瓶,但酒味是无法去除的;她还用您的那件衣服擦拭了她在那屋子里接触过的所有东西,所以,警方没有发现她的指纹。而当她离开时,她可能早就把另一瓶酒忘了。或者也可能是她没找到那瓶酒。”
“我的衣服,为什么……”姚莉声音颤抖,眼神不知不觉地朝章琦瞄去,又马上移开。
“那天只有她一个人进过您的房间,她也承认是她把您的酒拿走的。而她之所以拿走那件衣服,是因为怕您看见她包里的酒,所以用衣服盖住了它们。你们可是一起出门的,稍不留神,您就会看见她包里的东西,酒瓶又那么大……她一定编了个理由,让您相信她拿走那件衣服有别的原因……当然这件衣服是她随手拿的,她没想到她会把衣服扔掉,她以为那件衣服还会回到您的衣柜……”莫兰看看章琦,又看看姚莉,“事后,她可以对您说,她已经还回来了。因为姚阿姨您的记性不好,您可能会以为是自己把这件衣服塞在了某个地方,或者,您可能早就把衣服的事忘了,连提都没提……”
姚群的脑边隐约响起某天母女俩在车里的对话。
“你拿我的衣服干吗?”
“我同学的老妈想自己做一件,我拿去给她做样子。”
她抬起头时,发现姚莉正眼泪汪汪地看着她,“我记得她说,她早就还给我了,她早就拿回来了。我只是……一直没找到………”她颓然地倒在沙发靠背上。姚群猜想妹妹可能正如莫兰说的,根本就不记得章琦拿走衣服的事了。即便刚刚莫兰提起它,她也只记得她自己有过那件衣服,要不然她应该不会蠢到去承认那件衣服就是她的。妹妹的记忆力和智商已经不适合去做伪证了。如果她自杀,然后留下一封承认罪行的自白书,会不会更好?
章琦缩在沙发角落里发呆,而姚莉则坐在沙发的另一边嘤嘤哭泣。姚群觉得她们就像两只被逼到墙角的蟑螂,一只在顽抗,一只在装死,不过最后的结果都一样,一起死罢了!
“好了,莫小姐,”她口气生硬地说,“你既然什么都知道了,干吗不去告诉警察?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因为我得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凶手。我希望你们能自己告诉我。”
原来她之前问的所有问题都是事先设计好的,她早就猜到凶手是三姐妹之一,她早就料到姚莉要顶罪,所以才故意激她自首,而姚莉那漏洞百出的自白,最终泄露了真相。姚群想到这里,忍不住重重叹了口气。
“忘了说了,”莫兰接着道,“刚刚董警官在电话里告诉我,他们已经在郑婷如的包裹里找到了那瓶酒,它外面裹着层层叠叠的塑料薄膜。这可以理解,她当然不希望它被打碎。”
“她的——包裹?”章琦突然开口了。
该死,她现在连说话的口气都那么像凶手!
“是的,她的包裹。”莫兰笑着说道,“你当时一定在她家找过她所说的‘证据’,可是没找到,是不是?其实,她把这些东西都寄到了F镇,她还在这附近租了一套房子,那房子正好可以看到姚阿姨的房间。”
“这个贱货!她想干什么?”姚莉怒道。
“她让跟她同住的瘾君子帮忙买了去北京的火车票。她还办了一张假身份证。我在她的旧居发现一张半自动手枪的使用指南。”
“她到底想干什么?”姚群惊恐地低呼。
“我猜想,她也是假意跟章琦周旋,她已经做好了准备,如果警方不理会她提供的证据,她就会替章浩年报仇。”
“她想杀我?”姚莉神色惊恐。
“可章琦比她快了一步。简单地说,3月13日晚上,郑婷如跟章琦在郑婷如租住的寓所见面,章琦用一把西瓜刀砍死了郑婷如……”
“喂!郑婷如有武功!两人打起来我姐根本不是她的对手!”章羽菲终于插嘴了。
“谁说她们打架了?你姐姐可是下毒高手,这也是她的惯用手法。而她的惯用药物一如既往,是感冒药。警方在郑婷如的体内发现感冒药的成分,但没发现郑婷如在感冒。赵胜,就是郑婷如的房东,他说那天郑婷如哈欠连天,精神不振。她可能没意识到自己的状态跟你姐姐送去的咖啡饮料有关。感冒药会让人打瞌睡,虽然郑婷如在跟你姐姐见面时不至于会打呼噜,但她动作的灵活程度一定大大降低了,这给了你姐姐可乘之机。说白了,你姐姐是乘其不备下的手,等郑婷如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这种事的细节只有你姐姐自己知道,总之,胜负已分,你姐姐杀了她和她3岁的儿子。杀人之后,她先把自己和尸体一起锁在房里,开始翻找郑婷如所说的证据。而这时候,房东赵胜回来了,她就躲在郑婷如的房间一直等赵胜睡了,才走出来。她把郑婷如和她儿子的尸体丢在浴缸里,又狠狠地砍了一通,因为当时她没找到她要找的东西,她非常生气。据说案发现场的浴缸、墙壁和地板上,到处都是人血和肉屑,当然,临走时,她也没忘记把那把沾血的西瓜刀放在房主赵胜的手边……”
“肉屑!”姚莉惊叫。
“你就胡说吧!她这么大动静居然都没吵醒这个房东?”章羽菲道。
“很简单,他也被下了药。只不过给他下药的人不是你姐姐,而是郑婷如。也许郑婷如在约你姐姐来见面时,曾经担心两人说的话会被他听见,你姐姐就告诉她,‘每次我来,你都给那人吃点特别的东西,那样的话,无论我们说什么,无论我们之间发生什么事,他都会以为是在做梦。’那郑婷如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她可能一开始不知道盒子里的是什么药,等她试过之后,她发现可以利用这些药。其实她也不愿意让房东赵胜看见你姐姐,为什么呢?因为她有自己的打算……”
“什么打算?”章羽雁问道。
“她一直在调查你妈,她用假名住在那里,她办了假身份证,她假装要去北京,自己却在F镇租了房子……”
“这你刚才都说过了。”
“她在有计划地实施自己的复仇计划。她当然希望复仇之后,自己可以全身而退,所以她才要隐藏自己的身份。如果赵胜见过你姐姐,以后警察就有可能通过你姐姐最终找到她。赵胜不知道她是谁,可你姐姐知道。这对她来说是个大麻烦,所以,她得阻止赵胜见到你姐姐。她给赵胜吃的是迷幻药,而她的迷幻药是在章浩年的案发现场发现的,它也是你姐姐在郑婷如的房间翻箱倒柜寻找的证据。那是一条白金项链,项链的坠子是朵玫瑰花。郑婷如很多年前是你们家的钢琴教师,她当然知道姚阿姨喜欢玫瑰花,这也是她认定姚阿姨是凶手的原因之一……”
姚群记得那条白金玫瑰项链,那是章琦20岁那年,姚莉特地跑到金店替她打的。那个精心雕刻的玫瑰花坠子,姚莉让工匠做成了一个小盒子,因为章琦说想在里面镶照片。
她已经有一阵没见章琦戴它了。她也曾随口问过一句,章琦的回答是“得了皮肤病,什么都不想戴”。她觉得这个理由够充分的。可没想到,原来这项链是到了不该去的地方。
“她捡到这个盒子,为什么不马上交给警察?”章羽雁道。
“因为她没见妈戴过,她不敢确认。”章羽菲回答了她。
“是的。”莫兰道,“再说,由于警方抓错了人,她可能不相信警方的能力,她也不相信警方会重视她说的话,重新调查章浩年的命案。我猜想,她在最后那几次见到章琦时,曾向其展示过这条项链,或者还问过姚莉是不是有一条一模一样的项链,她顺便观察章琦的反应。毫无疑问,章琦一定有所反应,她认出了这条项链,于是,郑婷如确定案发当日,姚阿姨去过现场。另一方面,章琦见到这条项链后,就决定立即采取行动。3月13日,是章琦主动约见郑婷如的,她必须立刻作出反应,否则,谁知道郑婷如什么时候会报警?”
“而在那个玫瑰花盒子里,有两颗胶囊。”莫兰接着道,“董警官刚刚告诉我,检查包裹的警察中,有一个曾经在缉毒组干过,他认为那两颗胶囊很可能是迷幻药。如果是迷幻药的话,那什么都说得通了……这解释了为什么赵胜会认为是自己杀了人……也解释了章琦当年的那件事……”
“什么事?你说的是什么事?”姚莉焦虑地问道。
没人敢看章琦,而章琦也显得出奇的安静。
“这事其实你们都知道……”莫兰看着章琦,停顿了三四秒才说下去,“也许我不该提起那件事,但如果我不说,就没法把整件事情解释清楚。所有的事其实都是连在一起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姚莉怒道。
“2004年,章琦报警说自己被强奸,一个月后她又去警察局撤案,说自己搞错了。”
“她只是不想为难对方。难道不是这样吗?”姚群道。
“她是真的意识到自己错怪人了,因为她发现她被迫或者无意中吃了不该吃的东西。可能有人把迷幻药装入了她抽的香烟……”
这几句话听得姚群心跳加速,汗流浃背。原来这只是她的幻想?原来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原来他们一直错怪了他,一直错怪了他!他们怎么会那么轻易地就接受了她的说法?是因为那听起来像真的,还是她流的眼泪比任何人都多?!
“我早说让你别信她!”许岩暴躁地朝她吼道。
“可是那时候,她……”姚群说不下去了,她觉得自己真是个大傻瓜。
“她只是怪错了人,但我相信她确实遭受过性侵犯。”莫兰好像已经听懂了他们之间的隐秘对话。
“章琦!”姚莉一把抓住了女儿的手臂,“有这样的事?你曾经,你曾经被……”她说不下去了,眼泪扑簌扑簌掉了下来:“你从来没跟我说过,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2004年。”章羽菲道。
姚莉惊慌地看着小女儿,又回头望着章琦:“羽菲知道,为什么我不知道?你从来没跟我说过。”
“没什么好说的。”章琦避开了母亲的目光。
“没什么好说的?”这句话几乎让姚群气昏过去,“你毁了一个人的前途!你毁了他!你居然还好意思说他没行医执照?!”她怒视着章琦。她真想冲过去扇她两个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