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走吧。”
麻子悄然迈开了脚步。和夫追着她，向小屋的方向前进。白雪皑皑的平原上能微微看到稀稀落落的小屋的影子。暴风之下，白雪缭绕之中，有人在岩岸的小屋附近。
麻子惊讶地说：“那是谁啊？”
“那人在岩岸先生的小屋附近干什么啊？”
“好可疑。”
两人开始靠近伫立在雪中的那个人。刚一走近，蹲在那儿的嵯峨岛便抬起了头。他的头发被风吹得乱糟糟的，上面还有积雪。嵯峨岛那猴子似的脸上露出了得意而恶心的笑容：“噢，是你们啊。山下的情况如何？”
“就像财野先生说的那样，下面被雪埋了。”和夫说，“嵯峨岛先生，您在这儿做什么呢？”
“我在采集雪样。”嵯峨岛扭曲着他的嘴唇，露出得意的笑容。他将一根小小的像是试管的东西举到眼前，展示给和夫看。管子里装满了半融化的雪。
“你采这些东西干吗？”
“噢，在UFO的着陆痕迹或是神秘怪圈中常能够检测出自然状态下无法想象的大量放射性物质。我想把样品带回去分析一下。”
嵯峨岛就站在神秘怪圈的痕迹上。神秘的圆形图案被雪所覆盖，已经渐渐模糊了。
麻子小心翼翼地指着嵯峨岛的试管，问：“你经常随身携带这个吗？”
“嗯，我一般都会随身带着简单的检测用具。啊，对了，你们有没有带照相机？我把最重要的照相机给忘了，其他人也没带。我想趁着怪圈没消失，把它拍下来。”嵯峨岛俯视着脚下隐约残留的圆圈说道。和夫与麻子对了对眼神，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
“是吗？那就没办法了。”嵯峨岛又蹲了下来，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根新的试管。他已经不再理会两人，专心致志地继续采集雪样。和夫再次与麻子交换了眼神。唉，这位大叔真不让人省心。
离开嵯峨岛后，和夫说：“我们干脆也去调查一下空置的小屋吧，说不定会有人在里面。”
麻子表示赞同：“对，是有可能藏在那儿。”
两人挨个调查无人使用的小屋。左侧大路的里面两栋和右侧大路最里面的一栋是空屋子，可是这三栋都没有最近使用的迹象。屋里连暖炉都没有，跟外面一样寒冷。
关上了第三栋小屋的门，麻子简短地说道：“不行啊。”
看来，凶手从外部入侵的说法已经不能成立了。周围没有其他人靠近的痕迹，路上也没有任何可疑的汽车防滑链痕迹或是脚印。聪明的麻子一定已经得出了这个结论，只是不愿意说出口罢了。
“果然如此。”和夫也仰望着厚厚的云层简短地说道。大雪下个不停，天色已有几分昏暗。
“会不会有人把凶手藏在了自己的屋子里呢？”
“就算是这样，我们也不好擅自去搜查。而且，真要把凶手藏起来可就成了事后从犯了啊。”
“也是。”
两人拖着沉重的步伐，沿左侧大路往管理栋方向走去。隐隐约约能看到嵯峨岛还坐在神秘怪圈那里。回到后门进入餐厅，只见美树子孤零零地站在窗边。和夫一边跟麻子一起在暖炉前脱下外套，一边问她：“你在干吗？”
“噢，我在看外面。”美树子微笑着，她的嘴唇涂成了浓浓的珍珠粉色，“都快到傍晚了，接我们的人还会来吗？”
麻子说：“现在时间还很早嘛，也就是我们能不能到达池袋的问题。”
“没事的，我最喜欢等待了。在等人的时候，我会想‘马上会到了吧’，四处张望，翘首以盼，心扑通直跳。”美树子说完，又注视着窗外纷飞的大雪。
麻子将湿漉漉的手套晾在暖炉上烘干时，门的那边传来了叫声。
“哎呀！来人哪！”
是由美的声音，语气非常急切。和夫跟麻子同时飞奔出餐厅，美树子则跟在他们身后。又有什么变故了吗？该不会又有人死了吧？
“不好了！不好了！都成这样了！”由美的声音回荡在大厅里。
“怎么了？”
三人冲进大厅，只见由美正在窗边的电视前闹腾。
“啊，快看快看，不好了啊。说是在秩父市。”
大厅里有一台电视机。昨晚忙于赏星，今天又是杀人事件引发的骚动，都没有人打开过电视的开关。
荧光闪烁的电视画面上是猛烈的暴风雪下的城镇景色。一名穿着臃肿的年轻男子单手拿着麦克风，正拼命地讲着话。
“如同各位观众所见，交通可以说是完全瘫痪的状……汽车缓缓前进，路上都看不到行人……民居屋顶的瓦片和店家的招牌都被吹飞了，情况十分危……我就这样站着，都快要被吹……据埼玉交通……的秩父观光巴士透露，公交车会暂停运行……”
狂风暴雪之中，男子的身体都倾斜了。
“真的不好了……”麻子捂住了嘴巴，“我去叫大家来。美树子小姐，也拜托你了。”
“啊，好的。”正愣着的美树子跟在麻子的身后跑了出去。
“真是的，这个破电视，画面放得清楚点嘛！”由美心急如焚，粗暴地拨弄着就像蜻蜓的翅膀一样接在电视机上部的天线。不知是空中的信号不好还是室内天线的接收能力低下，画面摇摇晃晃的，声音也断断续续的。
“……里是西武铁路的西武秩父站，下午三点二十分左右……输电线路被强风吹断的事故……饭能和西武秩父站之间的……完全处于停止……由于该起事故，电车的运行停止……目前，池袋……饭能之间的通行还暂无障碍……然而，暂不清楚何时能够恢……据西武铁路宣传部的公告称，输电线路的断裂事故现已波及六个……大面积延误……何时恢复还暂……”
错乱的画面上也能看出黄色的列车抛锚了。
“山下可真是不得了了啊。”
和夫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死死地盯着影像。由美气不打一处来，变本加厉地摆弄着天线。
“……羽町的事故现场。倒塌的房屋下压着一名上了年纪的……还没被救出来。目前，当地的消防队和警察正协力进行救……风力太大，无法使用起重……倒塌事故发生已经……两个小时……是否安全……救援人员的焦急情绪越来越……
“……市中心的指挥部……今天的异常天气导致的受灾状况……申请自卫队进行灾害的救……目前，埼玉县境内的受灾范围以秩父市为中心……
“……变电站的变压器遭到雷击，情况非常……该起事故导致的停电已波及三千八百户……目前，秩父市民医院的……所以进行紧急电力供应……”
电视中一直轮播各地的受灾惨状。
“真惨哪。这下子别指望除雪车了，山下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回头一看，原来是茜站在和夫的身后。她正隔着和夫的肩膀，睁大双眼盯着电视屏幕。
“这里只受到这种程度的波及还真是个奇迹啊。”茜惊讶地说道。在她身后，其余人都到齐了。
星园抱着胳膊，忧郁地说：“看来是指望不上救援了。”
美树子说：“直升机不会来了吗？”
财野面无表情地说：“在这种强风下直升机是无法飞行的。”
茜郁闷地说：“况且我们被困在这里的消息是否能传到救援指挥部也要打个问号。通信系统一定快瘫痪了吧。”
嵯峨岛把手插进他那干枯的头发里，挠着头说：“现在我们也不可能凭借自己的力量下山去了。”
星园回答：“天色已晚，走夜路很危险。”
茜补充道：“而且山下那么混乱，我们下去又能怎么办呢？”
“不要！之前不是说过只用忍耐到傍晚吗？”由美发着火，摇动着天线。
“……的低气压正往此处……来自大陆的冷空气来到……这是典型的冬季气压分布……但在这种时期，如此……相当罕见……异常气象……气象厅也……确实……情况很……”
电视的声音几乎全是刺耳的杂音了。茜从沙发间穿过，说：“这声音令人心烦。”说完，便无精打采地关掉了开关。突然，沉默降临大厅，仿佛压抑着身躯一般。大厅安静得让人觉得皮肤刺痛。
“看来我们只能等到天气转好了。”星园压低嗓音，好像是为了配合这份寂静。
茜敷衍地回应道：“似乎别无他法了。”
财野慎重地说：“水和燃料没有问题，但食物的储备量让人担忧。毕竟只打算住一个晚上的。”
麻子不太自信地说：“我来想想办法，贮藏室里应该还有东西的。”
嵯峨岛心里似乎没有底气：“是要闭门不出吗？”
由美愤然道：“为什么？不是说过傍晚救援会来的吗？我才不要！”她歇斯底里地叫了起来。在所有人都想说出这话的情况下，她的任性显得尤为突出。
“刚刚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吧，大家都无能为力，只能放弃了。”
茜的口吻很强硬，由美只好闭上了嘴。她都快哭出来了，美树子同样哭丧着脸，紧咬嘴唇。茜噌噌地挠着头发，说：“罢了，放轻松嘛。这将是持久战，就当闭关了。”
和杀人凶手一起吗？这句话谁也没说出口，但沉闷的气氛却如实地诉说着众人都将这份恐惧埋藏在心里的现状。
“总之，我们还是要想得乐观些。”星园用明快的声音鼓舞着大家，“东京有好几个人都知道我们在这里，现在应该慌慌张张地联络埼玉的警察或消防队了。明天说不定天气就会转好，到时候救援就会立刻赶到的。”
“说得没错，放轻松些吧。”和夫勉强地附和着，却完全被无视了。大家都没有反应，受到的打击出乎意料的大。大家都相信只用忍耐一天，到了傍晚救援就会来，所以这也是合乎情理的。实际上连和夫自己都一蹶不振了。
“啊，对了，我的小屋里暖炉的油不多了。”茜说道，“原本里面就没放多少油。本打算只待昨天一天的，所以我也没有提。”
“真是抱歉。”财野似乎想起了自己的职责，深深地鞠躬，“我之前吩咐过让他们全都加满的。油还有，我去给您加吧。”
“啊，不用了，我自己去。你告诉我放哪儿了就行。”
“不，我来吧。”
“都说了不用了。放在哪儿的？”
“噢，就在员工房间前的杂物间里，知道在哪儿吗？”
“没事，我自己去找。”
茜说得很委婉，但还是明确表示出拒绝的意思。直截了当的拒绝似乎让财野有些扫兴。
“这样啊。那您请自便。”
“小麻，来帮下忙。”
茜叫上麻子一起走了。她说不定真的在怀疑财野。
财野感觉像是丢了面子似的，粉饰道：“啊，对了，发电机的油也不够了。杉下君，你能来帮下忙吗？”
“好的。”
“要往发电机里加油，不然半夜停电就头疼了。”
“好。”
和夫不情不愿地站了起来。事到如今还这么粗暴地使唤人。
财野打开了大厅前仓库的拉门，从里面拉出来两个大塑料桶。
“这是煤油吗？”
“是汽油。”财野露出冷淡的侧脸，简短地回答着，语气中感受不到一丝亲切。
和夫跟在财野身后，拖着沉重的塑料桶。正门入口旁边有通往地下的楼梯。地下室寒冷阴湿，有一股发霉的气味，感觉像是进入了外国电影中出现的地下墓地一样。跟财野两个人来到这种地方没关系吗？隐隐的不安涌上心头。为了消除恐惧感，和夫一边故意将塑料桶碰撞台阶，一边下楼。洪亮的声音回响着，财野瞪了和夫一眼。
地下是毛坯混凝土，恐怖而阴暗。墙边上是液化气罐，深处是巨大的圆柱形金属筒，像是电热水器。发电机就在它前面。铁管子和汽车引擎似的部件复杂地交错在一起，高度有一人高。发电机正发出低沉的轰鸣声。财野蹲在那儿，用毫不拖泥带水的动作摆弄着机器下方。突然，他回过头，神情严肃、毫无感情地叫道：“杉下君！”
和夫有些被吓到了：“在——”
“你没有看不起我吧？”
“什么？”和夫不知所云。
“听好了，我从昨天开始就陪着社长，回到公司还会管理三十多个下属。你在上着班，应该也知道，说起山冠公司总部财务科副科长，社会地位可是很高的。这跟被使唤的普通职员不同，无论到哪儿也不会丢人。你明白吗？”
“哦。”
“担任此处的管理员这种工作只有这一次。正因为我深得社长的信任，才能一个人跟着他来。我是绝不能被看扁的，你要是忘记这点的话我会很头疼的。”
“好。”
财野说完想说的话后，又重新回到了工作中。你说你会头疼，我才真的是头疼啊——和夫迷惑不解，只是发着呆。大概是从昨天至今的工作伤害到了他的自尊心吧，也难怪他会突然心生愤懑。和夫并不认为财野的自尊心已经极端到需要将此事特意说出来进行确认的地步，他一定是受到了案件的冲击而无法自制了。无论是财野还是茜，当然也包括嵯峨岛，大家都有些不正常了。和夫拼命告诫自己：不可以丧失平常心，过于神经质是不会有好事的。
第14章
【朴素的晚餐过后，和夫和星园召开了搜查会议。这之中埋有一个重要的伏笔，不要看漏了。】
从地下墓地爬出来后，只见其他人正无所事事地坐在大厅里。嵯峨岛自不必说，依旧阴阴郁郁地闭口不言，就连由美和美树子也默不作声，跟昨晚的差距太大了，让和夫觉得像是火被熄灭了似的。这两人至少该稍微闹腾一下，叽叽喳喳地谈笑也好。
外面已是漆黑一片，只有窗户被风摇曳着发出了声响。和夫与财野靠近众人，星园抬起了他那大理石雕像一般的脸庞，问道：“辛苦两位了。对了，杉下君，外面的情况怎么样？”
和夫汇报了雪中的搜查结果：“噢，非常遗憾，到处都没能找到有窃贼藏匿的迹象。”
星园嘀咕道：“好吧，也就是说附近并没有人。”
由美大吃一惊：“果然就在我们之——”还没说完就连忙打住了，应该是注意到了像影子似的站在和夫背后的财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