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结果呢?”
礼子急著想知道结论。
“假想空间失去了多样性,而退化成山村贞子这个单一遗传因子,将导致人类癌化而灭亡。人类若失去多样性,除了灭亡之外没有第二条路。就在『环界』面临灭亡的同时,『环企划』也因预算的关系而遭到冻结。这是距今二十年前的事了。”
癌化及灭亡这些字眼激起礼子的好奇心,因为天野提起癌症这个名词,表示话题终于要转到现实上了。
“『环界』的遭遇好像预先反应出我们这个现实社会即将面临的命运一样,真恐怖。”
礼子两手交叉,手掌轻轻地摩擦手腕。
“正是如此。现实世界与假想空间彼此互相呼应、互相反应。”
“也彼此影响吗?”
“你要这么说也可以。”
“就像是母亲与胎儿的关系?”
“嗯,这是很好的假设。”
天野露出打从心底佩服的表情。
其实礼子只是把那些荒诞无稽的说法换成自己所能理解的语词而已。在她看来,“环”的地位就像是子宫一般,那是另一个世界里为因父母亲的爱而诞生的生命体所准备的居住空间。母体的健康状态会影响胎儿,相对的,胎儿的健康也会影响到母亲的安危。
不仅是母体生理上的状况,就连无法换算成质量的情绪,也会带给胎儿微妙的影响。如果母体的心情舒适安详,胎儿的呼吸会保持平稳的状态;母亲若是焦躁、生气,那么胎儿的心跳也会快速鼓动。任何一方生病都会为另一方带来伤害,这是经过医学证明的事实。
礼子以自己能接受的方式在心中反刍一番之后,又问道:
“『环』如果灭亡,也会影响到现实世界吗?”
“是的,一定会发生眼睛看不到的影响力,当然,明确知道原因的影响也会有。总之在『环界』产生的『铃』病毒已经侵入现实世界,并且逐渐演变成传染性癌病毒的原形。”
说到这里,天野暂时将假想空间的病毒能否在现实世界发挥作用这种疑问撇在一边,他先说明为何“铃”病毒会传到现实世界的过程,然而这段内容著实将礼子打入惊愕的深渊中。
“在『环界』有个个体感染到『铃』病毒,他叫作高山龙司,而他也是从假想空间移植到现实世界的唯一个体。
孕育『环企划』的克利斯多福艾略特博士将已经在『环界』死亡的高山龙司的遗传因子再度合成之后,使他在现实世界再次苏醒。当然,要解析全部的分子资料,然后在加以合成,这种技术目前是不可能达成的,所以博士将高山龙司的遗传因子植入受精卵中,让他以婴儿型态出生在现实世界中。
但是有一点运气不太好的是,高山龙司曾经感染『铃』病毒。我们现在怀疑这是在做DNA解析或再合成的过程中,因某种缘故导致『铃』病毒从大肠菌中外泄,也使『铃』病毒突变成传染性癌病毒这假定得以成立。因为我们比较这两者,结果发现『铃』病毒与传染性癌病毒的DNA盐基排列十分类似。”
天野停顿了一下,意义深远地看了看礼子。礼子注意到他的表情别有一番深意,下意识地升起防备之心。
“高山龙司在现实世界苏醒,是二十年前的事。”
天野特别强调二十年前,似乎有某种特别的意思。礼子蓦然想到这个问题。经他这么一提,二十年,正好跟阿馨的年龄一样。
“我想,还是先让你看这部影片再说。”
天野要放的是第三部影片。
“请你不要太惊讶。不,很抱歉,不管我怎么说,我相信这件事对怀孕中的你而言,绝对是很大的打击,我也不知该说甚么……”
天野似乎对自己这个这个任务感到有些懊悔,但他很快恢复原有的温柔表情,继续说道:
“准备好了吗?他就是『环界』里的高山龙司。”
天野按下按钮,将高山龙司的身影放大。
影片的背景是在某大学研究室中,画面映出正在上论理学研究的高山龙司的背影。镜头渐渐转向前方,面向桌子的高山龙司,脸朝上望著天花板。
“阿馨!”
当礼子看到影片中主角人物的那一刹那,嘴里喃喃念出跟高山龙司完全不同的名字。
天野预想中的惊讶并没有出现在礼子的脸上,在萤幕上看到爱人的身影时,她只是习惯性地叫出名字来,因为她还无法立刻理解到高山龙司跟二见馨是同一个人这件事实。
2
阿馨的DNA是如何产生的,这件事礼子根本不在意。
礼子不在乎它到底是如何发生的,因为生命原本就是从零开始,就像腹中的孩子,也是由精子与卵子结合而成,在受精之前,这个生命根本就不存在这世界上。
对礼子有意义的是行为过程。她利用护士带亮次去作化学治疗检查的空档,将医院的个人病房当作爱情旅馆,与阿馨沉溺在肉体关系中。这绝对不是没有感情的肉体冲动,而是在两人相爱的保证下的自然行为。受到爱这种感情的驱使,结果诞生了寄宿在腹中的新生命。
即使如此……
“环界”的个体拥有DNA,若加上现代科学技术的协助,要使这个个体再度合成为生命体,应该是可以办得到。礼子想要让自己迅速理解这个说法,但是事情来得太过突然,礼子几乎以为阿馨是个复制人这件事实,其实只是自己的错觉。
午后灿烂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病房,礼子与阿馨有好几次没有拉上窗帘,便在病房里发生性行为。在光亮的房间内,他们观察彼此的性器官,互舔爱液,感受对方血管的脉动,礼子也曾将精液含在口中。到如今,礼子的舌尖仍记得那腥涩的味道,那是肉体分泌的生命味道。
礼子不敢说自己对精子到达卵子并且受精的过程十分了解,但即使她清楚受精的过程,但记忆中所浮现的也只是两人的性行为,以及感情自然展露的思念而已,腹中的孩子只是随著每次爱恋而诞生的新生命。
(我爱他。)
即使现在知道了阿馨出生的秘密,礼子的心情仍然没有改变。
事实真相并没有动摇礼子的心情,反而使礼子更加确信自己的爱。但显然天野并不在乎这一点,一般来说,科学家多少有些怪癖,他在乎的是生命诞生过程的正确性。
“我能了解阿馨并不是因为他父母亲的性行为而诞生这件事,这与他和父母之间的感情无关。”
从礼子口中听到这句话时,天野大大地松一口气。因为如果礼子无法理解这个道理,那么天野接下来势必得应付如山的问题,也得苦恼究竟要浪费多少时间向她解释。
“你能了解那最好。”
礼子想要知道的并不是关于存在的开始,也就是“为甚么”的问题,而是经过的现在……到底现在阿馨究竟人在何处。
“那么阿馨现在在哪里?”
天野稍微叹口气,摇摇头。他看著手表确认时间,思考了一会儿之后,缓慢地站起来,朝对讲机点了两杯咖啡。礼子看著天野的神态,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不久,一位年轻的女性端著咖啡出现。
天野有些心神不宁地将咖啡端至嘴边,眼神低垂著说道:
“先喝杯咖啡吧。”
他定了定神,再次开始滔滔不绝地说明,但是他说的依旧不是阿馨的消息,而是关于NewCap(NeutrinoScanningCaptureSystem中微子扫描捕捉系统)这种科学仪器的构造。
那是一种利用中微子的震动改变相位,详细地将生物三次元构造、蛋白质和电流的状态改变成数据化的系统;也就是说,经由中微子的照射,将脑部活动到内心世界、记忆等生物所应该有的活动资讯,都加以彻底的数据化。
礼子对天野的解说置若罔闻,但当她听到NewCap的装置设在横越北美大陆的新墨西哥州、亚利桑那州、犹他州、科罗拉多州这四州交界的地下深处时,一脸惊愕地抬起头。
因为阿馨前去寻找扑灭传染性癌病毒方法的地方,正是那四州交界点。
“阿馨在那里吧。”
礼子充满期待地问道。
但天野只是露出一脸困惑的表情,既没有否定,也没有肯定地回答。礼子无言地看著天野,内心不断地说服自己,不管天野等一下要说甚么,她都可以承受。
“我们已经知道阿馨的细胞在端粒(Telomere染色体)部份的DNA排列并不是向TTAGGG,并且在端粒霉(Telomerase)末端发现传染性癌病毒。实验证明即使在DNA末端附加上TTAGGG,也会因为不安定而立刻分解。换句话说,阿馨对传染性癌病毒具有抵抗力。”
“你是说阿馨绝对不会感染到传染性癌病毒?”
“是的,他的细胞绝对不会因这病毒而癌化。”
“那太好了……”
这应该是个好消息,但礼子内心的忧虑并没有平息,反而因NewCap的存在而逐渐扩大。
“我真不知该怎么开口……总之,那正是这世界所期待的结果,因为我们发现扑灭传染性癌病毒的线索就在阿馨的身上。”
礼子突然想起阿馨说过的话。
阿馨说他有预感传染性癌病毒的发生以及发现治疗的方法,都跟他自己有很大的关连,他之所以诞生,是担负著某种使命的。
“阿馨对治疗传染性癌病毒有所帮助吧。”
“当然。岂只是有帮助而已,只要将他全身上下的资料加以详细分析,将可以完成划时代的治疗方法。这都是阿馨的功劳。”
(全身的资料都加以分析?)
这句话猛然窜进礼子的耳朵里。
其实如果天野一开始解说时礼子有特别留心的话,应该不难察觉出阿馨正是这NewCap的试验者。
礼子十分介意天野的说话方式。为了提供全身的分析资料,阿馨的肉体会变成如何,关于这点,天野甚么也没有提到。天野从刚才开始,就只是含糊其词,态度暧昧不明。
“阿馨正在使用NewCap吧。”
“是的。”
“使用NewCap这装置,会使人类的身体产生何种变化?”
“他们首先去除阿馨身上所有外在物品之后,让他躺在直径两百公尺、装满纯水的圆筒状水槽中,然后从圆筒表面放射出中微子光,穿透阿馨的身体。就在穿透身体的过程中,分析资料便源源不断地表列出来。”
礼子根本不在意这个试验的过程,她只担心阿馨的身体是否会受到伤害,因此礼子的心情开始有些焦躁,声音中也略带怒气。
“到底阿馨的身体会变怎样?”
“为了得到最完善的情报,所以我们必须相当仔细地照射中微子,直到细胞被破坏为止,所以……”
听到这里,礼子再也无法压抑心中焦虑,歇斯底里地尖叫出声。
“所以……”
她一个劲儿地摇晃脑袋,头发因此散乱不勘。
“结果是肉体溶在水中,消失不见了。”
礼子那几近哀嚎的声音让天野大受影响,话声里隐含著无处发泄的怒火,似乎在抱怨自己接受这个任务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溶在水中,消失不见……”
礼子愣愣地重复这句话,脑中拚命想像阿馨的身体被溶化的过程,却怎么也想像不出来。
阿馨的生命会变成怎样,结果应该是相当明白的,但礼子却不肯说出口。她的嘴一张一合,想说话却又犹豫著将话吞下。
天野十分同情深受打击的礼子,但为了让她面对现实,还是狠下心宣告道:
“阿馨在这世界等于已经死亡了。”
天野跟礼子互相对望了许久,他看著礼子瞪大的双眼,没有避开视线,等著正面承受礼子感情爆发的威力。
最先把脸转开的是礼子。
她泪流满面,也不管头发是否会浸到咖啡,突然把上半身趴向桌子,整张脸埋在手臂中,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为甚么……”
除了这句话,礼子不知道还能说甚么。
两年前,丈夫因感染传染性癌病毒而死亡;两个月前,同样受此病之苦的儿子自杀;然后一个月前,肚子里孩子的父亲,也就是她的恋人,却以不知该如何形容的方法消失在这世界上。接连的不幸打击,让礼子在也无法承受了,完全丧失生存的意志。
(我已经无法再忍受了!)
在前来研究所之前,礼子就已经有强烈的厌世感,当她得知阿馨的死讯时,对生存的无力感更清楚地转变成自杀的想法。为了彻底切断这种悲苦的源头,除了让感情源头的肉体消灭,似乎别无他法。
即使用阿馨的身体分析出来的资料可以治疗自己的病,但礼子再也忍受不了;就算治好癌症,她还可以再活几十年,但悲苦的心魔却将永远纠缠她。
一想到将来要过著那种痛苦的人生,礼子很笃定地说:
“我绝对不要过那生活!”
礼子霍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猛烈的动作将桌上的咖啡杯翻倒,弄湿了膝盖,但她毫不在意,愤然转身朝门口走去。
“你要去哪里?”
天野慌忙追上去,拉住礼子的手问。
“我受够了!”
“不够,我话还没说完。”
“不,我已经很了解了!”
“不,你甚么也不了解。”
礼子无视天野的忠告,右手正要拉开门上的把手,天野趁机用力握住礼子的手,礼子感到十分疼痛,开口说道:
“请你放手!”
礼子的声音听得出来十分愤怒,但天野并不打算松手。
就像阿馨有他的使命般,天野也有他的使命。跟艾略特博士的约定,不,首先,跟二见馨的约定就必须确实遵守。
“你可以再静静地听我说一下吗?这是我跟阿馨约定好的。”
听到阿馨的名字,礼子停下动作不再抵抗,只是静静地等待天野的下一句话。
“约定?”
“是的,让你跟阿馨见面就是我的任务。为了解救人类,出发旅行前,阿馨跟我和艾略特博士有过约定。为了报答他伟大的义行,我也有义务遵从他的指示,也就是设定一个时间让你跟阿馨见面。”
“见面……我可以跟阿馨见面吗?”
“当然,他现在在那个世界还活著。”
礼子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咖啡从她的发梢滴落下来,但她丝毫未曾察觉,脸色显得有些苍白。
“来,请再坐下吧。”
天野指指沙发,请礼子坐下。
刚才一时冲动离开的途中被天野阻止下来,现在要恢复原来心情,需要花点时间。
礼子用手抹一抹脸颊,再整理一下头发,藉著拖延时间来缓和情绪,然后遵从天野的指示,再次坐在沙发上。
天野从刚才就一直在看手表,礼子也注意到这情形。
“时间没关系吧。”
“啊!还有十分钟左右,因为已经和别人约好时间了。”
“约好的?跟谁?”
“阿馨。”
突然礼子的脑袋一团混乱。
即使跟一个月前就应该已经死亡的阿馨有过约定,但这约定又能发挥多大效力?礼子有些怀疑。
天野为了解开礼子的疑问,开始解释道:
“我必须先告诉你,阿馨完全是在他的自由意志下使用NewCap装置的。”
“他知道使用那装置会死吗?”
“知道。NewCap会将人类瞬间的感情确实地数据化,因此若是强迫他使用装置,即使用中微子照射,也不能得到最好的结果。因为人若被恐怖的心理、厌恶感以及对现实的否定等感情所支配,肉体便会僵硬,也就没办法得到最自然的分析资料,所以我要让你理解这一点,阿馨是自己自愿使用NewCap的。
为了得到最正确的分析资料,他保持平常心,平静且心甘情愿地接受死亡,是秉著牺牲自己拯救全人类这崇高动机而做的。我再说得更明白一点,阿馨特别想救的人是你,还有即将诞生的腹中小孩,以及他的双亲。”
天野的话顿时让礼子的心情变得更加沉重。
若说阿馨以死来换取自己及腹中小孩的生命,那表示自己的生命是多贵重、多有价值。
天野又继续说道:
“阿馨的死有两个意义:一个是我刚才说过很多次的,利用他身体的分析资料,将传染性癌病毒从我们的世界驱除。另一个则是透过将二见馨这个人全部数据化的过程,让他再次在假想空间『环』里重生。
如你所理解的,『环界』与现实世界就像胎儿与母体的关系,彼此对对方都会有微妙的影响,所以若不设法让『环界』恢复生命界特有的多样性,并不能彻底解决问题。
阿馨留下了贵重的分析资料,虽然在现实世界已经死亡,但也让我们可以尽其所能地活用这资料,阿馨则在『环界』再次重生,然后承担起使『环界』恢复正常多样性的责任。
总之,阿馨就像是背负著『神』的任务般,在他死亡的同时,也出发到『环界』去。当他到达『环界』的时候,已经冻结二十年的『环企划』将再度展开,我们要在『环界』灭亡之前,先将它导正过来。”
“不能让阿馨再次在现实世界苏醒过来吗?”
“想让跟阿馨完全一模一样的同一个人在这个世界苏醒,那是不可能的事。若使用前一世纪所发展出来的无性生殖繁衍技术,是可以复制出和阿馨一样拥有相同DNA的新生命。
但即使拥有相同的遗传因子,新的生命也必将过著跟阿馨完全不同的人生,那是一个崭新的生命,与旧有的阿馨不再有任何关联了。但是在“环界”再生的阿馨虽然无法拥有和我们一样的肉体,但他的思考方式乃至感情,都跟原来的阿馨一样,也拥有同样的记忆。”
“也就是说阿馨还记得我的事?”
“当然。”
礼子终于领会到阿馨要在另一个世界活著的意义,但再怎么说,阿馨已经死亡这个事实却是怎样也无法改变的。他在假想空间中没办法和现实世界的礼子享受到肉体交欢的乐趣,也无法彼此心灵沟通,就像刚才影片播放一样,阿馨只能像连续剧中主角人物一般让旁人欣赏,却无法与观众对话。
尽管爱人就在伸手可及之处,但却怎么也触摸不到,礼子不知道还有甚么事比这样更令人痛苦。
“在『环界』的生命体看得见我们吗?”
礼子的质问是正确的。
从我们这边可以观察“环界”,这从刚才那两部影片中可以明确体验到。但是,相反的事情能否达成,又是另一回事。当然,这也是外行人才会萌生的想法。
“那是不可能的事,就像我们无法窥见神明的世界一样。”
然而礼子脑中浮现的却不是人与神的关系。
几天前,她到常去的那家妇产科作产检。她躺在床上掀起罩衫,让医生将超音波仪器贴在肚皮上。医生一面看著萤幕上浮现的影像,一面解说胎儿的成长情况,因为子宫中的状况可以透过超音波加以了解。
若把子宫比作“环界”,应该更容易明白,母亲可以看到在子宫中的胎儿的模样,但是胎儿却绝对看不到母亲的整体型态,在这种情况下,认识对方的方法通常是单向的。
现实世界可以观察“环界”,反过来却行不通,这点礼子能够接受。
“我懂了,请让我跟阿馨见面吧!”
即使只能单方面见到阿馨,礼子也急切地想感受到对方和自己同样生活在同一空间的感觉,即使只有短短几分钟也可以,礼子想沉浸在会面时的深情感受,更想重新唤起皮肤与皮肤相接触的感觉。
“好,那我们换个地方吧。阿馨可能有话想对你说,所以才一再叮咛艾略特博士。现在要让你看的影片,并不是利用追踪摄影图像记忆(FollowGraphicMemory)的设备使影像再现,而是在同一时间及场所,让阿馨能感觉到你在他面前。”
穿过屏风进入研究室,天野朝著电脑输入时间及场所,礼子则坐在指定的椅子上。天野询问礼子是否要用头罩(HeatMountDisplay)及数据手套(DataGlove)。
“用了会如何?”
“可以更立体、更真实地看到影像,戴上数据手套还可以触摸到阿馨的身体。”
礼子一听便不再犹豫,立刻戴上头罩及手套。
戴好后,她坐在椅子上静静等待时间来临。
礼子一面调整呼吸,一面用手帕擦拭被咖啡弄湿的头发,让它整齐地垂在后头。虽然明知对方看不到自己,但出于女性爱美的本能,礼子仍希望在爱人面前呈现出最好的模样。
就像透过装设在天国的摄影机般,事隔两个月,礼予再次见到阿馨──这个在真实世界已经死亡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