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要成婚了,却不知道心爱的女人身在何方。即便是日后找到了她,也只能做嫔妃,没有资格享受这样的风光的排场,这让他满心落寞。
郁子宁和其他女官一起侍立在一旁,看着盛装威严的百里川,心情也莫名地沉重了起来。
也许是因为场合庄重的关系,他比往日显得稳重得多。
她用目光在他脸上描画着,修长的眉,浓密的睫毛,墨玉般的眸子,英挺的鼻子,丰润的唇,还有线条流畅的轮廓。衬在黑红相间的礼服下,沉静,俊秀。
原来成婚真的可以让人成熟,她一直认为没有长大的那个大男孩,一夜之间已经变成一个沉稳的男人。
说来她是第一次这样认真地打量他,也许是最后一次了吧?因为过了未时,他便是有妇之夫了!
想到这个,她心中竟然有了苦涩。
也许是感觉到了她的目光,百里川扭头看过来,对她示威地瞪了一下眼睛。
郁子宁别开目光,不觉为自己刚才的结论感觉好笑,什么男人,果然还是没长大!
今天的银双也是一身正装,眼看已经过了正午,心情不由紧张起来,“缨儿,这会儿喜辇已经出发了吧?”
“是,姑奶奶!”缨儿答道,“您不用担心!”
“那就好!”银双稍微放心些,还想说些什么,就见刘秉钧在楚钟念的陪同下疾步而来…
新娘被人掳走了?!
“姑奶奶,臣有事禀奏!”
虽然极力掩饰,刘秉钧的脸上还是显出了惊慌。
银双见状便知出了什么事情了,赶忙屏退闲杂人等,“怎么回事?这个时候你们怎么进宫来了?”
“老臣有罪!”刘秉钧屈膝跪了下来,叩头不止。
“到底怎么回事?快把话说清楚!”银双急了。
楚钟念赶忙替刘秉钧答道:“姑奶奶,臣和江大人前往刘府传旨迎亲,可是却迟迟不见皇后娘娘出来,也不见刘大人。仔细询问之下,才知道原来刘府昨夜闹刺客,将皇后娘娘掳走了…”
“什么?!”银双大吃一惊,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怎么会这样?”
刘秉钧抹了一把老泪,“是老臣疏忽,只是老臣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有人打婉枼的主意啊。那些人个个黑衣蒙面,武功高强,掳了婉枼就走,来去如风,显然是早有预谋的…”
银双又急又怒,“这种事情你为什么现在才来禀报?”
“老臣该死!老臣知道大婚之前丢了皇后是一件多么严重的事情,怕传出去丢了姑奶奶和皇上的脸面,想着在未时之前把人找回来,权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可是老臣已经将府上家丁全部派出去查找了,至今也没有婉枼的消息,老臣只怕…只怕那孩子她已经遭遇不测了!”
言罢又垂泪不止。
银双焦虑之下,脸色都铁青了,“本宫信任你刘大人,以为刘大人府上固若金汤,从没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早知如此,本宫定会派大内侍卫前往保护婉枼。你真是让本宫太失望了!”
“老臣罪该万死!”刘秉钧不停垂泪磕头。
缨儿目光闪了闪,“姑奶奶,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还是赶快找人要紧!”
“你说得没错!”她这一提醒,银双也反应过来了,“缨儿,你马上派一些消息灵通的人,跟刘大人府上的人一道找人,务必尽快将人找到!”
“奴婢明白!”缨儿答应着离去。
“穗儿,你马上去找钦天监的监正来,让他找个说法,把吉时往后推延!”
她来添什么乱?
在银双的授意下,钦天监以天气有变为缘由,重新推算,将吉时改在了亥时。
今天是多云的天气,阴晴不定。皇上大婚自然要选个最为吉利的时辰,这个说法也没引起观礼之人的怀疑。
只有百里川巴不得赶快完成这场婚礼,脱身出来,对改了时辰很是气愤。不过人家打着天意的幌子,他这个做老天儿子的也没辙,只能乖乖等到亥时。
相比之下,银双这边更为难熬。
宫外不断有消息传来,却都都不是好消息。她已经吩咐人将搜查范围扩大到单城外了,还是没有柳婉枼的消息。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戊时。
满朝文武,宗师王公,藩王以及邻国使者都眼巴巴地等着观礼呢。要是他们知道准皇后丢了,东宸国的脸可就丢大了。
“姑奶奶,您别着急,奴婢已经让暗楼在单城以及方圆百里内,调查有能力潜入刘府的势力,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了!”缨儿在一旁安慰她道。
“很快,很快,你一直都说很快,可是眼看就到亥时了,找不到婉枼,皇上的大婚难道要草草了之吗?”银双急怒之下,把怒气撒到了缨儿的头上。
“奴婢该死!”缨儿赶忙低头认错。
穗儿匆匆地进门来,“姑奶奶,金屏大长公主带着穆娅公主来了,说有要事跟您商量!”
“这个时候她来添什么乱?”银双恼恨地皱起眉头,不过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表现出反常来,免得被人看了笑话。努力平复了一下心绪,“让她们进来吧!”
穗儿应了出门,不多时引了金屏和穆娅进门来。
“哟,皇妹,这大喜的日子,你怎么愁眉苦脸的呢?”金屏瞄着银双的脸色,故作惊讶地问道。
“你不是说有重要的事情要跟我说吗?那就快说!”银双没心情跟她磨牙。
金屏眼波动荡了半晌,凑过来,“皇妹,那位准皇后娘娘是不是出事了?”
银双闻言顿时警觉起来,“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金屏不以为然地笑了一下,“午时刚过,本该在家恭送外孙女的刘秉钧急匆匆地进宫来,紧接着吉时就推迟了。再笨的人也猜得出准皇后出事了吧?”
真是一场好戏啊!(1)
就说这个女人怎么一定动静都没有,原来一直暗中盯着这边的一举一动呢。银双心中暗暗冷哼,却也不接她的话茬,静待她的下文。
金屏见她不言语,只当是默认了,兀自笑道:“看皇妹坐立不安的样子,事情应该还没解决吧?再过一个时辰,可就是吉时了,若再不把人抬来,恐怕就要闹笑话了!”
“那又如何?”银双不动声色地问道。
“我的根毕竟在东宸国,身为皇妹的姐姐,是皇上的姑母,怎么忍心看笑话呢?”她说着正了正神色,“皇妹,我有一个法子,能解了你的燃眉之急!”
这是要说到正题上了,银双依然不动声色,“说来听听!”
金屏见她这样心头大定,笑得愈发妩媚了,一扯穆娅,“我听说那位准皇后娘娘,跟我们穆娅的容貌有几分相似呢,不如就让她先替那准皇后跟皇上行大婚之礼。反正穿戴上凤冠霞帔,蒙上盖头,谁也看不出来嘛…”
听了她这一番话,银双茅塞顿开,难怪这些日子里总觉不安,难怪总觉这位皇姐古古怪怪,猜不透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感情一切的一切都为了今天。
原来她百般筹谋,千般算计,为的就是这一出李代桃僵的好戏。一旦她的女儿代替柳婉枼跟皇上行了大婚之礼,她再拿出那个重要的筹码来,那么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取代柳婉枼,坐镇中宫,成为皇后!
真是好计策,真是好姐姐!
银双压下心头澎湃的怒火,对缨儿使了一个眼色,缨儿会意,悄悄地起身离去了。
“让穆娅代替行大婚之礼也未尝不可,只不过…”银双瞄了穆娅一眼,“就怕有损穆娅的清誉啊!”
金屏不在乎地笑了一笑,“反正穆娅迟早也是要给皇上做妃子的嘛…”
“什么?!”穆娅惊得瞪圆了眼睛,不敢相信地望着金屏,“你不是说只要我肯帮皇兄这个忙,就让我如愿以偿吗?你怎么…我知道了,你骗我!”
“穆娅,不准乱说话!”金屏眼带警告地瞪她。
穆娅哪里肯听话,嚷嚷着,“你骗我,我不干了!”
真是一场好戏啊!(2)
金屏见穆娅转身就走,急了,“穆娅,你今天要是敢走,就休怪母妃不客气了!”
穆娅停住脚步,咬着嘴唇想了半晌,转身回来了。
金屏这才松了一口气,脸上有了得意之色,“你早就该听母妃的话…”
穆娅不理会她,径直走到银双跟前,“皇姨母,我可以答应帮那位皇嫂跟皇兄行礼,可是我不想做皇兄的妃子。等我帮完了忙,请皇姨母做主,让我跟云表兄成婚!”
一旦金屏用那东西胁迫,这婚事就有大麻烦了,银双正想着要怎么化解这场危机,没想到她们母女竟然起了内讧,真是老天有眼啊。
金屏啊金屏,你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你自己的女儿不愿意,这怨不得别人吧?
她强压下想笑的冲动,有些惊讶地看着穆娅,“你喜欢宣王吗?”
“是!”穆娅毫不掩饰,“他说他的婚事自己做不得主,要让皇姨母指婚才可以!”
“穆娅!”金屏这下急坏了,顾不得风度地大嚷,“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你还不快给我住嘴吗?”
“我没胡说八道,我说的都是实话。”穆娅不服气地争辩道,“母妃你骗我,我再也不听你的话了,我要让皇姨母给我做主!”
好,真是场好戏啊!银双这个想笑啊,不过她不能笑,因为她要趁机把这形势扭转过来,反客为主,“你放心,只要你和宣王是两情相悦的,皇姨母定会成全你们。
不过成婚这个忙,你是帮不了的,那样要是传出闲话来,会让宣王心怀芥蒂的。”
穆娅听说银双会成全她,心中大喜,就更想为她做点什么了,“没关系,我会给他解释的,他一定会理解的!”
“你有这份心意皇姨母就很高兴了,不过还是不用了。皇姨母只希望你日后能和宣王好好过日子,开开心心的!”
“多谢皇姨母!”穆娅被银双的贴心所感动,跪下就磕了两个头。
金屏气得脸都绿了,到了这个时候,也只能孤注一掷了,“皇妹,你就不怕我把那东西交给云儿吗?”
让东宸国天翻地覆!
穆娅听了这极具威胁的话,好奇地看向母亲,“母妃,你说的是什么东西?”
银双好不容易把穆娅争取了过来,当然不会让她目睹自己跟皇姐的对决,于是吩咐道:“穆娅,我会好好劝劝你母妃,让她同意你们的婚事,你先出去吧!”
“谢谢皇姨母!”穆娅听了这话,顺从而去,更是恨得金屏牙根直痒,她怎么生了这么一个不争气的女儿?
穆娅一走,银双的脸色顿时冰封雪罩了,“你很是一个明理的母亲,懂事的好姐姐,父皇泉下有知,也该笑醒了!”
“你不用拿父皇来压我!”金屏也不再虚与委蛇,冷冷地跟她对视,“十七年前,父皇就已经不把我当女儿了,我那么哀求,那么反抗,他还是狠心地将我嫁到西隅去!”
银双嘲讽地冷笑了一声,“所以呢?你现在想回来报复了?”
“报复?”金屏苦笑起来,“我若是想报复,早在一年之前就做了,也不会等到现在。我只不过是想给我的一双儿女谋个好前程而已!”
“为了儿女的前程,你就想害自己的皇侄吗?以你的聪明,难道会不知道这个婚事关系到皇上的皇位和江山?你真是太自私了!”银双越说越怒,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快说,你把婉枼弄到哪儿去了?”
金屏冷冷一笑,“你问我也没用,我怎么会知道她在哪儿?”
银双正要发怒,就见缨儿带了穆赫进门来,唇边不由泛起冷笑,“我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母妃,发生什么事了?”穆赫被缨儿用匕首抵在肋下,急急地问道。
金屏见自己的儿子被挟持了,又急又恼,“放了我的皇儿!”
“说,你把婉枼弄到哪里去了?还有,那东西在哪里?”银双厉声逼问。
“公主,您还是说实话吧,奴婢是个粗人,这手底下可没个轻重!”缨儿也附声道,“若是一个不小心,伤了穆赫王子,怕是就不好了!”
金屏恨恨地咬了咬牙,“你们若是敢伤害穆赫,我会让东宸国天翻地覆!”
动手!
银双知道不给她点厉害瞧瞧,她是不会开口的,于是对缨儿使了个眼色。
缨儿会意,手下稍稍用力,只听噗地一声细响,匕首割破了穆赫的衣服,直达皮肉,一抹鲜血顿时氤氲开来。
只需再用一点力道,就能在穆赫的肝脏上开一个窟窿!
穆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清楚自己是别人用来要挟母妃的人质,吃痛也不出声,咬牙忍着,“母妃,你不用管我!”
金屏见儿子受伤,又心疼又恼恨,神色飞快地变换着。
“不说是吗?”银双冷冷一笑,“不要以为你手里有筹码,就可以为所欲为。你不顾念姐妹情谊,我又何必顾念?我就杀了你们母子三人…”
“你敢?!”金屏高声喝断银双的话,“我们母子三个若是有什么意外,西隅皇上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西隅国不过是东宸国的手下败将,不善罢甘休又能怎样?东宸国换了皇上,可是军队可没换,还是虎狼之师!”
金屏眼神晃了晃,媚声而笑,“你以为杀了我就能免去后患了吗?那样东西我交给了可靠之人,一旦我出了什么意外,就会被送到有心人的手里。到时候内忧外患,我看你们姑侄二人如何应对?”
“我最恨被人威胁!”银双眼中已经杀意腾腾了,“缨儿,动手!”
“慢着!”金屏见银双动了真怒,急忙喝道。
银双冷笑,“怎么,你想说了?”
“那样东西的事情我们再做商量,至于柳婉枼…”金屏眼神平静地看着她,“不是我做的。我的确是派了暗卫去了刘府,可是我的人去的时候,柳婉枼已经被人掳走了!”
银双皱眉,“你还想狡辩?!”
“该说的我都说了,信不信由你!”金屏言罢垂下眼睛,一副要杀要剐的模样。
“你真的没做?”银双见状将信将疑。
“没有!”
这时候穗儿急匆匆地闯了进来,面带喜色,“姑奶奶,宫外传来消息,婉枼小姐回去了!”
“真的吗?”银双喜出望外,“终于找到了!”
“不是找到的,是婉枼小姐自己回去的!”穗儿纠正她道。
一双美人儿!
“我的小姑奶奶,你总算是回来了!”刘秉钧抱着外孙女儿,又哭又笑,“你知不知道,为了找你,这都闹翻天了?”
柳婉枼脸色苍白,发鬓凌乱,衣裙肮脏,手腕上还有几处擦伤,可是神情倒还平静,“大婚的事情怎样了?”
“姑奶奶把吉时推迟到了亥时,你若是再晚回来一会儿,怕是连这个都误了,真是万幸啊!”刘秉钧有些后怕地擦着冷汗,又忍不住问道,“婉枼,到底是什么人把你掳走的?掳到哪里去了?他们没对怎样吧?你又是怎么回来的?”
“我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他们把我囚到观音庙的一个佛像暗道里就走了,并没有对我如何,是我自己磨断了绳子逃出来的!”柳婉枼简单交代了事情的经过,握了握刘秉钧的手以示安慰,“外公,详细的咱们日后再说,还是让婉枼去梳洗打扮,好接旨进宫吧!”
“说得是,说得是!”刘秉钧暗怪自己老糊涂,关键时刻还没一个小女孩儿来得冷静,羞愧不已,赶忙吩咐丫头婆子去给柳婉枼梳洗打扮。
虽说柳婉枼安全回来了,银双还是放心不下,生怕路上出现什么差错。听说皇后的喜辇已经到了正浩门外,一颗高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百里川端坐在龙座上,看着几名太监抬着一个大红的喜辇从红毡铺就的喜道上走了过来,皱了一下眉头。
刚刚别开眼睛,就听小榛子低呼了一声,“皇上,您看,怎么还有两顶轿子呢?”
百里川抬眼看去,果然在那大红喜轿的后面跟着两顶较小的轿子,装扮也相对朴素,诧异不已,看向旁边的银双,“皇姑母,这是怎么回事?”
“你看着便是!”银双不直接回答。
喜辇径直抬到了龙座之前放下,两个小轿子则在门外就停住了,轿帘一掀,走出两个身着喜服,装扮相同,容貌却各有千秋的美女来,双双上前,对着百里川盈盈跪拜,“臣妾楚氏月润、江氏玉珠,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买一送二!
“臣妾?!”百里川原本就不好看的脸色愈发难看了起来,扭头瞪着银双,“皇姑母,你该给朕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吧?”
虽然极力压抑,可是声音里还是带出了怒气。向来不在银双面前摆皇上架子的他,竟然自称了“朕”。
银双面带微笑地望过来,“皇上,难道你忘了吗?月润是楚钟念楚大人的爱女,而玉珠则是江志诚江大人的爱女,这两位是你下旨册封的贵妃啊!”
“朕什么时候册封过她…”
“皇上!”银双提高了声音截断了百里川的话,眼神里带着威压,“今天是你大婚的日子,要注意龙威。还不快让两位贵妃起来,她们还等着迎接皇后下轿呢!”
这一刻百里川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这些日子他一直感觉皇姑母有什么事情瞒着他,一直感觉会有预期不到的事情发生。敢情是除了皇后,还给他一并纳了两个妃子。
他心中怒意澎湃,可是理智告诉他不能发作。银双话里话外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圣旨已经下了,这个时候他再说什么也没用了,众目睽睽之下,说出来只会有损皇上的威严罢了!
他深吸了几口气,让自己的情绪稍稍平复一些,才沉声地道:“起来吧!”
“谢皇上!”两个美人盈盈起身,来到皇后的喜轿前,按照两名命妇的指点,屈膝跪下,齐声道:“恭迎皇后娘娘下轿!”
随行的喜娘赶忙接过宫女递上的龙靴,对着轿门碰了一下,便是民间所谓的“踢轿门”了。掀开轿帘,将一身大红霞帔、蒙着红盖头的柳婉枼扶了出来。
郁子宁和郁彤史赶忙上前,一左一右引着柳婉枼来到百里川身边。
担任司礼官的楚钟念和江志诚也齐齐上前,接过小榛子手中的圣旨,高声诵念。念过之后,便是拜天地。
皇上大婚拜天地跟民间有所不同,先是皇上皇后共同拜过天地,拜过银双,而后是柳婉枼单独跪下,对百里川行叩拜大礼。
而后在观礼之人的恭贺声中,百里川先由女官引导前往中宫容沚宫,而后皇后在两名贵妃以及一干命妇、女官、宫女的簇拥下也往容沚宫而来…
洞房变故
进入容沚宫,跳火盆,跨马鞍和苹果,经过一系列繁琐的礼节,两名贵妃退去,被宫女引领分别去了碧粼宫和镜波宫。
她们是嫔妃,享受不到大婚之礼的待遇,今天晚上当然也别指望跟皇上洞房花烛。
进宫的时候她们走的也不是正浩门,而是正浩门两旁的偏门,可是对她们来说,能跟皇后同一天进宫,已经是莫大的荣耀了,不能再有别的奢望!
她们今天的作用,也只是跪迎皇后下轿,彰显皇后这位后宫之首的尊贵罢了!
百里川端坐在龙凤喜床左侧,柳婉枼被担任喜娘的命妇引着进门来与他并排而坐。
今天是皇上大婚第一夜,彤史以及敬事房的人都要留在容沚宫,详细记录,仔细侍奉。
郁子宁站在洞房之外,听着喜娘一边引导着礼数,一边唱着喜喏,思绪凌散着。今天一天她的心情都有些奇怪,这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郁彤史,你没事吧?”站在她旁边的小榛子见她双眼痴然无神,轻声问道。
“没事!”郁子宁回神,对他淡淡一笑。
小榛子眼神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不过碍于不少人在场,有些话还是不方便说。
“啪…”这时候里面突然传出东西摔落之声,随即便听到那命妇的惊呼,“皇上,您怎么了…”
立在外面的众人都吃了一惊,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出什么事情了?”小榛子第一个反应过来,冲进门来,就见百里川脸色怪异地冲了出来,已经揭了盖头的柳婉枼和一干宫女命妇俱是面带惊慌。
“皇上…”
“小榛子,快去找解药…”百里川经过小榛子身旁,低声吩咐了一句,便脚步不停地冲出门来,正撞上郁子宁担忧望过来的目光。
“走!”他一把抓住郁子宁的手腕,不由分说拉了她往外就走。
听了百里川的话,小榛子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什么,闪身掠到那命妇身边,“皇上吃了什么?”
“这…什么还没吃呢,才…才喝了交杯酒…”那命妇被小榛子的目光慑住,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横冲直撞的燥热
郁子宁被百里川一路跌跌撞撞地拉出了容沚宫,兀自一头雾水,“皇上,到底出什么事情了?”
“别问,带朕去没人的地方,快!”百里川的声音不似以往那般清亮,带着一丝焦躁的暗哑。
郁子宁心中愈发诧异,这个人到底是怎么了?突然从洞房里冲出来,让带他去没人的地方。仔细感觉一下,他的手滚烫滚烫的,似乎在发烧。
“皇上,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她赶忙问道。
“闭嘴,不要跟朕说话!”百里川低吼。
“朕都让你闭嘴了!”百里川蓦地停住脚步,恶狠狠地瞪过来。他的脸扭曲着,被宫灯昏暗的光芒打上重重阴影,显得分外狰狞。
饶是郁子宁这样胆子很大的人,也吓得打了一个冷颤。
百里川看着她苍白的脸,混沌的头脑突然清醒了一些,猛地甩开她的手,“你走吧!”不等郁子宁反应,自己又闷头往前冲。
明明是他拉人出来的,这会儿又赶人走,这人到底是怎么了?郁子宁满心疑窦,看着他蹒跚而去的身影,迟疑了片刻,急忙追了上来。
“皇上,我带你去看太医吧!”她扶住摇摇欲倒的百里川,劝说道。
一缕少女特有的体香幽幽地钻进鼻孔,让百里川心里那横冲直撞的燥热愈发汹涌了起来,让他大脑又是一片混乱,几乎失去了理智。
“你滚,快滚,别管朕!”他费力地将胳膊从她臂弯里抽出来,焦躁地赶着她,声音比方才又暗哑了几分。
郁子宁不知道他怎么了,可是明显感觉他不对劲,哪能放任不管?可是感觉他似乎很反感自己接近他,不敢上前去扶,只能远远地跟着他。
见他一路踉踉跄跄地来到了御花园,突然扑倒在水池边,将头扎进了水里,大吃一惊,赶忙跑过来,“皇上,你没事…”
“别过来!”不等她到跟前,百里川便抬头急急地喝道,“别靠近朕,走开,离朕远远的…”
郁子宁愕然地停住脚步,见他发疯一样把头浸在水里,拿出来,再浸,感觉自己胸口像是被什么人打了一拳,闷痛不已…
纠缠…吞噬…
今天明明是你大喜的日子,你却这样痛苦,是因为没能娶到你喜欢的女子吗?
看来你真的很喜欢她,身为一个帝王,能痴情到如此地步,也实属难得了!
郁子宁默默地想着,心中一片凄凉!
抬眼看去,却见百里川伏在水边一动也不动,大吃一惊,急忙奔过来将他的头从水中拽了出来,“皇上,你没事吧?”
“咳咳…”一阵呛咳,让百里川重度迷糊的头脑又有了一丝清明,“走开,不要靠近朕…”
他挣扎着推开郁子宁,跌跌撞撞地往前走去。他现在浑身燥热难当,有一种强大的欲望随时都会冲破身体倾泻出来。他极力地控制着,希望能找到一丝清凉,让自己摆脱这种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