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偏偏,这个意外就来自安岚本身,叫她如何不恼!
这可是关系到她前期的那些投入很可能会白白打了水漂的,并且关于以后的畅想也都将变成空谈。
陆云仙越想越坐不住,就准备亲自过去,只是她才站起身。石松就从外头进来了。石松如今已升了库房的小管事。每个月这几天。都要将清点的账目拿过来给陆云仙过目。
“放在那。”陆云仙看了石松手里的册子一眼,往桌案上示意了一下,就领着两个香奴往外走。只是。她刚走到门口,忽然就迟疑了一下。然后转头打量了石松一眼,片刻后问出一句:“你跟安岚的关系如何?”
石松微怔,一时不明白陆掌事问这话是何意。
陆云仙便又道:“安婆婆病了,你可知道?”
石松点头,自王掌事倒台后,他跟安岚虽一样很少接触,但两人之间的关系,到底跟以前有所不同了。并且,安岚还有意让他跟金雀多多通气。于是,这样一张由安岚编织的无形的网,在王掌事走后,开始发挥作用。
陆云仙想了想,就道:“安香使长已经在安婆婆那守了一天一夜了,后天就是最后一轮晋香会的比试,你去劝劝她,让她先顾着休息,别影响了后天的正事。”
石松迟疑了一会,就应下,却没有保证一定劝服安岚。
“去吧,办成了这事,自有你的好处。”陆云仙说着就从门那走回来,这个时候,她不愿跟安岚闹出什么不快,而且,她总不敢确定,自己亲自去,就真能劝得动安岚。

石松走到安婆婆这里的时候,正好安岚出来倒药渣。
他有好些日子没有看到她了,但是,一直有听到她的消息。论起来,如今的源香院,名声最大的不是陆掌事,而是安岚。几乎每个提起安岚的人,语气里都带着几分艳羡,大部分人都叹想不到,不久前还只是个小香奴呢,怎么这一眨眼,马上就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呢?
他从没就此事插过嘴,因为他一直知道,那姑娘的心有多大,那么长时间的蹈光养晦,为了就是那一日。旁人只看到她如今的风光,却不知她曾为此付出多少努力,费了多少心思。
幸运从来不是白得的,即便有白得的,也必定享不了那样的福分。
“你还好吧。”石松走到安岚跟前,打量着她苍白的脸道。
安岚倒了药渣后,又将药罐洗了一遍,然后接过香奴递过来的热水洗了洗手,才看向石松,淡淡地“嗯”了一声。
石松沉默了一会,又问:“婆婆怎样了?”
“还没醒。”安岚擦干手后,进去之前,问了一句,“你怎么来了?”
这段时间,源香院应该很忙,眼下还是属于新旧交换的时候,要完全稳定下来,至少要半年时间。
“我来看看婆婆。”石松说着就询问地看向安岚。
安岚有些意外,却还是点点头,石松便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金雀正给安婆婆捏着胳膊,忽然瞧着他们,不由愣了愣。石松只觉得这屋里有些热,于是进来的那一瞬,忽有瞬间的恍惚。
看到床上那个老人,再看安岚那双虽透着焦虑,但依旧清亮的眼睛,石松想要劝说的话留在了肚子里,只是离开之前,他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那么多年的努力,总不能就这么放弃了,我们可以等,但你还能再回来吗?”
安岚只觉得有把刀子在自己心口那挖,这句话,她已经想了一夜了。
但是,依旧没有答案。
第三天,药已经吃完了,婆婆依旧不见又醒过来的可能,两人的心沉到谷底。
金雀又将那老大夫给请了过来,那大夫自己看了一会后,摇了摇头,然后给安婆婆施了几针。待那大夫收针后,遂听到安婆婆梦呓般的喃喃了一句什么,安岚和金雀慌忙凑过去喊婆婆,只是安婆婆也只是微微皱眉,然后就又睡了过去。
两人同时转头:“大夫!”
那老大夫微微蹙眉:“还能有反应,只是声音已微乎其微了。”
安岚着急道:“什么意思?”
那老大夫摇了摇头,又开了一张方子:“再用一副药,只是过了今晚,若是能醒过来,怕也只是回光返照。”

又到了晚上,这已经是第三个晚上,两人都有些支撑不住了。
金雀没有多说,早早就让安岚去休息。
那张凳子昨儿也让陆云仙换成一张舒适的躺椅了,若不是因为安婆婆的房间小,陆云仙怕是要往这里搬一张床进来。
虽是换成舒适的躺椅了,但安岚却一点睡意都没有,只是脑子也一片空白。该想的,不该想的,前面两日两夜都已经想了,如今,剩下的只是等待。
下半夜,金雀再次换安岚去睡一会的时候,她才终于合上眼,小睡了片刻。
只是,还是如前两天一样,她只要睡过去,就能看到婆婆醒过来,好端端地躺在床上,还跟她说话,说自己没事儿,是她瞎担心,让她赶紧准备晋香会的事…
这样的好梦,几乎让她不愿醒过来。
但是,眼睛一睁开,天就已经亮了,婆婆还是没有醒。
金雀仔细检查了婆婆的鼻息和心跳,赶紧似还是跟前两天一样,于是她咬了咬牙,就道:“你准备准备,不能耽误了晋香会,我给你梳头发!”
安岚怔怔站了好一会,就拨开金雀的手,然后坐到安婆婆身边。
“安岚!”金雀急了,“婆婆若是知道了你这样,也定不会高兴的,你先去寤寐林,完后再回来,倒是婆婆若行了,你不也一样能见上,如今你在这守着又有什么用。”
安岚开口,声音有些沙哑:“若是,我走了,婆婆就醒过来了怎么办?若是,那真的是回光返照,我怎么办?若是,婆婆真的醒不过来了,我,至少要送婆婆最后一程…”
她越说到后面,声音越低,最后简直说不下去了。
金雀站在她身后,眼泪倾涌而出,她看着还放在桌子上的乱香,又看了看旁边的漏壶。这几天,安岚在守着安婆婆的同时,一直在看着里面的东西,一件一件拿出来轻轻抚摸,那神情,总令她觉得说不出的难受。
她蹲在安岚身边,两手抱着膝盖,脸埋在胳膊里好一会,将眼泪擦干后,才抬起脸声音含糊地道:“可是,晋香会怎么办,就是今天了。”
安岚沉默了一会,才道:“我以后,还会有机会的,可是,我陪婆婆的机会很可能再没有了。”
金雀咬着唇,不敢反驳这句话,也无法反驳。
她知道安岚说的没错,但她也清楚,对她们这样的人来说,对安岚来说,晋香会的机会,说是上天垂怜,千载难逢也不为过。
相对金雀的矛盾和难过,安岚显得平静多了,并且一边给安婆婆捏着各部,一边道:“你别哭了,起来给婆婆揉揉腿吧,天这么冷,婆婆一直这么躺着不动,手脚都会变僵的。”

第113章 车祸

最后一轮晋香会,定于巳时开始。
迟到者,视为弃权。
寤寐林在大雁山脚下,大雁山在长安城外,故寤寐林离皇宫很远。
天还未亮,城门才刚开,一辆挂着四合如意香囊的双轮锦帐马车就从皇宫出发,直接往城门外跑去。
丹阳郡主准备得很充裕,此时离晋香会开始还有一个多时辰,而马车从皇宫到寤寐林,跑得快些,只需一个时辰的时间。所以,她上了车后,就闭上眼睛开始养神,其实昨晚她睡得很早,刚刚即便起得早了,也不觉得困。
丹阳郡主的马车内只跟着秀兰一个贴身丫鬟,她自小身边就有四个贴身丫鬟,这才来长安,就只带了两个,秀兰和秀梅。只是秀梅才来长安没几天,就因水土不服倒下了,后又因天气的原因着凉,这会儿还躺在床上。
所以在长安城的这段时间,就秀兰一个丫鬟为她忙前忙后,太后后来也给她拨了几个宫女,但都不得她重用,只是客气留置,让秀兰使唤她们做些不轻不重的活。光耀夫人过来后,也想着再给丹阳郡主添个得力的丫鬟,只是光耀夫人身边的丫鬟虽个个都是拔尖的,但亏就亏在对丹阳郡主的喜好都不是很了解,也比不上秀兰自小就服侍丹阳郡主的情分,所以这事儿也就暂时搁下了。
今日的天比前几日要冷上许多,马车出皇城的时候,就开始下起了小雨,雨中还夹着雪粒。潮湿的空气里透着刺骨的阴寒。
但马车内很暖和,不仅暖和,还很香,很舒适。
丹阳郡主正靠在熏笼上闭目养神。秀兰便从匣子里拿出一个珐琅嵌丝小手炉,往里放了一块刚烧好的红炭。待手炉略有些温度后,她便开始埋灰,然后放入一块玉堂甜香饼。如此。待马车到了寤寐林后,香饼正好烧完,接着再放入银炭,然后将香炉递到丹阳郡主手中,于是香饼留下的余香便能跟丹阳郡主身上佩戴的香囊相互呼应,贵而不冷,甜而不媚,闻之令人舒心。
丹阳郡主出行,自然不会只有一个丫鬟跟着。此处虽是天子脚下。但到底是出了长安城。所以,丹阳郡主的马车后面,还跟着四名护卫。之前。跟在丹阳郡主身边的护卫一般就两名,但今日。光耀夫人给她另外加派了两名护卫,丹阳郡主并不反对。
因此,眼下虽天才灰蒙蒙亮,而且自出了长安城后,人烟愈渐稀少,但这一路,丹阳郡主并不见有丝毫担忧。闭目养神的时候,她想的是,今日的晋香会,来观看的贵人都会有谁。
白广寒大香师选侍香人,绝不是件小事,只要被选中,就有可能会是大香师的继承人,甚至是天枢殿的下一任主人。被选中者,无论最后能走到巅峰的可能性有多少,即便只有不到一成的可能性,那也是不能让人忽视的。
第一轮和第二轮,大香师都没有露面,第三轮,一下子来了三位大香师。
今日,这最后一轮,会有几位大香师到场呢?比试的题目又会是什么?方玉辉和安岚他们,都准备得如何了?
丹阳郡主思索了一会,就停止了琢磨。
她不应该在这事上费神,心若因此乱了,那到了比试的时候,定会受到影响。
只是,就在她才静下心的时候,马车突然不受控制地震动起来,拉车的马如疯了一般往前狂奔。丹阳郡主从熏笼上摔了下去,秀兰大声惊叫,跟在马车后面的护卫拼命追赶呼叫…只是一瞬,那匹马就往旁边的陡坡冲去下去,带着车厢一块翻滚。
无数恐惧的惊叫声和马匹痛苦的嘶鸣声,在丹阳郡主脑海里炸开,她觉得自己死定了。只是,死前的那随后一刻,她却感觉道秀兰扑过来抱住她。
丹阳郡主只觉得眼前一黑,天地刹时安静下去。
因为下雨的关系,丹阳郡主很快就醒了过来,却一睁眼,就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差点再次晕过去。
她不知怎么被甩出车厢外,而马车就在她旁边,并且几乎已经全部散架,拉车的马已经奄奄一息,并且正好压在秀兰双腿上。她依稀记得,当时若不是秀兰扑过来抱住她时,推了她一下,那此时被压住的很可能就是自己。
“秀兰,秀兰!”丹阳郡主有些哆嗦地伸出手指放在秀兰的鼻子前,天太冷,她将手放在那好一会才感觉道一点儿微弱的呼吸,于是忙轻轻推着秀兰的肩膀,“你醒醒,快醒醒,秀兰…快来人,快来人啊!”
可是,没有一个人应她,她不知道这究竟是在哪,跟在后面的那几个护卫去哪了?甚至连车夫也不见了。她不敢往下想,不敢往下想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马为什么会发狂,护卫为什么没有任何行动?
“秀兰,快醒醒,秀兰…”丹阳郡主断断续续地叫了约一炷香的时间,没能叫醒秀兰,却终于听到另外一个声音,却是从陡坡上面传下来的。
“郡,郡主,您没事?”
丹阳郡主忙抬头,顺着那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就看到车夫那张惊惧中带着几分惊喜的脸。
“你——”丹阳郡主小心拉开秀兰的手,有些吃力地站起来,看着那车夫,震惊道,“你怎么在上面?”
马车翻下来了,车夫应该也跟她们一样落下来才对,却怎么——
丹阳郡主此时不禁觉得身上冷,心更发寒,却不想,这会儿秀兰醒过来了。
“郡主…”微弱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丹阳郡主低头一看,便见秀兰微微抬起脸,随后眼泪从眼里淌出来:“我的腿,好,好痛!”
丹阳郡主心头一颤,她刚刚就怀疑秀兰的腿怕是不好了,于是赶紧蹲下去握住秀兰的手:“别哭,别担心…”然后她又抬起脸,对着那车夫道:“你快下来,帮忙拉我们上去!”
谁知那车夫才似完全没有听到她在说什么般,自顾自地开口,并且一边说一边哽咽:“郡,郡主,我刚刚实在太害怕了,所以,所以不由自主的就先跳了出去。郡主,求您别怪我,我家里还有老母亲要养,媳妇儿上个月才生了儿子,郡主,我不想死啊…”
“我知道,我不怪你。”丹阳郡主即开口赦了他的罪过,然后接着道,“你下来,带我和秀兰上去,只要我和秀兰没事,谁也怪不得你。”
那车夫一愣,这才回过神,然后抹了把脸,就赶忙应声。
只是当丹阳郡主看到他颤颤巍巍地从上面下来时,明显一只胳膊没有使上里,心里顿时一沉,忙问:“你的手和脚怎么了?”
好容易下到坡下后,车夫才苍白着脸,忍着疼痛道:“刚刚,也扭到胳膊了,可能,可能有点脱臼。”
丹阳郡主原本苍白的脸色又白了三分,她怔了一怔,才道:“那几个护卫呢?你可有看到?”
车夫摇头:“小的刚刚也在上面找了,没见着他们。而且,这条路后面,坍塌了一堆石土,把后面的路都堵住了,他们怕是…”
要么死了,要么是被石土堵在后面,一时半刻是绝不可能过得来的。
丹阳郡主趔趄了一下,只是秀兰的呻吟声让她不得不打起精神,便不再管护卫的事,转头对车夫道:“你和我一块,将秀兰的腿从马腹下面挪出来,她得马上看大夫!”
那车夫下来后就瞧到秀兰的境况,刚刚又打量了几眼,这会儿一听丹阳郡主这么一说,便有些担心地道:“郡,郡主,一匹马得好几百斤,若是小的这条胳膊没脱臼,或许还…小的眼下就一只胳膊能使得上力。”
丹阳郡主何不知这个理,但秀兰已经开始哭了起来:“郡主,求求你救救奴婢,奴婢不想死啊,郡主,求求郡主救救奴婢,奴婢不想变瘸子,奴婢还想长长久久地伺候郡主…
丹阳郡主红着眼道:“你放心!”随后就示意车夫开始救人。
只是,几百斤重的马,光靠一个一条胳膊脱臼的男人和她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搬得动。而且能用来给丹阳郡主拉车的马,必是健壮无比的,于是两人费了半天劲,累得差点虚脱了,却还是没能挪动半分。
雨还在下,夹着雪粒,冷得刺骨。
丹阳郡主背后却出了汗,秀兰越来越绝望,同时对丹阳郡主的依托了越来越大。
而那车夫已经看出,再这么下去,也是无济于事,必须找人来帮忙才行。而且他的胳膊实在是痛得厉害,他也需要找大夫,不然时间拖得越久,情况将越严重。
于是他便道:“郡主,要不小的先带您上去,您不是赶着去寤寐林,这里离寤寐林不远了,现在就走,还能来得及。”
秀兰顿时慌了,这是要丢下她的意思,但是那车夫说的也没错,今日丹阳郡主就是为晋香会而来的。她可不敢说,丹阳郡主会为了她而错过晋香会,可是,若真留下她,她怕是就真的死定了。
而丹阳郡主要走的话,这车夫定是要一路护送的。
不然,丹阳郡主若是再有个万一,这车夫肯定脑袋不保!
这地方,说不定有野兽出没,秋天又正好是野兽们寻找食物过冬的时间。
“郡主,求求你…”秀兰微弱地开口,丹阳郡主目中露出为难,秀兰能想到的事,她自然也都想到了。

第114章 结束

“什,什么时候了?”丹阳郡主似有些不敢看秀兰,微微转过脸问向那车夫,“这附近可有人家?”
“看天色,离巳时顶多还有半个时辰,小的走过几次这条路,要一直往前,大约快到寤寐林的时候才有人家。”车夫抬头看了看天,又往周围瞧了瞧,然后苦着脸道,“从这到寤寐林,脚程快些也得小半个时辰,郡主,没时间了。”
“郡主…”秀兰是个外厉内荏的性子,眼下这境况,她是认定了,丹阳郡主若离开的话,她必是活不成了。于是拼命地伸出手,抓住丹阳郡主的裙摆,不停地苦苦哀求。天很冷,衣服已经湿了大半,丹阳郡主忽的打了个哆嗦,她垂下脸,本是要看秀兰的,眼神却不由自主地停在衣服的污泥上。
华贵的衣裳此时已不堪入目,她有瞬间的忡怔,长这么大,她身上还从未这般狼狈过,也从未这般凄惨为难过。
怎么办?
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这等样子,若是,若是早些赶到寤寐林,或许还能有时间换一身干净的衣裳。
可是,秀兰却紧紧抓着她的裙子,让她迈不开脚。
秀兰这丫鬟,其实是她四个贴身丫鬟里,最没有眼色的一个。只是因是自小就服侍她,而且有护主的心,所以她一直留在身边。若是跟着她过来的是玉梅,定不会让她这么为难…丹阳郡主想到这,忽的又打了个寒颤。
“郡主,奴婢下面还有两个小妹妹。娘亲又已经瞎了…奴婢,若死了,奴婢一家子就都没活路了啊,郡主。郡主,救救奴婢吧,郡主…”
丹阳郡主含着泪道:“你别担心,你那两个妹子年岁一到。我便请太太让她们都进府里当差,你娘也一样月月都份例,定不会亏待她们的…”
到底是服侍自己多年的人,主仆的情意不同一般,她终是无法下狠心。母亲说的没错,很多时候,她都想着要两全其美,所以行事反而太过优柔寡断。
然而,她说出这番话后。秀兰却哭出声。绝望道:“郡主。是真不管奴婢死活了吗…”
“怎么会,我何曾——”丹阳郡主心一揪,慌忙道。只是话没说完,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声音一下子卡在喉咙里。
或许,秀兰说的,没有错。她之所以会想那么多说这么多,就只是为了给自己一个马上离开这里的借口!
她脸色惨白,怔怔看着秀兰说不出话来,无论如何,这都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并且是为了护她才受的伤。虽护主是奴才的本分,可是,能守着这等本分的奴才并不多。
她应该,应该…
秀兰似抓住哦最后的救命稻草般,死死抓着丹阳郡主的裙摆,丹阳郡主因瞬间的失神,遂趔趄了一下,于是反射性地拽了一下自己的裙子。因动作过大,使得她系在腰上的玉佩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她下意识的看了一下那玉佩,随后怔住。
母亲给她的那个小香囊,不见了!
丹阳郡主一怔之后,便是一惊,随即环顾周围,没有,没看到,是掉了吗?还是…她又自己检查了一下系香囊的地方,她记得当时特意打了好几个结,用的丝带也都是新的,颜色鲜艳又结实。
她越想越心惊,呼吸一下重了几分。
昨晚,她歇下之前,光耀夫人过来找她,屏退了左右,然后给了她一个小巧的香囊,样式很普通,就是做工较精致,但看起来跟一般闺阁女子做的香囊也没什么差别。
然而,光耀夫人却极其慎重放在她手里,并一脸认真地交代:“这是你姑姑亲手做的香囊,是你爹好容易才求得的,明儿你须带在身上。”
丹阳郡主一时不解,拿着那香囊看了看,又闻了闻:“这是?”
光耀夫人看着她道:“你应当知道,大香师最可怕的手段是什么。”
丹阳郡主一怔,询问地抬起眼,光耀夫人接着道:“那样的人,这样的地方,谁敢不敬谁敢不怕,又有谁敢不防着。七位大香师,若不是相互之间有制衡,各自也有可以约束可以利用的地方,那些贵人又哪里能睡得安稳。”
丹阳郡主大惊:“母亲的意思是,这香囊可以…”
“白广寒大香师亲自挑选侍香人,此事关系到天枢殿继承人问题,绝非小事,任何意外都有可能出现,你带着,以防万一。”光耀夫人低声道,“若有什么意外,你记得看一看这香囊,到时心里就明白了。”
“呜——”秀兰的哭声将她的神思拉了回来,丹阳郡主有些愣怔地垂下眼,心跳不停地加快,这就是,这就是大香师的香境吗?!
雨水落在脸,冰冷刺骨的感觉那么真实,从坡上摔下来,疼痛的感觉那么真实…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她恍恍惚惚地想了一圈,心绪却愈加纷乱。
若,若这真的是一场考验。
那么,白广寒大香师想要的,究竟是什么结果?
是留下?还是马上离开?
丹阳郡主冷汗涔涔,既然七位大香师相互制衡,白广寒大香师又怎么会料不到,姑姑会将那个香囊给她呢,或许,方玉辉那边,也有类似的东西。但是,白广寒大香师根本不在意这些,因为,没人知道,他想要什么样的答案。
即便他们识破了题目,却依旧要自己作答!

与此同时,源香院这边,石松第二次找了过来。
“掌事很恼火,你真的不去?”石松进了屋后,在安岚身边站了一会,才低声道,“你。不会后悔吗?”
安岚不语,像是没有听到这句话般,但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指为微微有些发白。
这样的事不能去想。
因为,无论选择哪一边。只要结果不是好的,以后心里都会不甘。
她或许能让自己不后悔,但却无法抚平不甘的心。
石松走了,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金雀一句话也不敢说,不停的跑进跑出,她一早就让人去请大夫了,但是也不知怎么回事,都那么长时间了,大夫却还没到。
金雀站在屋檐下,看着天空飘落的细雨,想着这些年安婆婆照顾她们的一点一滴。在源香院这个地方,在当年那样境况下。当真是恩重如山。如今。安婆婆已是弥留之际,无论是她还是安岚,都不能离开半步。
可是。这些年,安岚为着那个目标。一步一步走来,吃尽了苦头,却一声不吭。后来为扳倒王掌事,她们不知费了多少心思,好容易到了这一步,怎么就…金雀跺了跺脚,就转身,这时候走到门前又停下了,只隔着一张门帘,她却不敢进去。
她进去说什么?
金雀咬着唇含着泪,有些茫然站在那帘子前。
却这会儿,忽然听到安岚在里头忽然喊了一声:“婆婆!婆婆你说什么?”
金雀大惊,却才掀开帘子,不及进去,一个小香奴就跑过来道:“金香使,大夫来了!”
大夫进去后,安婆婆又梦呓了几声,眉头紧皱,随后不等大夫上前查看,安婆婆就醒了过来。
突然得让所有人都一愣,大夫把脉过后,也有些纳闷,又仔细看了一会,才说从脉象看没什么大事,就是上了年纪的人了,身体有些虚弱,注意多休息就行。
金雀问前几天是怎么回事,那大夫也说不出了所以然,含糊了几声后,又开了一帖补身体的方子就走了。
安岚才上前,却不及开口,安婆婆就先道:“晋香会?”
金雀回过神,赶紧道:“安岚担心您,就没有…”
“怎么…唉,好孩子,你快去,快去,婆婆没事!”安婆婆说着就看向金雀,“你陪她去,快去吧!”
安岚有些僵直地站在那,她甚至不敢问现在是什么时候了。金雀也没有说现在是几时了,又哭又笑地应了安婆婆后,就抱起旁边的乱香,然后推了安岚一下。
马车陆云仙早已经准备好,她们一上车,马上就往寤寐林跑去。
安岚直到上了马车后,还觉得自己像是刚刚梦醒,不由自主地就打了个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