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在温泉里泡久了,晕了过去。”白镜抬眼,神色自若地回了一句。
“哦。”白苏走到她们跟前,站住,蹲下,看了一眼,就从白镜手里接过唐芦儿,轻巧地抱起来道,“那就在这歇一会吧。”
白镜未阻止他,只是沉默地跟在后面。
走到梅殿台阶那后,白苏才瞥了白镜一眼:“你可以在这等,也可以离开。”他说完,就上了台阶,缓缓往里去了,夜色下的白衣微欲飞起,如虚无中蹁飞的白蝶,透着一股飘渺迷幻之意。
前面出现两个如鬼魅般的身影,白镜站住,抬头,看了看那头顶的夜空。快十五了,月亮渐圆,霜华满地,风拂过,梅林那飞起如雪花雨,漫天倾洒…
梅殿内室的大床上,唐芦儿醒来一睁眼,就看到歪在床边,垂着长发,敞着衣襟,一手支着脑袋的妖孽。唐芦儿呆了呆,白苏却未说话,只是垂着眼看着她,表情冷漠,可此时的他却带着一种让人惊艳的美。
唐芦儿移开目光,往旁一看,即见那边的花架上放着一个冰纹红底春瓶,瓶内满满插着数枝白梅,幽冷的梅香似有若无,弥漫整个房间。
“这里是?”她再收回目光迟疑着开口。
“梅香殿,我晚上泡温泉时休息的地方。”白苏开口,声音懒洋洋的,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意味。
“梅香殿…”唐芦儿一怔,心里浮出许些古怪的感觉,她小心抬起眼,“我记得我好像是晕倒了,白镜呢?还有现在什么时候了?”
“不是让你别到大池这边泡温泉的吗,怎么不听话。”白苏没理她的问恬,只是淡淡道了一句,声音温和轻缓,听着一点生气的意思都没有。
唐芦儿心头却是一颤,身子不由就往被子里缩了缩:“我就是想过来这边泡一泡,抱歉,以后不会胡来了。”
白苏忽然笑了起来,不过笑得很浅,只是嘴角微微往上一扬,但那一瞬的他却是有种魔魅般的吸引力,以及危险性。唐芦儿一动不敢动。白苏便伸出手,拨开她贴在面上,还湿着的发丝道:“你现在倒是很乖了。”
唐芦儿不敢应声,只是把脸稍稍往后移了移,避开他冰冷的手指。
“大池子里泡得舒服吗?”他问。
“还好,如果不晕倒就更好了。”她答。
他笑,冰冷的手指划过她的脸,然后站起身道:“我也该去那泡一会了,这房间里没有丫鬟,一会你自己起来把头发擦一擦,今晚就歇在这吧。”
他说完,就转身出去了,什么都没做,也什么都不问,倒是把唐芦儿弄得愣住。好一会,她才有些不敢相信的从床上坐起身,不解地摸着自己还湿着的头发,以及那被她的头发弄湿的枕头和被子。
下床,就瞧着旁边的小几上已经摆好干净的毛巾,还有一件男式的单衣。唐芦儿瞅着那件男式单衣呆了许久,然后拿起毛巾,走开,轻轻擦着头发。
只是才走几步,她就发现前面那面墙上挂着一幅画,画上的人是个女子,而且还只是个背影,唯脸微往这一侧,似有人从后面叫她,她顿住,但并未回头。
很简单的白描,却将那女子一身清绝的气质尽致展现。
不知为何,越是盯着这幅画看,就让人越有种想等着那女子回过头,看自己一眼的感觉。
唐芦儿慢慢放下手里的毛巾,这画中的人,难道是…白梅?
这房间内看了一圈后,她才发觉,这里的一切,都跟梅花离不开关系。梅花纹的被褥,梅花纹的碟子,梅花根雕的摆饰,梅花状的香炉等等等。每一样,每一件,都很精致,都可算是收藏品,就连她,或许在他眼里,也是属于他收藏品里的其中一个,回想起他刚刚看她的那眼神…
唐芦儿坐回床上,只觉心头有些骇然,这人简直是个疯子!好可怕!
呆坐了一会后,她即起身,整理好身上的衣服,又从这屋里找出一件男式的斗篷披上,然后推开门,却还没走上两步,就不知从哪忽然冒出两个鬼魅般的黑影拦住她的路。
唐芦儿吓得差点没叫出声,后退两步后才道:“干什么,人吓人吓死人不知道吗!”
“薇少主,苏殿主交代了,让您今晚就住在这。”旁边又传出一个声音,是个女子,唐芦儿转头一看,便见走廊那走过来一位侍女打扮的姑娘。
“我只是待得闷气,出来看看。”唐芦儿拉了拉身上宽大的斗篷,来回瞅了他们一眼,问道,“白镜呢?”
“镜姑娘在外候着呢,薇少主若想见镜姑娘的话,只能在这里见,梅香殿内,苏殿主不会随意让别的人进去的。”
“就在外面吗,那我找她去。”唐芦儿说着,瞧着那两人又要上前来,她即道,“好了,我还能跑了不戍,再说我又不是犯人,你们拦什么拦!”
“不得对薇少主无礼!”旁边忽的又传来一个声音,唐芦儿再次被吓一跳,娘的,这些人都是属猫的吗。那两鬼影退开后,唐芦儿又往那边看过去,即认出来人是夜十九,她便笑了一笑:“苏殿主还在温泉里泡着?”
夜十九未点头,也未接头,只是看了她一眼,然后就无声无息地退了下去。
唐芦儿一出梅香殿,就瞧着站在那请冷冷的月光下的身影,她赶紧快步走过去道:“你在这站多久了,多冷呀,他不让你进去你不会先回去吗!”
“姑娘醒了,没事吧。”白镜转头,淡淡一笑,不卑不亢。
“嗯…”唐芦儿应了一声,又小心往旁看了看,见后面那几个人没跟上来,她才道,“今晚我估计得住在这边了,你回去给我拿几件像样的衣服过来,身上这件都有些湿了,还有,招财你也给我带来,它这会子没瞧着我,不知会跑哪疯去呢。”
“是。”白镜应了声,两人又眼神交流了一下,她才转身走开。
唐芦儿笼了笼身上的斗篷,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冷月,瑟缩了一下,便也转身回了梅香殿。
约两刻钟后,白镜拿着她的衣服过来了,还抱着招财,因为招财越大越有性格,随便不给别人抱,于是白镜只将衣服交给那名侍女去,并且让她进去传话。不多时,唐芦儿就出来了,她接过招财后,笑眯眯的摸了摸它的尾巴对白镜道:“它现在总算愿意乖乖让你抱了。”
“或许是知道我要带它过来找姑娘的吧,“白镜浅笑一句,然后道,“姑娘若没别的吩咐,我就先回去了。”
“嗯,走吧。”唐芦儿点了点头,就抱着招财转身,那名侍女有些迟疑的站在门。不知到底该不该让这只猫进去。苏殿主好像没有交代过,猫能不能进这殿内。
“不会连我的猫都不让进吧。”唐芦儿扬了扬眉,就道,“算了,我去给他说。”
“薇少主不必过去了,苏殿主说少主的宠物可以放进去。”夜十九又忽然现身,唐芦儿已然见怪不怪,抱着招财径自进去了。
温泉那边,白苏靠在池壁上,懒洋洋地问了一句:“她没说什么?”
“没有,薇少主似乎很…”夜十九说着就顿了顿,白苏瞥了他一眼,他才接着道,“薇少主似乎并不怎么在意,有种随遇而安的意思,很随性。”
“没错,她就是那样。”白苏笑,慵懒而惬意,只是那一刻,夜十九却分不清白苏口中的“她”指的到底是谁。
“这床很大,招财今晚可以跟我一块挤被窝了,可以随便翻滚哦。”唐芦儿将招财放到床上后,换好衣服,然后也往床上一倒,招财兴奋地打了几个滚后,就跳到唐芦儿的肚子上踩了踩,然就趴在上头睡觉。
“得寸进尺的小家伙。”唐芦儿摸了摸它的小脑袋,“一会离我远点啊,小心我晚上把你压扁了。”
直到这一人一猫相续睡着,白苏都没有进来,只是半夜,唐芦儿口干醒来,想下床倒水喝的时候,忽然听到外屋传来隐隐约约的交谈声。是白苏的声音,她心头疑惑,这么晚了,他怎么…仔细一听,随即心头大惊。
第172章 真真假假
白苏进来的时候,唐芦儿已经躺回床上,看着睡得很沉,那只猫儿四仰八又的躺在她边上,被子被拨到一旁去。白苏站在那看了许久,发出一声很轻的喟叹,然后弯下腰,帮她轻轻拉了拉被子。
招财有所察觉,耳朵动了动,翻了个身,即睁开眼。只点了一盏小纱灯的房间内,那双绿莹莹的猫眼特别醒目,白苏收回手,无声一笑,然后就转身出去了。
直到脚步声远去后,唐芦儿才慢慢睁开眼,额头手心皆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那些兵器火炮,是藏在梅香殿下面!
这是她刚刚听到的消息,唐芦儿只觉得心脏一阵扑通扑通地跳着,她猜的果然没错。白苏的寝殿,只是个迷惑人的地方,所有的私密,其实都藏在这里。
只是…他会不会是故意露出给她挖的坑?
明知道她就睡在这里,怎么就跟夜十九在外面谈这么重要的事?
这里真的有地下密室吗?
唐芦儿躺在床上想了许久,于是,失眠了。
总算熬到第二日早上,顶着有些发胀的脑袋从床上爬起来后,出了外屋,侍女已经将热水等物备在那了。她草草洗漱完后,便问怎么没见白苏。
“苏殿主一早就回了寝殿。”那侍女一边帮她擦着头发,一边道,“殿主走的时候交代了,薇少主今日可回琉璃殿那看一看嫁衣了。”
“嫁衣?”唐芦儿诧异。
那侍女微微一笑:“昨日苏殿主将薇少主的嫁衣送回来时,因为嫁衣上面的珠子没串好,就没让少主过去看,这才将少主在这留了一夜。”
完美主义者吗,唐芦儿含糊的应了一声,想起昨晚他进来看她,心里忽的有些怪怪的。
回了琉璃殿后,入了内室,便看到一袭艳红如火的嫁衣挂在那,金线刺绣,明珠点缀,华贵得…晃瞎了她的狗眼!
“还真是大手笔啊。”唐芦儿绕着那嫁衣走了一圈,又轻轻碰了碰那上头的珠子,心里盘算着这么一件衣服不知得花多少钱。招财也要扑上去玩,唐芦儿赶紧抱住它,然后让旁边的侍女将这嫁衣收到别的房间去锁好,不然出了差错,谁都担待不起。
瞧着那些侍女一脸紧张地将那嫁衣捧出去后,唐芦儿才放下招财,随它在这屋里上蹿下跳,然后就将昨晚听到的事跟白镜说了一遍。白镜微怔,沉吟一会就问:“温泉那的阀门,姑娘可是找到了。”
唐芦儿正着脸色点了点头,让白镜给她备上纸笔,她坐下,将昨日探到的东西一边细细勾画出来,一边对白镜讲解,招财自个玩着玩着,不知就窜到哪去了。
将近中午时,唐芦儿跟白镜差不多都交待完了,那张图纸也被扔在炭盆里烧成了灰。
“你可有什么办法,确定一下梅香殿那的地下密室吗?”唐芦儿有些担心的看着白镜道,“今天已经十二了,再两天你我就该离开这了。”
白镜没应她的话,只是一脸沉思的表情。
唐芦儿又问:“对了,衡华先生昨儿可是也跟白苏一块回来?”
“想,听说苏殿主猜衡华先生担任盛典的琴师,所以十四那日,先生会随我们一起往白月主城那去。”
唐芦儿怔住,良久,才小声道:“白苏是不是怀疑什么了,这样,岂不是有点挟持的意思?”
“或许…”白镜神色淡淡,“梅香殿的事,我会想办法的,此事多谢姑娘了。”
唐芦儿有些复杂的看着她,然后苦笑:“你这个谢字,我还真担待不起。”
白镜一怔,唐芦儿却伸了个懒腰笑道:“好了,我昨晚失眠了一夜,现在先去补补觉,你要忙什么就忙去吧。”
一天就这么过去了,唐芦儿也不知白镜怎么去查那些事,她只是晚上吃晚饭的时候问了一句,可白镜只摇了摇头,唐芦儿便知事情没那么顺利。不过第二天下午,她午睡起来后,白镜进来要服侍她梳洗时,忽然给她看了看自己的手指。
只见那玉葱般的手指上,沾了一点青绿的东西,瞧着像是苔藓。
“这是?”唐芦儿不解。
“姑娘说的没错,梅香殿那里确实有一个地下密室,且里面果真存有大量兵器。”白镜轻轻捻了捻手指道,“这种苔藓最喜阴凉,只是洛城这边气候比较干燥,所以这种苔藓一般都生长在有湿气,并且阳光照不到的她方,比如靠近温泉的地下室。”
“你探进去了?”唐芦儿大为吃惊,白月副城这里有温泉,所以这片地方的地下,湿度自然是不小。
白镜没回唐芦儿的话,她将手洗干净后道:“姑娘明儿一早就该启程了,待苏殿主和姑娘出城后,王爷便会带人从水道那潜进来。所以这一路上,希望姑娘能稳住苏殿主,别让他看出什么端倪来。”
“你确定苏殿主没有发觉吗?”唐芦儿有些忐忑地说道。
“他自然有留后手,所以明日的时候,才需要姑娘稳住苏殿主。”
“你,已经将消息送出去了?”
“今晚就送。”
唐芦儿没来由的就有些紧张起来,白镜看了她一眼道:“姑娘今晚收敛一下情绪,明儿千万别在苏殿主面前露了什么马脚。”
“我知道。”唐芦儿轻轻吐了口气。
晚上,唐芦儿正打算睡下的时候,白苏忽然过来了。
“听说那嫁衣,你试都没试过。”白苏走到她跟前,微眯着眼,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句。
“肯定是合适的,到那天直接穿上就是,还试它做什么,多麻烦,那么多层。”唐芦儿从床上站起身,拿起旁边的小袄披上道了一句。
“你怎么知道肯定就合适?”白苏挑了挑眉。
唐芦儿看了他一眼道,开玩笑地道了一句:“呵呵,那是我对你有信心,您老人家不会做不合适的事情的啦。”只是她刚说完这话,心头就是一怔,似乎有什么,被她错漏了。
“是吗,对我这么有信心。”白苏往她榻上一坐,眼晴上下打量着她道,“既然如此,为何看起来不大开心的样。”
唐芦儿瞥了他一眼,叹道:“你我又不是海誓山盟情比金坚非君不嫁非卿不娶历尽艰辛终于走到一起的一对,就不用再假装什么幸福无比的样子了吧,总归我顺着你的意思就是了。”
白苏笑了起来,然后打量着她道:“原来你脑子还是清醒的。”
“呵呵…”唐芦儿也跟着笑,没接话。
“明天就要启程了,你还有没有什么想说的。”白苏往榻上一歪,想了一会,接着道,“照白月城的规矩,男女成亲之前,有一个双方都要坦白的规矩,并且任何一方都不能因为对方的坦白而生气,或是怪罪。因为坦白,是为了以后能更融洽地走到一起”。
唐芦儿微怔,良久才道:“咱这门亲,不是为了两人更好的走到一起而结的吧,我只是你和玥城主交易的砝码罢了。再说,我的事你怕是调查得比我自己还请楚,需要坦白的人似乎不应该是我吧。”
白苏垂眼一笑,然后站起身,走到她跟前道:“我的坦白就是,只要你不瞒我任何事,我就会好好待你。”他说完,抬手捏了捏她的下巴,然后放开,转身走了。
唐芦儿长长的松了口气,有些不安地坐回床上,他今晚特意过来,是不是发现了什么?还是只是试探?
第二天,眼瞧着要出发了,招财却不知跑到哪去了,十来个侍女满院子的找去,唐芦儿连喊了好几声后,才瞧着招财从琉璃殿的一间偏院那窜了出来。
“好奇心旺盛的小家伙。”唐芦儿接过白镜手里的篮子放到她上,让招财跳进去后,拎起来摸着它的脑袋说了一句。招财扭头舔着她的手,一脸开心的样子,似乎刚刚发现了个好她方。
华丽丽的大马车已经在殿外等侯多时了,还有一众随行的人马。
往那过去的时候,唐芦儿看了白镜一眼,昨晚,白镜已经将消息送到上官钰那边了,今日他们只有走出洛城一百里,上官钰就会带着人从水道那直接潜入梅香殿,然后…
可是,为何她心里这么不安呢。
总觉得事情,似乎顺利得出乎意料。从她在温泉里找到阀门,晚上听到白苏和夜十九的谈话,白镜找到密室证实事情不假,这一切,在这么短时间内发生,巧合得让人不敢相信。
一直到坐上马车后,唐芦儿还觉得心神不宁。
“现在出发,走到白月主城时,天差不多黑了,你要是乏了,就在直接在这车上歇,路上没什么可以歇脚的地方。”白苏是同她坐一辆马车,白镜被分到别的马车去了。
“嗯,我知道。”唐芦儿挑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已经快要出城了,估计下午那会,上官钰就会带着人潜入梅香殿,到时通缉檄文一出,孟三的兵马就会赶上来。
时间随着车轮子的转动,一点一滴的过去,好容易熬到中午,仆从将香喷喷的饭菜送进车内,招财闻着味儿后,即从篮子里醒来,扭了扭身子,就跳到唐芦儿身上。
唐芦儿将专门给它备的鱼饼拿到它跟前,笑着摸了摸它的脑袋,只是眼晴无意中往那篮子里一扫,忽然发现篮子里的棉垫子上面,似乎有一点青绿色的东西。
她一怔,正好这会夜十九在外唤了白苏一声,白苏放下筷子下去了。
唐芦儿忙将招财抱起来,检查了一下它的爪子,果然是青苔!她有些不敢相信的愣在那,招财身上怎么会蹭到这东西,琉璃殿向阳,不可能生长这样的青苔。她怔怔地看着招财,想起临走时,这小家伙忽然失踪,心头即有些发寒,难道琉璃殿下面也有密室!那梅香殿那是什么意思?
173 日子什么时候定
这其中肯定有什么问题,白苏到底在盘算着什么?难道他心里都知道这一切,既然如此,为何不点破,反任她所为?唐芦儿回想梅香殿里的一切,那些梅花,那些摆饰,那张画像,还有他半夜的探视…如果不是知道他之前对她做过什么,不是知道他和她的这门亲是为的什么目的,她怕是不会这么无动于衷。但是,他所表达的这种对已亡人的情感,若说她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却也是假的,至少她觉得,他对白梅的感情,就算不是纯粹的爱,那也绝不会比爱浅。
那么他在她面上展现这一切,是为什么?
她忽的想起昨晚他过来,说了两人需要坦白的话,唐芦儿心头倏的一惊,难道他昨晚不是在试探,而是在暗示吗?
招财吃完鱼饼后,舔了舔嘴,就在车里的软榻上散起步来,且它就是个好奇宝宝,瞧着什么都要拿爪子挠一挠。唐芦儿无意识地伸手摸了摸它柔软的身子,却忽然瞧着招财从一边扒拉出一个画筒,她一怔,即拿过来。迟疑了一会,还是打开那画筒,取出里面的画卷,展开一看,是梅香殿里的那张画像!
白苏,把它带出来了?
怔然间,车帘子忽然被撩开,唐芦儿吓一跳,抬眼就瞧着白苏上了车。
“哦,看到这个了。”白苏瞧了一眼她手里的画,淡淡一笑。
“这画里的人是…”唐芦儿迟疑地看着他。
“还能是谁。”白苏坐回榻上,懒洋洋地瞥了她一眼。
唐芦儿怔了一会,又问:“这画像,你都随身带在身边的?”
“不是,一直都是挂在那梅香殿里。”白苏说着就接过她手里的画,看了一会道,“已经挂在那十几年了。”
“那这次怎么取下来了?”
白苏一笑,一边将画圈起来,一边道:“自然是因为该换个地方了,那里已经不适合挂这个了。”
“为什么不合适?”唐芦儿再问。
“再过不久,你就会知道的。”白苏面上还是笑,眼中带着几分秘密将要揭开前的兴奋。
唐芦儿只觉得心头升起一股寒意,她几乎可以确定,他是在给她挖了一个陷阱,或者说借着她的手,给上官钰那边挖了个陷阱。梅香殿那里,一定有问题,而她住的那间琉璃殿里,定也是暗藏乾坤,正是因为拨给她住,所以她反而疏忽了,只注意那些不让她靠近的地方。这是人们最习惯疏忽掉的盲点,道理就跟那水道一样。或许,或许真正藏了东西的地方,是在琉璃殿里,而梅香殿,则是请君入瓮的瓮!唐芦儿被自己这个猜测吓了一跳,天,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上官钰就等于是她牵着往陷阱里跳!
怎么办,现在已经是中午了,他或许已经动身了,就算没动身,她现在还怎么将消息送回去?
“怎么了?”白苏略吃了点东西后,瞧着唐芦儿一直没动筷子,面上还一副为难的样子,便问了一句。
“我…肚子不舒服。”唐芦儿硬着头皮说道,“我下去一下。”
白苏一怔,看了她一会,遂低头笑了:“行,那你去吧,叫白镜还有那两婆子给你准备一下。”
“嗯。”唐芦儿逃似地下了车,招财一瞅,即也跟着跳下去。
车队暂时停了下来,随车的两个婆子在不远处一个地方给她围起帷幔后,就退到一旁。
白镜帮唐芦儿拿衣服的时候,唐芦儿低声对她说了几句,白镜听后,面上并未惊讶,只是看了唐芦儿一眼,沉默了一下,才低声道了一句:“姑娘是刚刚才想到的?”
唐芦儿有些愣了愣才道:“是啊,不然我现在能在这荒郊野岭,坐在马桶上跟你说话!”
“也是。”白镜点了点头。
唐芦儿有些迷糊了,想了想才道:“等一下,你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以为我是早知道,心里却藏着,然后等到现在,心里觉得过意不去,才跟你说!?”
“姑娘别多想了,还是赶紧办正事吧。”白镜说着就看了那马桶一眼。
“办个毛正事啊,我便秘!”唐芦儿有些没好气地道了一句,瞧着白镜这表情,他心里大约清楚了什么,忽然间有种受伤的感觉,“原来你一直都在防着我,从不曾相信过我。”
“姑娘到底是白月城的人,即便您失去记忆了,但玥城主终究是您的亲祖母。”白镜淡淡道了一句。
唐芦儿沉默,许久,才有些自嘲地笑道:“是啊,衡华先生怎么也不肯相信我。”她说到这,停了一停,就问了一句,“这么说,你早知道琉璃殿里的猫腻?”
“横华先生在里面住了这么长时间,不可能一无所获。”白镜 低声道,“不过,姑娘找出来的那条水道,确实是帮了大忙。”
“这么说,王爷不会有危险了?”唐芦儿心里虽有些不是滋味,但终究还是松了口气,可想了一想,又道,“只是白苏,心里不可能全然不知,你们怎么…”
“姑娘,这原本就是一场战争,没有绝对,不到最后一刻,谁都不敢妄下断言。”
唐芦儿回到车上后,勉强收拾起心情,逗着招财玩。
白苏看着她道:“是不是舍不得那家伙?”
“别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了。”唐芦儿叹了口气,抬眼看着他道,“成亲的日子你定下了?是什么时候?你一直没跟我说过,奶奶可没多少时间了,若是奶奶有个三长两短…”她说到这,就收了口,这些事情,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难道她真的会嫁给这个家伙吗?
“没意外的话,应该是下个月初一。”白苏歪在榻上看着她道,“很快了。”、
“嗯…”唐芦儿将招财抱到篮子里,轻轻给它顺毛,很快了,很快就要结束了,她最后的路到底会走向何方,马上就要揭晓了。
一直到天黑,走到北漠,洛城那边一直没有消息传来,白苏也不见什么异样,孟三的人马也未见有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