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苏没说话,只是静静打量着她,可那眼神却似穿过她年向不知名处一般。

“你不会想赖帐吧!”唐芦儿等了一会,见他不出声,就又道了一句。

“急什么。”白苏回神一笑,走到她身边,挑起她的下巴道:“今晚洞房夜,我便给你,你放心,我既说了给你,就定会给你。”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担心我会跑了不成!”

白苏笑,眼睛上下打量着她,许久才道:“不是心知肚明的事么,别着急,我知道你在等他,我也一样,所以别着急,会给你的,相信我。”

唐芦儿皱了皱眉,推开他的手道:“你跟他私下还定了别的盟约了?”

白苏眯了眯眼:“是也不是。”

唐芦儿瞥了他一眼,没说话,白苏抬手摸了摸她带着额间的蓝宝石道:“你有没有想过,他或许真的会拿箭对着你。”

“那不是正好称了你的心。”唐芦儿微一偏脑袋,避开他的手指,平静地说道,“今日该到齐的人基本都到了,我若真的死在官府那方的箭下,月城主再有个万一,你便可以将所有信徒的怒火引向官府那边,从此你的位置不但可以坐得稳稳的,还不费吹灰之力就将所有人心都收到自己这边。而且这边天高皇帝远,有的是地方可以让你发挥呢。”

白苏笑了,这次是真的笑,并且看了她许久才道:“薇儿,我居然很开心你能看得明白这一点。”

原本以为他会因为她这么一番毫不客气的话而生气,唐芦儿有些怔住,越发搞不清这男人心里都想着什么。因为这时,外面的女官进来请他们出去,时辰已到,司仪和祭司都准备好了,城楼前面也聚合了很多信徒,大家都等着看这降重的一幕。

“走吧。”白苏朝她伸出手,唐芦儿迟疑了一下,终是将手递过去,随他走上一条未知的,凶险无比的路。

第二次踏上城楼,往下一看,整个广场几乎都站满了人。

唐芦儿眼睛却看向远方,目光里不觉流露出几分等待,他真的会在这个时候过来吗?

白苏站在她旁边,面上带着迷人的笑看着下面,祭司在前面念着一大串祝词,春风过,粉色的花瓣满天飞…

祝词念完后,两人接受所有的信徒的祝福,便下了城楼。

唐芦儿并未看到那个人的到来,她说不清心里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

白苏只看了她一眼,一言未发,只是笑,高深莫测。

城楼在白月城最前面,月神殿则在白月城最后方,中间的直线距离,足有数里远,且还要闯过一座又一座大殿,上一级又一级台阶,直到登上白月城最高处的月神殿内。

“薇儿,你有没有完整的走过这整个白月主城?”两人并肩走去月神殿的路上,白苏目视前方,嘴里却轻轻道出一句。

唐芦儿微怔怔,迟疑了一会才道:“没有,怕是连一半都未走完。”

“是吗。”白苏笑了笑,就闭了嘴。

唐芦儿不明白他怎么问出这么一句,想了想便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白苏瞥了她一眼,微眯了眯眼,轻轻道出一句:“只是好奇,你会不会觉得有些熟悉。”

“熟悉?”唐芦儿更是不解,“是说我有没有想起以前的事吗?可是你忘了,就是以前,我也不是住在这里,怎么可能会觉得熟悉。”

白苏没说话,只是微扬起嘴角,又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来。

他定不是因无聊而随便问出这么一句莫名的话,唐芦儿看到他那抹笑,心里越发不安起来,他到底在盘算着什么?即便她刚刚说准了他的目的,但是他真正的依仗,对付上官钰的筹码,她却猜不出,她也不会花痴到以为,凭自己在这里,这两个男人会因此而一笑抿恩仇。

可是上官钰今日若真带军队过来,白苏若不打算束手就擒的话,会怎么对付呢?她猜不出,不知不觉,就已经走到月神殿前面了,唐芦儿即便是抬起眼,也只看到那一级一级不知几百数的台阶,得仰起脸,才能看到那巍峨宏伟的月神殿。

而就在这一刻,她脑子里不知为何,忽的就浮现出她这些天来,在这白月城内走过的每一处地方,然后,凡她走过的道路都在脑海里慢慢连接起来,形成一种曲曲折折的地图,地图!唐芦儿心头猛的一惊,为何会觉得那么熟悉,好似真的在哪见过一般!

唐芦儿脚步不由慢了下来,直到白苏在旁边叫了她一声后,她才回过神,随即脑子灵光一闪,她忽的就想了起来,当日在戏楼里看到的那张地图,就是那张地图没错。她这些日子,在白月城走过的那些路线,全都在那张地图上,那张,原来是白月城的地图。

 

可是,想到这后,唐芦儿心里却更不解了,白苏要白月城的地图做什么?

“难道是想起来了?”白苏看出她面上的神色变了变,就低声问了一句。

唐芦儿心中微惊,这个人,他好像从一开始,就什么都知道。

“那么,一会就有好戏可看了。”白苏微笑,只是话才落,后面忽然就听到有微微的喧哗声传来,此时,两人才踏上月神殿的台阶。

“看来是来了。”白苏又是一笑,果真,后面一位侍从有些慌地走过来说,此时城外已围了两万兵马,且眼下安远王已经领了三百黑骑进了主城,因为对方手里握着请帖,又领着朝廷正式的缉捕令,所以…

“今日是特殊的日子,来者都是客,不必惊慌。”白苏笑着打断那侍从的话,然后令旁边的人下去准备迎接客人,接着他便拉着唐芦儿的手道:“来吧,我们上月神殿等他。”

唐芦儿只觉得手心都出了汗,他竟真的来了!

当走完最后一级台阶,踏上白月城最高的月神殿,烈风刮过,高高扬起她宽大的裙裾,她回头,只见天边云动,垂眼,即见那个一身戎装铠甲的男人,正一步一步朝她走来。


第177章 疯

她一身嫁衣,他一身戎装,再见的情景合理得有些不可思议。

这一幕是不是可以叫做:爱人结婚了,新郎不是我。

唐芦儿觉得自己真的很有闲心,在这种时候居然还能冒出这样的话来,是她太不知所谓了,还是太乐观了呢。

白苏拉住唐芦儿的手,看着下面的上官钰笑道:「今日这样大好的日子,能得安远王如此赏脸,实在是荣幸之至,前面已经备好筵席了,请!」

周围陷入死一般的沉默,三百黑装侍卫像一片浓重的乌云,欺压而来,白月城内早有人面上露出怒容,心里亦不明白,他们这些人怎么这么轻易就进来了!虽然今日是苏殿主的大喜日,正门敞开迎客,但这样一群来者不善的家伙,不可能直到进城後,才有人报到後方。前面负责秩序的那些人都到哪去了?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高亢的琴音突然响起,令所有人心头一震,跟着上官钰打了个手势,即有十数人逼上台阶,同时白月城内的人亦上前挡住。按常理,这个时候应该是先陷入对峙,然後谈判,接着再刀刃相向。

却不曾想,白月城那十数名信徒才上前,上官钰那边的侍卫直接拔剑,毫不犹豫地砍过去!

瞬间,就有数具尸体倒下。

众人大惊,不擅武者不由就连着後退几步。 

「混帐!真当白月城是可欺的不成!」旁边一位长老脸色一变,一声大喝後,即吹出一声尖锐的啸声,周围即从冒出无数的白衣武者,个个行动敏捷。唐芦儿心头一紧,她知道这些人都是白月城内武技最高者,名为白月侍,听说他们个个身手都是出神入化,绝非一般人可比。

只是就在双方将要交上手的时候,突变又起。

在长老啸声下冒出来的数十名白月侍当中,竟有近三分之一数,临时倒戈,忽然将手中的刀剑朝同伴刺去!唐芦儿大惊,长老大惊,周围的信徒仆从们更是大惊,一时间,月神殿下的场面混乱不堪,惊呼声刀剑声不绝於耳。

「啧啧,看来他在这里布置的人真是不少呢,要不这样,我还真揪不出来。」白苏站在月神殿门口,看着下面,嘴角边露出几分嘲弄的笑,跟着就看了唐芦儿一眼,「你说,他是根本不在乎你,还是以为我真的不会伤害你,或是,他对自己太有信心?」

衡华的琴声还在继续,琴音愈来愈高愈来愈急,让人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就如每个人都投身与眼下的这一场激战中,心跳急促,精神紧张,并且无法思考。

就在琴音猛地拉出一个撕裂般的高调声时,第二波白月侍也到了,并且和第一拔一样,临交战前,又有一部分人临时倒戈。白月城方寸大乱,整个广场全是四处窜的人,猩红的鲜血从身体里喷涌而出,泼在台阶上,眨眼间就汇出无数条小血河。

「果真是要血流成河了,真是漂亮啊!」白苏大笑,然後看着开始往月神殿这逼过来的上官钰道,「安远王,这一日,我等了很久了,来吧!」

他说完,拉起唐芦儿的手就往月神殿内大步走去,夜十九等人在後面拦住上官钰。

「你,你到底要做甚麽!」唐芦儿挣不开她的手,不得不一边小跑着跟上他的脚步,一边回头看着後面。

「当然是成亲了,我的新娘子。」白苏笑得恶意,似很为眼前这一场突变感到开心。

琴音忽的停下了,唐芦儿一征,即收回目光往月神殿那看去,正好看见衡华白色的声音站起,并且迅速离开那里。她张了张口,白苏却冷笑:「真想不到,十几年前明明已经死了的人,居然又活了过来。」

「你,你真的早就知道了,那为何---」唐芦儿看着他倒吸一口气,衡华那边已经不见了影。

 「不如此,怎麽引出今日这一幕。」白苏回眼看她,面上带着几分不屑,「自这白月城交到白玥手里後,就已经完全变味了,白月城成了她巴结朝廷的私有品。这是亵渎!这样的白月城必须来一次完整的清理,亏得他们,我才能做到这一点。芦儿,你娘当年明明是知道这一点,却还是不听我的话,我很伤心很失望…」

唐芦儿被强拉着拽进月神殿内,这是她第一次进入这里,第一次看到一间这麽大,却又这麽空旷的房间。里头,除了前面几尊石像外,余的甚麽也没有。

而白玥,就站在那石像前面,等着他们的到来。

外面刀光剑影,血染大地,有人正踏着一路的血往这逼来。

白玥冷冷看着白苏:「我这一生,做得最错的一件事,就是把你收为养子,给了你不该拥有的一切!」

「关於这一点,我确实应该感谢你。」白苏淡淡一笑,「只是这却不足以弥补你犯下的罪,城主,出去领罪吧,你领了罪,这一切就能结束了。」

白玥疯狂大笑,空旷的月神殿内皆是她的回音。

「白苏,我的儿,你真以为自己胜了吗?」白玥转手,手指着後面的石像道:「让我告诉你白月城最後的秘密,这里,建得最高,所以,能摔得最狠,你没发觉这些石像有甚麽不一样了吗?」

白苏眯了眯眼,顺着白玥的手往那仔细一看,才发觉那三尊石像的角度似乎有些不一样了,他眉头微皱。

「这是唯有白月城城主才知道的秘密,谋叛者,月神会亲自惩罚!」她话一落,整个大殿忽的震动起来,白玥大笑,「来了,开始了,白苏,这里将会变成一埋废墟,枉费你一番苦心,但是你终将甚麽也得不到,不是我选中的人,谁都别妄想能取代我!」

这是机关被触动了,看样子这座大殿马上会坍塌,这麽高的大殿一旦坍塌,必将是毁灭性的!

白苏面色一沉,他确实没料到这里竟藏着这样恐怖的机关。

後面,已经有地板裂开了,石像在剧烈的震动中有要倒下来的危脸。唐芦儿趁白苏愕神的这一刻,就要挣开他的手逃,她不想跟他一起死在这里,而白玥还站在那大笑,像是疯了一般。


第178章 我收了你的嫁妆,湮灭

可是唐芦儿才刚一挣扎,整个大殿又是一阵剧烈的震动,随即白玥身后的石像忽的就倒了下来,唐芦儿大声惊叫,白玥的笑声在那震耳欲聋的巨响中嘎然而止,石像扬起雾般的灰尘,整个大殿似卷起风暴,屋顶也跟着开始落下石块,这里再待不得了。

“快离开这啊!”唐芦儿不敢去看被压在石像下面的,只瞧得见一只手的白玥,拼命地挣着白苏的手大声喊道。可是她声音才落,就看到他们身后,距离殿门口几丈远的地方,地板突地撕开一个大口子,如强烈地震般,只见那裂口眨眼间就扩大了数倍,瞬间变成一个数丈深的鸿沟,一下子断了他们出去的路。随即,一个巨大的门板从大门下面升起,眨眼间就将神殿大门牢牢堵住!而神殿里面的摇晃还在继续,殿内的大石柱再支撑不了多长时间,有好几根柱子已经出现了裂痕,屋顶装饰的浮雕石块,壁画等物不停地往下砸。

距离的晃动,使得白苏也有些站不稳,唐芦儿更是东倒西歪,若非白苏紧紧抓着她,她定是一下子摔倒地上了。

神殿外,正处于混战中的人也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震动惊住了,好些人以为是地龙发怒,皆慌了神。整个白月城,地势是前低后高,越靠近月神出鬼没殿,地势越高,而那毁殿的机关足以影响小半个白月城,所以就在神殿里出现巨大裂口的同时,神殿外面的地板,台阶等也纷纷出现裂痕。

离月神殿还有几百级台阶的上官钰面色大变,他抬眼往神殿那,正好看到神出鬼没殿前面的屋檐掉下一大块来,他明显感觉到这股震动的力量,就是从神殿那里传出来的,不敢想象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神殿内,白苏看着石像下面的白玥大笑:“不愧玥城主,宁死都不遂我的愿,以前如此,现在也是如此!好!好!好!”他说完就拽着唐芦儿往一边走去。

“这,这还有出去的路吗?”唐芦儿看看到门被堵住后,心头几乎绝望,她没想到白玥竟会这么决绝,宁愿玉石俱焚,也不让对方得逞。

可是就在他们才走上几步,屋顶忽的就砸下一个大石块来,两险险躲过后,却还来不及庆幸,就听到一声咔嚓的声响,竟是身后的大石柱折了,并一下子往他们这边砸过来。唐芦儿大骇,白苏也是一惊,他下意识地就放开唐芦儿,自己往旁一躲,偏就在这一刹,神殿内又起一波巨幅度的摇晃震动,唐芦儿没了白苏的拉扯后,下意识的踏出月影随风步,于是在摔过去的瞬间,身子划了出去,躲开了那砸过来的巨大石柱,而白苏因为那突如其来的摇晃,使得他失了先机,竟让那断了的大石柱从他腰后扫过,只听他惨叫一声,身子即往门口的大裂石那摔过去。

石柱嘭地一声雷响,又砸出一波震动。

唐芦儿摔到地上后,抖着手脚,小心避开掉落的石块,往白苏摔下去的裂口那爬过去,同时喊道:“白苏——”他不能现在死了,绝不能就这么死了,昆仑果她还没拿到!

“薇儿,过来,拉,我上去。”刚爬到裂口边缘,就看到一只手从下面攀了上来,唐芦儿一惊之后,在往下一看,只见半边脸已经沾了污血的白苏正挂在那裂缝中,似受了不轻的伤。

唐芦儿没多想,拉住他另外一只手,就使劲力气把他往上拽。

可是,他真的好沉,她憋红了脸,也只堪堪将他拽上一点点。白苏抓紧她的一只手,看着她笑道:“薇儿,你真是个好孩子,我真的,越发舍不得你了…”

“这时候你还在胡说什么,还不快点憋着力气,还差一点就能上来了。”唐芦儿有些气急败坏地吼了一句。

“呵呵呵…”白苏一下子笑出声,随即抓紧她的手一个用力,差点就将唐芦儿给一同拽下去。

“你干什么!”唐芦儿大惊。

“好孩子,我的腰椎被砸断了,上不去了,你陪我一起留在这吧。”白苏看着她,眼里竟流露出满目柔情。

“你,你放开我!”唐芦儿这才明白他让她伸手给他,就是为了要她陪他一块死。

“薇儿,呵呵,我可爱的薇儿,下来吧,下来陪我,我一直在等你…”白苏拽着她的手越来越用力。

“放开我——”眼见就要掉下去了,唐芦儿一声大喊,同时另一手拔出袖子里的墨月,一下子往白苏心脏处刺了进去。

时间似在那一瞬停止了一般,白苏瞳孔一缩,张嘴说了个“好”字,随即抓在她腕上的手一松,眼看着就要掉下去了。唐芦儿忙松开墨月,死死抓住他的衣袖大声问道:“昆仑果,昆仑果在哪里?你答应要给我的,你答应要给我的,在哪里!在哪里!”

白苏握着插在自己胸口的墨月,仰着看着她笑了,“白梅的墨月,好,薇儿,你的嫁妆,我收下了。”

“昆仑果,昆仑果在哪里!”唐芦儿几乎要哭出来了,声音撕裂般地喊着。

“这里,薇儿,拿了我的聘礼,你今生就是我的,新娘了。”白苏从身上拿出一个小匣子,轻轻道了一句,然后往上一扔,唐芦儿下意识地转头,正好这时白苏忽的抖了抖自己的衣袖,使昨她松了手。

“神像后面,有一个出口…”这是他掉下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白梅,终于可以去见你了,我到底是放了你的女儿。

唐芦儿回头怔怔的看了一眼那道裂开的,深深的鸿沟,随即咬了咬牙,转身,爬到那小匣子拿,捡起来,打开一瞧,只见里面装着两枚红色的果子。她没多想,啪的合上匣子,小心放到怀里,然后躲躲闪闪,踉踉跄跄地往石像后面跑去。

当上官钰披着一身的血杀到摇摇欲坠的月神殿前面时,看到那已然被堵得死死的大门后,一下子停止了思考。整个神殿,从外面看,已经整个坍塌了,门口处还有数条让人胆战心惊的裂缝鸿沟,就连前面那数百级台阶,也几乎变成被推到的积木,这里,只差最后一步,就整个化成废墟,神殿前面倒下无数来不及逃走的,被石块砸烂的尸体。

里面呢,里面会怎样!?

上官钰的目光死死盯着那密不透风的石门,握剑的手开始发抖,眼下这里,除了他,再无一活人,神殿,若非这石门的支撑,或许这神殿大门已经塌了。

里面会怎样?进不去,出不来,那距离的摇晃震动坍塌,直到现在还要继续!

她,死了吗?死在里面?

“芦儿。”他机械般地出了一声后,瞬间,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愤怒和绝望,青年的王爷将手中的剑砍在那巨大的石门上,剑断了,他再用手砸,摇摇欲坠的神殿上,轰降的震响中,他猛然爆发出哭喊,心中的悲恸在那狼嚎般的嘶喊中排山倒海席卷而来。神殿摇坠得更加厉害了,下面的人马已经开始撤离,然神殿前面那位年轻的王爷却似已忘了一切,石门已经沾上他手上拍出来的斑斑血迹。

他害死她了!是他害死她了!

他这一生,对自己所做的所有事情,从不解释,他自己所做的决定,也从不对旁人说,即便是最亲最爱的人,他总以为,只要他够强,就根本不需要多言,任何事,他都能一个人处理的好好的。他不说,不解释,是不屑,也是自傲。

可是,她死了,死在里面。

他想对她说的话,再也不能说了!

灭顶般的绝望压过了一切,他两手鲜血淋漓地攀在石门上,跪了下去,头垂下抵在石门上,眼泪砸了下来,自五岁听到父母兄长的噩耗的那一次后,他就再没流过泪,直到现在,可是,他已经不在乎了。此刻,他所余下的所有力气,只能喊出她的名字,她却再也听不见了。

神殿上又落下一块巨石,正好就砸到他右侧,离他仅一步之遥,飞溅出来的碎石划伤了他的脸。

这里,马上就要整个下陷了。

有人从一旁猛地将他拽了起来,是匆匆赶来的衡华琴师。

上官钰回神,看了衡华一眼,即推开他的手,一脸冷然地盯着自己的父亲道:“儿子,答应的事,已经做到了。”

“离开这里再说。”衡华说着又上前拉了他一把,让他躲过一个砸下来的石块。

“我妻子在里面。”上官钰握了握拳头,终于完全回过神,眼神痛苦万分,“我怎么能走。”

“里面或许有密道,有白苏在,他们很可能早从密道里逃了。”衡华强硬地拉着他一步一步离开那里,“需要要你做的事情还有很多,现在还不是该你伤心的时候。”

上官钰铁青着脸,心如刀绞。

他冷静下来后,再看一眼那渐渐往下塌陷的神殿,咬紧下颌,回头,离开了那里。

神殿,在他身后,湮灭了。


第179章 入城无门

两千士兵,花了五天时间,总算将月神殿横在最外围的几个巨大的石块挪开,上官钰无论多忙,每天都会过来这边,不但亲自监工,还亲自动手,若非赵力等人拼命劝着,他或许晚上也就在这过夜了。然就是这样,他整个人也以眼见的速度消瘦下去,面上的棱角愈加分明,眼里布满红血丝,一看就是几日几夜不曾入眠过。

每次他过来这边,除了问一下搜索的进度外,大部分时间都是一言不发,偶尔歇一歇时,就抬眼看着眼前的废墟,眼中透出坚毅之色,无论如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衡华只在一旁远远看着,既没有过去劝,也没有过后斥责,只是等着他什么时候从这牢笼里走出来。

第六天,士兵们的进度已民移到神殿门口,然当他们挪开大殿门口那一块巨石,从门内那条巨大的鸿沟里刨出白苏的尸体时,那一瞬,上官钰整个人似被抽走灵魂一般,神色木然得让观者心头发冷。

他曾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白苏身上,他总以为,以白苏这样的人,定能在里面逃出生天。莫老也说过,神殿内确实有密道,不过具体位置,又通向哪,除了城主,没人知道,所以这几日来,上官钰心头都是抱着希望的,可是现在,他看到的,却是他寄予最大希望的人的尸体!

白苏都死了,唐芦儿…会如何?

忽然间,他不敢再搜索下去了,他不敢相信,下一刻会看到她的尸体。

“王爷,唐前辈请您过去。”白镜从一边走过来,在他旁边低声道了一句。

上官钰回过神,眼光艰难地从白苏尸体上移开,良久才木然地问道:“何事?”

“不清楚,只是请王爷过去。”白镜过来时,招财死死扒着她,她便也将它抱了过来,只是招财瞧着上官钰后,就从白镜怀里跳过去,攀在他身上,有些不安又有些迷惑的看着前面那人头攒动的废墟,然后扭头朝上官钰喵喵两声,它已经好几天没看到唐芦儿了,似出于动物的直觉,它这些天表现得非常不安,连睡觉都少了,只要看到熟悉的人,它就死死跟着。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看到这只猫,就好像看到唐芦儿一般。上官钰将招财小心托在手里,如似捧着希望,她的猫儿还在,她定会回来找她的猫儿的。

“还没找到吗?”这几天,唐老太熏香也熏得少了,很多药,用到一定时间后,就再起不了什么作用。

师叔放心,眼下没找到,也算是好消息,或许,她早已经从密道逃出去了。“上官钰看着坐在躺椅上的唐老太,轻声安抚一句,同时也是在说服自己。

唐老太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忽然就骂了一句:”不成气候的东西,事情还没怎么呢,就把自己搞成这副鬼模样,给谁看呢!还不快回去好好收拾收拾,然后再来见我!”

“师叔…”上官钰怔然。

“去吧,对丫头有信心些,她不会丢下我这个老太婆不管的,再说我也剩不下多少时候了,她心里可比你还要清楚。”唐老太说着就朝招财招了招手,招财早从上官钰怀里滑了下去,瞧着唐老太招呼它后,它即往那一冲,屁股扭了扭,就跳到唐老太身上,然后略有些安心的喵了一声。

“这小家伙最有灵性,丫头若真有个万一,它也不会像现在这般。”唐老太在招财身上轻轻顺着,又道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