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算她不说,他也明白她想问什么。还是一声低低的“唔”,似乎除了这个“唔”字,他也不晓得自己该如何回答。
尽管预料到会是这样的回答,然而真正听到时心里的撕痛感却依旧强烈得她呛人——如月怔忪,下一秒,忽然眼泪就这么无意识地盈了眼眶。
眼前浮现出的过往还不曾来得及铺展开,却听“扑通”一声——
江瑜他竟在自己跟前单膝跪下!
如月惊呆了,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连忙上前要拉起他。却料江瑜仿佛膝盖生根了一般,怎么都巍然不动,脊背挺直对如月道:“如月,也许现在并不是很好的时机,也许你会说我是在强行待你…总之不管你会怎么想,先听我说好不好?”
他抿唇,剑眉如昔,目光坚定,专注地看着她,似乎决定不再逃避。
心知他一旦下了决定是断然不会改的,如月于是点点头应道:“好,你说,我听着。”
“我晓得,再多的言语都不足以弥补我犯下的错——所有的错,不论是从前的不辞而别,亦或是重逢后的言语伤害,还有…”他深吸一口气,浓浓的懊悔充斥心房,“还有那日在仓库里的事…”
努力压制内心汹涌澎湃的翻滚,顿了一顿江瑜才继续道:“那天,我是疯了…我被仇恨和怒火蒙蔽了心智,才会说出那样丧心病狂的话,我——”喉头一哽,他垂下头,那天发生的一切还历历在目,“也许你会听着是个借口,但我…每回只要碰到是跟林家有关的人和事,我都会变得不再像我…”江瑜忽而又自嘲一笑,“亦或,我本来就是那样一个人。”
如月没有说话,静静地听。
“你放心,林霍堂的后事…我不会…”顿住,江瑜握住如月的柔荑,复而目光又坚定热切起来:“如月,不管你现在还爱不爱我,哪怕是恨我也好,我都不会再放开你的手了…林霍堂的事我已经无法再挽回弥补,但是——”
如月食指掩住他的口,眼底泫然,幽幽叹了一口气:“那天的事,我们都不要再提了好不好?孰是孰非现在谁也说不清楚,而你和他之间亦是清官难断家务事…我只有一个要求,他若出殡,我定要参与。”
他用力地点头:“我暂定在三日后…你看,行不行?”
“好。”缓缓吐出这个字,如月晓得,林霍堂是真的永远地离开了她。
她无法指责江瑜的偏执,在林家的家事上林霍堂的确做了对不起江瑜母子的事,从前的恩恩怨怨包括上一辈的牵扯,他们已无法再理清了。而那天在混乱中的擦枪失火,更是她不愿再揭开的伤疤——纵使林霍堂做过再多的错事,于她,都只是一个极其爱护妻子的丈夫。如果那天她不曾争夺手枪而进一步地激怒江瑜,或许现在的林霍堂还能像过去那样对她说“没关系”。所以,她也有错,她也是罪人啊…
她无法彻底地原谅江瑜对林霍堂的所作所为,这道沟壑,生生地扯痛了她的心。她也曾经挣扎徘徊过,想过这样的江瑜和自己,或许没有办法再在一起了。然而,当她想到要再一次地同江瑜生生分离,这样的痛苦盖过了其他的所有。
也许往后的岁月里她都将永远得不到真正的、没有丝毫负担的快乐,但是,她也只是一个在爱情面前自私到奋不顾身的女子,哪怕前面是悬崖也会不计一切地往下跳!
生命如此短暂和脆弱,她已经浪费了整整四年的时间,她不想再浪费又一个四年来理清自己究竟应不应该握住他的手——爱情,都是自己争取得来的。既然她爱他,为什么不趁现在紧紧抓牢他的手?
所以,如月也反握住江瑜的手,微微前倾身子道:“先起来,好不好?”
他却摇头:“我还不曾说完。”眼眶渐渐泛红,“如月,你可知,在我心里你是天边最圣洁的明月,是我一直想往却不可及的美好…明明想和你在一起,却又因为顾虑太多而踟蹰不前,不想把你拉进我黑暗的生命中,更不想最后也许会…失去你…到头来,我对你的感情也只能以伤害来强迫你正视我…”
如月缓缓抱住他,头搁在他的肩膀:“其实你…什么都不用做,我原本就一直只在意你…”
他却笑得比哭还难看:“我真的是一个矛盾而自私的混蛋,根本就不配!”
心疼他的自嘲,如月忍不住攀着他的肩哽咽摇头:“江瑜,爱情本来就是没有道理可言,没有什么配不配。即使你有万千缺点,在我眼里它们都是你的一部分,是我爱的一部分…江瑜,其实你只是一个人过了太久,因为太渴望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而愈加的害怕失去,不是么?跨过这道心槛,让我陪你一起跨过去,好不好?”
不需要再多的言语,从来,都是她最懂他。
他抱住她,深埋她颈间,肩膀细微抽动起伏——
感觉到有凉凉的湿意沁入衣衫,如月没有说话,只是带着一抹恬静的笑意静静地抱着他,轻拍他后背。
荷风送爽,沁香怡人。
良久,江瑜终于再次开口:“如月,当年的不辞而别,我欠你一个解释。”
“父亲后来已经都告诉我了。”她终于将他拉起了身,江瑜重新在如月身侧坐下,“江瑜,现在我只想知道,当初你的接近,究竟是因为莫家,还是因为我?”
夏风阵阵,荷花的香气一再地袭人。
四目相视,江瑜没有闪躲开如月的目光。定定地看着如月,嘴唇动了动,江瑜终于低哑地开口道:“那时,是因为莫家。”
看到如月瞬间黯淡的眸色,江瑜连忙双手攀住她的肩头,将脸靠近到她眼前,急切道:“那只是从前,只是最初的时候,并不是之后!你素来最懂我的对不对,你看看我的眼睛,我对你都是真的…那时遇见你是一个意外,却是,最美的意外。你总爱黏着我,爱给我取绰号,还爱耍小性子…”
江瑜的急切解释让如月的目光重新被点亮,甚至忍不住笑出了声。
重逢以来这么久,却是第一次再见到她这样由衷而灿烂的笑容。他动容,低低继续道:“我以为,我可以做到没有你在身边也过得很好。但是,我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你在我心中的重量…直到离开后我才恍悟,原来在不知不觉中,我早已不能没有了你的笑容、你的小性子、你的软语。”他深深地注视着她,目光缱绻深如大海,“失去,才知珍惜。失去了你,心里破了一个大洞,再多的金钱、再大的权力都填补不了!方晓——我只想和你在一起,这世上,从来都不会有第二个莫如月。”

 

 

【拾壹】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妆镜台3

我只想和你在一起,这世上,从来都不会有第二个莫如月。
不是情话,却是如月这辈子听过最动容的情话。
其实这样早就够了,自己期盼不就是他也爱她么?如此一来,她加他,便等于一世的厮守——
如月终于忍不住喜极而泣,用力地扑抱住他不放松,细语喃喃:“我也…只想和你在一起啊…”
江瑜,为你付出是种幸福,等到你来也是种幸福,哪怕只能看你一眼,都是幸福。尘埃里开花,也许还是会低到尘埃里。但这并不是自己看低自己,仅仅只是,在我心底,我很幸福。
于是她在他怀中仰脸,眼泪犹在,却笑颜如花:“木鱼…从此以后,你永远是专属于我一个人的木鱼,而我,也将是只属于你的安安。”
因为她的话,那一刻,他狂喜,她欢心。
这样夺目的一双人,相形之下连亭外接天映日别样红的荷花都显得太过逊色。荷叶在夏风中翻舞,不远处的广玉兰树上,一只洁白剔透的花骨朵悄然绽放,芳甜清幽。
昨天,也就是启程前往重庆的前一天,他们在附近的一家小教堂里举行了婚礼。
婚礼很简单,花童是念之和悔之,而参加的人,只有莫世明、莫如月的两位哥哥以及周仲晋。
原本如月说这一切太快了,但江瑜却坚持一定要先举行婚礼。他说,这场婚礼,已经迟到了四年了,他一刻也不愿意再等下去、再让彼此蹉跎更多的时间。如月动容,眼角不可抑制地泛了水光,终于点头。不过她说婚礼简简单单就好,不在于形式,彼此心意相通便是最好的礼物。
如月还在静养的时候,莫世明和江瑜抛开从前的一切成见,认认真真地谈了一次。虽说有些无奈,然而兜兜转转了四年多,到最后却还是回到了原地,甚至连自己疼爱入骨的外孙、外孙女,生父原来竟都是他。若是硬要说和从前有什么不同之处,大概就是分离之后愈加的懂得珍惜了吧!
“江瑜,我晓得你并非池中之物,将如月交给你也不知究竟是福还是祸…”莫世明乏然叹息,“不过,你们这些年轻孩子的事啊,我也实在无力掺和,何况如月的一颗心这么些年来都只挂念于你身上,所以,我只求,你能好好待她,不要让她的决定成为错误。”
江瑜神情坚定,目光熠熠:“您言重了,好好待她是我本就应该做的。请相信我一回,今生,定不负她。”
今生,只望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牧师是一位胡子花白、慈祥和蔼的德国人,他捧着经卷,微笑着用生硬的中文问道:“江瑜先生,你是否愿意娶莫如月小姐为妻,按照圣经的教训与她同住,在神面前和她结为一体,爱她、安慰她、尊重她、保护他,像你爱自己一样。不论她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贫穷,始终忠于她,直到离开世界?”
江瑜紧握如月的柔荑不松开,喉结翻滚,眸中浓浓的大喜与热切笑意让他眼若星辰,声音激动而无比坚定:“我愿意。”
牧师微笑:“莫如月小姐,你是否愿意嫁江瑜先生为妻,按照圣经的教训与他同住,在神面前和他结为一体,爱他、安慰他、尊重他、保护他,像你爱自己一样。不论他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贫穷,始终忠于他,直到离开世界?”
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这一刻、这一幕她已经幻想过太多回、等待了太久——
如月眼波流转,笑颜喜绽,哽咽而又清晰道:“我愿意。”
牧师望着这一对情深的新人,为他们的在一起而高兴,继续说道:“现在要交换戒指,作为结婚的信物。戒指是金的,表示你们要把自己最珍贵的爱,像最珍贵的礼物交给对方;黄金永不生锈、永不退色,代表你们的爱持久到永远;戒指是圆的,代表毫无保留、有始无终,永不破裂。”
戒指不华贵,但很别致。光滑的戒指面,两环相紧扣的式样,仿佛象征拥有戒指的两个人将永远紧扣在一起。
交换完戒指,牧师的声音再次响起:“江瑜先生和莫如月小姐,根据神授予给我的指示,我宣布你们结拜为夫妻,神所配合的人不可分开!现在,江瑜先生,”牧师含笑,“你可以亲吻你的新娘了。”
婚纱美得令人过目难忘,头纱洁白,衬得如月的笑容愈加醉人。
江瑜向前一步紧靠如月,嘴角上扬,微微前倾,轻轻地在她的额头落下一个吻。
这一刻,她面若桃花,他眼若星辰。
这是他们生命中最幸福的时刻——于彼此而言,再没有什么能比此刻更幸福的了。
幸福,无关繁简,无关形式,无关时间地点。
两颗彼此温暖、彼此紧贴的心,纵是寒冬腊月都会熔出暖来、耀出光来。
一颗吻,一个拥抱,一睇转身回眸,便是幸福。
婚礼之后,经过思量,江月和如月决定他们两人先去重庆,待一切都安定妥当下来再接悔之和念之过去,现在就让他们先和外祖父莫世明一起住在双梅。

 

 

【拾贰】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1

作者有话要说:新年快乐啊!
不过,乃们都霸王我啊。。。
╭(╯^╰)╮
木有花,某夏木有动力更新啦!!

他之前的话让如月想起了昨天在小教堂里的情景,于是回眸冲江瑜一笑,头伏于他的胸口,柔声道:“木鱼,我也永远都无法再离开你。”她忽而又仰起头,手紧紧揪住他的衣襟问道,“木鱼,我们会和从前一样好,对不对?”
如月的患得患失让江瑜胸口一窒。他曾经的离去和四年的分离给了她太大的伤害,而今以后,他会慢慢地用不离不弃的厮守来抚平她的旧伤口。
于是,江瑜唇角勾起,凑近到她眼前,促狭地笑道:“安安,是不是嫌为夫今天还不曾…嗯?”他尾音扬起,那双眸子里的神采深如潭水,仿佛要将她深深地吸进去一般。如月早已因他的眼神和笑容而呆住了,不及反应便被江瑜飞快地在唇上一啄。
如月的脸瞬间通红,瞪住江瑜:“你…没个正经!”
偷香的人却得意得很,唇角边的笑意愈发的促狭戏谑,俯身在她耳侧,温热的呼吸让如月痒得微微颤缩:“太少了是不是?那为夫就恭敬不如从命…”
只是这回如月自然不会再让他得逞,一个扭头躲开,还不忘用力地掐了江瑜一把。
江瑜一边嗷嗷地喊痛,一边,因为如月的笑逐颜开而开怀——一直以来心里漏风的那个大洞,如今终于因为她那特别的存在而被填满、完整。
不禁伸手抚了抚她的发顶,这一回,江瑜的笑容促狭中却带着如月看得分明的认真:“安安,我们,会比从前更好。”
世上那么多人,相遇已很不易,爱上一个人需要缘分,而那个人恰巧也爱自己,更是万万分之一的几率。所以,既然在一起了,就一定会用力地守护这份来之不易、就一定会比从前更好。
她在江瑜怀里又闷头了一会儿,复道:“木鱼,我们出去走走吧!”
虽然刚从外头进来,但江瑜一听自然高兴:“难得你终于有了精神。”
海风很大,快要到甲板,江瑜替如月拢了拢罩在外头的海蓝色布衫,眯眼看了看不远处说道:“甲板上风太大,就在这儿吹吹风吧!”
如月不依:“不要,这里多没意思!况且,我一点都不冷,不是有你在么?”
江瑜好气又好笑:“你呀…都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怎么还跟从前似的耍小性子?”
如月红唇翘起,佯装不理他。
江瑜没辙:“好,好,都依你,我们就去甲板上。”
预料中的结果,如月回嗔作喜,偷偷捂嘴笑。
而江瑜看着如月的欢喜模样,亦是如同饮了琼浆仙露般的心花怒放。
这是过去他熟悉无比的莫如月,带着点小孩子脾气的莫如月,只会在他面前不依不饶的莫如月!
他又如何会不依她呢?

“咦…那不是…瑜哥哥!瑜哥哥是你吗?”
清脆如铃铛般的女声在江月和莫如月的身后不远处响起,起初江瑜并不认为是在唤他,但感觉有些熟悉的嗓音还是让他下意识地转过头去。
“真的是你!瑜哥哥!”
不及反应,一个红裳玄裙的女孩子已然小跑到了江瑜跟前,长长的头发束成两条高高的马尾辫从两侧弯下,巴掌大的脸上流光溢彩,一把抓住江瑜的胳膊欣喜道:“瑜哥哥!瑜哥哥你不记得我了吗?是我啊,莹莹!”
江瑜和如月起初都吓了一跳,待那女孩子仰起脸笑靥如花时,江瑜终于恍悟:“孟莹莹!怎么竟是你?”
孟莹莹却不高兴了:“什么叫做‘怎么竟是你’?怎么就不能是我了?”
江瑜佯装头痛:“唉,孟大小姐你就别折腾我了!你看看你,都十九岁了还这么大大咧咧的,当心将来找不到婆家!”
“谁说的?”孟莹莹甩甩辫子,双手叉腰眼儿一翻,“你少来了!再说,小时候不是说好的,将来我若是找不到婆家就嫁给瑜哥哥你好了。”
江瑜失笑,揉揉她的额发:“那可不成,不然你嫂子可就不理我了。”
“嫂子?”孟莹莹眼珠子一转,大眼打量起江瑜身旁一直紧紧相挨的女子,“就是这位大美人儿吗?”
“怎么说话的?没大没小,还不快叫人!”江瑜故作板起脸。
孟莹莹却压根不买他的账,又白了江瑜一眼,转而对如月言笑晏晏道:“嫂子,我叫孟莹莹,算是瑜哥哥的…青梅竹马吧!”说罢还故意一福身。
江瑜没料到她会说“青梅竹马”这四个字,这下是真的板起脸了,对着孟莹莹的额头就是一个“毛栗子”,道:“你…你想害死我啊!”
孟莹莹撅嘴不开心:“干嘛,难道你想否认事实?”
逞口舌之快一向都不是这丫头的对手,江瑜自叹弗如:“好,横竖都是我不对,孟大小姐您请继续。”
孟莹莹却脸儿一扬,不屑道:“这么漂亮的姐姐配你可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哼,真没意思,不和你说话了,我去找爸爸。”
说曹操曹操到,江瑜刚欲开口,便听得逐渐靠近的叫唤声:“莹莹!莹莹你又跑哪儿去了,快给我回来!”

 

 

【拾贰】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2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大家表霸王我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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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身着中山装的男子信步迈到孟莹莹前头,看模样像是接近五十岁的光景,眉宇间依旧看得出年轻时的风采,边走过来边数落道:“你个惹事精,一天到晚就是到处乱跑!”
孟莹莹却不吃她父亲这一套,反而笑眼弯弯地勾住父亲的臂膀,指着江瑜和莫如月道:“爸!你看,这是瑜哥哥和嫂子呢!”
江瑜微微躬身,少有的恭敬道:“孟伯父,好些日子不见了,没曾想到竟和您坐同一班船。”如月见状忙跟着唤道:“伯父,您好。”
孟广南这才注意到还有两个人立于一旁,抬头见是江瑜,先是一愣,接着便开怀纵声道:“江瑜!好小子,怎么竟是你!”双手拍拍江瑜的肩,举手投足间尽是大将风范,“这位是…你太太?”
江瑜点头:“内人,莫如月。”
孟广南颔首道:“江太太,你好。” 又转而给江瑜一记捶,佯怒:“好你个江瑜,成家这么大的事,居然也不告诉孟伯父一声!”
“成家”两个字听起来这么温暖,江瑜含笑:“实在对不住,婚礼举行得有些仓促,也还没来得及告知任何人…”
孟广南一脸不赞同:“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女孩子家的一辈子呢,你怎么能这么草率?”
如月看出来孟广南是个心直口快的人,同江瑜的关系亦是较为亲近,便连忙浅笑道:“孟伯父,其实这是我的意思…”
“哈哈哈!”孟广南不禁朗声纵笑,声如洪钟,“江瑜啊,你可真好福气,太太如此向着你!”
孟莹莹此时插话道:“爸,怎么办,瑜哥哥都已经娶了嫂嫂了,那我怎么办呢?”
孟广南瞪眼:“你这丫头,成天说些不着边的话,存心想害你瑜哥哥不是!”
孟莹莹“嘻嘻”笑起来,揉揉自己的辫子,娇声道:“父亲大人英明…”
一行人都开怀笑起来。
笑后,孟广南这时忽而语重心长,微微低了声音道:“江瑜啊,往后便是我的部下了,可要为伯父争气!”
江瑜微笑,稳重道:“伯父放心,江瑜,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觉察到被自己攥着的那只手渐渐有些凉了,江瑜顿了顿,先行抱歉:“伯父,实在不好意思,如月大病初愈恐怕不适合久站风头,我们…”
孟广南一听忙摆手爽快道:“快回去吧!江瑜啊,有这么好的贤内助,你可要好生照料人家。”

离开之后,一直攀着江瑜的手忽然用劲一拧,如月侧过脸斜睨他,眼中神采点点:“瑜哥哥,嗳?”
江瑜嘴角上扬,戏谑一笑,故意凑近如月耳畔,呵气道:“吃味了?”
他晓得如月对自己这样的笑容和耳边的呵气从来都没辙,因此总是乐此不疲。
如月果然因为痒痒而打了个颤抖,转而瞪眼,拧得更用力了:“谁吃味了?谁管你这个‘瑜哥哥’有多少个妹妹!”
江瑜见好便收,玩笑敛起,解释说:“你也知道我的童年…后来,我和马奶奶起初并不住在双梅而是在瑞桥,同孟家算是邻居。莹莹小我六岁,她出生没多久我就认识了,算是她说的‘青梅竹马’吧!不过那丫头,古怪精灵得很,我向来是能离她多远就有多远…”想起从前孟莹莹一个个古怪的点子,江瑜苦笑。
原本如月并非真的想问,只是想小小作弄他一番,却料他竟这样认真地全盘托出,如月心知他是怕她误会,于是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问:“那位孟伯父…从没见你对谁这般尊敬过。”
“他…从前生活贫苦,孟伯父帮了不少的忙,也时常谆谆教导我,亦师亦父,我一直很敬重他。”
他提起那些过去,如月静静听着。
“不过我十五岁那年,马奶奶经人介绍了一个活计,便带着我去了双梅,从此就和孟家断了音讯。直到两年多前在上海偶然相遇,这才又有了联系。”说话间已经到了船舱,江瑜打开门让如月先进去,替她理了理衣褶子。“对了,孟伯父现在是重庆军区的司令,日后,我便是他的部下了。”
“司令?”如月惊讶,“刚才从你们话语间便听出他定是你上级,没想到竟是这般大的官…”
江瑜笑笑:“那也是出生入死拼来的。”
出生入死…
不知为何,听到这四个字竟让如月心头一紧、眉头倏然一跳,她蹙眉:“江瑜,以后不许你说这四个字!”
江瑜一怔,接着随意笑道:“说说而已,哪用得着这么紧张!”
如月见他这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微恼:“木鱼!你怎么能…”
“好好,听你的话。”他连忙举白旗。
“如今整个中国的形势一直不太平,你又是军人,我自然求你平平安安…”担忧淡淡萦绕心头,她一边在床沿坐下,一边睇着他,“我宁愿有事的是自己,都愿你平安无事。”
她的话让他一怔,动容之外却也面色一凛,单臂揽住如月肩头,语气认真:“安安,以后这样的话我也不许你再说。”
她是他心头的一颗明珠,从下定决心要相守那刻起,只愿今生守着、护着,免她苦免她惊,免她流离失所、免她无枝可依,而她这样的话叫他怎能安心?
如月见江瑜这样正色严肃,也不再争辩,柔柔一笑:“好,我也不再说了。”
其实,他们都是在为彼此着想啊…
螓首埋在他胸口,听到彼此的心跳声,扑通,扑通。
海鸥在轮船上空盘旋不去,扑展着双翅翩跹。苍穹中的海鸟,翱翔不尽,时高时低,甚是自在。
海的两岸,山石嶙峋,绿苔的覆盖之下竟显得可爱起来。独怜幽草涧边生,参天的古树巍然屹立,竹影摇曳,暗涌的海水表面却平静无异。
夏日炎炎,甜味,渐次蔓延。
只是不知相依相偎的两人有没有发觉,门外,一双狡黠的眼一闪而过。

 

 

【拾贰】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3

作者有话要说:貌似可以继续贴文了?
算算时间好像也差不多了~~~
新文开张,欢迎各位戳戳哦!!!

山城重庆,同金陵一样俨然是一座“火炉”,夏季的感觉并不太好。
新的官邸在一座山坡上,周围树林阴翳,绿草芬芳,百花齐放。从官邸高处远眺整个山色景光,美不胜收。
这天,江瑜刚回到家就一面换鞋一面问管家:“太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