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水点心,素斋菜,样样不缺。
红尘满心不可思议,四下看了看,找了个最吉利的方位,让人把桌子移过去,又在上面贴了一堆符咒。
旁边有几个和尚忍不住扫了她一眼。
红尘客客气气地笑了笑,继续!
像前面那几位眉毛都白了的高僧,手里拿的念珠,坐的蒲团,那都是深具佛性,很了不得的东西,他们是不怕,自己穷,这边人又多,还是多做点儿准备为妙。
坐好歇了一会儿,红尘刚跟罗娘他们说了几句话,就道:“开始了。”
罗娘一怔:“这就开始?”
周围的人显然都没注意到,还在热热闹闹的聊天。
红尘笑:“难道你以为他们还要先互相打个招呼,老老实实等到时辰到了,直接派士兵冲进佛塔,一口气把自己要的东西抢出来?”
罗娘不说话了。
这次赌斗,堪比两军交战,两军交战,自然不能这般儿戏。
佛塔里悄无声息地亮起烛火。
一阵阵风铃声响起。
众人听得都一愣,这声音还真好听,就是听得人神思困倦,有点儿像入眠。
抬头望去,烟雾缭绕中,北燕那边有个身披袈裟的大和尚,缓步进了西门。
郭品郭大师,也换了一身红色的法衣,大踏步冲入东门。
一进去,两个就都没了声息。
红尘看了一眼,忽然周围,低声交代了铁牛两句话,铁牛点头应了,一转身出去,不一会儿,竟从外头弄回来好大一卷麻布,红尘拿了一杯茶,往里面浇了点儿符水,又往麻布上一泼,便让铁牛抱着。
不多时,时辰到,赌斗开始。
北燕那边出了五十名士兵,大周这边却只出了三十名,不过,这边是精兵,齐齐进入佛塔。
周围一堆看客一开始还挺紧张,结果看了半天,时间一点点过去,天色都黑了,太阳落山,月亮升起,星罗密布,却半点儿动静也无,就个个显得有些无聊,杂七杂八地议论起来。
“北燕犯哪门子病,到咱们大周挑事,他们是外来的,这可是咱们的地盘,还是大云寺,他们能占到便宜才怪!”
“我看不然,那帮家伙既然敢到咱们大周,还把话说得这么满,总有自己的依仗才是。”
红尘的双眼紧紧盯着佛塔,对左右谈话声听而不闻,忽然,佛塔附近起了一阵旋风,下一刻,第九层宝塔忽然炸开,碎青石,砖瓦,金箔,还有好些零零碎碎的东西向下飞溅。
底下所有人目瞪口呆。
看这速度,怕是要‘伤亡遍地’了,好些人都闭上眼,惊骇欲绝。
红尘高声道:“铁牛!”
铁牛应声站起,猛地一甩开手里的麻布迎着上去,一卷,正恰好卷住那些零零碎碎。
除了有个把特别倒霉的,自己摔倒伤了点儿皮,其他人顿时安全,大家转头看向红尘,心中惊讶,还是赶紧道谢。
一转脸,众人破口大骂。
也有人惊魂未定,实在没想到不过来看个热闹,竟然还不小心就把命给搭上,实在不划算。
红尘可顾不上这些,轻轻叹了口气。
没一会儿,凌乱的脚步声响起,那三十个士兵惊慌失措,跌跌撞撞地出来,满脸惶恐,手里还扶着头破血流,脸色极为难看的郭品。
郭品出来,咬牙切齿:“大意了,大意了!”
别管是不是大意,看来北燕那边技高一筹。
众人都不由失望,心惊肉跳的:“不会吧,咱们难不成输了?”
“当然没有!”郭品怒道,“他们也陷入我布置的七杀阵,一定过不去。”
果然,下一刻,北燕五十人士兵,还有那个大和尚,齐齐走出,不过与大周这些人的狼狈相比,他们就显得齐整得多。
那大和尚还双手合十,呼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施主慈悲!”
郭品顿时脸上更黑。
北燕那一伙儿人,竟大摇大摆地走人,气势十足,神态嚣张,全然不把大周这边放在眼里。
到是那个北燕使臣脸上带着笑,过来跟大云寺的监寺大师道:“既然晚了,那就封塔,大家明日再战,希望明日能与诸位分个胜负。”
说完,当真派了几个士兵值守,和大云寺的僧侣一起拿皇封封了塔门,之后全回客房休息。
众人面面相觑,也不知如何是好。
事实上,郭品的样子极为狼狈,头破血流,嘴角还渗出一丝血丝来,明显受了很严重的内伤,他自己心里有数,勉强还能站着,气血翻涌,要是再多呆一时片刻,说不得就能晕过去,明日继续的赌斗,他说不定都出不了场,一咬牙,一把拉住红尘:“郡主,你可得帮把手,咱们大周丢不起这个人!”
红尘一愣——怎么扯上她?
只是实在没想到,郭大师居然会向她求助,林师兄口中的郭大师,可是个性子倔强的。
不过转念一想,当年林师兄和郭大师相遇时,这位还是年轻人,人总要成长,不可能一直孩子心性。
此事的确该管,红尘生在大周,虽未身处边疆,却也知道大周与北燕的世仇,说是血海深仇也不过分,双方都在战争中损失惨重,奈何她是周人,为国出力,理所当然。
红尘想了想,就道:“走,咱们去舍利塔,看看万佛塔的情况,还请郭大师也跟我说一说里面的情形。”
三郎皱眉:“你行不行啊?”
郭品一巴掌把徒弟拍走,连忙拉着红尘,也顾不上身上的伤,大跨步地就冲入旁边的舍利塔。
红尘上了舍利塔。
一上来,她一时却忘记自己要看对面,这座塔里到处是质朴的气息,金色的光芒笼罩,很多别样的气,在她的眼中分外明显。仿佛看到一尊又一尊,庄严肃穆的佛的影像。
“据说这里供奉了大云寺世代高僧的舍利子,不过也只是传说了,好像大云寺的僧人都没有承认。”
红尘微笑。
耳边仿佛能听得见接连不断地诵经的声音,让人心情疏阔,连郭品一进来,气色也稍稍好了些。
转了一圈,红尘才细细看对面。
虽然是夜里,不光周围灯火通明,她的视力也极好,再说,她也不是只靠眼睛来侦查敌情。
“一层宝塔,乃是风铃阵,北燕大雷音寺入门的基础,就是声如雷霆,风铃阵恐怕是音攻。”
“确实。”
郭品叹气,“今天对方根本没怎么操持法阵,只是任凭它自行运转,我过得不算难,但法阵乃是活动的,只要北燕那和尚愿意,立时就变幻无形,下一次还能不能这么容易犹未可知。”
红尘点头,知道郭大师吃了一次亏,也对北燕这些手段重视起来,她也不多言,细细审视,一边看一边啧啧称奇:“咱们大周还是很有君子之风啊!”
大周布置的法阵,多为迷踪阵,八卦阵变形之类,纵然也是高妙,却留一线生机,就连算是杀伐之力很强的七杀阵,别看名字很吓人,但也留下空隙,不为伤人,只为了让人暂时失去行动能力而已。
可北燕却不同,风铃阵别看名字好听,可若是操持阵法的人一动杀心,立时便是步步杀机,更别说各种形煞,都是大煞,里面还一环套一环的陷阱。
郭品的脸顿时阴沉。
他也没想到北燕这般没有风度。
“哼,全是歪门左道,邪性十足,哪里有堂堂大国之气度!”
红尘皱眉:“从七层宝塔到十三层宝塔,煞气弥漫…”她脸色忽然一变。
“怎么?”
郭品也吓了一跳。
“这里可是佛门,北燕竟然控制兽魂来布阵?”
红尘探头出去,仔细看,果然见隐约有毒蛇的黑影遍布,缠绕在宝塔之上,竟没有被佛光殃及,不觉吐出口气:“高人!能在佛寺之内,破开佛力的防护,布置这种杀阵,确实高明。”
郭品叹气:“郡主您就别说这个,可有破解之法?”
他自己都让人伤的头破血流,哪里还不知道对方不好惹。
“…唔,我怎么觉得北燕这些人很悠闲,胜券在握似的,就这么扔下法阵,连管都不管,任凭我们来看?”
红尘眨了眨眼,扫了下底下三个站岗的北燕士兵,见他们聚在一块儿,懒懒散散,一点儿紧张感都无。
郭品皱眉:“肯定是这些人稳操胜券…该死!”
红尘一下子笑起来:“别急,我在研究研究。”
她细细看过,点头道,“放心,虽然复杂,但并非不可破,郭大师布置的各种迷踪阵,也是一绝,咱们难,他们也难…不过,为了保险,我得回皇宫去求太后娘娘的佛珠和陛下的宝剑一用才好。”
郭品:“…”
第一百二十三章 太后
说得多么轻松,陛下的宝剑到还有点儿戏,他老人家对此事也非常看重,没准儿能通融,可要借太后娘娘的佛珠?那就不要乱开玩笑,根本不可能。
太后她老人家信佛,从年幼时起,身边就带了一串十八颗的佛珠,每次礼佛,都拿着它。
也只有这么一串,从不用别的。
连老人家七十大寿时,陛下送的,她都转手又给了皇后,半点儿都不留恋。
当年大云寺的先代主持,甚至亲自给这佛珠开光加持,愣是念经念了九九八十一天,一日不间歇。
佛珠就成了老太后的心头宝。
红尘笑眯眯地说,她想借一借老太后的心头宝,很大义凛然——为了大周的颜面!
郭品脑袋一热,就连夜快马加鞭,陪她回了宫。
夜里不能随意开宫门。
幸亏今天当值的是于逸。
于逸科举之后,皇帝除了让他进了翰林院,说是学习学习,还把他调到宫里,做了羽林卫。
羽林卫是皇家最要紧的禁军,也是皇帝最亲信的世家子和宗室弟子才能入选,从于逸的待遇也看得出,皇帝对于家还是相当看重。
一看是红尘来了,于逸连忙交代一声,亲自去愉贵妃的寝宫,昭阳宫求见皇帝。
郭品不觉有点儿意外:“这位小将军在宫里好像很有威望啊!”
红尘也看出来了,于逸对宫廷相当熟悉,左右的羽林卫都对他客客气气的,就说这等天色已晚,还敢闯皇帝宠妃的寝宫之事,换了别人,只是想一想就吓死了,偏偏他做起来轻描淡写,完全不当回事儿,别人也见怪不怪。
“于小将军和我们不同,他是在宫里长大,小时候皇后娘娘还亲自教了他两年。”
一帮羽林卫也八卦,“好些人私下里说,皇后娘娘怕是把他当子侄看待,十分疼爱,这些年皇后娘娘闭宫不出,可但凡于逸求见,也还是会见一见,寻常也要他送自己的功课进去给娘娘审阅,但凡给晚辈们礼物,总也有他一份。”
“就是于逸这小子不知好歹,次次得了娘娘的赏赐,也不见有多高兴。”
这些人显然关系都很好,说话没什么顾忌,也不怕那位小将军生气,带着点儿半开玩笑的兴致。
红尘这时才想起,好像还真是,皇后娘娘也是武将世家出身,似乎祖上和于家还联过姻,算是世交。
前阵子还听说,于将军为了儿子的婚事,求到皇后那儿,皇后也上心,专门叫了于逸过去,又择名门淑媛为他说项,只是看于逸今天的气色,依旧晦暗,还显得有些憔悴,半点儿桃花运的征兆也无,想来还是没能成。
偏偏他爹大概也不敢用强硬手段了,肯定是害怕招惹月老,生出事端会倒霉。
红尘觉得从于逸的面相看,或许一生无妻无子,当然,一线生机还是有的,可即便有,也不算圆满,对他来说,也许并非好事。
这会儿没工夫搭理青年小伙子的爱情是非。
不多时,皇帝先召见郭品。
红尘是个女孩子,暂时在偏殿里静候,昭阳宫的宫女连忙给她上了茶点,显见对这位新晋的郡主也了解的很。
等了有半刻中左右,就有个小太监来请她。
小太监殷勤的很,红尘塞了他一个荷包,他也大大方方揣袖子里了。
外面人不知道,红尘记得当年皇帝身边的太监,收礼都收的挺大方,有两个陛下贴身的亲信,也不拒绝皇子和后妃的赏钱。
昭阳宫
这地方感觉就比不上甘泉宫,阴气沉沉的,让人难受。
“阿尘来了,坐。”
红尘见过礼,也没客气,就着小太监搬来的绣墩坐下,郭品却还是得老老实实地站着。
别看在外头,她一个没有实权,纯粹只挂个名头的郡主,和人家皇帝爱重的郭大师没法比,可在宫里,她才是皇帝的晚辈,‘孙女’,能和皇帝说说笑笑,郭品见了她就得毕恭毕敬。
郭品显然说过一遍。
可皇帝还是又问了一遍。
红尘想了想,干脆也不管皇帝懂还是不懂,拿了纸笔把万佛塔的形局画了一遍,各种可能会有的复杂变化也说了说,她说得生动有趣,虽然多半是忽悠人,却立时把皇帝忽悠得重视起来,甚至隐约觉得红尘的实力,比郭品还高出一截。
毕竟,郭品唠叨半天,说的都是他听不懂的术语,脸上的表情还显得为难,一看模样就底气不足,可人家小姑娘却胸有成竹,似乎尽在掌握中。
皇帝想了想,还是应下:“朕的宝剑,你自去挑,选中哪一把都可,至于母后的佛珠,你去找皇后带你去要…或许母后会给皇后几分面子。”
几句话就听得出来,皇帝和他亲娘没什么话说,到是皇后和太后更亲密些,这到不常见,大部分太后都是儿子是块儿宝,儿媳妇就是杂草。
皇帝踟蹰半晌,还是没去甘泉宫,只让红尘和郭品自己去拜见,两个人离开昭阳宫,却是于逸等在门口。
“郡主,郭大师,在下送二位。”
他还是穿着羽林卫特有玄色紧身长袍,腰间的玉珏却换了一块儿,通透的羊脂白玉,很是精巧,缀着明黄色的平安结。
红尘扫了一眼,目中有些奇异之色。
于逸一路送他们到甘泉宫门口,自己过去敲门,里头守门的小太监显然也和他相熟,说了几句话,竟是亮了灯火。
不过片刻,皇后就穿戴整齐,也没让他们进门,直接乘坐肩舆出了大门。
顺手还让红尘也坐了上去。
“刚才小逸派人来说过了,阿尘,太后那儿我也没把握,不知用别的佛珠可好?”
皇后把自己的佛珠拿来给红尘看。
“这也是佛前供奉许久,开过光。”
红尘看了一眼,苦笑:“还是先去求求太后,说实话,这一次的对手的确不凡,郭大师还受了重伤,若不能全力以赴,我心中底气也是不足。”
皇后顿时笑起来,展开眉,那种美态,不光看得底下一群护卫的侍卫目眩神迷,连红尘也眼花。
这样的姿容绝代,怕是再过上十年二十年,头发都白了之后,她也是最迷人的老人家。
有时候真正的美人,已经超脱了容貌,更让人痴迷的,是气质。
很多人说红尘像皇后,但恐怕真把皇后当成心尖尖的人们,绝不会觉得像,两个人的气质毕竟是大为不同,皇后是冰冷的玉,亘古不变,红尘则像一棵树,郁郁葱葱,生机盎然。
太后很早就不理会宫里的事儿,退居怡华苑,养了一园子花花草草,还养了一只猫,两只狗,再加上一对儿会说话的鹦鹉,漂亮的黄莺。
老太太日日溜猫逗狗的,日子逍遥,寻常只喜欢皇后去奉承,其他人,连愉贵妃也显少看见一见。
一行人才到怡华苑门前,却见灯火通明,太后娘娘显然还没有休息。
皇后一皱眉,总觉得怡华苑有点儿乱。
她的肩舆一到,就有几个太监过来开了大门,簇拥着他们一行人进去,没等多久,太后就召见。
两世以来,红尘还是第一次见到太后。
老太后没穿戴太复杂的服饰,就和寻常农家老太太似的,慈眉善目,只是用的头饰精巧了些许。
“阿桐来了。”太后的眉眼间到像是有几分忧心忡忡,不过没表现出来,一把拉着皇后,细细看了看,“嗯,好,气色不错,你该多出来走动走动,别整日戴在甘泉宫,那地方冷,没事儿就来陪母后玩,要是他难为你,跟母后说。”
老人家年纪大了,脑子却不糊涂,人也爽利,当年也是武将出身。
大周朝都一连出了好些个皇后和皇妃,似乎皇家的人,就是喜欢把心爱大将的妹妹,女儿,通通弄进宫,好像他们进了宫,就更容易控制似的。
太后年轻时,也是能上马打仗的厉害人物,如今年纪大了,身子骨还硬朗。
皇后笑应了几句,就把红尘他们介绍了下。
太后一看到红尘,愣了愣神,笑道:“这孩子长得好,让我想起你刚进宫的时候了,也是这么鲜亮,又淘气又活泼的,你还和宓妃整日里较劲,人家老让着你…”
“母后。”
皇后皱眉。
太后笑了笑:“好,好,不说了,不说了。”
都是过去的事儿,说来也让人心酸,那些个宫里的旧人,一个一个地凋零消失,她也老了。
“好孩子,这么晚来找母后,可是有什么事儿?”
“哎,母后,儿臣带着孩子们过来,真有件事儿想麻烦母后。”皇后悄悄把事情说清楚。
一听要借佛珠,老太后立马摇头:“不行,不行,别的时候也就罢了,这阵子我正让国师给我的佛珠再次开光,至今已经三十日了,可不能间断,一间断,说不得它会被毁了,那可是我的命,不能给你们。”
皇后一怔。
太后摇了摇头:“要我说,输赢也没什么要紧的,难道咱们在这上面赢了,就能多有脸面?输了还能让北燕从此老实下来,要想赢,就光明正大地在战场上去赢,那才痛快,好了,我这儿还有事儿,你们且去吧。”
她老人家最大,一声令下,皇后也不敢多留。
一行人只好出来。
皇后叹了口气:“没办法,总不能缠磨太后去,而且也来不及了。”
红尘耸耸肩:“哎,还是看看有没有能和太后娘娘的佛珠相媲美的,没有的话,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正说着话,刚离开怡华苑,后头就传来一阵嘈杂声,乱七八糟。
“停。”
皇后皱眉,想了想,吩咐肩舆掉头回去。
一进门,便见好些个人步履匆匆。
太后身边的刘姑姑走出来,领着几个宫女,还有两个拎着药箱的太医正打算进怡华苑,一见皇后,连忙拜倒。
抬抬手让她起来,“这是怎么了?”
“娘娘,吉吉好几日不肯进食,今天更是就这么躺着,也不动,直哼哼,招来兽医看过,说可能是误食了什么东西,还给开了药,可也完全不见效,太后刚才都急坏了。”
刘姑姑叹气,“这一整日,太后的心情都有些不妥。”
皇后恍然,怪不得今天她一看,虽然太后面上没什么,却显得有些烦躁。
换了以往,她老人家便是不答应借佛珠,也会给她面子,把话说得委婉些,再怎么样,也不至于不顾忌大周和北燕赌斗的胜负,说不得会帮着想想有什么东西能替代,今日却有一点儿反常,原来是心情不好。
正说着话,太后身边另一个姓马的姑姑就出来,“太医可到了,吉吉不太好,太后都急了,吵吵着要抱着它出宫去找兽医。”
皇后吓了一跳:“那怎么成,现在都这么晚了。”她连忙下了肩舆,急步又走进去,也顾不上别的。
红尘也跟上。
太后的寝宫这会儿一片混乱,好多宫女嬷嬷都跪着求,外头还有人去催促太医快点儿来诊治。
反正都是大夫,太医能治人,也能治猫才是。
红尘再次进入寝宫的门,这回直接跟着皇后进了内室,都来不及见礼。
第一眼先看到被好好放在虎皮褥子上的猫,白色的长毛,天蓝色的眼睛,打理的毛色鲜亮,很是可爱,就是恹恹的,双目无神,隐约有泪光,一动不动,嘴角还有些呕吐物。
太后简直心疼的眼泪都要落下来,叠声喊道: “吉吉啊,我的小祖宗!你是怎么了,快告诉娘!”
红尘:“…”陛下,您现在和一只猫做了兄弟,请问感想如何?
皇后也顿了顿脚——我…列祖列宗们,您们可是跟一只猫一样辈分。至于皇帝,别说和猫是弟兄,和狗是弟兄也无所谓,那么个狼心狗肺的,说他是个畜生也不为过。
这话不能说,说了乃大不敬,可想一想总无妨,就是王法,也管不到别人心里想什么。
好几个太医被逼得没法子,折腾来折腾去,挨了猫爪抓挠无数下,开了药喂了喂。
奈何一点儿用都没有。
不多时,那只猫就迷迷糊糊地吐出一口血来,吓得太后脸色大变,几乎要昏死过去。
皇后连忙上前扶住,也是一脸无奈,看了红尘一眼,使了个眼色——这种时候,显然不适合红尘在多说什么,还是早点儿去准备一下,天亮了赌斗要继续。
红尘若有所思,目光落在那只大白猫身上,忽然上前行礼,低声道:“太后娘娘!”
太后勉强看她,好在老人家对红尘还有几分喜爱,提起精神叹道:“知道你忠心为国,可我现在没有心情,你去找皇帝,让他替你寻别的什么佛珠都好,别在这儿耽误时间了。”
“太后娘娘容禀,红尘虽不是大夫,却也看得出来,吉吉的情况不太好,太医们怕是起不到太大的作用,他们毕竟是给人看病的,应付不会说话的猫,力有未逮。”
那些太医顿时拿感激的目光看红尘。
他们平日里治的可都是人,这只猫才这么大一点儿,又不会说话,又把不了脉,怎么治?
现在能看出它大概是误吞了什么硬物,那也是几个从外头民间找来的兽医,还有兽园的小太监说的,他们本身都什么都看不出,可这些话,能跟老太后说吗?
太后一转头,目光落到红尘身上,隐约有些怒气:“那你的意思?”
“娘娘,现在这种情况下,药石罔效,恐怕只有请太医动手,直接开刀把东西取出。”
红尘一脸正色。
几个太医:“…”
太后的视线顿时落下去。
太医们的脸色简直不要太苦,一个个跪下磕头,自称无能。
“万万不可,这,这要是开刀,岂不是要刨开这猫的肚子,哪里还能活得了!”
一只猫死了不是大事儿,可太后的猫死了,谁知道会闹出多大乱子来。
虽然娘娘不是个动辄得咎的,奈何她老人家年纪大了,年纪一大,就有可能犯糊涂。
皇帝最近一直讨好太后,偏偏不得法,也许…太医越想越害怕,冷汗直流。
红尘也叹气:“问题是,我看这个吉吉再不治疗,真的会死去,别无他法了。”
太后一下子犹豫起来,轻轻抱起自己的猫咪,吉吉显然知道这是主人,喵呜了一声,还伸出舌头舔了舔太后的脸。
它的舌头舔在脸上可是生疼,但太后愣是跟没感觉一般。
红尘抬头道:“太后娘娘,若是太医们实在无法,就让红尘来动这个刀子如何?”
太后一愣,目光落到她身上。
红尘的年纪实在小,模样也不像能做这种事儿的,“你懂医术?”
“只是略知一二,不过我前一阵子曾经为了验证一种刀兵符的效果,曾经替兔子开过刀,而且我应该能判断得出来,吉吉体内硬物的具体位置,只要开一小口,把东西取出,马上包扎即可,血都不会流出太多,至少有九成把握能保证吉吉的安全。”
一帮太医全当红尘傻了。
可现在这种时候,有人来顶雷,他们自然都低头,一言不发,太后的视线转移过去,摇了摇头,也知道不好逼几个太医做这等事。
“皇后,你说呢?”
皇后看了红尘一眼,叹气:“母后,我这个干孙女乃是一位正经的灵女,刚刚为我大周祈雨成功,陛下也深知她的能力,连这次大周与北燕之间的赌斗,郭大师都请她来帮忙,身为灵女,或许当真有不俗的手段也未可知,若是母后实在没有别的法子,不如就相信她。”
太后摸了摸吉吉,感觉到它的呼吸都变得若有若无,心中更是难受,一咬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