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氏愣了愣,一时没回过神儿来,左右看了看两个儿媳妇,差异道:“什么?谁回来了?”
那人忙跪到地上笑道:“夫人,是大爷回来了!听说刚进了驿所,让给家里报个信儿,得等面圣之后才能回来呢。”
“人呢?!报信的人呢?!”甘氏忙站了起来,脸上急得都发起了红来。
“是铮鼓回来报的信儿,这会儿就在外头。”
甘氏也不顾什么避不避讳的了,忙叫人把那跟在白家大爷身边儿常年伺候的小厮叫了进来。韩筃也连忙起身,向王氏看去,就见她两眼有些发直,脸色也有些微微发白,想是猛的听了消息,一时有些无错起来。
一手扶住甘氏,韩筃一边冲大嫂笑了笑,王氏也抬头茫然的左顾右盼起来,看到韩筃的笑,方勉强扯了扯嘴角,随即一并向门外看去。
铮鼓是个二十多岁的小厮,和白安珩身边儿展纸那四个情形相仿,也是自幼伺候在主子身边的。他是年岁最大的一个,这会儿心知定是夫人高兴过头了,才叫自己进去说话,一进了门儿,便跪在地上磕头,也不敢抬头:“回夫人的话,爷跟几位同僚是一路骑马赶回来的。西北风雪大,若等下了大雪那道就要封了,虽送了信回来,可想必那信走的还没爷们骑马来得快,才叫老爷夫人没提前收着消息。”
甘氏的声音发颤:“你们大爷怎么样了?在外头过得可辛苦?他回来路上有说要吃些什么?”说着,忽的想起还没叫人去收拾呢,忙转头冲王氏道,“叫人把梳洗沐浴的水预备下,他小时候最爱吃桂花糕,一会儿让厨房预备下…”
铮鼓跪在地上,仍没抬头向看去看,可嘴角却不由得轻轻抽了抽——大爷还是在十二三那几年爱吃那东西的吧?不过人在军中这些年,怕是回来后有什么都是极好的,夫人愿意预备…就预备吧。
王氏忙颤着声的应下,回头吩咐身边儿丫鬟回去准备。
韩筃见婆婆跟嫂子都慌得有些乱了起来,忙笑道:“母亲,也该叫砇哥儿跟三弟弟回来了吧?父亲和二爷人就在宫中,怕是能得着消息倒不急。”
“这话极是,快遣人去韩府,把大少爷跟三爷接回来!”甘氏这才想起,忙让人去接孩子。
第64章
甘氏留着那铮鼓足足问了半个多时辰,这才想起叫他下去歇息换洗一番。转过身儿来,又一连串儿的吩咐下去,让厨房预备往日长子爱吃的一些菜肴。
韩筃知今天家中事多,又自觉身上并没哪里不好,便在这里帮着婆婆一并预备这些想得想不到的之处。
一家子的女人足足等到外面天色大暗、各处都点上了灯,又好半天,才听见前面来报——“老爷带着大爷、二爷一起回来了。”
这位大伯,韩筃此前并没见过,就是上一世也不甚了解,只听说他在西北打仗,其余的,就全然不知了。
今日,方是头一回同这位大伯相见。
个子约么比白安珩高上半头的样子,肤色黝黑,神情冷峻。分明一样长了一副白家人那和煦俊秀的面庞,却显得线条分明,周身气势凛冽。双目一扫,便叫人心中怯怯不敢直视。
好在,似乎因是回家,他身边那股子沙场之气早已收了个七七八八,便是如此,还是叫韩筃心中不由得有些忐忑,行过了礼、问过了安,便站到了甘氏身后。
再抬起头来时,就见自家丈夫两眼发亮的看着自的大哥,眼中满是敬佩憧憬之情。
韩筃眨眨眼睛,想起每回与他说话时,但凡说到白安玙,他便口中带着几分敬佩之意的同自己滔滔不绝。想来他们兄弟间的感情极好,这会儿见他如此开怀,也是应有之理。
进门先跪拜过白錾同甘氏,就被甘氏边哭边拉到面前,在他背上着实拍打了几下,便抱着大儿子哭了起来。
黝黑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却又无话可说,只得低着头,任母亲拿自己撒气,却一时找不出话来安慰。当年虽是负气走的,人到了军中,也曾因水土不服、吃穿不惯心中隐隐有过悔意。可直到今日,他也没真正后悔过当日的决议。
哭骂了约么小半个时辰,甘氏方缓缓收泪,再抬起头来,两只眼睛红肿的跟对桃子似的,眯着眼睛指着自家大儿子:“这一回回来,你可还要走?!”
白錾忙咳嗽了一声,拍拍老妻的胳膊,安慰道:“皇上今儿个亲见了他,让他进了侍卫司,虽官不大,可好歹也是天子近臣。”
白家两个儿子,一个做了皇帝身边儿的侍卫,一个做了知制诰,更有一个老子成天顶着个大学士的身份见天在皇上眼皮子底下晃悠、出出馊主意。想必今年的年礼白家怕是要收到手抽筋了。
甘氏不管儿子的官职大小,听说他人能在京中了,这才松了口气,又瞪着那黑了不知多少、比以前粗砾了不知多少的面孔,抱怨道:“若不是皇上的旨意,只怕你连我跟你父亲的终都懒得送了吧!”
这话却是重了,白安玙忙又跪下,低头抱拳道:“儿子不孝,愿母亲责骂。”
翻来覆去只这一句,甘氏见他连耳朵根子都红了起来,知他自幼便有些嘴拙,虽能做得出好文章来,可偏偏一到嘴上,就再说不出来。眼圈儿再一红,又拉住了他的手,这才想起周围环着的这一屋子老幼。
“你为国进忠、为圣上分忧我自不会怪你,可你也是有家小的人。”说着,抬头冲着砇哥儿招招手,“你还没听见砇哥儿叫过你父亲吧?”
见身边儿走过来一个瘦瘦小小的人儿,白安玙慌忙抬头,就见一个不过六七岁的男孩子,眼中带着几分期待、几许紧张,小脸儿绷得红红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让身边的甘氏晃了晃他的小肩膀,才弱弱的叫了声:“父亲…”
这话甘氏教了他一下午了,可他从没见过父亲,倒是更熟悉祖父和二叔。这会儿猛的看到了白安玙,他根本不敢叫大声音。
白安玙的脸也是僵的,身子也是僵的,这会儿他还跪着,跟六七岁孩子的高矮差不多。听了这一声父亲,一时不知要站起来严厉的点点头?还是拍拍他的头?又或是就这么跪着拍拍他的肩?
白砇见自己叫过了之后,父亲就这么一直盯着自己,倒跟自己背不出书来,先生那严厉的模样极为相像,不由得退了一小步,缩在祖母的怀里,眼圈儿也发红了起来。
甘氏知他们父子众没相处过,只怕自己这个大儿子还不如二儿子知道怎么跟小孩子相处呢,忙把砇哥儿抱到怀里,又瞪了白安玙一眼:“这些年,你这家里、你这儿子,可都多亏了你媳妇!一会儿回去,可得好好给她道道辛苦!行了行了,你先去换过衣裳再回来用饭吧。”
就着,就轰着他出去。
王氏担心的看看依旧红着眼圈儿的儿子,又看看早已陌生无比的丈夫,心中不由得升起一阵惊怕——要是…要是他不喜欢砇哥儿可怎么办?
毕竟,不管早年如何,现在他是一员武将,而砇原本就身子柔弱性子腼腆,他若真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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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氏跟在白安玙身后心惊胆战的走了,韩筃忙接过温湿的帕子递给甘氏,又帮她净面梳洗。
饭菜都在厨房大锅上温着,等那边白安玙换过家常的衣裳回来,白錾、白安珩也都换好了衣裳,全都等在正室。
“今日咱们合家团聚,便不分席了。”白安玙回来的事,甘氏可没巴巴的去通知那边的二房,不过二房的太太正在养身子,二老爷直到这会儿人还没回来呢,至于他家的那个少爷,更是着三不着两的成日家在外头留宿,怕是直到这会儿还不知道白安玙回京的事呢。
白錾发话,众人便围着大八仙桌各自落座下来。
看看两个已经成家的儿子并他们的媳妇,又看看长孙和自己的小儿子,白錾只觉得心中极为熨贴,含笑举起手中酒杯,众人忙亦举杯起来,共饮一盏。
韩筃没敢喝酒,杯中的也并不是茶,而是温水。用过后,等白錾举箸,众人方动筷子。
一顿饭虽仍是半声不闻,可却是人人心中欢喜舒畅。甘氏一边吃着,一边叫人不住往白安玙那里布菜,白安珩悄悄抬起眼皮,见自己大哥来者不拒的低头依次把母亲叫布过来的菜都吃下了肚,只在遇上似是不喜欢的菜色时,才微微皱一下眉头,可还是塞进口中,不由得低头暗笑了起来。
今儿个回来的路上时,大哥可没这么不爱寡言。这话似也不大对,应该说,大哥只要对上母亲,就会变成那有话说不出的了,可平时,虽不大爱言语,却也并不畏惧跟人争论。
今日回来时父子三人回来时都没骑马,三人都挤到了白錾的车中,说了一路,也谈了一路,只有些话,不必让家中母亲、妻小们知道便是了。
一顿饭用毕,甘氏又压着白安玙嘱咐唠叨了小半个时辰,才放大儿子离去。白安珩也带着韩筃过来,甘氏这才想起,脸上带着些许歉然:“今儿个辛苦你媳妇了,明日不必过来了,好好歇上几日,今儿个连晌都没叫你歇成。”
韩筃笑道:“哪里就累着了?今日大伯回来,正可不就是家中近日最大的好事了?媳妇心里高兴还来不急,又如何会累着?”
甘氏笑笑:“今儿晚上吃的不还是你最爱的那个什么辣子么?怎么那行子倒不辣,改成甜的了不成?罢罢,快些回去吧,不然老二又该心疼了。”
被婆婆打趣出来,韩筃低头跟在白安珩身边。出了正屋,白安珩便拉住了她的手,带着她缓缓往后头走去,低声道:“今日可累?”
韩筃微微摇头:“可巧了,今儿个晌午也不困,没睡也没妨碍的。”
白安珩这才微微松了口气:“今日可害过口?”
“早起时胃口有些发酸,过了那会儿倒好了,晌午用饭时也没再难受过。”
“明儿我跟大哥要一起去一趟五皇子府上,你可有什么要带给五皇子妃的?”
韩筃想了想:“之前理出来的还有几张菜谱子,还有两坛子她说过的糟蘑菇…”
白安珩嘴角弯了弯,先是自家娘子查出有孕来,出不得门儿,五皇子妃虽能招待人上门去做客,却不好往外面臣子家乱跑。后来又有半个月前五皇子妃也查出有孕来了,这两个姐妹虽不能见面,却几乎隔三差五的就互换贴子送送东西。
上头写的、说的,竟以都是各种吃食为主…真不知这姐妹两个在韩家是怎么过的?莫非天天琢磨这些?这才刚一嫁出门去,就成日家再研究起来了?
“好。”一面柔声应着,一边帮把她帘子打得再高些,等她进了门儿后便吩咐人预备下明天过五皇子府要带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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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氏一心忐忑的跟着白安玙回了屋,又让人预备热水、衣裳。
“面圣前梳洗过了。”
王氏的身子又一僵,垂头转过身来,低声道:“爷可要用些热汤?一路走来外头怪冷的。”
白安玙拖下外头的斗篷、大衣裳,听说皱了皱眉头:“不必。”西北那里比这边还冷,他用过晚饭心里本就燥热得很,这会儿根本不想吃什么热汤热水。
王氏的脸色更白了,仍是低着头,一时不知自己该做些什么。
谁叫他们太久没见,之前又只短短相处不过三个月的时候?
屋中一时寂静无声,竟没半个人说话。伺候着丫鬟们原本心中高兴,大爷回来了,这家也就该像个家了,可现在…
第65章
几个丫鬟面面相觑,原本得用的、王氏身边儿的大丫头虽有心说几句话,让屋子里的氛围松快松快。可那边闭目坐在椅上的白安玙身上散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来,让丫鬟们连大声儿都不敢有半丝儿。
这,可是上过沙场的人,也是真刀真枪拼回来的人,更是手中染过无数鲜血的人…
“…爷,可要歇息了?”外头的天色早已暗了,王氏呆在这处屋中,竟忽然觉得这个住了一年多的屋子竟不像自己平时的那个“家”了,在这里,怎么呆都别扭、怎么动都难受,连大气都不敢多出一丝。
她想躲、躲到砇哥儿的房里去,只有抱着那个与自己血脉相通的儿子,才能觉出自己还是活着的,就跟以往一样。
没他时,砇哥儿就是自己的命。而现在他回来了,她却更加觉得只有砇哥儿才是自己的。
想当年嫁进白家之前,她就知道白家是书香门第,白家大爷也是学问极好的。可没想到,自己才刚过门,他…竟然从军去了。
莫非,他是厌恶自己,才远远的躲了开去?那三个月的日子,是不是才是把他逼得离家出走的愿因?现在自己不是更应该躲出这间屋子去?连同自己的亲生儿子一起远远的躲开,万万不要招了他的眼、别惹他生气…
屋中寂静无声,让白安玙呆得极不自在。他习惯了在军中时,帐篷外头不时传来巡查士兵的脚步声。更不习惯这温香的屋子,和舒坦的椅子。
微微睁开一丝眼睛。王氏便垂头站在不远处,能看得见她的额头,却看不清她的面孔。可白安玙却能在她身上觉出惧怕来,就跟自己遇上敌人时从他们身上散出来的那种恐惧一般、就跟军中捕获回来的那些俘虏一般。
可…她毕竟是自己的妻,虽自己早就记不清她的模样。
更不必说她还给自己生过儿子…
“对你媳妇好一点儿!”这是母亲晚上用饭时戳着自己脑袋嘱咐的话。他也想对她好一点儿,可他…他也不知要怎么做啊…
刚一站起身来,就见王氏身边微微抖了一下,脚步也往后错了半错。白安玙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烦闷——若天天这副模样,自己回家哪里还松快得下来?
心中冒出一股气闷,催得他朝门口儿走了几步,道:“书房可收拾出来了?”
站在门口儿的一个丫头愣了愣,嘴唇打着哆嗦、眼中满是惊恐,结结巴巴的道:“回、回大爷、爷的话,还、还没…”他今日突然进京,府里又没提前得着消息,就算勉强收拾出来,可有些地方到底还是有所遗漏。尤其是书房——谁头天回家就要往书房住的?就是来客,也没赶在今天的道理啊!
白安玙看了眼那丫头吓得面孔煞白,心中更是烦闷,再一回头,就见王氏已抬起头来,脸孔同样是发白的,眼中带着一丝迷茫,以及一丝…绝望。
是啊,就像自己挥舞手中刀剑时,在敌人眼中看到的那种绝望…
想要走出去的脚步顿了顿,白安玙鬼使神差的转回身来,几步走到王氏身边儿。见她仍旧茫然抬头看向自己,似乎不知自己为何又回来了似的,在她还没开口前,又鬼使神差的一把拉住她的手,拽着她走进了里面卧房。
对她好一点儿?这到底要怎么做?细的他来不了、也懒得琢磨,粗的…却还是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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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韩筃还是去给甘氏请安了。笑着道自己在屋里窝得身子难受,只想出来走走,甘氏这才做罢。
婆媳间说笑着,又过了一会儿,才见王氏匆匆走来请安。
韩筃诧异发现,原本一直只是静静坐着、只是带着得体的淡笑应声的王氏,今日…竟像是活了一般?
虽她步履有些缓慢,给甘氏行礼时动作也有些慢,可那脸上、身上,竟像会发光了一样!就好像一株假花儿,一夜之间竟“活”过来了一般!
韩筃眼中露出一丝惊诧,朝甘氏看去。甘氏先是愣了愣,随即拿起帕子握着嘴吃吃笑了起来:“坐吧坐吧,快别累着你们两个。”说罢,拿眼睛在二人身上溜来溜去,又转头跟身边儿的刘妈妈笑道,“看来啊,我以后的孙子孙女怕是要抱断我的胳膊咯!”
刘妈妈立即应声道:“那可是太太的福气呢!”
两个媳妇都垂下了头,从脸上、到脖子上,全都通红的一片,仿佛把这正堂屋都烤得比平时更热上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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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清早,白安珩就跟着长兄一早到了五皇子府上。幸好今日正是自己轮休,又恰巧皇上昨天金口玉言,叫大哥歇上几日再走马上任,这几日子可在家中好好休息,以慰天伦,这才有功夫跟他一起上五皇子府。
不过更巧的是,昨天五皇子也正在宫中,二人自是见过一面的,也是五皇子开口邀他今日过来叙叙旧情——不过白安珩觉着,头日说不定是五皇子故意在那里堵人来着。
许是头些日子往京中赶路的时候骑马骑过了头,今日白安玙对坐车出门并无反感,在车上一路闭幕养神,过了一阵儿,方听外头说了声道了。
“这便是五殿下的府邸?”打开帘子跳出车中,便抬头打量着面前这个府邸。
白安珩恍然笑道:“大哥走时五殿下还没出宫,这正是后来建的。”
白安玙再点点头,见二弟递上贴子,那看门的忙笑着往里头请,大门大开,五皇子府的长史早就闻声出来迎接二位,一路点头哈腰的请二人进了府中。
两边相见,多年未见的二人久久相视半晌无声,白安玙只跪在地上、抬着头,心中亦是感慨万份,五皇子上前两步,拉起他的胳膊,许久,方叹了一声:“如瑾,这些年,辛苦你了…”
白安玙顺势站了起来,闻声,抱拳道:“五殿下何出此言?”说罢,抬头一笑,“入军从戎本就是我自幼所愿,五殿下何必自责?”
五皇子也不禁笑了起来,这一笑,便仿佛一下子回到了七年前,那时,二人正是年轻气少,胸中满是凌云壮志。一个以天下大业为己任,一个想戎马征战护国保家青史留名。
白安珩垂头站在一旁并不做声,他自然知道自家长兄跟五皇子的交情,两人多年未见,何必让自己当那电灯泡?
正想着,此时外头就进来一个电灯泡儿。
“殿下,皇子妃说了,收着白二奶奶送来的东西了,让跟白二爷说一声,她那儿预备了些东西给白二奶奶,让二爷走时受累带过去,还让问白二奶奶的好。”
五皇子听了,挑眉笑道:“回去告诉皇子妃,说我知道了,走时叫白二爷稍着,还有什么东西让她慢慢想,想起来就都预备上,等晚上让白二爷他们一并带走。”
那人得了信儿忙退了下去回话不提。
这边,五皇子则一脸揶揄的冲白安珩笑道:“我不大常上你家去,不然,这送东西的活儿她就该叫我包了。”
白安珩尴尬一笑:“这是应该做的。”
“应该做什么?鸿雁传书的雁?”说得白安珩又低下头去,方对白安玙道,“你不知道,我这媳妇跟你二弟的媳妇是姐妹,二人感情极好,要不是都有了身子,只怕日日聚在一处也是有的。”
韩筣的那里弄了个大本子,里头密密麻麻写的都是些稀奇古怪的主意。有给她自己铺子上想的,也有给韩筃那处铺子上想的,她嫁过来后,自己头一回看见那个本子稀奇了好半天,她还不好意思叫自己看呢,说是嫌字丑。
“一家的姐妹本应如此。”白安玙也过了初见时的模样,更显出几分少年时相处的自在来了。
“你家的还好?你那儿子我叫葱珮带来见过,是个通透的孩子。”
“昨日没细说话,等晚上回去,再叫他过来问问。”那孩子他不是不想亲近,只是时候太紧,还没机会细细说话呢。至于妻子…白安玙觉着,昨天自己似乎对她已经表现过如何“好”了来着。
“莫管的太严,不然再跟你当年似的,看你到时后不后悔?”
听五皇子打趣,白安玙眉头微抽了两下,他当年…不提也罢,现在想想,也难怪母亲生自己那么大的气呢。
三人先后落座,五皇子对下人道:“去瞧瞧姜先生可起了?若起了,请他过来一并叙叙。”
姜哲成了五皇子的幕僚,因皇子府里的酒好、菜也好,他又是座上宾,每回来了都是盛待,倒是十日有二三日是干脆住在五皇子府上的。他为人不拘小节,倒也难怪外头会传出那难听的话来。
下人闻声忙去西院看顾,没过一会儿,便见姜哲施施然的走了进来。
五皇子要同白安玙细说分别后的事情,姜哲就扯着白安珩一路神聊,聊着聊着又说到了两家里面那不省心上头了。
“听说你家二叔这几日正四处钻营,到处请人吃酒?”
白安珩扭头看了看姜哲,见他斜挑着眉头,一副似笑非笑极不正经的模样,不由得有些气闷。自家老父时常道貌岸然的说些旁人家的八卦风闻,那副样子让见了的人无不以为他正说些什么家国大事。可这位内表兄则是无论说什么都跟说风月花雪似的,显又是另一种境界,自己何时能赶上他们一二?
第66章
白安珩脑子里神游着,嘴上却没停:“听说二叔这几日倒是晚归。”说着,嘴角不由得挑了挑,“二叔问过父亲,他回京打点京官的一二事。只不过…”又看向姜哲,“哎,二叔当年在任上的事情也不知被哪个抖落了出来?叫几位原本就不相合大人知道了,正拿这事做文章呢。父亲自保已是艰难,哪里还能帮他走动?”
姜哲也一仍惆怅的长叹一声:“可不是么?白大人辛苦呐…”
见他说的跟真的似的,白安珩垂下眼皮,忍着翻白眼的冲动。这事,是父亲自己故意抖落出去的,成心叫那些人拿着做文章好来堵二叔的嘴,也算是给炙手可热的自家降降温。之后姜哲也不知是打哪儿听说了这事,那日还拉着自己出了一通的馊主意,这会儿就又装上了…
“前几日听说那个叫韩什么笵的,在风雅堂花了三千两银子包了个姐儿,还请成日请你家堂弟去一并吃酒寻乐。”
见他说着说着又眯起了眼睛,白安珩往后躲了躲,点头道:“是已有几日不见堂弟了。”
“哼,这两个倒是恶心人的慌。”姜哲眯起了眼睛,脑中不知又在琢磨什么,白安珩见状,也不吭声。这人肚子里的坏水比自己多,这种时候,自己就在一边看着便好。
白安珩清楚,遇着韩笙那样性子的,自己帮他出出主意没关系,可遇上姜哲这样的,只要在一边看着就好。他肚子里的坏主更意多,有些非君子之道也敢使出来,在一边看着又乐呵、又解气,比自己动脑子还要扫尾岂不更自在?
想着,便安心喝茶,支起耳朵又听着那边大哥跟五皇子说话。
五皇子在问军中的事情,白安玙到西北军中可不是白去的,他是读书人出身,偏又爱武,到了军中之后且受过一阵排挤。硬是耐着性子,熬了几年、又立了大小军功数件,才渐渐得了周围人的信任认同。
这些年步步升迁,虽只是一步一步慢慢往上头爬着,却非那些过来混资历的纨绔可比得的。
非但在兵将中混得人员不错,下头兵卒们也多有心向。
问罢那些事情,五皇子缓缓点头,虽从书信上得知一二,可到底不比亲口问的明白,垂目沉思几许,复挑眉道:“之前同姜先生合计过的那事,怕是这二三年间便会出了。”
那边姜哲白安珩二人也朝这边看来。
白安玙更是一凛,身子坐得更直了些。
“父皇有心动那边,户部近些年一直在积攒银粮…”手指在桌上一下下轻敲着,“兵部那边虽还没信儿,不过前不久韩府的老二到了兵部,他从往年的文书上查过一翻,怕是从三四年前,父皇就已经有了这心思,只是,但凡举兵,必要国库充盈方可,这几年倒是没有那天灾人祸的大事,只怕再攒个一年半载就差不多了。”
屋内寂静一片,另外三人都没有出声说话。
说罢,五皇子方朝白家两位兄弟看来:“届时只怕要辛苦二位。”
白安玙一抱拳,和白安珩同道:“自当听殿下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