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小时候抓的是什么?”韩筃见他兴冲冲的,便也没拦着,让人进屋去抱儿子出来。
白安珩一愣,脸上一红,扫了她一眼:“弓。”
“弓?!”韩筃一愣,又连忙问道,“那你大哥呢?”
“…笔。”
抓笔的哥哥这会儿从军当了武将,抓了弓的弟弟却是文职,还是状元,这可真是…
韩筃拿扇子挡着嘴,连连点头:“让顺哥儿抓,到时咱们反着看就是了。”
胖 小子这会儿更胖了,韩筃抱他沉手的不行,把他往桌子上头一放,见了那一桌子古怪东西,胖小子左看、右看,随即“咯咯”笑了起来,朝着当中一个花里胡哨的东 西爬了过去,就想往怀里搂,可那东西有点儿重,搂不动,于是,干脆一屁股坐在桌儿上,双手抱着那东西,头就往下凑,要拿嘴去尝尝那东西是什么味儿的。
第95章
韩筃看到顺哥儿抱着的那个东西笑得身上直颤,看着白安珩:“爷,什么时候把我放簪子、戒指儿的匣子给放到上头来了?”
白安珩嘴角抽了抽,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那匣子是个西洋物件儿,外头镶着红蓝宝还带鎏金雕花儿的,别说是个孩子觉着好看、晃眼,就是个大人见了,想选件儿值钱的东西怕是也会先去拿它。
“咳咳,不是凑数儿么?”白安珩眨眨眼睛,凑到韩筃耳边低声道,“看来咱们儿子同他父亲一般,也是个知道心疼妻子的。”
韩筃脸上一红,不去理他,忙叫人把那匣子拿了下来,又让顺哥儿去抓别的。
顺哥拿一件,父母俩就收一件。桌儿上的东西越来越少,顺哥儿爬的都累了,这对无良的爹娘还在一边儿拍着巴掌让他再选呢。最后,胖小子干脆往桌子上一坐,然后一歪,打起滚来——不抓了!累死了!
白安珩心满意足的拿起一本刚刚被自家儿子一脚“选”中的论语,递给身边儿的丫头,感叹道:“行了,先抱顺哥儿下去吧,明儿再让他选。”
韩筃也笑着点头,这对爹娘全都玩儿上瘾了,浑然把要“教”孩子去抓该抓之物的事情丢到了九霄云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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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抓周之前,天天白安珩他们院儿里都要演上一回“抓周”,一开始顺哥儿还好奇的摸摸这个、碰碰那个,时候久了,把他往桌子上头一放,他就跟知道了似的,随便拿小爪子拍上离得最近的一个,然后…就死也不动了。
两口子玩儿正起兴呢,奈何自家亲儿子不配合,也只得含恨忍泪的让人收拾了,不再折腾自家儿子了,可顺哥儿也没能消停多久——父母虽不折腾他了,可过两天就是他正经抓周的日子了。
钱妈妈见都这么久了,这两口子天天只顾着“玩”了,哪里真的训过?要是抓周那天真一个没抓好,到时可怎么办?
见钱妈妈半吞半吐的道说着,韩筃恍然,笑道:“妈妈也糊涂了不成?顺哥儿这几天玩儿烦了,到时你就把他往那些书啊、本啊、弓啊、剑啊的地方放不就成了?”
钱妈妈两眼一亮,一拍手:“老婆子果真糊涂了!”可不是么?这几天似是玩烦了,顺哥儿天天只要上了桌子,就会就近胡撸一件,只要把东西都摆好,把小少爷放进“好”东西堆儿里不就结了?!
钱妈妈兴冲冲的去预备了,韩筃笑笑,浑没当一回事,不过是抓个周,就冲白安珩兄弟小时候抓的那两件东西,韩筃就知道,就算过两天自家儿子真抱着自己的那个放首饰的匣子不松口,公公婆婆也只会一笑,不会多说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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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白府将亲朋友人几乎请了个遍,白府门口的车马也是川流不息,送礼道贺的人数不胜数。
胖小子这会儿正精神着,被人抱了出来,看着那前后左右一大群盯着自己两眼熠熠生辉的人也并不哭闹,随后,便被抱着自己的奶娘轻轻放到桌了去了。
耳中塞进“去、去、抓、抓、拿这个…”的话,虽然听不明白,可看着左右那被放了一整张桌子的各色小玩儿意,便是顺哥这么个还没记事儿的小孩子,却也隐隐觉着有点熟悉…
“喵…”
每日里除了吃、就是睡,要么就在满床打滚的雪团不知什么时候竟然跑出来了,且还跳到了桌子上头。
别的顺哥可能记不得,可家中的这只大白猫他却认识,胖小子咧嘴一乐,口水滴了下来,在桌子面爬啊爬,蹭蹭的就爬到了雪团儿身边,一把抓住它的大白尾巴,啊呜一口塞进嘴里…
众人先是愣了愣,随即便有些并不知道白家还养了这么只鸳鸯眼儿大猫的妇人就惊呼了起来:“别叫它挠着!”
正叫着,就见被咬了尾巴的雪团儿就着桌子一打滚,胖小子也跌到了它的怀里,然后四只爪子往上一抱…大猫四脚朝天的抱住了小男孩儿的脑袋,还伸出舌头去舔舔他的脸。
猫舌头上面有小肉刺,舔人时有些剌剌的,顺哥儿被他舔了两下,小脸儿上被舔着的地方有点点发红。
抬头看看雪团儿,正跟那对鸳鸯眼儿对上,“咯咯”一声笑了出来,整个小人儿就又冲大猫扑过去了。
甘氏笑得捂着肚子直喘:“快、快把那只小祖宗请回屋儿里去。”
白錾也一边微笑一面摸胡子,他们都知道这只猫,也见过,知道它乖,可白錾还是有些担心——别让这猫一不小心再给宝贝来上一下子?那可就要了命了!
夏荷连忙上前,把雪团儿抱了起来,奶娘过来连忙抱起顺哥儿。
猫没事,尾巴也没缺一截儿,顺哥更没事儿,被抱起来后还笑呢。可这周…还没抓呢?从没听说过抓周抓上只猫来的啊?吉利话儿再多,也没人给猫身上编过啊?
没法子,只好又把顺哥儿放了下来,眼中看不见刚才那只大白猫,顺哥儿“啊啊”叫了两声,转过头去看韩筃。
韩筃拿手指指桌子上头,口中说着:“抓一个、抓一个。”
似乎发现自家亲娘决计不会在自己没选东西前就把自己抱走了,顺哥儿再转回头来,小身子一翻,一屁股坐到了桌子上,爪子从身边儿随意扒拉过来一个东西——之前“练习抓周时”被他接连踢到边上十二回的论语。
韩筃忍着笑,拿眼睛去看白安珩,白安珩也正笑看着自家儿子,耳听着人道:“抓了论语、必跟他父亲似的,有状元之才!”心中却想起那天跟韩筃说过的话来了,转头也朝她看去。
文也好、武也罢,儿子之后不管怎么选,他们二人也不会横加阻拦。
热热闹闹的抓周过了之后,白錾当众把他早就选好的名字“砥”赐了下来,韩筃与白安珩谢过,又上族谱。
虽起了大名,可在家中还仍叫着他小顺哥儿,一来好听,二来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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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顺哥儿的抓周日,天气一天热似一天。白安珩每日忙着去朝中,韩筃担心他在朝中中暑,可又怕他人在皇上身边儿当差,让自家下人送冰过去未免不敬,正好母亲那里送了些轻薄新鲜的布来,做成衣裳倒是极凉快的,便带着丫头在家裁衣。
屋子里面众人忙着,雪团儿睡得四仰着腿儿,边儿上放着自抓周那日就死缠着雪团儿的顺哥儿,这小子也是仰倒着,只肢伸得开开的,跟雪团儿竟是一个姿势的。
手中拿着尺子、白安珩平日穿的旧衣裳正比着,耳听着门外传来匆匆脚步,一个丫头进了门儿,站在门外声音有些颤:“二、二奶奶…”
韩筃心中一颤,忙抬头向她看去:“怎么了?”
“周、周姑娘…没了。”
“啪嚓”一声,手中的尺子掉到了地上。
年方十五,连笄礼都还没过,年轻轻的一个小姑娘就这么没了?
心中只觉得惴惴的,韩筃忙叫人把这些东西都收拾起来,让丫头们拿素净衣裳过来。
虽她是晚辈,没自己这个年长的为她戴孝的道理,可毕竟要过去,且死者为大。
换过衣裳,韩筃到了甘氏那边,甘氏也得了这个消息,心中多少有些惆怅,见韩筃来了,笑着冲她招手。等站到她身边后,甘氏才吩咐道:“我让人去找你大嫂子了,一会儿你们妯娌过去看看,虽说是晚辈,跟咱们家也远些,可到底相识一场,你们过去送送。”
韩筃点头应着,这位周表妹从年前就病着,这多半年的功夫竟从没再见过她,如今没了…再想想她过来后这两年多的功夫,病着的时候比好着的时候还多,只怕真不是个有福气的。
心中轻叹,等王氏也过来了,二人才别过甘氏,朝二房那里走去。
从二房回京后,别看二房跟大房只隔着这么点儿的地方,二人竟几乎没去过几回。人进了院子,直奔周氏正房,请过了安,就要过去看看。
周氏一边抹眼泪,一边坐在床上嚎:“我那可怜的兄弟哎——!就留下这么一个独苗苗哎——!怎么就也没了呢——!”一边哭,一边拿手拍着腿,头上还裹着个帕子,太阳上贴着小个儿的膏药。
二人只得先劝了她一通,直说得嗓子发干,周氏这才放人:“我这又病着,也不好过去,你们姐妹情深,去看看她,也是送送她的意思…”
二人一阵无语,低头应声的退了出去。
跟着两个婆子出了门儿就朝东拐,进了一处小侧院儿,然后…两个人就都愣了。
这侧院儿,显是平时收放东西的地方,只一条细细的小夹道儿,两边儿一面是墙,一面是存放东西的三间屋子。中间一间屋子打着门儿,里头传来燃香的味道。
进了屋,就见一口单薄寿材放在中间,前头有个小香炉子,屋中除了有些陈旧桌椅再不见其它陈设。
往里头瞧瞧,似乎还有一小间儿,仿佛有床有桌的。
丫头素心正穿着一身的孝,跪在地上哀哀不绝。
莫非…周悦然就一直住在这里?!
看着那口棺材,韩筃只觉得心里底有些发冷,她又想起上一世自己死后看到的那棺材、那灵堂…女子若落得无依无靠之后,只怕…也就只能有这等结果了吧?!
第96章
一口薄棺,一个丫头哭丧,连半日也没停够,更没请来和尚念经、叫来道士做法。尚未及笄的周悦然,便被匆匆下葬了。
王氏和韩筃心中都不好过,不管这位周表姑娘平日再怎么招这两位嫂子的不喜,她也是活生生的一个人。
一 个无长辈教导、年幼失怙的弱女子,行举之间就是出错,自也不必稀奇。所以王氏也好,韩筃也罢,在看出其似乎有些春心萌动的时候,虽心里不喜,却也并不十分 记恨厌恶。她只是因为没有长辈教导,又无人为其将来事做主、心慌意乱之际看到让其心仪的男子,有失体统,也不是不能让人明白的。
所以二人听说周悦然被周氏禁足关到了偏院中,也就算了。可她们没想到,周氏竟会如此对她。
早看过周氏对她自己生养的几个女儿如此轻慢后,她们以为周氏对周悦然最差也就不过如此。可现在看看,莫非是她们太过高看周氏的为人了?
从二房回来后,二人向甘氏报了周悦然的事情,甘氏脸上也没什么笑意,冲二人点点头:“你们今日也累了,都回去好好歇息吧。”
等二人走了,甘氏才沉着脸,把今天跟着一起过去的刘妈妈叫了过来,让她细细说着二房那边的事情。
听过之后,半闭着眼睛,许久,甘氏才深深叹了一口气。她该怎么办?她能怎么办!她不过是看那周姑娘不成样子,借口让周氏把她关到了家里教养,少让她出来惹麻烦罢了。可她怎么竟把人给关死了?!
再听听那周丫头住的地方——又潮又阴、放旧东西的个破夹道儿。身边也只一个正经丫头伺候着。那是她周氏家的亲戚!是她原本想要弄回来当她家儿媳妇的侄女儿!
“天 下怎么会有如此目光短浅之人?”哪怕她好好把周悦然养到十五六,等她出了孝,再给她说门好些的亲事,那以后也是她家二房的助力!可现在倒好,她养亲戚倒给 活活养死了?!听说那周悦然病了后,二房根本就没请过几回大夫,这一病就是半年功夫,连自己跟两个儿媳妇给周悦然送过去的那些药材,听说也都到了周氏的手 里,给没给她用还是两说呢!
见甘氏生气,刘妈妈低声劝道:“太太也别为她生气了,怎么说这也是她的家里事…”大房本就管不了这些,提醒还算是本分,说的再多,那位还不知道要怎么折腾怎么想呢。
“我知道。”轻叹了一声,这事她也有错,错在那日提醒周氏,让她把周悦然关了起来。可不关又怎么样呢?那丫头要是再跑到自己家里来恶心自己跟两个媳妇,看着她给自己的儿子送东西表心意不成?甘氏不是菩萨,她也有火。
刘妈妈看她脸上怒气依旧未消,又低声劝解:“这事也只能如此算了,怎么说那也是二太太的亲侄女,那孩子养在她身边儿,这种事…咱们家就是说了,只怕她也不会心领。”
不旦不会心领,恐怕还要落埋怨…闭闭眼,甘氏无力的挥手让人下去,自己起身去了里间屋子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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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的匣子中,放着厚厚一落纸张。周氏瞪大了眼睛,连呼吸都有些粗重。
她不识字,所以这会儿只能让自己身边儿得用、体己的大丫头给她念着。
听听、听听!这里都是些什么?!
庄子、铺子、田地的地契!虽说都是老家那边儿的,可这些东西加在一起算一算…至少也得有十几二十几万两!
难怪当初周悦然她父母都死了之后,自己那些堂兄堂弟堂姐妹们一个个都红眼睛的要养这周悦然呢?要不是自己觉着他们这情形不大对、要不是仗着自家丈夫是白錾的嫡亲弟弟,这才把这丫头给硬要了回来…
嫁一个闺女才给多少的陪嫁?寻常人家几千两都是极好的了,就算是自己这样儿,因为要嫁入白家二房,这才是厚嫁过来的。可厚嫁又有多少?自己当年不过是两万两银子,可这现在眼巴前儿的这些东西有多少?!足足有二十万!
周氏深吸了口气,脸上的笑意变得狰狞了起来。幸亏自己当时手疾眼快,反正只要觉着有便宜能占,自己哪回都要往上巴巴。没想到啊没想到,这回竟真让她占了个大头儿!
周悦然死了,将军府的贵女再有二年又要入门了。这么大一笔银子现在都归了自己,再加上之后儿媳妇的陪嫁…虽说是庶女,可怎么说也是将军府,至少不会比自己当年差吧?
“呵呵、呵呵…”
屋里的丫头心底犯着寒,从刚才周氏从周悦然的屋子里翻出这个匣子后,周氏的模样就不对。现在念完了这些东西之后,她脸上的笑意更加诡异吓人了…
“太、太太…”一个小丫头蹭进了屋子,正听见周氏那不大正常的笑声儿,吓得站在门口儿直打哆嗦,“前、前头二老爷说要请几个客人…”
“咳、咳咳…”仿佛被自己的口水呛着了似的,周氏低头一阵咳嗽,几个丫头连忙上前给她拍背,拍了没两下,就见周氏忽然又抬起头来,一翻白眼儿…晕过去了。
“太太、太太!”
“赶紧去找老爷!”
“到大房那边找大太太过来。”
“快请大夫啊!太太要不行了!”
…
甘氏连小半个时辰都没躺够,就又听说二房那边出事了。
这一回,甘氏也不叫儿媳妇了,自己带着一身的怒气冲了过去。
那一地的地契、房契,那翻着白眼儿躺在床上直倒气儿的周氏,让甘氏一时连要说什么都不知道了。
忍着怒气叫人收拾了那些掉在地上的地契房契,自己不过拿过来翻了两页儿,就看出这些东西应该本是周悦然的。
无比诧异的转头看向正忙着的里间屋子,甘氏运了运气,脑中忍不住想到——莫不是周氏知道周悦然的身家、现在见其做自己儿媳妇无望、又舍不得这些东西,才干脆下黑手弄死了她吧?!
周氏这会儿已经晕了,一时半会儿没法子解释给自己听。甘氏连忙叫人把东西都收拾好。这才听见外头匆匆来迟的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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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中风?!”白鋆后退了半步,一屁股坐到身后椅子上面。
在屏风后面听着的甘氏也是一阵诧异——中、中风?!
大夫弓了弓腰,然后开始掉书袋。他半本儿医书还没掉完呢,白鋆就蹭的一下子又跳了起来,面目狰狞的一把拉过那大夫的衣领:“你只说还有没有救吧!”
大夫被他拉扯的咳嗽了好几声,连白眼儿都翻上了,喘了半天才道:“这个病…只怕之后都要在床上躺着了…”
下不得床、说不得话、连都都不能动一下,人也跟个傻子似的。
白鋆也是一气、随即又是一悲,再随即…心里又冒出一丝难过来。
怎么说,也是打打闹闹的过了这么些年的妻子,她给自己生了一个儿子四个女儿…这比例…算了算了,那就好好养着她吧。
周氏有多给他添乱,白鋆自然知道。就拿周悦然这事来说,从年前到她死之前,自己想起来后不知提过多少回让周氏给她请个好大夫,给那孩子瞧瞧的话,可她就是不理会,只说那孩子身子本来就弱,又说她自己还病着呢,怎么没见白鋆关心云云,无理取闹得让白鋆甩手不愿再管。
现在,人家孩子死了,连个正经的丧事都没给办,自己心里不大舒服,本还想晚上回来同她说说呢,结果现在可倒好,她倒瘫了!
无奈摇了摇头,让那老大夫写了几个方子下来,送走了大夫,这才忙转身儿回来——嫂子还在这儿等着呢。
甘氏板着张脸,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原本窝着的火儿、存着的怀疑,这下子全被自己这个妯娌给一下子拍没了。她可真是…从没按常理出过牌!
让丫头把那个匣子送到白鋆面前,甘氏道:“这是我刚才过来时,见掉了一地。想是弟妹之前正在看这东西,二叔自己处置吧。”
白鋆愣了愣,心中疑惑,还以为她要说些别的、比如周氏的病什么的。哪想到会拿出个匣子来呢?
打开那匣子,见里面都是房契地契,心中更是纳闷——莫非是周氏的嫁妆?可也有些太多了吧?
“嫂子,这是…”
见白鋆还没想明白这些是什么,甘氏忍着扶额的冲动,抽抽嘴角:“这东西我也不知是哪里来的,不如二叔问问弟妹身边儿的丫鬟们?”
白鋆忙看向其中一个,那丫头战战兢兢、哆哆嗦嗦的先偷看了板着脸、抿着唇的甘氏一眼,又看了白鋆一眼,再想起里头的周氏怕是再也明白不过来了,这才咬牙道:“这是今儿个周姑娘没了之后、二太太从她屋里拿出来的!”
白鋆愣了半晌,方想明白这丫头嘴里的“她”,指的是周悦然的屋子…从周悦然的屋子里拿出来的…
猛低下头,“唰唰唰”一下下翻着那些东西,心中飞快算起了这些东西能值多少钱,都看了一遍,这才哆嗦着“啪”的一声合了盖子,咬牙切齿道:“蠢妇!蠢妇!”
这些东西就算换了是他,也不会不动心。可他宁可周氏用手段把这些东西从周悦然手里骗出来。毕竟,养她一场,还给她找个人家嫁出去,自家收她些好处也没什么不行的吧?就是这些好处收得“多”了些,想来周悦然也会忍气吞声的低头认了。
可她…竟然出此下策!
第97章
甘氏见他明白过来了,这才起身道:“弟妹病着,二叔还有事要忙,我去里面照看弟妹,二叔也要保重身子。”
听他说周氏是蠢妇,就知道他的脑子还算清楚。不管周氏原本到底是怎么想的,甘氏都得不得不庆幸——还好周氏这会儿瘫了。
周悦然这一死,周氏把丧事弄成了这样,没人知道也就罢了,可万一叫人知道了…白錾的日子决计不会好过。她贪图周悦然的东西,就是现在不动手,事后也必会叫人回老家去打点一二儿,把那些周家原本的铺子、庄子出手。
周家那些亲戚甘氏虽不知都是什么品性,可只要有一二跟周氏的相仿,就算现在怕白家的势力,现在不敢跳出来说什么,将来也难说会有什么事儿。更不必提,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只要有人舍得一身寡,自家只怕就算把周氏休掉,也未必能得个好结果。
现在,同将军府联姻近在眼前,还有自家两个儿子的前程,那周姑娘当年被周氏强行带走的事情在当地也是有名的。只能说,幸好周氏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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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鋆带着一肚子的气,这会儿却全然无处可泄。他能怎么样?自家的妻子办出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情,他这个当丈夫的脸上也难看。
气冲冲的出了正房,奔到书房,那专在此红袖添香的尤儿忙上前,温温柔柔的给白鋆捏着肩膀、揉着脑袋,倒把他的气给捏下去了一二。
闭着眼睛躺在椅子上面好半天,白鋆方长出一口气,再睁开眼来,看着面前的俏佳人,心里原本的怒火方慢慢的减了几分、再减几分。脑子也清醒不少。
其实,她还是瘫了的好。她要是还好好的,少得不得成天给自己添乱,没的头疼。再一个,自她病了后,自己就再没去过她的屋儿。平时见她,本就没一刻不饶舌搬弄是非的,有些时候,更是有许多大哥交代下来的话,那蠢妇还非要顶上一二儿,不叫自己依着去做。
自己又不是当年那二十出头的毛小子?当年因为听她的话,跟大哥阳奉阴违的吃了多少亏?现在醒过味儿来了,结果她还是跟着添乱!
这回这样儿倒是正好,后院的事情就让几个管家婆子去弄便好。自己在书房这边起居,本就是尤儿伺候。儿子娶媳妇的事儿原本就交给了大嫂让其帮忙,这会儿更不必换人。现在想想,要是她还好好的,这些事情照样能让她给搅合成一团乱麻!
抬起手来,在尤儿手背上拍了一拍:“日后好好的,爷亏待不了你。”
尤儿先是一愣,随即心中满是惊喜。匆匆掩住,轻声道:“尤儿本就是伺候爷的,哪里敢不好?”
又在她手背上拍了一拍,白鋆脑子再转了起来,还有那些下人,这回这事…总觉得哪里不妥,明儿个不行把他们都打发了吧。
白錾人还没回来呢,刚出了宫门口儿,就从打家来接他回家的下人处听说了二太太中风的消息。来者说得不大清楚,只三两句,交代过了周悦然死了,周氏中风了的事儿,让白錾皱着眉头一路回了家中。
先见过甘氏,听她说清楚了,这才又到前书房,正好白鋆听说大哥回了,正等在那里。
“坐。”见白鋆进来,白錾冲他抬抬手。听甘氏匆匆说罢,他心里就有了数儿,这会儿等兄弟坐下,自己心中慢慢转了转,方开口道,“你家那口的病,怕是不太好治了,叫几个能干的丫头婆子好好照料着吧。”
白鋆忙半起了身儿,连连点头:“正是呢。”说着,抬头看了自家大哥一眼,“我正想着,她这一病,之后后头…怕是也用不着这许多使唤的人,正想着明儿得了空儿裁减一二。”
白錾抬抬眼皮,心中有些诧异:“你准备如何处置那些下人?”
白鋆忙道:“叫他们各自家去,开恩放了就是,那些一时用不到的家生子儿或送回老家看宅子去,或送去庄子上。”
白錾想了想:“这事你得细查查,你家那个病的事儿…若有知情深的,可不能如此处置,要么留在家中看着些,继续使唤也未尝不可。要么打发的庄子上,叫人看住了,老实得用也就罢了。千万不可轻易发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