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烟埋首在他怀里,却是心绪无法平整,适才似有若无的啜泣竟渐渐变成泪水四溢,她掐着他的胳膊,带着让人娇怜的哭腔道:“你若是——你若是敢……”
可是她声音太低太柔太哑,后面因为啜泣便不成声,以至于耳力惊人的萧正峰也不曾听到下面的话。
于是他揽着她,凑到耳根低柔地哄道:“阿烟,你说什么?”
阿烟被这男人如此怜惜地抱在怀里疼爱,却是不自觉地想起了往事种种。她以为自己能堪破的,以为自己可以如同母亲一般终究淡然地望着这一切,可是如今发现,却是不能的。
这个男人对她太过疼爱怜惜,又带给她这么许多从未有过的悸动,她已经渐渐地开始把他当做自己的。
自己的,只能是自己的,不能是旁的女人,也不能有旁的女人。
阿烟咬着唇儿,泪光涟涟之中仰起颈子望着身边的男人。
她有时候回想起母亲的一生,便总不免一声叹息。
其实母亲如果自私一点,抓住父亲不放手,父亲又何尝会说半个不字呢?可是母亲偏不,她在知道自己没有办法再孕育孩儿后,固执地要为父亲纳妾延续香火。她就是宁愿强颜欢笑躲在一旁独自舔舐伤口,也要成全父亲一个美满人生。
可是她这样委屈求全的避让和成全,父亲真得就美满了吗?
阿烟轻轻叹息,迷离的眸子朦朦胧胧地望着这个将自己抱在怀里的男人,伸出手去抚摸他的刚硬的脸颊。
“今生你若不负我,我定不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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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眼看着要过年了,外面稀稀拉拉的雪停下来后,慢慢地化开了。阿烟这几日和何霏霏通了几次信函,于是何霏霏便闹着要过来看看阿烟。阿烟便在一次玩牌的时候和老祖宗说起这事儿来。
老祖宗自然是连连点头:“整日里不是陪着我这个老太婆打牌,便是教那些小子们读书,也是无趣得紧。正峰这些男人家能够出去和同袍喝个酒,咱们却是没什么可走动的。既如今你那昔日同窗要过来,自然是该好好招待的。”
一时便吩咐一旁的萧家大夫人:
“既是阿烟的同窗要过来,你吩咐下去好生准备招待。”
阿烟见此,忙笑道:“也不必的,不过是几个姑娘家罢了,来到这里吃点果子我们一起在房中说说话就行,若是太郑重其事了,反而让她们不自在呢。”
老祖宗也听着在理,一边摸着牌一边道:“说得是,左右让你大伯母上心些,你随意处置便是。”
因了这话儿,萧家大夫人后来特意问了阿烟到底哪些人来,列了列名单,却是有德诚候家的嫡女,有博运侯家的次女,更有五岳将军家的幺女等等,皆是燕京城中豪门之女。
萧家大夫人纵然也算是有些见识,可是心中明白,这都是顶级豪门,和自己这等人是没法比的,当下便道:“这都是京中贵女,虽说只是一个聚会,可是万万不能让人家小看了去,不但是丢了咱们萧家的脸面,也连累得你脸上无光呢。”
阿烟自然是明白萧大夫人的意思,是以当下也没再多做推辞。毕竟这是她嫁人后第一次在婆家招待昔日好友,而在昔日好友眼中,怕是都认为自己低嫁了的。这次来的几个姑娘,多少带着要看看自己是否过得好的那个意思呢。
第 94 章
这一日何霏霏等几个姑娘过来萧家,还没到门前的,早有萧家的小厮过去接应了,待刚走进大门,阿烟已经得了消息,亲自出来迎了。几个姑娘亲亲热热说笑着,一起向萧正峰的云居院走去,一路上只见红瓦绿墙间松柏林立,更有亭台楼阁穿插其间,虽比不得王侯将相的府邸那般雕梁画柱,却也落落大方,不免笑道:
“只当你嫁了个武将,不曾想这萧家竟修正得还像模像样呢。”
一时大家走进云居院,院子里几个小厮丫鬟都恭敬地立在那里屋门迎接,倒是也懂规矩。待走进去后,却见屋子里的银炭烧得暖烘烘的,迎面进去便见一张添漆大床,上面拉着大红撒花的锦帐,床头放着一套花梨木的梳妆柜。屋子的正中央已经摆开了一个大理石大案,旁边放了几把椅子,椅子上都是崭新的大红绣金丝布搭子。
何霏霏望着东边墙上挂着一大幅前朝名家的《花鸟图》,动了动鼻子,闻着屋内淡雅的香味,不免笑道:“这是什么香?轻淡雅致,似有若无的,我倒是从未闻过呢。”
阿烟一边命青枫几个丫鬟帮着沏茶,一边笑道:“不是什么名香,是大房里一个侄孙媳妇自己做的,前几日大伯母给我送了一些来,竟觉得比以前家里素日用的让我喜欢,今日便用了这个。”
一旁几个姑娘听着,不免诧异:“竟会自己制香?”
阿烟随口笑道:“听说这孙媳妇原先家里便是卖香料的,自小跟着父亲学做香呢。”
何霏霏笑挑着眉打趣阿烟道:“昨日你还同咱们一样是姑娘家的,今日你就成了有孙媳妇的奶奶了!”
其他几个姑娘听了,不免喷笑出来,纷纷过来打趣阿烟叫奶奶,阿烟知道她们是在玩,竟还真笑着答应了。
一番笑闹后,这边云封带着两个小丫鬟奉上了茶点果子,看着也倒精致,几个贵女在阿烟的招待下随意用了一些。一时阿烟带着她们去拜见了老祖宗,当时萧大夫人和几个媳妇也在,气氛自然是极为热络的。
待走出正屋后,何霏霏笑道:“我看阿烟在这里真是招人疼的,那位老祖宗一看就是个慈爱仁厚的,真把阿烟捧在手心里疼着呢。”
阿烟听到这话,不免想笑,想着这位老祖宗发起脾气的样子,她们几个姑娘可是不曾见过呢!
阿烟又带着她们在院子里挑着景致好的地方走动了一圈。其实她们便是皇宫都见识过的,自然不会把萧家这宅院看在眼里,不过着意是想看看传说中的那对白鹿祥瑞罢了。
到了这养了白鹿的青鸣苑,却见这里几个五六岁的小娃儿正在婆子的陪同下看鹿呢,见了她们过来,倒也不会羞涩,虎头虎脑地上前拜见了。几个贵女见了自然夸赞,顺手送了几个“状元及第”的小金锞子。
这露露现在是和阿烟极熟的,见阿烟过来,便低着头往这边拱,湿漉漉的眸子犹如一汪泉水一般满怀期待地凝视着阿烟。这副惹人怜爱的小模样可把几个贵女逗笑了。
阿烟笑着对她们道:“它这是想吃东西了,快拿了豆饼来喂它们。”
走了一圈,也到了用膳的时候了,大夫人今日特意吩咐过厨房的,单独为阿烟这边院子里准备了待客的膳食,于是几个姑娘见这饭菜上来,却是有光明虾炙,麻饮小鸡头,石首鲤鱼等等,每个菜量都不大,恰够几个姑娘吃罢了,不过都贵在精致好看。几个姑娘纷纷举筷品尝,一个个也都点头称赞。
吃过午膳,屋子里炭火烧得旺,大家不免都有些困乏,于是几个姑娘便脱了鞋袜,倚在榻上,这么说着悄悄话儿。
几个姑娘笑望着阿烟道:“原本以为你嫁给这样人家,该是受了委屈的,如今看来倒也不是。”
“他人呢?”何霏霏难免问起。
“谁?”阿烟挑眉笑道。
“还能是谁,可不是你这刚嫁的夫君呗!” 何霏霏低哼一声,上前去拧阿烟的手。
“男人家自有他的事儿吧,这几日不是出去会友便是去军中应卯的,我也不曾细问过,每日里都是到傍晚时分才回来呢。”阿烟抿唇轻笑。
“听说他在北边和北狄打仗的时候,立了大功的。” 这话听得几个姑娘有些遗憾,没看到确实可惜呢。
“是啊,还听说他生得高大威猛虎背熊腰。”何霏霏点头这么说道。
说着这个,何霏霏拧着眉头颇为担忧地问阿烟:
“他可是粗鲁之人,可曾欺负了你去?”
这话说得阿烟掩唇轻笑,眸中微闪,却是想起刚刚成亲那几日,那个力道劲猛的男人,可算是把自己欺负得不轻,只是后来,那让自己充满了痛楚的欺负却是变了味……
何霏霏和几个姑娘见阿烟这么欲言又止的,不免诧异:
“难道,他这如此粗鲁,竟然敢欺负你?顾伯父可知道?”
阿烟险些笑出来,眼波流转,咬唇轻笑着望她们,轻软地道:
“他啊,倒也不曾欺负我……”
何霏霏睁大眼睛,望着阿烟这欲言又止的情态,只觉得她说话间充满了不同于往日的娇羞和妩媚,竟生生和她们有些不一样了。
她歪头打量着阿烟,忍不住道:“我还是不懂呢,阿烟。”
阿烟伸出手,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发心:
“等你嫁人了就懂了,男女之间的事儿,有时候还真不是一个欺负二字能说透的。”
这话说得,却是有些让几个姑娘迷惑了。阿烟见此,也就不再提了,知道有些事儿她们还不懂呢,当下便转移话题道:
“近日可有什么新鲜事儿,说来我听听?”
这话题一出,顿时引起了几个姑娘的八卦之心,于是很快阿烟便知道,如今宫里的皇后怕是彻底不行了,听说这几日都不能下榻,不过是硬吊着一口气罢了。如今太子不敢出门,一直恭谨孝顺地伺候左右,甚至燕王也过去侍奉在身旁了。
说到这里,自然说起了这两位的婚事,何霏霏道:“燕王的婚事这两天也定下来了,说是要赶在过年前把太子和燕王的婚事都办了。要不然皇后这么一去,就该耽搁下来了。”
另一个姑娘也点头道:
“是了,我也听说是这样的。还听说皇后之前还能说话的时候,咬着牙说一定要看到太子大婚才能离开,如今真是硬提着一口气呢。”
阿烟听着这些事儿,竟是和前世情景极为相似的,不免心中微叹。如今朝中的事儿,她听说的也不多,不过想着父亲既然听了之前自己的劝诫,自然该知道如何行事。至于萧正峰么,一则是有父亲从旁指点,二则是有齐王这个未来九五之尊跟随,想来总是不会有什么差池的。
如今看来,自己这重生一世,还真是个享清福的命呢,嫁人了便听着他由着他就是了。他那样一个雄伟的男子,总是能护得住妻儿的。
就在阿烟陪着几个贵女在房中说着私密话儿的时候,此时萧家厨房却发生了一件让人意料不到的事儿。
原来今日三房里的立德媳妇今日口中觉得没什么滋味,便让身边的丫鬟小信儿去厨房问问,要些清口的菜来。这小信儿到了厨房,却见那里摆着一盘儿凉拌金丝,便道:
“这个是哪里用的?老祖宗牙齿不好,吃不得这个,大夫人也不爱吃的。”
掌管厨房的王婆子听了便上前笑道:“这是四房里的九少奶奶用的。”
小信儿听了,眼睛一转,便道:“九少奶奶这个人素来大量的,不过是一盘凉拌金丝罢了,你去说声,今日我家孙少奶奶嘴里没什么滋味,这个先给我家孙少奶奶用了吧。”
说着就要把那盆凉拌金丝朝自己食盒里放。
王婆子一见,忙拦着:“姑娘,这可使不得。若是孙少奶奶喜欢这一口,我再让厨房里做便是,只是这一个,却是要给九少奶奶那边送过去的,那边今日招待贵客,大夫人特意叮嘱过,说不能怠慢了。今日你若端起这个,这是砸我王婆子的场子呢。”
这小信儿素来被那立德媳妇惯得眼高于顶,平日里看不惯这个看不惯那个的,挑三拣四的性子,如今她见王婆子不让自己拿这个,便憋着声回去,把这事儿添油加醋地给立德媳妇说了。
“听说就为了这位九少奶奶要招待几个闺中好友,厨房里都不做其他菜了,专门为她房中送菜。那菜色啊,真是连望燕楼里的菜色都比不上呢!我过去了,直接就说是咱家奶奶身子不好,想吃个爽口的,谁知道那王婆子真是个狗眼看人低,竟然说什么,你家奶奶要吃边自己去做,没看我这里忙着呢,哪里有这闲工夫招待这个那个的奶奶。”
这话一说出,立德媳妇心中的火苗蹭蹭蹭就往上冒,她咬牙恨声道;
“往日里她仗着老祖宗疼她,张狂得很,这也就罢了,今日我身子不适,她不过是招待几个闺中密友罢了,竟然这般欺负我!”
说着这话,她眼泪几乎都要掉下来:“若不是我父亲一生郁郁不曾得志,我何至于被人如此欺凌!”
这边小信儿见此,也是怕自己惹出什么事来,忙过来劝解,可是立德媳妇的火已经被拱了出来,当下便披了一个小袄散了头发出了院子,一步快比一步地直奔向老祖宗正屋了。
一进正屋,她噗通跪在那里:“老祖宗,您可要为我做主,救我一救!”
这边老祖宗刚喝了半盏羹,正在那里躺着说话呢,却见这重孙媳妇跟个疯子一样就闯进来了。
她连抬眼都没抬,只眯着眸子斜斜看了地上一眼,慢条斯理地道:“这是谁啊,哭成这个模样?”
第 95 章
立德媳妇见老祖宗理会了自己,赶紧扑上前去,可怜兮兮地跪在那里,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将自己如何如何病了,如何如何想吃一口爽嘴的,又如何如何被厨房欺凌了的事儿说了。
最后哭着跪在那里道:“老祖宗啊,您素来处事公允,可是如今不能有了孙媳妇,便看都不看这重孙媳妇一眼。我也是出身,嫁到萧家这几年,虽没什么功劳,可也没犯什么大错,素来老祖宗,太婆婆和婆婆跟前,我谨守本分替立德尽孝。立德这几年总是不在家,我独守空房,从来不敢有任何怨言。难道老祖宗眼看着媳妇病了,连管都不管一下?”
老祖宗眯着眼,在一旁丫鬟的伺候下放下那盏羹,慢悠悠地道:“好好的,怎么病了?既是病了,合该去找大夫啊。”
说着,老祖宗转首问了问身旁的丫鬟,纳罕地问道:
“红叶啊,咱们萧家这几日已经穷到了给媳妇请不起大夫?”
那红叶机灵灵的一笑,忙上前道:
“老祖宗说哪里话呢,前几日二房的一个媳妇病了,二夫人给请了一个大夫,说是燕京城有名的呢。老祖宗这话若是传出去,可不就是笑话么!”
老祖宗低哼一声,慢悠悠地道;
“既如此,嚎什么嚎,传出去别人还以为我们萧家败到了没银子给媳妇看病的地步了呢!”
立德媳妇原本是满心的委屈,如今这委屈一下子被吓在那里,哭得一抽抽地望着老祖宗,嗫喏着道:“老,老祖宗……”
就在此时,大夫人却是听到了消息,一边赶往这里,一边吩咐人去叫了三夫人过来这边。
待大夫人走进正屋,见了立德媳妇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在那里跪着,老祖宗脸色不悦地坐在榻上,她也是不免又气又叹。
“立德媳妇,你既是出身,当知道何为孝?如今老祖宗一把年纪,你拿这么点子事儿来到她跟前说道,这不是给她添堵吗?”
大夫人冷道:“你也别哭成这般模样,起来,出去找了你太婆婆,我们一起论论规矩!”
三夫人这个时候也赶过来了,见了此情此景,顿时也是皱眉。
老祖宗见三夫人过来了,挥挥手道:“赶紧把她领走吧,好好管教下,不然没得出去丢人现眼的。”
三夫人脸上红一块白一块的,只好点头道:“是,母亲。”
一时大夫人和三夫人带着立德媳妇出去,立德媳妇把事情原委一说,依旧是理直气壮哭闹道:“我病了,难道就比不得她几个闺中密友?”
三夫人见此,不悦地道:“是了,既病了,那就该赶紧请大夫。”
立德媳妇听这话,越发的哭泣起来:“可我吃不下饭菜啊,毫无胃口,只不过想吃口爽口的饭菜而已!她个新娶进门的媳妇,怎可如此嚣张?大奶奶还是欺软怕硬呢,知道这九少奶奶是左相家的女儿,便敬着人家,我却是个破落秀才家养的,自然不能被大奶奶看在眼里!”
说着这话,真是悲从中来,声音凄厉。
三夫人听了这个,其中也是对大夫人不满,素日的愁怨全都冒了上来:“媳妇说得也是,不就是房中招待几个姑娘吗,犯得着如此?”
立德媳妇得了自己太婆婆的话,顿时来了底气,心中涌起一股恶气,上前大声哭诉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如今我闹了这么一场,也是个没脸面。既没了脸面,我就不在意再闹一次,到时候去她那里闹腾一番,看看她这个新进门的媳妇还能有脸?”
大夫人冷眼旁观,听她这么说,忽而道:“若你是要去闹一场,谁也不会拦着你!”
立德媳妇也是个有脾气的,被大夫人这么一激,“蹭”的一下子就跃了起来:“既如此,你当我是不敢吗?”
说着就要气势汹汹地去阿烟房中找茬。
这个时候,一旁有小厮和丫鬟们都悄悄地朝这边看过来,虽不敢明目张胆围观,可其实也都偷偷看着热闹呢,听到这话,都知道怕是有好戏要上场。
可是大夫人望着挽起袖子仿佛要冲向阿烟房中的立德媳妇,凉凉地道:“如今你九婶婶房中的姑娘,一个是德诚候家的嫡女,一个是博运侯家的次女,还有一个是五岳将军家的幺女,你过去闹腾一番,也能露个脸,说不得哪位姑娘便把你这事儿给家中父亲说说,到时候这悍妇的名声就此传出去,或许还能进一次红巾营,当一个女将军呢。”
这话一出,那三夫人顿时脸色微变,她年纪大,自然也是见过世面的,知道大夫人口中说的这些,都是在京中有些权势的,若是丢人丢到她们眼中,那才真是沦为笑柄呢。
而立德媳妇也不是傻子,听说这个,满肚子的气顿时仿佛被人那么戳了一下,刺溜刺溜的气儿就往外冒,整个人一下子瘪在那里,迈出去一半的腿真是个回也不是,不回也不是。
僵在那里半响,最后终于含羞忍耻地站定了,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我,我,我不去便是了!”
一旁的丫鬟仆妇见此,都不免想笑,可是又不敢,只能在这里生生忍着。
立德媳妇脸上青一块红一块地站在那里,真叫一个前不得后不得,恨得一口银牙咬碎,也再说不得什么,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生生地咽。
而这件事后来的发展则是,大夫人出了重金,为立德媳妇请了一个有名的大夫来瞧病,瞧来瞧去,也没看出什么毛病,最后只是来了一句:平日里忌口少食吧。
这么一句话传出去,以讹传讹,竟然渐渐地成了:立德媳妇贪吃,堵了肠胃,这才闹起了不舒服。
立德媳妇听说这个话,自然又是气苦得不行了,对阿烟是越发嫉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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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烟陪着几个姑娘说了几句悄悄话,其中不免说起上次去齐王府,看到的李明悦,几个姑娘都有些唏嘘。
何霏霏拧着眉头道:“虽说她只是个庶出的,往日里我也不喜她,可到底是同窗一场,她怎么如今这么作践自己,非要去给齐王做妾室呢?”
另一个姑娘笑道:“可不是么,这么一说,以后都不好意思去齐王府了,要不然王妃也让她给咱们端茶递水的,心里怎么过意得去啊!”
阿烟叹道:“那一日我也是不自在,不过想着各人自有各人福,这都是说不好的,兴许人家便是非齐王不可呢!”
何霏霏低哼一声,挑眉道:“可是人家齐王可未必心里有她啊!我看她啊,真是个阳光道不走,非要走独木桥,以后有她哭的。”
话虽然这么说,可是阿烟却明白,李明悦这是盼着走当今皇贵妃那条路子呢,以后她若生个儿子,那便是燕王,那是有可能问鼎皇位的,便是只能生个女儿,也是金枝玉叶的公主呢。
她这个人,想来是有些小聪明的,又记得前世的事儿,现在固然在王妃手底下伏低做小,可是难保将来不能慢慢笼络了齐王的心,从此后一飞冲天,这些都是有可能的。
一群姐妹在这里说着话的时候,萧正峰这边其实已经踏入院子里,刚一脚踏进门槛,便听到里面有莺莺说笑之声,很快便见阿烟身边的小丫鬟跑过来,低声对萧正峰道:
“九少爷,今日少奶奶房中的贵客还不曾离开呢。”
萧正峰点点头,想着阿烟的几个闺蜜都是还未曾嫁出去的闺秀,自己这么进去自然是不妥,便回转身,想着到哪个堂侄院中去坐一坐。
却就在这个时候,恰好几个姑娘要出门离开了的,一出院子,恰好看到了萧正峰。
既然都这么撞上了,却是也不好当做没看到,当前分别上前见礼了。
几个姑娘见了萧正峰,先是唬了一跳,只觉得此人忒地高大结实,竟是要仰着脸儿才能看到的,这么一惊之后,忍不住悄悄地细细打量,却见这男子剑眉挺鼻,身形挺拔,端得是气势威武,虽乍看有些过去粗犷的男儿气概,可是举手投足间倒也得当,心中都暗暗点头。
更有何霏霏红着脸笑,悄悄对阿烟道:“你挑得这个,我看着长得极好呢!也怪不得你提起他,便如吃了蜜一般的甜!”
第 96 章
待几个姑娘离开后,阿烟回到屋,萧正峰却是坐在那里,伸着笔直修长的腿在那里问道:“适才你们叽叽喳喳的,都说些什么?”
阿烟轻笑一声:“姑娘家的话,你问这些做什么!”
萧正峰见她笑得娇美明快,知道也没什么不好的话,便不问了。其实他何尝不知道,自己家这娇娘往来都是权贵,男的俊俏女的娇美,如今她下嫁给自己这么一个四等武将,见了以前的闺中密友,怕是有些抬不起头呢。现在看她这般模样,并无任何异样,便也放心了。
这个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外面的夕阳透过雕花窗棂落在屋内,为屋内蒙上一层淡淡的红色红晕,此时萧正峰揽过身旁的娇媚女子,却见她面颊仿佛涂抹了一层上好的胭脂般,泛着粉润的光泽。
他低哑地笑了,柔声问道:
“阿烟,再过几日便要过年了,过了年,我就得离开了。”
阿烟听着他这意思,知道是不打算带着自己出去的,虽然心中早已料到,可不免有些失落,低声问道:
“你自己过去?”
萧正峰拇指磨蹭着她姣好的肌肤,低声道:“你这样娇软的人儿,如果跟我去了边关受苦,我怎忍心呢。”
阿烟听着他语气中那浓浓的疼宠怜惜,整个身子都觉得软麻,靠在他膀子上:“可你以后若是在外戎守,还不知道要多少年呢,难道你我一直这般两地分离吗?”
她虽然不太记得上辈子关于萧正峰的事儿,但也隐约知道,他果真是在边疆驻扎了四五年的时间呢。
萧正峰显然也想到了这个,微怔了下,望着怀中这让男人家一腔钢骨都能化作绕指柔的小女人,低哑地喃道:
“你才进门几日啊,我每晚都疼你,却总是觉得疼不够,只恨不得把你揉进我身子里才好呢。若是就此离开,长久不能相见,我自然是舍不得。”
阿烟听着这话,却是心里好似没什么烘着一般,说不出的温热,她伸着膀子揽着这男人颈子,仰着脸儿凝视着他刚硬的下巴道:
“你既不舍我,那我便不离开你,你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
萧正峰哑然一笑,低头去亲她的脸颊和唇舌,男人家浑厚粗哑的声音在口齿中含糊地溢出:
“你这样子,让我怎舍得放你在家里。”
说着这话时,锦账不知道怎么就落了下来,萧正峰抱着怀中这总是招惹人的娇媚人儿,就此滚进了床榻里面。
外面的几个丫鬟早已经明白事儿了的,当下青枫拿手指示意云封和燕锁不要发出声音,然后蹑手蹑脚地退出去了。
锦账里地动山摇了好半响,这才平息下来。只听里面男人的声音粗噶低沉地道:
“其实原也想过,我在边疆再守几年,盼着能得点军功,到时候便弃戎离军,看看寻个机会,得个燕京城里的武将官职,虽然没什么出息,好歹能守着你。也盼着这几年能多得点赏金,到时候攒下来,回来开几个铺子,购置些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