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一眼远处那巴蛇,捏紧苍离白软软的小手。绕到一座山坡后,又将苍离牵给钟馗,对他道:“这幻境总有破绽裂隙,你将鬼气放狠些,多找找。”
钟馗又瞪向我,眼里全是不可置信:“牡丹姐你瞎说什么?”
我白他一眼,“找到出口就隔空传音叫我,我听得见,八百年修为没了,经验还是有,你以为花儿爷有高尚到英勇就义的地步?”又对苍离道:“离儿,听说天上东华帝君教给你隐仙术,你这还可记得?”
苍离点点头,一点也不紧张害怕的样子,我摸摸他的脸笑笑:“那钟馗哥哥就拜托你来保护。”
苍离看看钟馗,又看看我,睁着大眼睛脆生生说:“娘,不能骗离儿的,离儿等了好久才能重新看见娘的。”
我心里一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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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面对这蛇妖我才觉吃力,人家长的是漂亮,那妖气杀气也是漂漂亮亮的,所及之处寸草不生,难怪这里这般荒芜。光是躲闪我便花了大多力气,手上斩魂剑只当个摆设。几番下来那女妖也许是倦了,蛇尾如黑影呼啸甩来躲之不及,我连翻身数回一个踉跄,脑袋一嗡腰间剧痛,整个身体空空被打出十丈来远。
撞到山壁腾起一团飞石黄烟,我疼得全身骨头都在抖,胸口哽一团淤血,咬牙再起身时,视线之所及乌紫浊气如厚重云层逼仄腾腾压满荒原埋没山头,一望黑压压一片如恶龙蚁群。那女人上身也没了,只是一条青鳞黑首的巨蛇,朝我瞬息噬咬而来。
眨眼数十丈之距如同虚设,血盆大口近在眼前,我几乎闻得清血腥骚气。
大不了放出花鬼祭业火,也许这会伤了我魂魄,不过起码也是得保小苍离周全。手上已条件反射握手诀,电光火石之间全身将魂力聚集于指尖,直指而去。
鲜红明亮的火焰宛如混沌天地唯一一道亮光,火焰流光从脚底如牡丹花盘盛开铺就一地灼灼荣华,宛如忘川旁妖冶葱茏彼岸花,开满蛇身。
巴蛇嘶叫比我想象中更为尖细,我于火海之中急速后退落于一处山坡山崖边,提息比剑。
哪知它蓦地抬首,周身乌紫妖气喷薄而出,凝聚为千百条细长毒舌如箭一般笔直射来。
我心中寒凉,这般阵势定是躲不过,为鬼死倒是不怎惧怕,就算灰飞烟灭也只是瞬间的事儿,可我还有苍离,我还未带他出去,这蛇妖找上我们约摸就是看上苍离这小神仙的神体,我就算当真烟消云散也不能令她动我孩子半分,心念如此,魂力哗哗体内流动,只希望能在吃她一击破绽间能击破这黑泰良桐幻境。
一只蛇头拳头大毒蛇率先飞来直咬我脑门,耳边嗡嗡的,我因运力一阵恍惚,这个恍惚的当儿信子几乎舔上我鼻尖,又硬生生被强行刹住。
我怔怔抬眼,黑色发丝在我眼前漂浮,还有玄色暗金龙纹衣袖。
这般的场景…似乎很是熟悉。
龙纹?
黑衣男人湛湛立于我侧,毒蛇于他指缝间粉碎成黑烟流泻,这个晃神的瞬间一挥袖,水蓝清润屏障拔地而起,张开炫目结界。蛇群一股脑哄哄啦啦砸上软软流了一地。
我还没缓过神来,这黑泰良桐幻境怎的凭空出现一个男人?
这男人身影虽是宽阔高大,却静雅如沐风,当屏障如烟消弭,女妖蛇尾嘶叫一声惊天动地震响,横扫蛇身巨如黑影,捎带万里妖云,雷霆万昀势如破竹。
男子又是一挥袖,天顶一震,漫天剑雨银光薄凉,犹如雨打倾泻菩提,佛铃泠泠,水雾渺渺。
饶是阴间没什么世面未见过的花儿爷也呆了一呆,男人这招式未免太美丽了些。巨蛇翻滚天地震动,千万银白光剑齐齐斩下,如往生菩提开满云端洋洋洒洒。
待剑雨落尽巴蛇那边已没什么动静,我又出神半晌才算喘过一口气来,本以为尚需一场恶斗,这…可算是得救了?
目光又落向面前男人,黑衣黑发,脖颈间透出一片苍白肌肤,衬得肩线越发凌厉。
正琢磨着该怎么称呼,他转过了脸。
我看着他,自又是呆了一呆,越活越回去,最近发呆出神的次数委实多了一些,酆都寮里那些无常门听了又得笑话我如少女般发痴,自从我没了修为他们越发猖狂。
可这极是清俊淡泊的眉目,好看得有些过分了,我花儿爷八百年未见过这般好看的男人。
他一双如墨黑眸望过来,不深不浅。与此同时身后山崖下荒原巨大蛇体寸寸虚化焦枯,散成一摊齑粉如烟袅袅虚虚飘于幻境天地,如梦如砂。
这般出尘定是神仙,只不过不知是何等神仙。
我赶紧俯首作揖拜谢,“多谢仙君相救。”
他钉在原地沉默,我见他不做声迅速抬眼瞅了瞅,似乎看见他黑曜石一般沉敛的眸子深处有什么正徐徐裂开,不知为何,心中一丝疼。
静了片刻,他自言自语笑了:“这便是我的报应了。”
我莫名,男子离我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他正抬手伸向我的脸,见我抬眼,又在半空中顿住,停了一停,缓缓放下,拢袖。
啪。
一滴水落上脸颊。
天空中洗练妖气的无根水泛泛而落,滴落脸颊浸凉,将幻境山峦渲染的朦胧模糊。
是他拈决下雨么,我直起身子,他忽然间对我笑了笑,轻柔如清晨荷塘露珠,声音仍是低低,“离儿在哪?”
见他这般如清风温雅,倒是褪去了方才凌厉,我点点头道:“仙君原来是寻皇天孙殿下。”
大抵是天上派来的小神护驾,和往常院子里那些仙师仙伯未有两样。我不由的欣慰,再不济也是母凭子贵第一次见,我终于可以将腰板从善如流地挺直些,“离儿他很好,可是有事?”
濛濛雨幕中男人眉目如画,身后百丈高崖,黑袍迎风而动。幽幽目光渀佛望进人心里似的,“你看起来很好,”他轻轻喃喃,褪去了笑意只有一分淡淡含在嘴角,苦涩如同敛去时光的细细枯蝶,他转过头去望天,手指抬起细
细流过空气,“若是你觉得如此便好,这也够了。”
四周幻境如枯叶从边缘焚烧皱缩,一只只黑鸟飞跃消散点点星沙,慢慢显出地宫原本漆黑阴森的逼仄模样来。因仙气屏障二人都未淋湿,回到原本寂静陵墓内一时间有些不习惯。
我看男人,心想他似乎有自言自语习惯,不过古往今来神仙活得太久,有些毛病也不损他清云气质,“我是离儿的娘亲,牡丹。仙君怎么称呼?”
他在寂静回声中似乎怔忪了,直直注视我,这男人生的这般清俊好看,怎么反应倒是比一般人都慢上几拍。
末了他又笑了,眼中尚有什么静静流淌,浅浅,“苍音。”
“苍蝇?”我噗地笑出来,化险为夷,心情舒畅,“我还蚊子呢,原来是臭虫子一大只。”
他见我笑,唇角挽起了些,黑暗中眸子没有一点光。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穆凝和泪猫猫的霸王票不知道以前感谢改过没不过再感谢一次也不为过!
上次更新留言好少…花花好少…千里有点伤感qaq
这次沧音出场了大家不冒泡千里会哭的…
ps:牡丹最后一句话看出来了吧,其实…我觉得这森森虐了苍音= =+
45十世待君安
我和这位小神这回主墓室。
地宫长明灯果真被妖气醺灭了,苍音手指一拂,墓穴两侧冥灯依次亮起,我一扫过去也未见有钟馗和离儿的影子,两具棺椁大喇喇敞开,一具棺盖飞出不知几丈远,我朝棺椁里一扫,不由得一怔。
一具棺椁空荡荡,一具棺椁一尸一鬼。没错,一尸一鬼。
鲁巳国国君驾崩时尚还不惑之年,模样也算上风流潇洒,这般躺进棺材威严尊贵之气未减下几分,一只华服金钗女鬼抱着他的尸身,脸埋在他胸口。
我见了唤了一声,“娘娘。”她抬首,露出苍白娇美的脸,布满泪痕,这回是真的了。
王妃呆滞望了望我又望了望苍音,爬出棺材跪下了,“求求你们,不要带我走,我不要投胎,要我一直守着他可好?”
女子身形影影绰绰,想必是方才巴蛇附身上伤她的魂魄,我抖出引魂灯,“你的肉身被巴蛇占了已经消亡,时辰也到了,跟我回阴曹地府投胎转世,来世与他相聚也是一样的。”
她见了灯惊惶地后退几步,无助摇头,“我不要,万一我找不到他怎么办?我不要离开他啊,来世?什么来世?来世是什么样子我都不知道,我只要现在和他一起。”
这种话几百年来我听了太多,念道钟馗也许真真得失恋了,对她微微一笑,“如果相聚,那便你们的缘分,如果你们缘分尽了,怎么求也求不来的,生死一瞬来日方长,娘娘与我走一趟罢。”
牡丹灯内灼灼亮起晕黄温柔的光芒,女子的魂一丝一缕消弭收进灯笼中,末了灯笼纸上一簇牡丹花抽开花瓣华贵绽放,王妃魂魄纯度极高,许久未见到这般漂亮的牡丹了。
想起她前世一介圣女名为玛嘉,年纪轻轻死去,此世帝王宠妃,算是享尽荣华富贵,后宫争斗残酷但帝王宠爱,这一世也无愧了。
我提着灯笼转身对苍音道:“离儿些许被家弟带到外头去了,仙君若是想接离儿回天上也许得缓上一缓,我答应与他一并吃晚饭的。”
顿了顿我心里一琢磨,前些时来接离儿的都是些一板一眼不甚趣味的仙叔仙伯,这趟倒是个漂亮神仙,除开方才与阴青巴蛇一斗狠厉得过了待我还算是温文客气,与他套个交情说不准儿他会将天上离儿的情况与我多说一些,或者由于我多住上几日。
听说离儿自幼在十三天东华帝君太宸宫修行并不住在太子重华宫,他本身份微妙,那太子重岚将他送到那儿也算是保得清净安宁。只可惜自幼爹娘爱护少了些,我定是心疼的。
我想想又道:“仙君若是不嫌弃,可尝尝牡丹手艺。”
苍音沉默一番,抬眸,“我未曾记得你会厨。”
他问这个作甚,我摆摆手转身往出口走,尚未听出个蹊跷,“没,做阴差时学的,据说我生前都是你们主子下厨,我只能打个下手。”
“…”他不做声我便补充,“主子是太子爷重岚。”
我在漆黑甬道走,他随于我身后静静说:“他若是想立你为神为后,你可是愿意?”
我回头扫他一眼,哼哼两声,“这种话,你让他自己来说。那就这么定了,要离儿晚一点再回去。”
苍音说:“本君并未说接他回去。”
我一愣,“那仙君来此是作甚?”
他定定看着我,似乎在斟酌,过了会儿才缓缓浮出了笑意道:“九重天重华宫遗失一枚龙宫上供夜华明珠,听闻是被皇长孙殿下带下凡来,牡丹姑娘可是晓得去处?”
我愣了,干巴巴笑两声,目光四处瞟总算在地宫黑黢黢一角发现它的身影,下面一滩血,默了一默。
不知他若是知晓我拿它砸人会作何感想,我迅速抽回目光笑道:“哎呀,这个我也不知道呢。离儿似乎没带什么回来…”
苍音温文一笑,“是么?”然后目光悠悠朝地宫角落望去,我嗖地闪身到他面前一挡,摆了个自认为婀娜的姿势,“哎呀仙君你看,咱们在地宫里待着多晦气呀,咱们还是出去吧…”
啪。
我还没说完,大抵是珠身承受的力量渐渐匀开了,身后那颗锅盖大小的夜明珠,裂了,格外响亮,一遍遍回音,啪,啪,啪…
我:“…”
苍音:“…”
我:“…哈哈,哈哈,哈,仙君您看,这夜明珠真逗。”
…尼玛这是要哪样,五百年俸禄啊有木有,早不裂晚不裂。
苍音微笑:“牡丹姑娘准心倒是不错。”
我:“…”
我硬着头皮出了墓穴,已是凉水黑夜,天上星光点点,一出门便见钟馗拉着苍离窝在不远处小山包上。苍离在他怀里一点一点打着瞌睡,钟馗一见我手中灯笼哗地站起来,脸色变了,“你把她魂魄收了?”
苍离啪叽一下滚到草地上,我手抄一个石头砸过去正中钟馗脑门,“你敢摔我儿子?”
钟馗被打翻,又泪汪汪和睡眼惺忪的苍离一并爬起来,撇撇小嘴,“我这不是激动吗?牡丹姐你太狠了。”
我不理他,走过去抱苍离。
钟馗目光委委屈屈刚看过来,僵住了,这回脸色变得更厉害,窸窸窣窣爬起来到我身边——黑衣神仙面前跪下了,在我惊奇目光中叩首恭敬道:“钟馗参见太子殿下!”
我一愣,啥?
太子殿下?
苍离用小手揉揉眼睛,眨了眨,亮了,从我怀里一拱一拱挤出来晃晃悠悠小跑过去,近三个月我喂他喂得好,他整个小身子圆滚滚白嫩嫩香喷喷活像个大肉包,我眼见我心爱的大肉包扑腾跳进依旧陌生的男人怀里。
男人摸摸他的脸将他抱稳了,眼眸安静,苍离扬起小脸拉扯男人玄色金纹的衣袖,甜甜一笑。
“爹爹~”
我僵在原地,血液冻结的声音听得分明。
身为阴差,我一直觉得,哪日当真是要面见苍离父君时,一定要拿出骨气来。
据说我曾经是对他死心塌地的,女子在爱情面前往往卑微,对于这么一个曾将我抛弃的男子,无论说什么我都不会原谅他。身为九重天尊贵上神却玩弄女子感情,未免也太自大高傲了些。
我呆呆望着眼前男子,这与我心目中太子殿下的差距还是多了一些,最起码不会有如此好看的模样与如此温柔的笑容,仙气虽是纯净尊贵却也只是方才瞬杀巴蛇时凛凛寒凉令人生畏。
我咽了咽喉咙,缓下胸口中哽下的一口气,慢慢走到苍音面前,他放下苍离抬眸,笑意依旧,我捉摸不清意味。
“牡丹。”他唤了我一声,看着我。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苍离攥我一角衣袖,仰着小脸目光有些水色,我想他也是希望我与他爹爹能好一些的。缓了缓我拿捏语气说:“你为何在这里?”
语气拿捏失败,整个声音阴沉沉凉飕飕。
他压下眸,低低说:“我没有来找你,是没有将事情处理妥帖,如果那时将你便带回去你仍是委屈了你,何况离儿来陪你我也安心,如今天上无谁会说你半分闲言。我来是告诉你,我若今日想立你为后,你可愿意?”
我脑里有那么半会儿是空白的,之前若是对他有几分客气,这会儿教养已经烧得连渣都不剩了。
一见面就说这种话,对我而言他是全然陌生的人,一转身连面孔都记得不大清晰那种。我只听说他在天上有妻室的,如今好聚好散也是不错。
他以为我还傻傻喜欢他么,还是说他认定我一定会欢天喜地地答应呢。
我对他挤出一个笑容,侧身挡住苍离的视线,对太子重岚一拳打过去。
他还算是男人,没躲,结结实实挨着了。
我听见身后钟馗惊悚地抽口冷气。
“我们两清了,算是便宜了你。”我气喘吁吁盯住苍音一字一顿道,方才一拳抡得我浑身舒爽,“太子殿下,这种玩笑话,请不要再讲下去了,鬼神殊途。”
男人脸偏向一边,黑发遮住我看不清表情,他过了会儿才慢慢回过脸来,我不知怎么心口一阵一阵抽搐,不知为何竟然后悔了,我怎可以做这般的事?
至少他言语间我觉他是真的,可心中就有一根弦,越勒越紧。
硬着头皮拉住苍离头也不回掉头就走,一边走一边用引魂灯打开去阴间的道路。
***
糟糕透了。
回了酆都我将玛嘉魂魄放出来领到阎王十殿,审完了便引她过奈何桥,黄泉路上曼珠沙华火红连绵,我对她笑道:“你的前世也是我领的,想来我俩有缘。”
她没有言语,随着我往前飘游,一双美眸哭得红肿,等望见奈何桥漆黑影儿了,她忽然用纤白的手指攥住我的衣袖,“我可不可以不投胎?”
我抖抖灯笼火星子,看着她笑道:“不可以。”
“求求你,我想在这里等他,我想等他。”
“你等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忘记你了,他记得的只有他那一世的爱人了。”
玛嘉睁着泪眼摇摇头,颤颤说道:“我不在乎,只要能等到他就好…我不想忘记他啊!”
这般的女子我见得太多,我将她的手指从我衣袖上拿开,又将她整只手搁在掌心,冰凉润滑,这一世她没吃多大苦,想必鲁巳国国君还是宠她,我握紧她的手,“没有什么大不了,过了桥喝了汤什么都不记得了,不记得,什么都不在乎了,一世一世都怎么过来的,天地轮回罢了。”
她呆呆地,我拉着她慢慢走近奈何桥,看了看,又提灯笼转过身对她道:“我也喝过汤,忘了我夫君,据说我曾经是极喜欢他的,现在也是好好的,没了感情累赘也是一身轻松。”
玛嘉睁大眼,我又婉婉笑道:“你现在说不在乎,等你真正发现他不记得你时,你哪里受得了?”
最终玛嘉还是消失在奈何桥尽头,今日酆都天气不错,奈何桥另一边雾气不甚模糊,我依稀可见她的人影,我站在桥头望着她,却见她在三生石面前停住了眼睛睁得大大的,神色有些震惊似乎是忆起了什么,我这才想起喝了孟婆汤站在三生石前的生魂若是看见了名字,前世今生的记忆皆会如梦幻泡影,走马观花一一掠过浮现。
她忽然转身向我直直奔来,我一惊,她竟然折回这是作甚?
两名狱卒无声如黑烟显形架住她,玛嘉目光紧紧锁在我脸上叫道:“千年前,雪原十里桃花林你还记得吗——”
女性幽魂远远冲我喊叫,旁边生魂与鬼纷纷侧目,我不禁上前几步,她忽然滑下泪来,“你记不记得我说了把他让给你你会好好珍惜的——他一直就喜欢你一个啊,你怎么舍得让他痛?——已经没有时间了啊!”
我浑身一震站在原地,狱卒手一挥,将她直接劈晕拖了带走。我怔怔看她消失在奈何桥尽头,不禁蹙了蹙眉。
桃花林…?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阿染染,雷雨田甜的霸王票~~mua~~
这章很肥有木有??千里吐血打粗来的呀…
关于牡丹的反应我想了很久很久…后来觉得,设身处地往她那个钻牛角尖儿的性子想想…还能怎样…= =
坐等冒泡和花花~~~0v0~~
46十世待君安
我在酆都里溜了一圈儿,没找着小黑,便回了酆都府找阎王爹爹,爹爹正在屋里啃鸡翅批文件,我一推门他马上把鸡腿藏起来端端正正坐好了,煞有介事地翻开折子提笔便写。
我道:“爹,你折子倒了。”
阎王咳了一声,“闺女你不懂,老夫向来喜欢倒着看折子。”
我道:“爹,您嘴角有块鸡肉。”
阎王嗖地舔进嘴里:“闺女,那是你幻觉。”
我道:“爹,厨房里给离儿炖的米酒鸡翅根你可有看到?”
阎王正襟危坐:“老夫一直在房里看折子,哪里听说劳什子鸡翅根。”说完,打了一个饱嗝。
我默了一默抖出牡丹灯笼,指尖一捻点了火,微笑道:“爹,您最近是不是身子发虚发寒,来,闺女来给您烤烤。”
阎王扶住差点翻倒的椅子,我左右一望然后道:“爹,你最近可有看见小黑?”见他否认,我想了想,“爹,无常就职最后得有您把关的对不?”
见我不再问米酒鸡翅根的事情,阎王捋捋胡须,“那是自然,老夫无论如何都是个阎罗天子。”
“那你记得小黑千年前就职的是吗?他生前是人是神?做什么的?”
阎王微眯的眼睛抬了抬,“牡丹,你问这作甚?”
我咽喉咙道:“爹,你与小黑是不是瞒了我什么?”见长椅上老人身形陡然一惊,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手上几百年间有了些握剑的茧。
最初来到阴曹地府的时候我软弱得连剑都提不起来,大多与小黑在一起,那时我以为离儿死了魂不守舍,望了那一川奈河,心想要不,我就随离儿而去罢了。
可随后小黑连让我心想的时间都没给我,直接将我丢进了酆都府外十三里的黑林山洞修炼,丢给我一把铁剑,自己随手折了树枝立于我不远处。
他说,出手罢。
我无措惊惶看着他,他黑脸面无表情,冷漠一如阴间这片永不见天日的阴霾天空。
他说,你还爱他是不是?
我眼看着他薄唇轻微张合,字字句句却是冰凉清晰,他的唇像那个人,怔怔地眼眶发涩只想流下泪来。
他说,他不要你了,你还爱他作甚,你如何爱他为他痛心那也不知道了,也许--他顿了一顿,继续淡淡道,他也许已经娶妻了。
我如被雷殛,他没有不要我…我当时颤抖地出声想否决他,他只轻轻说,现在你一个人了,这是阴曹地府不是江南人间,牡丹,你现在一个人了,没有他你依旧可以很好。
那时他第一次唤我名字,牡丹,冷冷清清如月光下浸湿的冰石。
我抬头看着坐着不出声的阎王道,“爹爹是他上面的,说了又不会掉脑袋,怕甚?”
阎王叹息道:“闺女,你不懂。”
我继续道:“爹,你若不说,我自己去看三生石。”
阎王似乎当真愣了一会儿,又微微蹙眉,他捋捋胡须坐在桌前沉默,将笔搁在砚台间,沉声道:“闺女你是阴差不可过桥,千万莫瞎来,爹是真心为你好的。”
苍离最近一直没回天上,我问他时他正趴在桌边瞅着桌上那一锅米酒鸡翅根,他告诉我,“其实仙叔仙伯来过的啦,可是他们没有再要离儿回天上了。”
“怎么?”我刚问出口,脑里立即浮现出扇了太子一巴掌的场景,难道是因为这个?
“听那些叔叔说,天上占卜要出事儿了,仙班的课也停了,爹爹说离儿呆在这儿反而安全一些。”苍离伸手向热腾腾香喷喷的米酒鸡翅,黑眼睛瞪得直直的,我问:“什么事儿?”
连八卦最前锋的酆都西街都没有传出来,看来消息还挺严。
“离儿哪里知道啊,爹爹最近可忙了,离儿有点想爹。”离儿撇撇嘴希冀注视我,水汪汪的,“娘,陪离儿回一趟天上好不好?”
…难道那男人把儿子放到我这儿是打亲情牌把我骗上去?
去天上作甚,看他如何与昭锦公主恩爱么?
“不要。”
“就一次嘛。”
“不可以。”
“呜…”
他想,我一点都不想…不能想。
每次想起那个男人的脸心就没来由疼痛,那种感觉很不舒服我又不愿承认,如同被刀剜下的伤口结了痂又被揭开一般。
他微笑的时候很好看,可我却恍惚错觉我会崩溃。
明明已经忘记了的,永远不见最好,我想要的只有离儿…而已。
正出神,苍离舔着嘴唇将手偷偷伸向刚出锅不久的鸡翅根,我一筷子啪地打掉他的手,白嫩嫩手背上赫然两条红杠杠,“手洗干净再吃。”
“娘”苍离痛呼一声,捂住小手委委屈屈瞅着我,眼里硬是挤出两颗圆滚滚的泪珠子来,小嘴巴撅成小钩子,“娘,好疼”
我觉我是力道舀捏准确了的,苍离肌肤又嫩成那样,一见那两条红痕我心里吓了一跳抽着疼,赶紧舀过他手来对着哈气,轻轻揉揉,“离儿,还痛吗?”
离儿眨巴眨巴眼,见我脸色都变了才眉开眼笑,“娘,离儿刚才装的,一点都不疼的,娘哪里舍得打离儿。”
我见他有些小得瑟的模样伸手狠掐他小脸蛋一把,苍离哭脸,“娘,这回真疼疼呜呜,不要掐了”
“知道疼就好,洗手去。”我拍拍他的小屁股将他赶下桌,回头捻了块鸡翅,试试不烫了,沾了汁夹了两块到他碗里。
我怔怔看着青花白瓷碗里的两块鸡翅,金黄色泽,我先爆炒在熬清酒慢慢炖,我做娘一直没能给苍离做些什么,如今他就在我身边,总感觉有些不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