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会来了!
桑远远不假思索,抄起茶台上那把沸腾的大茶壶,直直砸向梦无忧的头。
只见她的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一望便是暗自计划了好一会儿了。
最利索的姿势,最无法避让的角度,茶壶飞到一半,盖子散开,滚沸的开水兜头盖脸,扑向梦无忧。
打的就是拖油瓶!
此刻,皇甫俊正想伸手来抓桑远远,忽见她干脆利落地来了这么一出,他那双琥珀色的眼瞳里清清楚楚地浮起一丝错愕。
他被迫回身,拉开了尖叫出声的梦无忧。
而桑远远掷出茶壶之后,一息停顿也无,径直一脚踢在茶台上,借着反震之力,重重摔向身后。
皇甫俊救下梦无忧,猛然回手抓向桑远远!
恰好,抓了个空。
若是桑远远没有当机立断直接往后摔,而是起身逃跑的话,这一下必定会被皇甫俊抓个正着!
眼前的一切仿佛成了慢动作。
桑远远使出全力之后,便任凭自己摔向门口。皇甫俊的手抓在了她原本身处的位置,捞了个空,眸中短暂的错愕变成了恼怒。
桑远远面露微笑,预备落地。
一双大手稳稳地抄住了她。
回眸,便看到那双燃着暗焰的眼睛。
“我说过,无论什么境况,我都一定会回到你的身边。”她趁机煽了个情,悄悄覆在他耳旁说道。
幽无命轻轻一震,唇角浮起一缕狞笑,随手将她往身后一拨,扬起一把不知从哪儿弄来的刀,攻向皇甫俊。
在这里截杀他,既是最好的时机,也是最危险的时机。
皇甫俊的亲卫,马上就会带着帝宫中的高手急速赶来。
只能速战速决!
可是皇甫俊实力惊人,想要击杀他,不是一时半刻能够做到的。也正因为如此,皇甫俊才敢肆无忌惮地留下来,独自面对幽无命和他的亲卫。
形势和桑远远预料的差不多。
幽无命与皇甫俊正面对轰一记,当即喷出一口鲜血,倒退两步,下意识地单手捂了下胸。
皇甫俊反手抽出一把两尺来长的戒条,跃过茶台,趁胜追击,攻向幽无命。
幸好幽影卫及时一拥而上,缠住了他。
幽无命得以喘息。
桑远远悬着心,胸中不禁再次涌起一阵害怕——若是方才当真让幽无命独自对上了皇甫俊的话,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战况愈加激烈。
一声轰隆巨响之后,三名幽影卫倒飞出去,撞在了墙壁上,墙壁应声而碎。
皇甫俊的戒条之上,闪烁起一片黑光。
游刃有余地击退了一波攻击后,皇甫俊傲然扬起下颌,冲着桑远远喊道:“如何,我便说,小儿不足道也!”
幽无命眸中暗芒闪逝,低低喝道:“杀!”
幽影卫当即全力施为,只听轰隆几声,四面墙壁全部破碎,十来个人将皇甫俊团团围住,立在一片二层的废墟之上,以命相搏。
皇甫俊仍然闲适。
难怪他根本不怕幽无命去叫人,他的实力完全不输给全盛时的幽无命,面对这些连衬手兵器都无法带进来的幽影卫,自是不惧。
桑远远遥望北方,只见帝宫外的敞道上,已出现了数列骑着云间兽的身影!
至多一炷香之后,便要被人包饺子了。
这样下去,莫说击杀皇甫俊,便是想走,也会被他死死拖在这里。
被网在蛛网中的猎物皇甫俊,竟是足以撕碎蛛网,吞下蜘蛛的掠食者!
“杀了梦无忧!”桑远远福至心灵,大声喊道。
幽无命阴阴地笑了一声,当真举起刀,斩向缩在一旁时不时惊叫两嗓子的那道纤细身影。
大反派就是这点最好,打起架来不讲什么仁慈道义。
皇甫俊面色剧变,急急抢身上前,把梦无忧抓在了手中。
原本他只需分心帮她挡掉无意间掠向她的刀风,并不费多少力气,而此刻,幽无命和幽影卫齐齐主攻梦无忧,皇甫俊顿时左支右绌,处处掣肘。
桑远远退到了断壁边缘,时刻关注着帝宫方向的来人。
在梦无忧拖后腿光环的强力作用之下,皇甫俊很快就露出了败相。
他对梦无忧,虽然利用居多,却也不算是全无真心。
一个四十好几未娶妻的老男人,最是喜欢梦无忧这种青春活泼,叽叽喳喳的小姑娘。在书中,他可是自始至终表现得像个慈父呢!
桑远远无不嘲讽地想着。
此刻,皇甫俊既要对付如附骨之疽缠得他身陷泥沼的幽影卫,又要防着幽无命时不时的凌厉一击,偶尔,梦无忧还会尖叫一声,胡乱扑腾挣扎两下。
当真是令他心力交瘁。
桑远远又紧张又激动。若是能在这里除掉皇甫俊,那可是真是太好了。
难得他只身一人,没带半个护卫。这种机会,当真是千年难逢。
若是半道截杀,还需对付他的亲卫以及接引使者,伤亡损失肯定要惨重得多。
‘幽无命,加油啊!’她重重攥住了手,只恨自己没穿早个十来年,早早修得一身好本领。
北边的兽骑渐渐近了。
他们穿过街道,引得一阵鸡飞狗跳,正好方便桑远远观测他们的动向。
只有五条街了!
“嗤——”
一名幽影卫成功砍中了皇甫俊,在他后背上留下一道深及肋骨的伤口。
鲜血漫在紫衫上,顿时洇黑了一片。
与此同时,这名幽影卫被皇甫俊的戒条抽中了胸膛,当即胸骨断裂,口中涌出暗色的血,顷刻便失去生机。
帝宫援兵,还有四条街!
幽无命再度与皇甫俊硬拼一记。
这一回,双双吐血。
幽影卫再度拥上,就像群狼面对着受了伤的雄狮一般。
一道道刀风斩向梦无忧,皇甫俊的怒吼被飒声盖过,他屡次想要脱围而出,都被拖回了原地。
帝宫援兵,距离三条街!
其中速度最快的两位援军,已扔下坐骑,掠上屋顶,自屋檐之上飞奔而来!桑远远看见其中一人的身后背着一张巨大的弓。
是上次在帝宫中伤过幽无命的高手!
桑远远心如鼓擂,控制着声音,尽量平静地通知众人——
“三十息之后,两个援兵就要到了!实力灵耀境!”
一个灵耀境强者,至少得分出五名灵明境的幽影卫,才能勉强拖得住。
只要这二人抵达战场,幽无命的实力顿时要被拆去近半。
而街道下方,几十骑云间兽已踏入了最后两条街!
时间不等人了。
她死死盯住北面,抿紧了唇,没喊出那个‘撤’字。
此刻放弃,太可惜了!皇甫俊有了防备,再想刺杀他,难于登天!
场中忽然传来利器扎入血肉的闷响。
原来幽无命竟不避不让,拼着身受一记重击,将手中的铁刃捅到了皇甫俊腹中。
与此同时,皇甫俊的戒条击断了他胸前两道肋骨,凹下恐怖的弧度。
二人齐齐口吐鲜血。
两名速度最快的高手赶到了!他们足点对面屋檐,如燕一般掠过街面,扑向场中!
幽影卫立刻分出十人迎敌,将这二人截在了半空。
而底下的兽骑,已来到了最后一条街!
不必再看了!
桑远远收回视线。
“援军到了,清理现场,听我口令,准备撤退!”她的声音冷冽沉着,语气森冷,像是金属利刃划过寒风。
没有半丝慌乱的声音,顿时成了众人的主心骨。
幽影卫在这一刻,奇迹般地没有像往日一样依赖主君的命令,他们下意识地听从这道女声,好像它是定海神针一般。
“三。”
火属强者掷出明焰,扔中同伴的尸身,毁尸灭迹。
“二。”
众人向着街道另一侧且战且退。
“一。”
又有两把刀齐齐刺入皇甫俊的身体。
一个是幽无命,另一个是阿古。
二人旋刀,本想将皇甫俊断为两截,却有两支利箭破空而来,将人逼退。
“撤!”桑远远喊道。
“撤。”幽无命的声音带着沉沉喘息。
一行人跃入背街,飞速遁向南面。
两名高手紧紧追击,云间兽蹄奔跑的声音越来越近……
恶战一触即发!
幽无命揽着她,带着她向前奔跑。他的呼吸声极重,肺部如同拉风箱一般,满身都是血腥味。
他干脆利落地挥着刀,把桑远远护得滴水不透。
她侧头看他,见一缕乱发微湿,搭在苍白的侧脸上,发尖垂落到紧抿下垂的唇角,压着眉眼,神情异常坚毅。
她的心脏,忽然便漏跳了好几拍。
一行人的移动速度越来越慢,如陷泥沼,眼见,就要被彻底拖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当头那名追击高手身上忽有玉简闪烁。
略带惊慌的声音传了出来——
“速速回宫!帝君遇刺!”
第36章 神秘红纱女
与帝君遇刺这等大事相比,皇甫俊自然只能靠后。
两名咬得最紧的至强高手当即返身掠向帝宫,幽影卫压力骤减!
直到这时,桑远远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幽影卫分出六个人,不再撤退,而是正面扑杀向兽骑。
其余的人都没有回头。
谁都知道,六人这一去,十死无生。
其中一人大笑着说道:“最后一个,记得收尸!”
其余五人爽朗应道:“哎!”
笑语悲壮。
这是桑远远第一次对‘战友’这个词有了最直观的体验。
她紧抿双唇,反手揽住幽无命的腰,尽量撑住他的身躯,让他省些力气。
追兵被成功挡下,一行人绕过几条巷道,与接应的人碰头,很快便有人处理干净了身后的痕迹,幽人像是游进大海的鱼儿一般,消然没入天都的人潮之中。
这一次行动共出动了十九人,回来的剩下八人。
众人回到了幽州在天都的一处暗中据点,这里环境寻常,像是一间普通的民宿。
幽无命一到安全的地方就倒下了。
他只来得及对她说了三个字:“我要自……”
桑远远呼吸一滞。
上次他答应过她,自封心识疗伤之前,先知会她一声。
话未说完便倒了,可见他伤得有多狠。
此刻,帝君遇刺是怎么一回事、皇甫俊是死是活,都不再有人关心,众人围在幽无命身边,个个额角迸出青筋,眼眶睁得浑圆,七手八脚搀住了幽无命。
桑远远忽然小小地一惊:“阿古将军。”
“在!”阿古凝重地望向她。
“劳烦你派人冒险走一趟。韩十二与一个冥族在一起,此刻应当正前往那间茶楼。若有可能,将那个冥族抢下或者杀掉,千万别让他们利用那个冥族救了皇甫俊的命。我们的人,不能白死!”
这一瞬间,桑远远觉得自己完全是个无情的机器。这才穿越多久啊,她居然已经可以面不改色地下这样的命令了。
众人齐齐一震。
“是!”阿古郑重其事,当即点了两个没有受伤的手下,亲自带着人出去了。
幽影卫把幽无命搬到了床榻上。
桑远远用剪刀裁开了他的衣裳,露出了受伤的胸膛。
右边锁骨下凹陷了一大块,骨头断了两根,左边的箭伤迸裂了,鲜血淋漓。
胸膛上青了好几处,是与皇甫俊硬拼的时候震出的内伤。
桑远远深吸了好几口气,看着幽影卫们忙前忙后,替他接续断骨,敷上伤药。
“主君伤势太重,必须尽快治疗。”小五担忧地说道,“希望阿古哥可以顺利把那个冥族带回来,这样主君便……”
桑远远打断了他:“他不会接受。别考虑那个冥族,想别的办法。”
小五错愕地望着她:“为,为什么……”
桑远远抿了抿唇,轻轻摇头。
这是幽无命的逆鳞。
他绝对不会答应用一个冥族替他续命。
那会让他彻底发狂。
“那我去抓几个医者回来。”小五道。
桑远远微有迟疑:“对方知道我们有伤员,必定会盯紧药房和医者,你千万千万小心,安全第一,不可逞强。”
“是!”
幽影卫各自去处理后续的事情,屋中忽然便静了下来。
桑远远将纷乱的思绪逐出脑海,静心入定,往幽无命的胸口上种起了太阳花。
他的轮廓有些模糊,胸口很明显有木灵蕴在向外逸散。
桑远远有种错觉,那些逸散的,不仅是木灵,还是他的生命力。
她的心忽然像是被针刺了一下。
‘不能再让木灵这么跑掉。’
她暗暗想着,操纵太阳花下面的两片叶子,让它们像两只手一样,抓住青色的木灵蕴光粒,然后把叶尖当成细针,像织毛衣一样,把攫来的灵蕴编织起来。
居然成功了。
桑远远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天才。
她飞快地织起了一条围巾般的东西,青色的一小条,敷在伤口上,像一条创可贴,封住了灵蕴逸散。
她继续编织这些碧色的光带,一条又一条绷带缠住了幽无命的身体,将他的每一道伤口都堵得严严实实。
太阳花盘不断地沁出浓浓的水质光晕,顺着这些青光绷带渗下去,散发出很滋润很饱满的青色光芒。
她专心致志地做着这一切,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感觉后背有些发冷。
入定状态可以感知身后的灵蕴。
神念往身后一扫,她猛地惊出一身冷汗,险些从定中脱离。
一片青芒之中,分明多了个小小的清晰的轮廓,只一眼,桑远远便认出了它——那具偶人。
它,正摇摇晃晃,慢悠悠地,向她走来。
此间惊悚,难以言说!
愣神的刹那,偶人已越过屋正中的木桌了。
桑远远倒抽一口凉气,睁开了眼,猛地扭过身,望向背后。
木窗在微微地晃动,屋中空阔,并没有什么异物。
桑远远感觉到腮帮子上窜满了电流,自己都能感知到瞳仁在迅速收缩。
手腕忽然被攥住。
她的心头骤然一喜——前两次幽无命醒来时,都是这样闷不作声就抓住她,吓她一跳。
她惊喜地转身回视,身体转到一半,脑海里突然传来‘嗡’一声轰鸣,寒意顺着手腕向上攀爬,冰封了她的心脏。
攥在她手腕上的那只手太小了,根本不是幽无命的大手!
它是什么,自不用说。
这一瞬间,桑远远觉得自己心跳都停了。
她像具木乃伊一样,僵硬地继续转头,看见了身后的东西。
它趴在幽无命的胸口,垂着头,那串琥珀念珠怪异地摊在幽无命的身上。它探出一只小小的冰冷的手,攥住她的手腕。
兵器?兵器?这特么是兵器?!
桑远远脑海里‘嗡嗡’乱叫,僵滞片刻,她像个木偶一样开口了。
“他,受伤了,胸口,压不得。”声音哑得彻底。
闻言,偶人极慢极慢地抬起了头。
桑远远头晕目眩,喉咙像是被一大团木屑堵住一样,想放声叫人,却只能发出微弱的‘咝咝’声。
柔顺的黑色发丝顺着它的脑袋滑向两旁。
偶人的脸蛋缓慢地从黑发中探了出来。
桑远远觉得自己有点被吓麻木了,她定定地盯着黑发中间,眼睛一眨不眨。
忽然便看见了一张极度委屈,扁着小嘴的脸。
桑远远:“……”
在她的记忆中,这具童偶长相美艳,嘴角咧着,笑得极为邪恶,是很典型的恐怖片里偶人道具的模样。
可这一刻,它的脸颊和腮帮都鼓着,一双大眼睛向下耷拉,虽然不会流泪,但任谁一看,都知道它摆着一张哭包脸。
它攥着她的手腕,笨拙地从幽无命胸口上翻下来,坐在她的身旁,两只小手平平地放在膝盖上,摆出一副与她一齐探望病人的姿态。乖得不行。
桑远远觉得自己需要静静。
谁能告诉她,这特么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她快速地轻吸了几口气,缓缓并作一口长气呼出。
正要说话,忽见偶人的面色陡然一变,放在膝上的两只小手猛地握成了拳。
桑远远心中一惊,下意识地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幽无命。
有人轻轻地叩响了木门。
“阿古求见。”
桑远远下意识地望向身旁的偶人。幽无命说过,这具偶人是他的兵器,这是只有她一个人知道的秘密。
它压着眉眼,抿起唇,小手摁在了床榻边缘。
下一瞬,这只偶人就像是由远处的丝线牵引着、忽然被重重拽走的风筝一样,直直从敞开的窗口飞掠了出去。
桑远远平了平呼吸:“阿古将军,请进来。”
阿古走进屋中。他皱了下眉,走向窗户:“主君受不得风。”
关上窗户,阿古走到床榻旁边,看了看幽无命,然后向着桑远远拱手,禀道:“桑王女,属下无能,那个冥族宁鸿才,被人截了胡。”
桑远远心头一跳,定定神,安抚道:“无事,人平安回来便好。阿古将军你坐下来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种时候,与其发怒怪责,不如理顺思路,看看还有没有补救的办法。
她暂时将偶人的事情抛向脑后。
听她这么说,阿古一怔,眸中同时浮起了惭愧和感激。
他并没有去坐,而是继续站着禀道:“截走宁鸿才的,是一名极其美艳的红衣女子。”
他略有些迟疑地看了桑远远一眼,纠纠结结地说道:“浓妆之下,容貌与桑王女倒是有三分相似。”
桑远远讶然:“……”一个像她,又一个也像她,是她长了大众脸,还是这些人都照着她这个第一美人整过容?
阿古继续说道:“那红衣女,实力相当惊人,韩十二的修为是灵明境五重天,在那女子手下,竟只撑了十个回合,便被扭了胳膊,扔到一边。”
桑远远皱起了眉:“是帝宫或皇甫俊的人?”
阿古摇了摇头:“不像。那女子爽朗得很,倒有几分像个打马江湖的豪客,她夺过宁鸿才之后,取出金锭砸那韩十二,大笑道,‘你家主子可真真好笑,慷他人之慨倒是顺手得很!若真是善心人,何不直接替宁鸿才他孩儿治了病?若他知恩图报,自会愿意交托性命;若他是个白眼狼,便掳了他走,也为世间除个祸害!’”
桑远远不禁睁大了眼睛,道:“是个奇人!”
阿古道:“属下想要上前夺人,不料刚现身,就被几个实力在灵明境五重天上下的护卫拦住了。若是争斗起来,恐惊动帝宫,于是属下佯装退走,让擅长追踪的小九悄悄跟在他们身后,摸清了他们落足之处后,便急忙回来禀报。”
桑远远微微沉吟。
灵明境五重天的强者,放在任何一个州国,都是亲卫级别的大将军。
这名女子身边有亲卫随行,自身实力亦是不俗,想必是哪一州国的王女或王妹。
思来想去,记忆中却完全找不到这么个人物。
竟是个深藏不露的奇人!
“她落足何处?”桑远远问道。
“鸾梦醉。”
桑远远:“……”一听就不是正经地方。
她犹豫了片刻,起身道:“劳烦阿古将军看好幽州王,我得出去一趟。”
幽无命伤重,天都处处戒严,正在四下搜拿刺客,这样藏下去并不是长久之计,形势只会越拖越坏。
直觉告诉桑远远,这名奇女子,或许可以带来转机。
她走到侧屋,重新盘了发,用黄颜色的花胭脂点了点颊,然后换了身衣裳,站在镜前稍微酝酿片刻,气质顿时大变,看起来像极了一个哀怨的妇人。
阿古正在纠结,想要劝桑远远不要出去冒险。
见她装扮一新从侧屋出来,他不禁瞠目结舌,略有些迟疑地问:“您是……桑王女?”
桑远远点点头:“看来没有什么问题了。阿古将军,请务必看好幽州王,屋中最好时刻留下两个人。”
说罢,神色一敛,顷刻间又变成一个被浪子辜负的怨妇。
阿古:“……”总觉得主君以后会被媳妇玩死是怎么回事?
……
桑远远很快就找到了鸾梦醉。
它实在是醒目,二层楼栏上立着一排身着彩纱的女子,正对着下方往来的客商们挥舞长袖。
这些女子个个面容姣好,身上的纱衣一望便知价格不菲。
然而她们并不是楼中的姑娘,只是迎客的小侍。
可想而知,这是档次极高的销金窟。
桑远远到了鸾梦醉门前,被人挡下了。前来寻找丈夫的怨妇天天都有,这样的女人,是绝对不会被放进去的。
桑远远低眉垂眼:“我不是来闹事的,只是来给夫君送金银。他昨日出门太急,将钱袋落在了家中。”
她拉开手中的小包袱,将一片金灿灿露了出来。
见到钱,立刻便有一名上了年纪的女子迎出来,亲热无比地挽住了桑远远的胳膊,将她往里面带。
女子脸上分明涂着厚厚的脂粉,妆面却是极为熨帖,一望便知化妆用的是上等佳品。
口气亦是清新得很。
她笑道:“小娘子这样的媳妇,可真是打着灯笼也寻不着哪!不知你的夫君是……”
桑远远抿了抿唇:“他是个文人,到了你们这儿,应当用的是化名。父母走后,家中产业都是夫君在管着,我一个弱质女子,也只能倚靠他过活,哪里还敢多嘴去问呢。”
她的模样悲伤隐忍,将一个错嫁不良人,被夺了家产还得仰人鼻息的可怜女人演绎得淋漓尽致。
中年烟花女顿时面露同情。虽然沦落风尘,但人心总是肉长的,看着桑远远这模样,便为她不值,也替她难过。
更让她感到难得的是,面对沦落风尘的自己,对方竟没有表露出丝毫鄙夷,对自己的触碰毫无芥蒂,并不嫌‘脏’。
于是中年女子的神色更真挚了几分:“妹妹你也别太难过,日后我留心替你看着些,我会交待底下的姑娘,不动声色劝着他些,让他回家好好过日子,啊!若不嫌弃,可以叫我一声凤娘。”
桑远远从善如流,眼泪说掉就掉:“多谢凤娘了!”
凤娘心头发软,叹息着,引她走向楼中。
行出两步,忍不住多嘴劝道:“其实我们女人哪,也未必非要靠着男人过活,对自己狠些,总能找到出路的。有些男人,是靠不住的呀!”
桑远远‘执迷不悟’,哀凄地摇着头。
凤娘也不好再劝,只能悄悄叹息。
二人进入了楼阁。
这帝都销金窟,果真非同凡响,金柱玉栏,装饰的都是上好的云雾绸纱,盆景用的是玉釉,朵朵鲜花娇艳欲滴,无一处不精致。
泛光的玉台上有佳人在抚琴,冰山般的美人,让人以为错进了什么高雅殿堂。
凤娘引着桑远远在楼下绕了一圈,并未找到她想找的人。
“恐怕是在包厢,这可有些麻烦。”凤娘略微沉吟,“妹妹可愿意换身衣裳进去送茶水?”
桑远远自然求之不得。
凤娘寻了一身只露出一点点玉肩的白色纱衣让她换上,用玉盘端了细长瓷壶,挨间包厢送过去。
“戌时楼下有好节目,这会儿,客人们应当只会让姑娘陪着饮些酒。妹妹只管放心进去,看一眼便出来,没事的。”凤娘隐晦地安抚她。
桑远远点点头,装出一副鼓足了勇气的模样,敲门进入第一处包厢。
里头的场景并不陌生。
酒酒肉肉,男男女女,早已司空见惯。
她敛了气息,丝毫也不引人注意地换走了桌面上的旧茶壶。
到了第五间包厢,桑远远一眼便看到了自己要找的红衣女子。
女子描着入鬓的红眉,眉心点了朱红的玫瓣,唇角夸张地画出两道上挑的唇线,艳光四射,一身红衣上用暗线纹着金鸟,低调又华贵。身上没有丝毫媚态,眉眼举止英姿勃发,颇有几分中性美感。
就像一个火红的太阳,光芒夺目,风姿灼人。
桑远远看得一怔——阿古的说法太保守了,这名红衣女和她何止三分相似!至少也是像了五分。卸妆之后,恐怕能像七八分!
更奇的是,见到她的第一眼,桑远远心头就浮起了一种浓浓的似曾相识的怪异感。
她不动声色环视屋中,并没有看到宁鸿才和护卫们的身影。
只见一名粉纱女子娇笑着,正往红衣女的杯中添酒,口中嗔道:“女公子怎地就关心小玉漱的事嘛,奴是哪里不好么?老说一个死人的事情,多晦气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