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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俊独自察看了记灵珠之后,吐血不止,连话也说不出来,也不愿告诉旁人究竟发生了何事。老侍十分担心,叮嘱皇甫雄千万动作快些,尽快返回东都照看皇甫俊。
皇甫雄照着自己脑袋捶了二十来拳,心中悔恨不止——若是自己细心些找到了这枚记灵珠,先替大哥把一把关,好叫大哥有个心理准备,也不至于被气到呕血。
这般想着,更是心急如焚快马加鞭,很快就纵穿东州、越过屠州地界,抵达晋州。
晋州境内多平原和盆地,气候较冷,山石呈灰白色,植被基本上是苔藓和地衣,一眼望去,空旷的大地上白白绿绿的,处处可见巨大的矿坑。
晋州盛产的,便是最宜打造甲胄的灵铁矿。
这里的原住民几乎已经不从军了,都成了矿工。皇甫氏一手遮天,晋人进了军队也是被排挤压制出不了头,这一州,早已沦为皇甫家的私矿。皇甫雄看着这大好江山,心中又是傲又是痛。
为谁辛苦为谁忙?
踏过一大片密布矿坑的荒原之后,眼前出现了一座半风化的灰白城池。
皇甫雄进入城中,将侄子皇甫渡的遗物仔细收集好,装上大车,然后带上皇甫渡的夫人晋兰兰,返回东州。
晋兰兰嫁给皇甫渡不过半年,正是新婚燕尔,刚怀上身孕,忽然便没了丈夫,整个人哭得浑浑噩噩,好不可怜。
皇甫雄亦是叹息不止。
数日后,车队终于回到了东州境内,途经抚陵城中的主干道时,皇甫雄忽然听到道路旁的驿栈中,传出一个十分清朗的声音——
“……萧仲为取绝世神兵替枉死的大哥萧孟复仇,只身一人,勇闯十死无生的玄人古墓。在那重如山海的兄弟情义面前,自身安危性命,又何惜一顾。”
皇甫雄抬起了手,停下了行军脚步。
这驿栈二楼飘下来的故事,竟是好巧不巧契合了皇甫雄此刻心境。
想到侄子死得不明不白,大哥又卧床吐血,皇甫雄只觉心弦被人重重拨动,不知不觉便痴住了,静静立在驿栈下,想要听听这故事中的萧仲究竟能不能成功取得神兵,替兄报仇。
渐渐地,皇甫雄只觉自己被带进了古墓之中,脖颈后阵阵发凉,仿佛自己也手执一点灯,行走在昏黄的墓穴之中。
那墓中的尸鳖,足有小牛犊大小,当萧仲发出一记独门秘技解决了尸鳖时,皇甫雄的心,也随之放回了原处,只觉这秘技果真恐怖如斯。
“我命由我不由天!”一句点睛之语,掷地有声。
楼下的皇甫雄被砸了个热泪盈眶,只觉浑身热身奔腾,共鸣不休。
越往下听,越是高朝迭起,眼见萧仲一路通关,就要取得最终秘藏,皇甫俊激动得无以复加,连大气都不敢出。
偏在这时,那道清朗的声音戛然而止。
皇甫雄只觉百爪挠心。听故事没听到结局,就像是在蚌女仙的榻上,洪峰崩泄之前憋了回去,着实是要人老命。
他纠结了半晌,没能忍住,令队伍进入驿栈休整。
皇甫雄本就是个性情豪爽的人,当即令人购了二十坛抚陵最富盛名的青梅灵酿,叩开了那间厢房的大木门。
进入厢房中一问,才知《萧仲复仇记》是房中这位先生自创的传奇故事,结局?尚未写出来!
皇甫雄差点儿就给幽无命跪了。
“今夜,今夜能写得出来吗?”皇甫雄眼巴巴地望着幽无命那只握笔的手。
幽无命沉吟:“或许可以?”
皇甫雄下了决心,转头吩咐左右,令人安排皇甫渡的夫人晋兰兰在驿栈中歇息一夜,洗去一路风尘,明日梳妆整理之后,再赶赴东都。
幽无命在桌前坐定,一手拎起皇甫雄送来的美酒,就着坛口痛饮,一手挥着笔,写下漂亮文章。
皇甫雄只觉此人就是自己寻了一生的知己,急急也抓起了酒来,幽无命饮一坛,他便饮两坛,以示诚意。
写到一半,幽无命掷下了笔:“没灵感了。”
“无妨,无妨,来,先生请满饮一坛!”皇甫雄拍开泥封,递过一坛好酒。
幽无命有些过意不去,道:“不如先讲个莫欺少年穷的故事……”
皇甫雄把脑袋点成了鸡啄米。
废柴逆袭退婚流说到一半,幽无命话风一转,又说起了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
隔壁的晋兰兰被触动了心事,也摸了过来,静静地坐在皇甫雄身后听故事。
酒意渐浓,皇甫雄终于憋不住,去了茅厕。
幽无命幽幽续道:“……可怜那云娘,等不回夫郎只言片语,守成了一块望夫石。”
“没有,只言片语么……”晋兰兰恍惚地晃了下,“我的夫郎,亦是……没给我留下半句知心的话……”
幽无命面露微笑,他微微躬下一点身体,直视着晋兰兰的眼睛。
“你的夫郎出事之前,可曾与你联络?”
晋兰兰一怔,情不自禁地盯住了幽无命的眼睛。
“有……有的。”
幽无命的声音更加深沉:“他都对你说了什么呢?”
晋兰兰皱了下眉,似乎有些抗拒,却还是如实说了出来——
“郎君说,义父被凶徒所伤,他奉帝君之令,引那凶徒出来,杀之,便回。”
“别的呢?”幽无命眸中转动着暗色星辰。
桑远远知道他在对皇甫渡这位夫人发动巫族的血脉惑术。
自从听闻皇甫渡出了事,晋兰兰已数日没怎么合眼,心神震动得厉害,自然是没有多少抵抗之力。
桑远远心头有些紧张,牢牢盯住外头动静,防着皇甫雄突然进来。
“他,肯定还对你说了别的。”幽无命循循善诱,“你仔细想一想,他还说了些什么?”
晋兰兰迷茫地慢慢摇头:“没有了。郎君话并不多的。”
桑远远听到沉重的脚步声从木楼梯传来。她的心脏‘怦怦’乱跳起来,轻轻扯了下幽无命的衣袖。
“也许还说了别的,你只是没听懂,所以并未放在心上。仔细想想,这恐怕就是他遇害的线索。”幽无命依旧不紧不慢。
皇甫雄已踏上二层!
桑远远心脏高悬。
晋兰兰更加迷茫:“……有吗?我没听懂的……什么?”
幽无命的声音更加魅惑:“你方才说,只有三成?这是什么?”
“三……成……”晋兰兰歪了歪头,“只有三成?什么……三成?”
皇甫雄的身影出现在雕花木门之后。
“对啊,什么只有三成呢?”幽无命压低了声音,“没头没尾,难道不是在和你说话,而是在与旁人说话么?之后,就再无他的音讯,再后来,他死了。”
晋兰兰痛苦地捂住了胸口:“难道和他遇害有关?三成,什么三成?”
皇甫雄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厢房门口,微微皱眉:“侄媳,什么遇害,什么三成?”
幽无命眸中星光隐逝。
桑远远瞳仁收缩,指尖不由得轻轻地颤了起来。
皇甫雄皱着眉,望向幽无命。
幽无命很无辜地摊了下手:“这位夫人心中思念,提起了亡夫。”
皇甫雄重重盯向晋兰兰。
只见晋兰兰的目光渐渐聚了焦,反手抓住皇甫雄:“义叔,我忽然想起,郎君那日,说了句奇怪的话——只有三成,我不知何意,是以并未放在心上!我也不确定郎君是对我说的,还是对旁人说的……”
“怎不早说!”皇甫雄怒道。
晋兰兰掩口啜泣:“是我不好,因这句话没头没尾又太过寻常,是以,并未当回事……”
“三成?三成?”皇甫雄皱紧了眉头,“即刻出发,返回东都!”
他站了起来,思忖片刻,取出一枚令牌交给了幽无命。
“先生,我有要事在身,必须走了,这枚令牌请先生收好,在这东州境内,我的令牌还是能管几分用的!写出萧仲结局之后,记得送我一份!”
幽无命淡笑收下。
出门之时,皇甫雄状似无意,碰翻了幽无命立在门口的长木匣,只见一堆写满了漂亮字迹的绢布落了满地。
他一面道歉,一面将那长木匣暗暗查看了一番。
皇甫雄此人,果真是粗中有细。
到了楼下,皇甫雄佯装替幽无命结帐,顺口问起了他的租金。店家并未细说,只说幽无命已付过纹银二十二两,租期至明日,无需再付。
皇甫雄暗暗一算——付了十一日房钱,明日到期,所以此人入住抚陵驿栈的日子,乃是西府出事的头一日。这样一来,皇甫雄心中便彻底确定此人与姜谨真之事无关。
他终于放放心心地率队离去。
“难怪你要多付一日房钱!”桑远远惊奇不已,“幽无命,你到底是人是鬼!”
幽无命一脸淡定:“这也值得大惊小怪么。”
翅膀却已忍不住翘了出来。
目送皇甫雄远去,他慢条斯理地取出一枚玉简,缓声下令——
“杀了姜雁姬的药师,传出‘三成’二字。”
第50章 海鲜味的吻
皇甫雄漏夜离开抚陵,带着皇甫渡的夫人晋兰兰,匆匆赶往东都。
此事干系重大,必须与皇甫俊面谈!
晋兰兰已数日未睡一个整觉,今日忽然灵光乍现,记起了这么一个可大可小的细节,亦是心头发慌,整个人越来越清醒精神。
“侄媳,此事事关重大,你一定要回忆清楚了。”皇甫雄叮嘱道。
晋兰兰越想,越觉得皇甫渡的声音仿佛就在耳旁回响。她甚至脑补出了他微微地喘着气的模样,压着嗓,带着些难以置信的语气。
“义叔,我十分清楚!此刻越想越觉得不对劲,郎君他当时,为何要没头没尾说出‘只有三成’这四个字?他一定不是对我说的,莫非他是忽然听到了什么,或是在和旁人说话?”
皇甫雄紧皱着眉:“渡儿与你联络时,身处帝宫。”
“对,”这一点晋兰兰十分确定,“夫郎说,他刚见过帝君,即将启程。”
“那他当是在帝宫中听到了这句话,然后便人间蒸发!侄媳,若我所料不错,这恐怕就是渡儿出事的原因!”
晋兰兰难以置信地轻轻摇头:“为什么,为什么?分明只是一句极普通的话而已……”
“反常必有妖,哼,渡儿恐怕是,不小心发现了姜雁姬什么不可告人之秘!”
越说,越觉得靠近了真相。
说话之时,车队已进入了东都。
皇甫雄带着晋兰兰,直奔皇甫俊的寝宫。
一进那宫殿,便有一股英雄迟暮的悲凉感笼罩了过来。闻着那若有似无的,只有老人的病床周围才会出现的腐朽味道,皇甫雄只觉一柄大锤击中了胸口,嘴里顿时满是苦涩。
旁人说王族无兄弟,但皇甫雄和皇甫俊偏偏就是例外。
皇甫雄野心不大,一生最大的志愿就是做兄长手下最好的刀,指哪打哪,不用动脑筋,只需卯着劲儿往前冲。打了胜仗回来,得兄弟几句夸奖,对坐痛饮一番,再叫几个说书人过来,边饮醉,边听故事,人生最大的快乐莫过于此,再无所求。
如今,见兄长去了帝都一趟,便落到了这般田地,皇甫雄的心当真像是被钝刀子切割一般,痛不欲生,恨不能让自己的儿子替皇甫渡去死,自己替皇甫俊去痛。
扑到巨榻边上一看,见皇甫俊陷在一堆锦被之中,异常地瘦,眼窝子深深凹陷,平日穿在身上显得整个人年轻英俊意气风发的紫色,竟生生穿出了一股子行将就木的味道。
“大哥!”皇甫雄痛呼出声,“振作啊大哥!”
皇甫俊缓缓转动眼珠,盯住了自家兄弟:“小弟,回来了。”
皇甫雄抬起蒲团大的手,重重抹了两把眼泪:“大哥!小弟不负所托,找到了一条线索!”
“哦?”皇甫俊立刻坐了起来,“快说!”
锦被从他身上滑落,一对肩骨高高地耸了起来,更显形销骨立。
“大哥先把药喝了。”皇甫雄却是伸手抬过了床榻旁的碗来。
只见这碗中盛着黑乎乎的药汤,早已凉透了。
皇甫雄并不着急说话,手中燃起了明焰,将这碗汤汁煮得轻轻沸腾。
皇甫俊一把夺了过来,扬头饮尽。
苍白的嘴唇上烫起了燎泡,他恍若未觉,一双深陷的眼睛死死盯紧了皇甫雄:“快说!”
皇甫雄心疼地抿了抿唇,道:“大哥不要急,我让侄媳进来与你说。侄媳心中亦是苦痛非凡,她还怀着身孕,您可千万要镇静些,莫要吓到她,那可是渡儿留在世上唯一的骨肉啊!”
皇甫俊深深吸了几口气,眼睛里微微焕发出一点光彩:“对,对,渡儿有后,不能吓到侄媳妇……”
皇甫雄心中更疼——大哥这辈子,何曾有过这般失态的时候?看看,把儿媳都说错成了侄媳,这是受了多重的打击啊!
“儿媳。”皇甫雄提醒了一句。
皇甫俊点了点头:“我知,是你儿媳。”
皇甫雄:“……”算了随便吧。
他挥了挥手,便有宫女带着洗漱一新的晋兰兰走了进来。
“义父……”
皇甫俊盯着她的肚子看了片刻,叹息道:“日后,便叫我父王吧。”
晋兰兰微微一惊,柔顺地应道:“是。父王。”
“好,好。”皇甫俊脸上露出了老人笑容,“你别着急,别难过,把你知道的事情告诉父王,父王,定会为你们作主!”
晋兰兰轻轻点了点头,道:“我忽然记起,夫郎出事前,曾说过‘只有三成’这四个字——应当不是对我说,而是对旁人说的,所以我并未放在心上,下意识地忽略了。如今回忆起来,夫郎当时似乎有些诧异,而后便匆匆碎了玉简。”
“只有三成?”皇甫俊咂摸片刻,道,“匆匆碎了玉简?莫不是打算联络别人?”
其实平日皇甫渡与晋兰兰通话时,也常常主动碎去玉简——他并不是那种腻腻歪歪的人。
只不过再平常的举动,放到这出事的关口,都会令人不自觉地浮想联翩。
皇甫雄恍然大悟:“恐怕渡儿正是想要联络大哥!渡儿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连道别的话都没来得及对侄媳讲,一定是急着联络大哥!可惜被人发现,他再没这个机会了……”
一出活色生香的大戏,顷刻间就被脑补了出来。
皇甫俊重重吸了一口气:“渡儿啊渡儿,你究竟,想要对为父说什么!究竟是什么,给你招来了杀身之祸!”
思忖片刻,皇甫俊让人将晋兰兰带下去,好生安置养胎。
皇甫雄坐到了床榻边缘,握住皇甫俊的手:“大哥,那记灵珠里,到底说了什么,让您伤成了这样!”
皇甫俊长呼了一口气,从枕下摸出了那枚记灵珠。
姜雁姬那浓烈的声音立刻飘了出来。
——‘可怜的儿,娘亲也是没有办法,只能舍弃你了啊……’
皇甫雄的眉头越锁越紧,胸膛都快气炸了:“大哥!这不是已经证据确凿了吗!您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皇甫俊虚弱地抬了抬手:“我总要知道原因。如今看来,与那‘只有三成’,必定脱不开干系。什么样的事,让渡儿连给我传个讯的机会都没有……姜雁姬啊姜雁姬,我虽知她是个狼心狗肺的女人,却没想到,她的野心竟是大到……想把我也给吃了么!”
皇甫雄默默陪着兄长,坐了许久。
凌晨时,忽有消息传来。
姜雁姬身边最得力的一位药师,忽然遇刺身亡,临死之前,他蘸着自己的血,在衣裳上写出了两个字——三成。
没头没尾的消息。
三成!又是三成!
皇甫俊双眼一亮,令人仔细去查,这药师近段日子出入帝宫的频率。
这一查,很快便查出了蛛丝马迹。
药师前阵子披星戴月,几乎住在了帝宫中,直到某一日,忽然开始闲散歇息。而这个神奇的日子,恰好是姜雁姬联络皇甫俊,说要给他送万年灵髓,助他破境的日子。
“原来如此!”皇甫俊眯起了眼睛。
这是自己想到的、查到的事情,他心中再无一丝疑虑。
皇甫雄仍有些茫然:“大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与渡儿之死,又有何联系?”
皇甫俊冷笑道:“三成。这药师忙碌数日,必定是在替姜雁姬测算使用万年灵髓之后,破境成功的几率有几成!那日出了结果,只有三成,于是姜雁姬便把这‘天大的机缘’拱手让给了我!哈,若我所料不错,破境失败,恐怕非死即废!”
皇甫雄慢慢倒抽了一口凉气。
皇甫俊眸光更冷:“想必,渡儿正是不小心听到了这个秘密,才被灭了口!”
“不错!”皇甫雄道,“前因后果,倒是通通对得上!若是如此……不怪姜雁姬要杀人灭口!渡儿,终究是向着大哥,而不是向着她的!”
很快,天都暗探又传回了一个消息!
原来幽无命早在数日前,便领兵攻下了冀州国都,说是要报那冀乐池偷袭幽渡口之仇。姜雁姬没作声,只往天都北部添了兵,防着幽无命当真发疯一路打往南面。
“所以她是想要顺便借大哥之手,替她解决了幽无命这个祸害!”皇甫雄这下彻底明悟。
桩桩件件,全对得上。
这一切,根本没有可能是刻意安排的。那,便只能是事实了!
皇甫俊沉默片刻,道:“我这便与姜雁姬……聊聊。小弟,你莫要出声。”
玉简闪烁,皇甫俊联络上了姜雁姬。
“雁娘。”皇甫俊的声音虚弱而深情,“听闻你的药师出了事,你自己多注意些。”
姜雁姬的声音也十分温柔:“俊郎,我无事,你放心。你那边如何?准备什么时候用了灵髓?”
皇甫俊的指甲掐进了掌心,声音依旧平静:“我等渡儿归来,让他替我护法。”
——皇甫俊封锁着消息,姜雁姬并不知道他已经在姜谨真的车厢中找到了皇甫渡的脑袋,也不知道那匣万年灵髓已经被人换走了。
姜雁姬的声音立刻就有些不悦:“渡儿怎么回事,还在外面疯着么?你也太惯着他了,二十四五的人,还闹什么离家出走!”
“你这是在怪我没教好渡儿?”皇甫俊目眦欲裂。
指甲嵌入掌心,流血顺着掌纹流下。
他险些就破了功。
皇甫雄抓住了他的手,用口型道:“大哥,莫冲动!”
别看皇甫雄动不动喊打喊杀,其实他是个粗中有细的汉子,心中明白得很——要搞姜雁姬,要么突然杀她个措手不及,要么就是背地里狠狠阴她、坑她。绝对不能先向她宣战,给她准备时间,然后再拼个两败俱伤。
皇甫俊自然知道其中厉害。公然与姜雁姬撕破脸的话,爽快是爽快了,但是后续的损失和麻烦将数也数不清。如今最有利于东州的方案,便是假装被蒙在鼓里,将计就计,狠狠坑死姜雁姬!
姜雁姬今日也烦着。那个药师死便死了,偏生要用血写什么‘三成’,莫非以为是她杀人灭口不成?若是让皇甫俊起了疑心……
她耐着性子道:“俊郎,你又多心了,我怎会不知你一个人带着渡儿有多辛苦。我只是心疼你的伤,想着尽快破了境,也有助于你伤势恢复。何必非要等渡儿呢,让皇甫雄看着不就行了!孩子年轻贪玩,谁知道什么时候才肯回去!”
在姜雁姬看来,皇甫渡的‘失踪’,肯定是皇甫俊故意用来拖延使用万年灵髓的借口。毕竟她是亲眼看着皇甫渡坐上轿辇的,一路平平顺顺,怎可能到了东州便失踪了呢?
她心中认定了这一点,所以每当皇甫俊提起皇甫渡的‘失踪’,她便有些难以按捺心头的火气。毕竟是做了十年帝君的人,敢这般公然敷衍搪塞她的,世间也就一个皇甫俊了。
“俊郎,你就别等渡儿了,啊,尽快破境,我等你的好消息!”
皇甫兄弟对视一眼,目中的仇恨和怒火几乎要溢了出来——是啊,等什么呢,再等,渡儿也不可能回来了啊!杀了儿子,她竟没有半分心虚难过的么!这便巴巴地算计孩子他爹了!世间怎会有这般蛇蝎毒妇!
“这么着急让我破境么,”皇甫俊轻佻地道,“雁娘,你是觉得,如今的我,满足不了你?”
姜雁姬敷衍道:“俊郎你真坏!就这么说定了,你尽快把灵髓用了,别枉费我的苦心。等你破了境,我一定好好犒劳你,我们,可以试试后面呢……或者你想要别的?”
皇甫雄在一旁听得满身鸡皮疙瘩。
帝君啊,云境十八州之主,帝君啊!真是太肉麻了。
不过,自从数百年前皇甫氏与姜氏联手,将云氏拉下宝座以来,这十八州真正的姓氏,其实一直就是皇甫。
皇甫俊淡笑道:“好。对了雁娘,你那药师死前用血写的‘三成’二字,该不会与破境有关吧?”
姜雁姬明显滞了一下。
半晌,她充满了演技的声音响起:“不瞒俊郎,其实当真是有关系的,但并不是成功几率只有三成,而是,有三成几率失败。俊郎,我没说,是怕影响了你的心境,你知道,许多事情,越多想,越糟糕。你那么强,区区三成失败几率,是可以忽略不计的,相信自己,好不好?”
“好。”皇甫俊笑道,“我信你。”
姜雁姬很不自然地轻笑了一声:“我还有些事情要做……”
“去吧。”
皇甫俊缓缓捏碎了玉简。
“大哥,还有什么疑点么?”皇甫雄攥住了拳头。
皇甫俊摇了摇头,脸上浮起了缥缈的笑容。
“没有了啊,一切,都水落石出了啊……她心虚了,哈哈,她心虚了。她的心虚,已经足够证明一切了啊。果然,就是这‘三成’二字,令她狠下杀手!我的渡儿,是为父,对不住你啊!”
“大哥,节哀!”
“我不哀。”皇甫俊摇头道,“姜氏,完了。该哀的是他们,以及他们的子子辈辈。”
他咬着牙,白皙无比的脸上迸着青筋,好似地狱里爬出来准备复仇的恶鬼。
其实,他早就知道姜雁姬是什么人了,不是吗?
当初她害死明氏父子的时候,又何曾心慈手软了?可笑的是,当初的皇甫俊,只以为自己魅力非凡,将姜雁姬这个女人迷得神魂颠倒,为了他而不顾一切……
如今,总算是彻彻底底看清了。
那个女人的心,根本就是黑的,烂的!
他一定……要把它亲手挖出来捏爆!
……
皇甫俊那边苦大仇深,幽无命与桑远远却是过得跟神仙一样。
有皇甫雄的令牌在手,幽无命没花什么钱就租到了一架豪华大车,车行还贴心地给他配了两位车夫,轮班驾驶。
这两位老司机车夫很是上道,专抄近路,带着幽无命二人一路尝遍了美食。
东州有个巨大的咸水内陆湖,湖中多产海鲜,什么蒜蓉扇贝酥炸生蚝口味花甲爆炒蛤蜊应有尽有,还能找得到刺身吃!桑远远一时都没搞懂自己到底有没有穿越,或者是不是有个擅长美食的老前辈曾经穿越过。
她吃得双眼放光,幽无命很是鄙视。
他嫌弃地仰着头:“这么腥的东西也能吃?”
桑远远不说话并向幽无命的嘴里塞了一只炭烤鱿鱼。
幽无命:“……一般,可以凑合吃。”
然后他一连吃了十八只,还不想停。
……
一路通行无阻,离开抚陵的第三日清晨,便来到了东海湖畔。幽无命作势要付钱,两个车夫打死也不肯收,只说能替镇西将军效劳,是他们车行梦寐以求的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