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江绝回宿舍收拾了行李。
戚麟在旁边抱着吉他哼着歌,见他一脸大彻大悟奔赴前线的表情,停了手中的动作道:“去哪儿?”
“去拍戏。”江绝神神秘秘道。
“哎?突然就要去拍戏?”戚麟愣了下:“这么突然吗?拍多久啊?”
“不知道。”
“跟谁拍?”
“几个不是很有名的演员。”江绝想了想,又确认道:“我和家里打过电话,他们都说没事,信得过。”
可是听起来怎么有种要进传销组织的感觉……
拍摄基地就在时都郊区,显然是包了一个老旧的别墅,而且附近还有五星级酒店。
远处似乎在修建大型游乐场,往来的货车特别多。
江绝放下包裹去剧组报道,还没认熟总导演副导演的脸,就被领去化妆换衣服,连带着有专人开始拿着道具一样一样的解释不同东西的用法。
这是他人生里,有史以来最诡异的九天。
第一天。
陈沉把两个主演叫来,带着他们把屋子里的各种设置全部介绍一遍。
她本来是物理教授出身,哪怕是讲剧本都有种上课的感觉。
另一个演员是泰国人,所以全程都是英文授课,几乎讲什么都只来一遍,不做任何多余的解释。
他们按着顺序,一路经过玄关、客厅、起居室、地下室、庭院,然后导演就领着他们一样样的辨认每个图钉和照片的内涵,甚至连倒在墙角的玩具兔子都是伏笔。
两个小时的讲课时间一过,演员就被带去做题,试卷是早就出好了的,不仅问了剧本里的好些互动,关于几百个摆设和装饰的内涵都配备了对应的多选题、问答题和分析题。
陈沉依旧挽着头发,戴着眼镜把卷子一改,表示开始拍吧。
居然就真的开始拍戏了。
他们从早上十点一直拍到晚上十一点,时间一到就收工回去休息睡觉,剧组的人还小声提示,回去以后要认真复习,明天起来还要做题。
江绝都被这通操作搞懵了。
第一天拍摄下来,他其实根本不知道自己要演什么。
陈沉在拍戏的时候,根本不拿剧本,也不要求演员必须跟着台词走,但是拍一条过一条,从来不像其他导演那样一个又一个镜头的磨。
她会提出各种各样的要求,比如这个装修师在敲门之前,要先把手套慢慢摘下,再戴上敲门。
而且会让他们两个主演交换鞋子或者手套,也不给出任何原因。
之前拍《龙血玺》的时候,他本来以为遇到SCI狂魔江隼已经是人生的独特体验了。
事实证明,他活得还是太年轻了。
第二天继续拍,依旧不跟着剧本走,两个演员如同木偶一样,导演指哪就在哪拍。
陈沉似乎和江绝是同一种脑子,她是这部电影的独立编剧和出品人,而且所有的线索和道具都是她带着人布置和设计的。
她能够眼都不眨的马上说出所有演员的台词,吩咐他们两人就照着这个台词演,或者即兴提出什么要求来。
其实这种拍摄手法还算常见——就如戚麟拍《至味缘》一样,只要统筹组那边排好档期,把同一个场景的剧情拆碎了一块拍,可以做到前面还在热情缠吻,后面又开始拍初次相识。
可问题在于,这儿没有统筹组。
陈沉一个人带了四个助理,配了摄影收音场务,多余的什么都没有。
第三天到第五天,连着三天的工作时间里,他们都在对着不同的道具做不同的反应。
江绝知道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这个电影是不配置旁白解说的,到底发生了什么全靠观众去悟,而且演员自己都不一定明白。
陈沉似乎非常不喜欢多余的交谈,她直接让助理做了一摞情绪卡,在白色卡片上写出各种标签出来。
摄影师就位之后,她就站在镜头外,给他们两亮牌子。
江绝一个人被困在暗门外,陈沉就举起两只手,一只手上写着‘大哭’,另一只手写着‘笑’。
所以你连讲戏都懒得讲了吗……
大哭着笑到底是个怎么笑法。
江绝心想自己也是脑抽了来拍这个,愣是在半小时里完成了这一段的拍摄。
他大哭着狂笑不止,然后铁门突然吱呀一声打开,他毫无预料的倒在地上,满身都被裹上灰土。
……在这个破剧组呆久了真的会疯的好吗。
他不好意思和那个泰国演员沟通,在第五天收工的时候悄悄去问了下摄影师。
“内个……你知道她到底在拍什么吗?”
我们现在走到哪个剧情了?
拍摄进度有多少?
现在到底在讲哪个故事?
摄影师一头雾水:“我不知道啊。”
旁边的化妆师也一脸茫然:“你知道吗?”
江绝沉默了几秒:“我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论意识流导演的应试化拍摄风格(x
第93章
第六天的上午, 他们开始拍跟这个屋子互动的细节。
比如在早晨、中午、晚上,在这栋别墅里疾跑, 或者四肢并用一格一格爬过去的镜头。
时间在变化, 光线的亮度和质感也在变化。
这个屋子的位置挑的颇为不错,以至于很多时候都在用自然光。
他们上午的工作同样一头雾水, 但好在收工的早, 而且导演请他们所有人吃了一顿大餐。
不仅有热乎乎的燕麦小米粥, 烤羊排什么的也鲜嫩多汁。
江绝本来一直很克制食欲, 真拍到这个份上反而不是体力消耗大, 而是有种整个人都在被消耗和抽干精神气的感觉。
他觉得自己在演这角色的时候真的一脸茫然, 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困意渐渐的上涌, 如同雪夜里温暖的被子一样卷住了他,还没等江绝吃完最后一瓣橙子, 他就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陈沉看了眼旁边一脸惊恐的副导演和摄影, 晃了晃手里的那卷纸:“我找公安局备案过,不慌。”
江绝再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手掌上还在流着血。
我……
他捂住头,试图回忆记忆是从哪里开始的。
这里是……那个书房?
他愣了一下,忽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我就知道那个导演是变态杀人狂!
爸!妈!戚麟!我出不去了!
他第一反应就是去开门, 然而门早就锁死了。
好的,这到底是真人密室逃脱, 还是我本人被变态导演折腾了六天又囚禁在这儿,已经完全不得而知了。
江绝左右看了一圈摄像头, 终于说了句脏话。
他绷了许久的素养和耐心在不断地崩溃。
因为他完全知道自己面对的是怎样的情况。
江绝已经开始思考,如果自己真的能逃出去,是先去报警还是去掀自己亲爹的麻将桌。
他匆匆忙忙地走到书架旁边,顺着记忆去转动那副梵高的《星空下的咖啡馆》,在某个特定的角度把画槽卡住了。
远处忽然传来某个机关启动的声音。
江绝的动作一僵,瞳孔忽然缩了起来。
他记得这个声音。
这个声音意味着,这个画真的触发了剧里的另外一个暗门,而且一氧化碳已经从特定的管道放出了。
他必须要活着离开这里。
还没有等他在想好下一步该动哪一个机关,头顶的水晶灯忽然直接在他的背后坠落,哐啷砸了个稀碎!
江绝几乎是本能地把整个人贴在书柜上,连手指都在发抖,却还是强迫自己回忆全部的细节和情节。
这个灯落下来,意味着那个泰国人也和剧情一样,被囚禁在了客厅里。
这整栋房子,其实约等于一个国际象棋的棋盘。
墙角的兔子是堡垒,走廊和书房的画框是主教,厨房挂着的那天青色缠枝莲挂盘只要被打碎了,就等于将军。
房子的构造是对称的,机关也是对称的,而且还被动过手脚。
可是那个破剧本他完全不能照着演啊?!
江绝从来没有这么频繁的深呼吸调整心率,还在等对手走下一步棋,自己坐在绝对的安全点思考到底该往哪里跑。
三个补给点,一个出口,没有入口。
人是被直接劫进来的。
从房子的构造来看,似乎每一个窗口都是出入口,似乎可以从大门出去。
可真实情况是,大门口外根本不能落脚,草皮下面全部都是三寸长的钢钉,而且还被刷过不明液体。
这种感觉几乎让人的大脑都要烧起来,其他的所有琐事都要放下,他必须把自己救出去。
真正的出口在天台。
那个装修师走错了三个出口,差点丢了一条胳膊,剧本幸亏自己看了四五遍,知道该往哪里跑。
可问题是,远处那个同样被囚禁的泰国人,他很有可能不按照剧本来。
整栋房子都是个绝对精密的机关盒,而且自毁程序如果不摧毁,他们都得死。
江绝简直是忍着泪意开始盘逻辑。
他匆匆拿了纸笔,刚好安全点那放着落地灯,他就在落地灯下一遍遍的算到底该怎么跑出去。
难怪那个鬼导演要特意带着他们一遍一遍的过,甚至还出试卷让他们做一遍。
一张纸显然不够,他撕了书的封面,继续回忆怎么转茶杯才能开地下室的暗门。
就在这一刻,远处传来那个泰国人吼叫声。
显然那位先生精神也快崩溃了,在歇斯底里的求援。
江绝强迫自己集中精力,开始捏着那几张草稿纸如同棋手般往前走。
他一个跨跳到了书房的防弹玻璃窗前,把底座含磁的茶杯放了上去,耳朵贴着梨木窗台,一边动着茶杯一边解锁。
茶杯底座的磁铁吸引着窗台里的小钢球,开始缓缓的按照轨迹把它落到某个坑位里。
前两次并没有成功。
第三次的时候,小钢球突然发出明显的坠落声,紧接着远处那个有些疯狂的泰国人突然尖叫了一声,哗啦啦的水声伴随着保险柜门打开的声音同时响了起来。
得到一个,就必然会失去一个。
现在厨房和浴室的水龙头都被同时启动,开始往房子里灌水。
江绝咒骂了一句,快步转身又一个跨跳,绕开地上的某些惩罚装置,拿出保险柜里的五阶魔方。
这是皇后。
他把魔方紧贴着墙壁,一寸一寸如同扫雷般的走过去。
在某处魔方突然得到了感应,墙壁的暗门缓缓打开,通向的是另一件客卧。
他去补给点拿了些水和食物,绝望又疲倦的想要离开这里。
果然什么导演就会想出什么鬼点子出来。
当初他自己在分析剧本的时候,就能感觉到这个客户的不正常心理。
真的要杀人,早就可以动手了。
只有猫抓耗子,不会一口咬死,而是一步步的玩到耗子都精疲力竭。
当初自己看上这个剧本的原因,是因为剧本里的两人同时都是猫,同时又都是被控制和捉弄的老鼠。
解开绳结,把窗帘放下。
牵动机关,不小心打碎一只杯子。
对方成功开了两扇门,直接导致三个煤气阀门同时打开。
不行,要再快一点,要找到总阀门的位置——
时间的流逝速度根本难以捕捉,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花了多久才找到另一个画框。
在成功关闭那个煤气阀门的时候,江绝突然就不受控制的哭了起来。
真的压力太大了。那种自己随时可能死掉的感受太真实了。
他在这一刻,真的成了那只瑟瑟发抖的老鼠。
莫名其妙的被关在这种鬼地方,导演是变态,剧本也变态,关键是这些还是自己知情并且同意的——
现在一个死了,另一个才能活着。
江绝这时候已经完全放弃了许多东西,哭起来都上气不接下气的。
他只想回宿舍里抱着戚麟好好睡一觉,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因为该死的好奇心来这种鬼地方。
江绝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被远处的振动声吵醒,匆匆地拿着那瓶清水和压缩饼干,带着那个魔方离开这个卧室。
他根本不知道墙外的脚步声是不是那一个泰国人发出的,只能继续努力的跑出去。
可是天台的门锁着。
钥匙就在魔方里面。
只要把这个魔方还原回去,它自己就会崩离零落,露出内核的钥匙来。
可恶——
江绝几乎花了半个多小时来解这个东西,他甚至试图用嘴去咬,咬不动又拆不掉的情况下,他甚至把这玩意儿扔到墙上,然后抱着膝盖发抖。
他根本注意不到光影的变化,以及有什么东西在暗处对着他。
再一次醒来的时候,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了。
他这一路上都试图困住那个咫尺之隔的泰国人,试图用各种手段把他卡在墙的另一面,自己从这个诡异到发指的地方逃出去。
可是脚步声已经越来越清晰了。
江绝根本不知道这个脚步声意味着什么,他哆哆嗦嗦地把魔方捡回来,抽着气连呼吸都无法控制。
极度的恐惧和绝望让他无法集中精神,可还是不得不继续解开这个魔方。
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
突然间,六面颜色还原,那魔方在他的手里直接碎了一地。
中间一枚小小的钥匙躺在手心,就好像做梦一样。
江绝发出一声惊呼,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冲过去开天台的门。
那个人已经越来越近了!
他在进天台的那一瞬间连血液都快要凝固了,用最快的速度反手锁门,把所有的椅子都交叉着挡在门口,然后转身——
整个摄制组哗啦啦的鼓起掌来——
旁边两侧嘭的放出礼花来,各种小彩条亮碎屑洒了他一身。
江绝眼睛红通通的,还没有从惊恐中缓过神来。
白凭相当自觉地过来抱紧儿子:“结束了结束了……”
江绝整个人都在发抖:“我入戏了?”
“入戏了,你做的比他好很多,”陈沉示意医生过来检查身体,对着表道:“一共花了八个小时,已经比我们想到的要好很多了。”
“可是——可是我明明睡着了两次,”江绝恍惚道。
“对,每次大概在入睡十五分钟以后,隔墙把你吵醒的。”
陈沉示意其他工作人员去把那个泰国演员请出来,对着江绝深鞠一躬。
她跟之前那个导演简直不是一个人。
温柔,宽和,而且不再惜字如金。
“等等。”江绝看着她安抚性的笑容,隐约感觉到不对劲。
“所以你一开始,就在表演一个变态又古怪的导演?”
她一开始就给人一种不好相处的诡异感觉,和所有人都保持距离,这样他才会不断对这个剧组,以及对她本人产生怀疑。
她让他们第一天记熟所有机关,却又引导他们不断脱离剧本,在拍完各种琐碎场景的同时不断麻痹他们,让所有的警惕都变得麻木而毫无感觉。
不给任何角色姓名,却把演员直接扔进真实的情景里。
“我当初和白导讨论这个本子的时候,真是找不到一个能完成所有要求,又最后能原谅这种方式的演员。”陈沉露出抱歉的笑意来。
“然后,他就给我推荐了你。”
江绝定定的看了她几秒,伸手擦了下眼睛。
“我原谅你了。”
第94章
戚麟在吹笛子的时候, 边吹边思考如果把跳跳糖塞到孔里面,会不会吹起来带着一股蓝莓味儿。
《姑苏行》吹起来会有种世外高人的飘飘欲仙感, 他眯着眼走着神, 颇有种青驴老翁的感觉。
门忽然打开了。
江绝提着行李箱和一大包核桃走进来,在门口瞥了他一眼。
戚麟眨了眨眼把二郎腿放下来立刻坐正, 第一反应是:“你逃班了?”
“没有啊。”江绝抱着核桃, 显然有点拿不下东西。
可是你这才走多久啊……
戚麟把笛子一放, 过去帮他接行李箱包包还有那堆纸皮核桃, 手里的东西还没拿完, 人倒是被紧紧的抱住了。
江绝把脸埋在他的怀里, 半晌都没说话。
“怎么了啊, 导演欺负你啊?”戚麟一只手帮他揣着东西,另一只手试图腾空来摸摸他的头。
江绝好像在触碰到他的时候, 就跟河豚放了气似的, 疲倦又绷着的状态渐渐就全都放下来了。
“乖啊……哪里不舒服跟我说,”戚麟摸完后脑勺又去拍背,跟哄小孩儿睡觉似的放轻声音道:“违约金交不起我帮你付好不好?”
江绝的脸蹭着他的脖颈,闷闷道:“我要吃核桃。”
“好好好我给你用门夹。”
“早中晚吃十个。”
“没事,宿舍门够,夹坏了我找舍管阿姨来修。”
“还想吃黑芝麻糊。”
“我带你去食堂吃, 放桂花糖!”
戚麟生怕他出什么事儿了,可是抱了一会儿除了感觉太疲惫之外, 好像一切还好,刚想问句什么, 又被他伸手抱紧了。
江绝亲了一下他的脸,难得的进入撒娇的状态。
“我回来了。”
“宝贝儿……咱能不能先把怀中间的这包核桃拿走,”戚麟试图不破坏气氛:“它硌到我肋骨了。”
也真没好意思拿门夹。
不是门不够硬,是身为偶像蹲在门旁边真的太诡异了。
江绝洗了把脸把行李归置好,就陷在懒人沙发的豆袋里,戚麟拿钳子夹碎一个就张嘴接一个,全程一个不落。
等看着这小祖宗吃的心满意足了,戚麟才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是……真逃班回来了?”
江绝吃饱喝足,陷在豆袋里打了个哈欠道:“拍完了。”
戚麟沉默了几秒钟,指了指自己的头:“这里头装的是脑子,不是核桃。”
戚麟没跟着他去,可基本的情况是知道的。
跟白导的戏就不用说了,筹备期跟演员没太大关系,进组先训练武打或者台词两个月,然后至少再拍六个月到七个月。
江隼拍的快一点,可是每天收工晚而且爱磨镜头,不同光源不同角度都要再来一遍。
哪怕是业内最讲究效率的魏风,每天拍不完能急的红脖子骂人,那也至少要三个月,毕竟拍的不是垃圾而是电影。
“你知道我一共拍了几天吗?”江绝抬眼看向他,伸出九根指头:“九天——从进组到杀青,九天就全部拍完了。”
戚麟本来想闲聊几句回去录笛子的前奏,这会儿又坐回到他的身边:“九——天?”
江绝试图坐正一点,又比了一个九。
“五天素材,两天训练记忆,一天真人逃生。”
戚麟觉得他在说天书。
这玩意儿能卖钱?不可能吧……
等等,五加二加……
“这是八天啊?”
“哦,还有一天给我睡觉去了。”
他在逃出来之后,睡了整整十三个小时。
梦里跑去听了戚麟的跨年演唱会,结果发现自己是助唱嘉宾,硬着头皮对着十万人唱了首祝你生日快乐。
简直是羞耻到爆炸了好吗。
江绝吃完核桃有点渴,直接接了戚麟的杯子,喝他刚泡的桃子雪梨茶。
他把那八个小时发生的事情全都讲了一遍。
戚麟知道他要去演犯罪惊悚电影,但是没想到会惊悚到这种地步。
等江绝听完,某人都热泪盈眶了:“我的绝来抱抱——”
江绝懵着被他一个熊抱过去,两个人的重量差点挤爆豆袋,手里的那杯甜茶差点洒了。
“小心——茶还是烫的啊喂!”
戚麟小心翼翼的看了眼他的表情,问道:“你还好吗?”
某人抿了口茶:“你说呢?”
他今年拿影帝的那个片段,是被自己亲妈一剑捅穿,还要瞪着她死不瞑目。
那段演完之后,还连着做了好几天的噩梦来着。
戚·好奇宝宝·麟见他表情如常,试图提问:“他们真的凶残到拿水和煤气吓你啊。”
“水是真的放了,但是纯粹放给镜头看的,不会流到别的房间。”
“煤气呢?不会真的放煤气了吧?”
江绝气鼓鼓的把手机掏出来,翻到某个音频按了播放键。
“呲——呲呲——”
戚麟想到了什么,又紧张的问道:“那脚步声呢?”
脚步声代表了什么?
江绝随手把甜茶放到旁边的地板上,窝到他怀里懒洋洋道:“脚步声就是脚步声啊。”
“你不是说,那个脚步声越来越近,”戚麟忽然意识到哪里不对劲:“有时候还隔着墙什么的?”
江老干部竖起手指,戳了戳他的脸。
惊悚片里长期用来渲染气氛的,第一是若隐若现的脚步声,第二是玻璃弹珠掉在地上的声音,第三就是突然出现的哭声了。
如果问题是——脚步意味着什么,那么这个问题完全没有答案。
真正能够让人感受到无尽恐惧的,是人内心的想象力——俗称为脑补。
正是因为不知道逐渐逼近的到底是什么,才会自己把自己吓哭。
然而真相就是扩音喇叭在不断调音量而已。
戚麟抱着他,看着这笨蛋懒洋洋的在自己怀里单手盘着两个纸皮核桃,也不知道该心疼还是庆幸。
演员是不可能只选择一个流派的。
方法派本身也脱胎于体验派,真的想演活一个角色,必然要感受到真实的情绪。
“江绝,你还记得那个教堂吗。”他忽然开口道。
“嗯,我爸爸和你一起挑的,不是很大。”
戚麟第一次演主角电影,接的是白凭的片子。
他们共同选择的那个教堂,就是安全区。
进入教堂,对神像祈祷,他的身份就是选择正义和复仇的警察Loan。
进入教堂,点燃一根烟枯坐,烟尽人走的那个,是活在市井里不堪又卑微的盗贼Loan。
而掏一包辣条,一边啃辣条一边刷沙雕微博的,是戚麟。
他不管是杀了人,在高空惊险跑酷,还是肩膀脱臼疼到说不出话来,只要在教堂里静坐一包辣条的时间,就能找回自己。
当初白凭启迪着他找到这个安全区,就像白凭带着虞刃走出江烟止给他带来的阴影一样。
“你真的很幸运。”他低头抚摸着江绝的头发,轻声道:“安全区在你的心里。”
哪怕在任何地方,你也可以找到自我。
江绝演话剧这么多年,各种正反派角色都体验过,论经验比他丰富很多。
可是哪怕他熟练如此,直到今年演《仙画》的时候,还是会和被虐待的云烨共情共感受,半夜做噩梦不得不窝在戚麟怀里睡觉,寻求更多的安全感。
他练习了太多次的拿起来和放下。
成为魅惑又妖冶的越羽,跳舞时扭胯如水蛇,连唱歌都散发着令人沉沦的荷尔蒙。
多少影迷呼唤他出道做偶像,把越羽的梦永远的做下去,可是他说出戏了,就是出戏了。
成为死不瞑目的澹台洺,明明被天龙祝福触吻,到最后惨死于剑下,戏袍一脱,过两三天也就出来了。
人的灵魂是由记忆组成的。
你的所有记忆,会演化成你的性格,变成影响你的因素。
可是作为演员,他们注定要拥有不属于自己的真实记忆和体验,可能连心碎的感觉都要重复来过。
戚麟抱紧江绝,缓缓开口道:“你的超能力,大概是能剔除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无论遇到什么角色,都可以在该放下的时候就放下。”
这样强韧的心理能力,恐怕才是白凭选择让他去的原因。
江绝闭上眼睛,慢悠悠道:“你知道我现在在哪里吗?”
“在……梦里?”戚麟呆了几秒钟。
“不,我在我的教堂里。”
他陷在他的怀中,笑的满足而安宁。
“让我再待一会儿。”
第95章
这个片子的效率实在是太高了。
八天筹演,九天拍摄, 十天剪辑后期做完, 全部都是现场收声外加镜头直录, 后期只用调一下光线就可以了。
在戚麟沉迷写歌弹吉他版琵琶的期间,林久光跑来他们的宿舍,一脸的神神秘秘:“你们要不要去看恐怖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