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有充足的葱姜蒜,江绝还买了八角、香叶、草果、小茴香、豆蔻等十几种香料。
戚麟在给猪蹄去毛的同时,江绝拌好了酱汁,开始带着手套给猪蹄按摩。
一大盆的猪蹄,愣是被他们两搞出流水线作业的感觉出来。
江绝超认真的按摩着软乎乎的猪蹄子,有种在给小怪兽做SPA的感觉。
“我打算……自己拍一部电影。”
“哎?”戚麟帮他把剩余的腌好,用保鲜膜封上之后静置三个小时,同时开始理菜叶子和其他食材。
“是关于性侵的。”江绝想了一会儿,仿佛有些话不太好开口:“我想把一些隐秘的社会现实拍出来。”
“你……愿意跟我一起吗?”
戚麟眨了眨眼,笑着戳了戳他的脑袋:“这时候倒是这么客气了。”
“主要是,这次我还是演反派,而且是龌龊到极点的那种。”
“而你是那个最终把我送去监狱的人。”
江绝其实很不喜欢一件事情。
就是不管他演什么丑恶或者卑鄙的形象,看客们都无法感受到角色本身的险恶与心机,反而跟一众温柔大姐姐一样不断夸赞他的美好和帅气。
不,我根本没有演美好,也没有在展示我的皮相。
可他毕竟是江皇生的孩子,美人在骨不在皮,有些事儿是扭转不了的。
一意孤行着想要夺权的澹台洺也好,浴血杀戮的云烨也好,哪怕真的拍出来他双手鲜血淋漓,眼神狠决,影评和微博的评价也依旧颇为黑色幽默——
“WULI江哥真的帅裂苍穹!”
“云烨太帅了叭好可怜啊呜呜呜凭什么要这么惨……”
“澹台洺就应该当皇帝好吧!女皇那么老那么丑!澹台洺最合适了!”
在少数理中客和影评人面前,她们其实根本不在意角色逻辑剧情内核,只是一味的赞美着那张脸,如果但凡有人明确指出剧情有问题、哪里明星演的不够好,疯狂的粉丝都会一拥而上,逼着那个人闭嘴删博。
有本事你上去演啊!
你有江绝那么好看吗!
这根本不是拍电影的初衷。
在看到某些评论的时候,江绝甚至对自己的能力产生了动摇。
她们……真的不觉得澹台洺那个形象,丑恶又破败吗?
《龙血玺》几乎是描绘着乌烟瘴气的宫廷,每个人都是忠诚仁义的好人,其实没一个人干净到哪里去。
闭眼吹甚至泥塑——他现在居然懂泥塑是什么意思了,也太过分了吧。
“你——难道也想染一头黄毛了?”戚麟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千万别染,带假发都好,染了再处理很麻烦的。”
江绝愣了下,一边陪他淘米切姜,一边摇头道:“不,我要演一个看起来完美到极点的人。”
也就是受害者的堂哥。
在2017年的性侵报告里,熟人作案的占比高达百分之六十。
家长们拼命的提放着社会上的小痞子、小混混,殊不知真正危险的,是看起来阳光又善良的身边人。
他们可能和孩子颇为亲近,甚至会主动的帮忙于工作的家长来照顾小孩。
而且他们的形象,往往也并没有人们臆想中的那么猥琐与丑陋。
道貌岸然的大学教授、和蔼可亲的小学老师,甚至是一脸慈祥的老爷爷,都可能是犯罪者。
江绝已经决定反其道而行之了。
——不是都夸赞我俊美漂亮吗?
那我换上最温文尔雅的样子,穿着精致讲究的衣服,来揭露这世间最血淋淋的事实。
戚麟听到这里,愣了一刹道:“你这样会被骂的。”
“绝绝对对会被骂的。”
江绝皱眉道:“攻击我不该拍这种题材?”
“不,是如果你完全入戏了,看了这个电影的许多人,会想着法子攻击你,不管你开没开微博。”戚麟两只手搅拌着面糊,一脸严肃的开口道:“这几十年来,但凡是演了知名反派角色的演员,微博和私生活都被骚扰唾骂,连演员本人都会被扔臭鸡蛋攻击。”
江绝忽然思考着要不要再买本《乌合之众》在家里供着了。
“他们分不清电影和现实吗?”
“其实也有人分得清,”戚麟往面糊里撒着杏仁碎和巧克力碎,闷闷道:“但是看完电影以后太生气了,又没办法发泄,就会口不择言的去骂演员。”
江绝意识到他想要保护自己,沉吟片刻道:“也算是个好事。”
趁着猪蹄还在腌制,他们开始做香料包,讨论剧本的事情。
女主角叫小祈,只有十二岁。
在她只有三四岁大的时候,堂哥黎轶就如天使般照顾着她一路长大。
父母都非常忙碌,寒暑假时根本忙不过来,都是哥哥在帮忙照看。
他陪着她读书写字,教她写作业,最后对她下了手。
这个故事,讲的是这个女孩如何自救,最后联合其他人一起把这道貌岸然的堂哥给送入监狱。
故事里充满矛盾冲突,从看起来温和又受过高等教育的黎轶本人,到父母对这种事下意识的否认和洗白,以及女孩自身茫然无措的认知——
虽然在故事的结局终于大仇得报,该受到裁决的人终究无法脱身,可整个过程还是蕴含着心酸与痛苦。
而为戚麟扮演的那个角色,就是学校里仅有的心理医生。
正直且治愈着她的心理医生。
他帮助这个女孩摆脱错误的认知,摆脱了长久的噩梦,教她如何保护好自己,最终让黎轶锒铛入狱。
“我在做剧本的时候,一直有和LEV的老师,还有我父亲沟通怎么修改——确实一开始,也想的是把黎轶这个角色,做的猥琐又下流。”
可在真的广泛查阅资料,接触各种新闻报道之后,他才能真正的理解熟人性侵的可怕之处。
江绝看向戚麟,不确定的开口道:“你觉得这个剧本,怎么样?”
“我觉得……”戚麟想了想道:“最好再给这个堂哥,加上各种光环,让他看起来是受人尊敬的好人。”
“比如钢琴。”他开口道:“比如让他弹,李斯特的《钟》。”
第 110 章 ...
戚麟将铁锅烧热,将猪油和橄榄油一起倒了进去。
在拍电影的时候, 他一度跟着金庆儿在后厨里熏得满身油烟, 拍完戏洗了澡从指甲缝儿里还是能闻到烤培根的味道。
干辣椒在炒香之后散出辛辣又浓烈的味道, 早就准备好的骨头汤一块烩入,江绝这时把旁边另一口锅里刚炒出来的冰糖汁倒了进去,紧接着往里放香料袋和料酒。
猪蹄泡在里面吸收着骨头汤的浓香,丰满醇厚的味道也散到了客厅里。
等卤的差不多熄火,筷子一戳进去就软烂的很。
他们把一锅猪蹄泡在卤汁里,让它们自然地伴着余温焖半个小时, 洗干净了手去了钢琴旁边。
家里有一架黑三角斯坦威, 是戚麟挑选的。
他让江绝坐在自己身边,深呼吸了一口气, 开始弹这首曲子。
创作于1834年的, 献给德国钢琴家克拉拉的,李斯特的《钟》。
零碎又轻巧的琴声几乎如轻快地滴答声,在重复着无数大小钟声的走针声。
旋律听起来轻快华丽,而且带着独特的朝气。
这首曲子是演奏级别的专业曲,虽然长度只有四分钟,但整首曲子琶音需要频繁跨八度到十六度,为了模拟钟声曲速会不断加快,到最后连耳朵都几乎无法捕捉单独的音符。
戚麟专注弹琴的时候, 琴声流溢的音符就如同蹦跳的山雀,冥冥之中好像真的在附近悬了一只挂钟,垂针在不断地左右摇摆。
他的左手毫不费力地弹奏出轻快短巧的滑音, 右手全部都是被切分到极致的十六分音符,而到了第二乐段的时候,装饰音不断加入开始变奏,连钟声也是如此。
摇摆的钟声,一如摇摆的人心。
滑音跳音不断让乐句往上模进,无数个小钟交相撞击,开始共鸣出迥异的声音。
速度开始越来越快,仿佛有什么在催促和等待一般。
他的双手白净而骨节分明,到此刻的轮指已经全程快到只剩残影。
江绝坐在旁边不声不响地听完,等一曲完毕,非常自觉地开始鼓掌。
虽然戚麟在他面前已经弹奏过很多次了,也笑着说不用鼓掌。
可每次他看见他音乐才子的这一面,都会被震撼的难以言喻。
他在钢琴旁边,是这样的专注和诚挚,连听者都会情不自禁的屏住呼吸。
戚麟小心地把钢琴盖好,忽然道:“我想给这个电影写主题曲了。”
“配乐也交给我吧。”
“好啊。”江绝确认他不再演奏了,才开口道:“这首歌,真的非常合适——但是感觉不太好弹。”
在他和戚麟讲述这个剧本的时候,戚麟很快地明白了他的意思。
许多被性侵的受害者,之所以不去报警,不去求援,很多时候是因为认为自己是有罪的。
这种有罪的心理,不仅仅是对‘我不干净了’这种亵渎性认知的恐惧,有时候还是因为,被性侵者自己在被伤害的过程里产生了快感——
国内一直缺乏三种教育。
爱,死亡,和性。
好像这三种都是禁忌中的禁忌,不应该被公开谈论。
可事实是,许多被性侵者在被伤害的过程里,是无知的。
他们可能在熟睡,在被检查身体,或者根本不知道正在发生什么。
但身体对饥饿、干渴,和□□,都是同样诚实的。
一个罪犯递给一个三天没喝水的人一杯清水,喝下去同样能解渴。
身体的本能反应不受思维的控制,可同样的事情落到性上,就变得罪恶不堪。
一旦被性侵者在肢体接触时真的产生了快感,就会有种被犯罪者拉下水的痛苦,和无穷无尽的自我否定。
他们会不断地责怪自己,痛恨自己,甚至在觉醒到痛苦的时候做出种种自我伤害的行为。
而这件事情,是学校,课本,家长,都无从教育的。
《钟》的主旋律,和它本身的特色,就是不断疯狂摇摆的琴音。
不断地左右,前后,不断地叩问,后悔,痛苦,否定,与拒绝。
当我产生快感的时候,我是有罪的吗?
我仍然是被伤害的那个人吗?
——我还值得被原谅和保护吗?
钟声不断跳跃晃荡,心绪随着加速推进的乐句沉沦。
一如整篇电影越来越激昂的情感,以及最后由心理医生所发出的质问。
李斯特的《钟》本身是炫技之作,杂糅了多种风格和技巧于乐章之中,其实非常的不好弹。
戚麟如果不是最近几个月搬家之后开始恢复练琴,能完整过完这一遍也可能会出错。
“想要流畅自如的弹完这首曲子,恐怕要五年。”
他低头想了一下,认真道:“但是你不用弹完整整四分钟。”
江绝怔了一下,开始从导演的角度思考问题:“我们抽出其中好练习的单独几个乐句,用来实拍弹奏的侧影,对吗?”
“嗯,剩下的找爱乐乐团的专业老师来配音。”戚麟想了想,去书房里打印了一份曲谱,开始用钢笔标注哪里是好学又方便弹的。
开始时简单的重复音,右指敲着黑键左指弹简单旋律,至少学几天就能弹顺。
把麻烦的乐句在拍摄弹奏镜头时全部筛掉,但在电影中仍然可以全部呈现。
最好那个小演员也要会弹琴才好。
想到这里,戚麟忽然笔尖一滑,看向江绝道:“你这个剧情——小孩子该怎么拍?!”
他们在卤猪蹄的时候还看了会儿剧本,整本都是江绝写下来的,还带有六七次不断修改调整的痕迹。
剧本中没有床戏,没有强.奸,发生的仅仅是性侵。
然而性侵十四岁以下的幼女,仍旧是违法的行为,且要判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和拘役。
但小女孩演员不仅要找父母、老师和心理老师求救,还要流泪、恐慌、做噩梦,把各种自罪的反应都表现出来。
根本不可能让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表演这些,但真实的剧本每一个字都是罪恶。
最可怕的,就是心理老师在学校只有一个,而且是男的。
虽然性教育读本讲的是,遇到事情要即时找家长求助,找老师帮忙,但真相是,有时候犯罪者就是他们本人。
而更可怕的是,时国的社会还完全没有建立完整的保护体系——
老师根本不敢担责和报警。
真的报警了,家长不当回事,或者性侵犯没有被拘留下狱,老师被报复了怎么办?
家长视名节如命,把这些事全都想按下来,甚至训斥老师多管闲事,该怎么办?
如果家长本人就是性侵者,又该怎么办?
剧本把这些复杂的因素全部考虑了进去,并且让不同的角色都演绎的十足嘲讽。
——戚麟甚至不敢相信这是他
第一部完全成型的剧本。
白凭在帮忙修改的时候,调整了好几个角色的功能,直接让故事都立体了起来。
“这个事情我提前问过了。”江绝眼瞅着猪蹄差不多了,过去把蹄子们都捞了起来,在给戚麟尝了尝味道之后,开始用不同的食盒分装,准备送给各自的父母。
“国外的恐怖电影和社会电影,比如美国的《闪灵》,或者韩国的《熔炉》,很多都对未成年演员进行了最大程度的保护。”他低头把包装系好,沉着道:“我们可以做的更好。”
那些小演员在拍戏前,不仅有专门的儿童心理专家和警察在镜头前和他们讲解剧本,而且在真正拍摄时,观众只看得到他和罪犯单独相处,实际上却是一群灯光师道具师导演和挡光板围着他们。
能够把台词说完就行了,演技主要担当还是那些被专业培训的大人们。
《闪灵》的小演员,甚至直到成年以后,才知道自己拍过恐怖片。
他们一起去给不远处另一栋别墅里的白江夫妇送了热乎的猪蹄子,然后又下电梯去了车库,由戚麟开车去拜访戚吴夫妇。
江绝抱着一大盒暖烘烘的猪蹄子,漫不经心地想着这个电影的拍摄周期。
恐怕得三四个月不止,自己还要练钢琴……
哪怕实际上只是弹几个乐句,还是尽量流畅一点比较好。
戚鼎去国外开会去了,只剩吴秋一一个人在家。
他们简直跟万圣节的小精灵一样出现在门口,连带着还送上香喷喷的卤猪蹄。
吴秋一颇为开心的收下了礼物,在大男孩的额头上一人亲了一下,招呼他们进来吃水果。
“你们两这一毕业就像小两口一样,”她递了新鲜的荔枝和葡萄,坐在沙发上笑眯眯道:“看起来也真是般配——想过什么时候结婚吗?”
现在才二十一,结婚是不是太早了啊。
戚麟瞥了眼江绝,帮忙打圆场道:“正是要忙事业的时候,也不急着去领证——”
“领证也没什么啊,”吴秋一给江绝递了个荔枝道:“不过这个都随你们,我跟老戚本来还担心你们是一时好奇玩玩而已。”
可接触久了,是发自内心的喜欢绝绝。
这孩子实在太可爱了。
“要不这样子,”江绝剥着荔枝,白净的指尖被沁了些薄薄一层汁水:“明年戚麟要是得影帝了,我来求婚。”
戚麟噗嗤一笑,不依不饶道:“我妈在这儿可听见了啊,到时候不许反悔。”
吴秋一本来是随口一念叨,没想到这两小孩这么认真:“你以为当影帝是买叉烧,说来份就来一份啊。”
“不管,”戚麟的眼睛仿佛有小星星在闪:“就这么定了。”
作者有话要说:写这章去听了下李云迪和朗朗弹的《钟》,还真是感觉完全不一样……
不过两个人都看不清手指……真·全是残影= =
第 111 章 ...
回去的路上,白凭打电话过来了。
“儿砸——”他显然心情很好:“你那个电影什么时候拍完啊——”
江绝正一脸迷弟的看着戚麟开车的样子, 回过神来道:“还没定, 怎么了?”
“你还记得陈沉那个导演吗?”
一听到这个名字, 他眉毛就抽了一下。
“你别告诉我,她又有片约给我。”江绝语气颇为坚决:“得奖归得奖,这事要好好商量,就算是好剧本也得把录制规则定清楚。”
白凭慢悠悠道:“你就这么自信,觉得是给你片约的?”
江绝:“……?”
“人家科研团队刚解散,老陈还在写剧本, ”他不紧不慢道:“我跟你妈准备都过去拍戏了——林久光, 上次演画仙的那个,也试镜成功了。”
江绝愣了下, 旁边的戚麟显然也听到了:“什么?!”
白导也要当演员了吗?!
“而且你们班主任, 秦以竹也准备去,还在商量试镜哪个角色比较好,”白凭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有意思吧。”
林久光转型电影咖这个他们知道——
可是秦主任多久没有演电影了啊!
而且秦老师和江皇面对面飙戏,这画面不要太好看……
“不是,这演的什么啊,”江绝莫名其妙道:“请这么多大咖,您也过去凑热闹呢?”
“大逃杀。暴风雨山庄模式。”亲爹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十一月中旬开始拍,还有两个小年轻的角色, 你们两要来就一起来。”
什么……
戚麟分神看红绿灯去了,没听清楚,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江绝扭头看向他, 小声道:“我爸说,那个片子秦老师要来,而且我爸妈都会去……”
“我也想去哎,”戚麟打着方向盘道:“还没跟白导对过戏。”
“他说要么我们两个都来,要么就都别来,因为刚好差一对。”江绝为难道:“可是我这边电影还没完全定下来。”
“那就更要抓紧时间!”
戚麟按了按喇叭,催促前面同时占着两条道的小红车挪一边去:“咱要是和秦老师对一场戏,估计可好玩儿了。”
“那这样,爸,”江绝按了功放道:“我们这边尽快赶进度——您有空过来当个副导演指导下成不?”
其实白凭对他当导演一直不太放心,刚好就爽快应了:“晚上聊。”
江绝的这个剧本,最后被定名为《罪决》。
演员都很好找,而且拍摄场地也不难联系——
统共就三个场景,家庭、学校、法庭。
外景不多,而且全程都有备案和心理医师监控。
他们本来觉得,这种沉重的题材,要找个小演员来很难,可是真的开始征集试镜的当天,邮箱里就塞了接近上千份的不同简历。
太多——太多人想红了。
自己做不了明星梦,就把孩子拎去培训试镜让他做明星。
甚至还有好多男孩子的家长也写信投给邮箱,询问要不要考虑自己儿子,能背台词说贯口,哪儿哪儿都行,实在不行混个群演也可以啊。
本来是很严肃的一次选角,而且在公开征集的时候说清楚了是拍摄性侵题材,有心理医生和监控摄像头,可竟然有的家长甚至在简历里注明了,不介意自己才十二岁的孩子拍床戏。
——这都是什么人啊?!一个个想红想疯了吧?!
江绝当天晚上带着戚麟又去隔壁拜访了父母,然后江烟止啃完猪蹄开始拿着笔教他改剧本。
“这个人渣不能这么简单的蹲牢,”她擦着嘴一脸正经道:“你们要想想,他都被描述的这么恶了,只让他坐牢,合适吗?观众能接受吗?”
白凭全程闭麦坐在旁边看报纸,显然是放任超级闲的老婆在那指点江山。
江烟止虽然返影两三年,但对观众的口味以及大众心理仍然拿捏得颇为到位。
她没有改动故事的大走向,而是带着江绝处理各种细节的渲染。
戚麟头一次见到江皇这么仔细的讲课,简直想找她签名。
——虽然和江皇的儿子恋爱这么久了,可是女神光环真是越来越亮,每次见到偶像感觉都紧张地说不出话来。
江绝本来以为是和亲爹聊聊陈导那个剧本的事情,没想到又回到了亲妈陪着改作业的童年状态。
他搬了个小板凳拿着笔笔一句一句的改,江皇就在旁边给戚麟削苹果,倒有种戚麟才是亲生小孩,自己像是捡来的野孩子的感觉。
等第六遍改好了,江烟止翻了一通,摇头道:“小女孩台词没有特色,听起来像个路人而不是主角,再调。”
戚麟拿着苹果有点坐立不安,江绝弱弱的应了一声,又闷头写作业。
白凭看着这一幕,忽然感慨良多:“咱家里当初要是生两个,现在估计挺热闹哈?”
江烟止白了他一眼:“现在也够热闹了。”
拍摄统筹开始,演员全部挑选完毕签了合同,小女孩选了个十三岁的童星,由心理医生和特聘的警察叔叔给她普法和讲剧本。
而他们两也没轻松到哪里去。
戚麟找了个心理医生助手的活儿,开始天天跟着写案例学人本主义,而江绝早中晚练琴合计三个半小时,为的就是能弹顺这首曲子前面最简单的几个章节。
他过目不忘的能力在这不是很好用。
钢琴靠着眼耳的配合,更要强大的肌肉记忆。
换句话说,即使眼睛知道该弹哪几个黑键和白键,可是手指头跟不上,还是根本弹不顺。
本来灵巧又修长的一双手,如今弹起钢琴来简直跟猪蹄一样,哪怕有超聪明的小戚老师全程辅导,也笨拙的容易弹混白键和黑键。
小戚老师一脸欣慰:“你说,我大一那会儿欠你的课时费,今年是不是全都补齐了?”
江绝瞥了他一眼,闷闷地继续用猪蹄戳黑键。
他们最终选择用了一种类似用拼音学英文的法子。
——贴小彩条。
黑键和白键全部给出标记,不同乐句用不同颜色的彩色胶带,按着红橙黄绿青蓝紫这么个顺序把每一节都顺下来。
江绝还真是服气了。
他虽然不肯承认自己手指的反应速度太慢,但这种傻瓜式的教学真的有提升手速,能把好几个小节连贯的弹下来。
戚麟老师虽然心疼被贴成彩色王八的琴键,但毕竟还是媳妇儿要紧。
小演员张流早早的过了钢琴十级,她的家长生怕孩子错过这次拍电影的机会,拿着柳条站在旁边盯着她练。
要不是江绝这边早早叮嘱,只练会指定的简单乐句,不用学后面演奏级的超难环节,搞不好这小孩要哭哭啼啼的把整首都练到开始拍为止。
这一次,终于轮到戚麟来穿白大褂了。
上一次是江绝扮演的叶肃,神情冰冷走路带风,看他一眼就知道这人是成天在手术台上浴血奋战的那一款,换言之,真是自带煞气。
可戚麟一穿上白大褂,就有种阳光全都撒上来的感觉。
他笑容温和,整个人看起来温暖又开朗,有种奇异的治愈感。
跟了江绝全程的助理汲汲心想真是邪门,自家老大穿个白大褂拽的跟二五八万一样,换成本命穿就愣是有种春风化雨的感觉。
本命真是天使本使了嗯……
白凭早早的到了拍摄现场,其实心里提着几分不安。
他转悠完摄影班子,去看所有道具就位情况,再确认群演看过剧本没有,甚至去试录音筒是否功能正常。
白爹叱咤风云了这么多年,拍戏的时候从来都酷酷的不爱说话,可真的到了儿子的片场,却开始人设一点点的崩塌,近似于一个爱操心的老妈子。
当他发现所有的事儿都准备的妥妥帖帖,连小演员的台词都顺溜的倒背如流时,有那么一点点的遗憾。
自己真的老了啊。
都不能为孩子做点什么了。
“爸,”江绝拿着剧本,一脸不确定地过去问道:“您说,这个场景,我是一镜到底还是切机位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