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岑老师把模型放回柜子里收好,一脸严肃地点点头:“你们下次可以开着灯找一下——一定记清楚了。”
叶肃差点被茶叶呛到,转头咳了一声。
没过一会儿,又一对夫妇走了进来。
这回没等叶肃掌眼,岑安自己先去看他们两人的身体情况。
女方无炎症非处女无输卵管堵塞,身体状况很好。
“大夫,我们结婚两年了,一直没有孩子。”女人看了眼一脸麻木的男人,把病历本递了过来:“也找过好几家医院了,没瞧出问题来。”
岑安收回目光,接过病历和其他检查单看了一会儿,开口问道:“同房情况怎么样?”
女人似乎觉得这个话题有些难为情,她先是看了眼旁边的丈夫,对方显然没有开口的意愿。
“两三个月一次,或者更少一点。”她小声道。
岑安愣了一下,第一反应是这个男人是不是某些方面有障碍,或者是已经出轨了。
他低头记了些基本信息,准备问问具体的情况。
“岑安。”叶医生的声音又在他脑海里响了起来:“你看他的肛周和直肠。”
岑安一头雾水的看了过去,然后又呆了几秒。
男人本身有肛裂和肛周脓肿的情况,而且直肠部分有陈旧性擦伤。
这是……频繁且过激的同性性行为的遗留问题。
前列腺也属于□□官之一,被频繁刺激以后可能会产生快感,但这男人不都已经和女性结婚了吗?!
——现在的问题已经完全不是生育困难的问题了。
她很有可能是……被骗婚了啊。
“请这位先生先出去规避一下,”叶肃平静道:“我需要单独询问一些事情。”
男人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脸上并没有对妻子的半分关切。
等他关门走了,那女人才露出忐忑又不安的神情:“医生,是我出什么问题了吗?”
岑安想说句什么,但叶肃按住他的手腕,直接凝视了她两秒钟。
女人的瞳孔缓缓放大又缩小,似乎已经被注入了某一段记忆。
她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低声说了句谢谢,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等门再次关上,岑安才开口问问题:“您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她呢?”
只要提示一两句,应该就可以了吧?
“我刚才给了她一些暗示,在几天以后她会渐渐发现哪里不对。”叶肃把钢笔盖好,侧头看向他道:“有些隐私问题,医生是不能直接透露的。”
“哪怕这位男性罹患艾滋或者梅毒,我们也没有权力把这些事直接告诉她。”
“没有权力?”岑安皱眉道:“如果他有艾滋,刚才那位家属,甚至他们全家都有可能被传染——即使这样也不可以告知吗?!”
“不可以,”叶肃慢悠悠道:“所以你应该庆幸你是个妖怪。”
“不对,”他顿了一下,表情有些微妙:“你还没修炼成妖,差点火候。”
岑安怔了一下,下意识道:“只有妖怪才可以摄取记忆,脑内传音吗?”
“对。”
他闷了一会儿没说话。
岑安从前觉得,做妖做精怪并无区别,自己日子过得还算安逸就好。
可如果太弱小……他连自己都保护不好,也完全没有办法去照顾任何人。
而这种情况下,再善良也只会感觉无力。
“我知道了。”他小声道:“我努力。”
叶肃有些想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或者随便给他找个大妖的内丹吞掉了事,半晌才吭了一声:“嗯。”
也不用急,慢慢来吧。
现在虽然又弱又笨,但也挺可爱的。
这轻松的日子没过两天,紧接着就又是连着三十六个小时的连环抢救和手术。
有个三胞胎孕妇和双胞胎孕妇先后生产,而且其中之一还是高龄产妇。
所有值班的放假的医生全部都被召回,从天亮折腾到天黑,又一路从天黑忙碌到天亮。
等五个孩子全部呱呱坠地,好些医生连澡都没精力洗,直接跟其他同仁一起瘫在长椅上睡成一条咸鱼。
岑安到了后半程在同时看顾三颗胎心的跳动,灵力消耗的速度简直比当年被那鱼妖追杀还要快。
在手术结束的时候他甚至连话都说不出口,直接变回盆栽闷头睡觉,就跟手机强行断电了一样。
这一觉睡的又沉又香,还让他隐约梦见了化形那夜从天上落下来的烂漫天火。
等他再睡醒的时候,客厅里正传来第三遍响起的手机铃声。
叶肃的所有短信音和电话音都是默认铃声,在这种时候就显得机械又刺耳。
岑安摸索着从书桌上爬了下来,发觉盆栽被他带回了卧室里。
叶医生不在床上,似乎已经起床出去了。
他揉了揉眼睛,光着脚去了客厅,去寻找手机的位置。
三尾白狐又占据了整个客厅,蓬松柔软的长尾散落在地毯上,耳朵尖终于动了一下。
岑安翻了半天都没找到手机,忽然那小东西从沙发底下自己飘了出来,悬在半空中按了免提。
“叶肃,让你回去取东西,不要忘了。”熟悉的女音叮嘱道:“这怎么说也是你爸爸当年送你的礼物,听见了吗?”
“知道。”妖狐懒洋洋道:“今天下午就去。”
岑安僵在那里,感觉自己忽然就给冻在那了。
她管家里这只狐狸叫……叶肃?
叶——肃?
第22章 第 22 章
岑安站在那里了好一会儿,他感觉自个儿脑袋上在冒蒸汽。
狐狸是——叶医生?
狐狸是叶医生?!
他上次还趁它睡着以后悄悄摸过它的梅花爪——而且还是粉色的爪子!
在这一瞬间,人参同学感觉心里的两面塑像都崩了。
那冷冰冰凶巴巴的叶医生居然曾经让他梳过毛撸过脖子,而那只狐狸居然天天在教他怎么做手术?!
岑安往后退了一步,感觉自己要窒息了。
如果人参有脑子的话,那玩意儿现在应该跟酱爆果冻一样直接炸开,在颅骨里乱蹦一气。
白狐挂了电话之后打了个哈欠,长尾如同被子一般卷了过来,其中一条还跟枕头似的被它抱着。
他原本就没有睡够,在合眼之前才注意到另一个家伙还站在旁边。
岑安?他刚才全听见了?
他微微睁开了眼,打量了一眼脸都红到耳朵根的岑安,似笑非笑道:“这次不来给我梳毛了?”
那声音沙哑而又慵懒,带着一种不自知的撩拨。
狐狸本来就是一种很会撩的生物。
而且蛊惑两个字原本也就是为它们量身打造的。
叶肃披着人皮的时候,为了闪避某些奇葩病人,有时候连杀气都会悉数放出来,但真让他调戏逗弄岑安两句,其实也毫无压力。
岑安哪里被这样逗过,慌忙又往后退了两步,扶着沙发才站稳:“你——你真是叶医生?没有骗我?”
这已经是废话了。
他现在不是智商不能理解,是内心完全不能接受。
“我一直就是这个样子。”狐狸的尾巴在地毯上扫来扫去,语气里带着几分戏谑:“你才发现吗?”
“你——”岑安开始深呼吸:“我——”
难怪叶医生从来不跟白白一起同时出现!
难怪他从来不吃犬罐头!
难怪不让摸头!
他居然好几次试图揉大魔王的脑袋!
叶肃见那呆子还僵在那里说不出话来,笑意加深着半立起身子往前一滚,竟直接从三尾妖狐的本体变成了半妖半狐的男人——
浑身□□的男人凤眼含笑,半跪半坐着立在了他的面前。
他薄唇微抿,肌肉的线条在此刻全部显露无疑,身材不输任何欧美男模。
斜方肌到肱二头肌全都清晰可见,八块腹肌排布有序,人鱼线更是直接自腰侧一路往下。在精瘦又白皙的这副身躯上,腹肌和胸肌都勾勒出浅浅的阴影,更让气氛变得有些暧昧。
从医学生的角度来看,这男人体脂率低且足够健康,一看就有经过长期的高蛋白饮食和规律运动。
从世俗或者低俗的角度来看,胸是胸腿是腿,公狗腰确实是又撩又欲。
那三条狐尾环绕着这雕塑一般标致的身体,尾巴尖环在腰侧犹如隐秘的暗示。
“要摸一下吗?”他抬眉看向岑安,掩在本性里的顽劣性子又被勾了起来。
岑安真怔怔地凑过来摸了一下他温热的肩头,又伸手摸了摸他的尾巴。
是真的,没有骗他。
叶肃也没想到他还耿直到过来上手摸,任由那微冷的指腹从自己的肩头划过,感觉心里有点痒。
“你真是白白……”青年小声道:“可你不是吸血鬼吗。”
叶肃径直站了起来,当着岑安的面把散落的衣服一件件地穿回去:“我是混血儿。”
也一度是长月丘里被众妖嘲弄的‘杂种’。
“上次送你柚子糖的那位,其实是我母亲。”他漫不经心道:“她已经活了一千三百多岁了。”
“所以……”岑安仍然保持着扶住沙发的动作,说话时都有点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她是狐妖,你父亲是吸血鬼?”
然后结合在一起——就是吸血妖狐?!
“所以,”叶肃系好了领带,下巴一扬衣服就换了一套配色,而且所有的褶皱脏污都直接消散:“铃铛圈?”
“我绝对绝对不是有意要冒犯你——”岑安深呼吸一口气想要辩解:“铃铛圈是我收拾屋子那会在杂物堆里找到的!那时候也只是怕你丢了而已啊!”
“犬罐头?”他缓步走了过来,袖扣和腕表都自动飞过来一一扣好。
“我错了叶医生,真错了——”岑安都快呜的一声哭出来了:“你变成狐狸也不跟我说一声,我怎么会想到你们是同一只啊。”
伴随着距离的靠近,他甚至能闻见叶肃身上似有若无的月桂香气,脑子里更乱成一团。
男人单手卡在他和沙发之间,尾音微微上挑:“还邀请我一起洗澡?”
“我这就走……马上就走!”小青年缩在狭小的空间里,连耳朵尖都是红的:“对不起……叶医生。”
他发出幼兽被欺负一般绵软的呜咽声,听得叶肃心里一跳。
男人松开了他,抬手把领带结往下拽了一些,任由锁骨线条在领口若隐若现。
“去做早饭。”他淡淡道:“我饿了。”
岑安眨了眨眼,小声试探道:“那我还走吗?”
“煎两个蛋,七分熟,不要洒芝麻。”
小青年慌乱地嗯了一声,冲回厨房洗手做饭。
叶肃低头回着短信,唇角微翘。
他还就喜欢看他被欺负的这般战战兢兢的样子。
以后再来几次也不嫌多。
周五再上班一天就可以解放休息了,大伙儿的状态都放松了许多。
岑安回到医院以后都不敢直视叶肃,说话也客气又小心,心里总觉得有些别扭。
他一想到自己摸过这大魔王的尾巴耳朵还有脖子,甚至把白狐当自家宠物般梳毛擦爪子,就觉得一阵后怕。
不光是怕,还有夹杂着一种很奇怪的情感。
面对大白狐狸,岑安向来都亲昵又放松,说话时也不会太拘谨。
但他同样也是受叶肃大魔王庇佑的弱小妖怪,哪怕是以人形做他的实习生,说话也都谨慎谨慎又谨慎,完全是个不敢大喘气的小跟班。
这两个存在突然融合在了一起,反而让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叶医生。
——叶肃到底为什么会让我摸他的尾巴??
而且他还睡在我的怀里让我给他掏耳朵???
他难道想讹我吗??
我这么穷又这么弱他能讹什么??
岑安虽然心里已经开始飚出十万个为什么了,在问诊查体的时候还是动作标准语言规范,得到好些新病人的一致好评。
叶肃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心情特别好,喝茶的时候眼睛里都带着笑意。
又一对夫妇一起坐了下来,在看向两位医生时都露出了颇为自然的笑容。
比起有些面和气不合的夫妇,这一对似乎感情明显要好很多。
他们的服装是情侣配色,而且手机坠子也是一对树脂小熊。
年轻男人在讨论病情的时候,一只手始终与他的爱人十指交叉紧握在一起,态度也挺友好。
“就拜托岑医生帮忙看看啦。”
岑安根本没注意叶肃表情的变化,还在低头确认女子的身体状况。
都挺好的……没多没少没炎症,身体挺健康。
“岑安。”叶肃的声音忽然传了进来:“这个病例我来做。”
岑安被这一声低唤吓得一激灵,连带着这对小夫妻也吓了一跳:“很严重吗?”
“不——根据现有的检查结果来看,女方没有太大问题。”叶肃的钢笔指向了那位男性:“我建议这位先生去做一个核磁共振,好吗?”
为什么是核磁共振?
岑安下意识地看了叶医生一眼,脑子里还有点混乱。
“核磁共振?”年轻男子点了点头,接过检查单时说了声谢谢:“不需要检查精子活性之类的吗?”
“暂时不需要。”叶肃盯着他的喉结道:“大概一个小时以后就有结果了。”
在男子起身的那一刻,岑安忽然看见了什么,瞳孔都直接缩了一下。
他居然看到那个男人的腹间有卵巢和子宫。
等他们两人走了,岑安才终于转身看向他:“他是两性畸形?”
叶肃扫了他一眼:“终于肯跟我说话了?”
岑安突然又想起来今天早上他光着身子的样子,耳朵尖立刻红了起来,又立刻把头拧到了另一边。
在一个小时之后,那对夫妇再次折返回来,进门时仍旧手牵着手,似乎还在讨论着某个笑话。
叶肃接过了MRI的片子放在灯箱上,示意岑安也看一眼某个地方的阴影和轮廓。
他起身关好了诊室的门,坐在了夫妇的面前。
“接下来我要说的事情,可能你们有点无法接受。”
“是我的问题吗?”男人下意识道。
“生不了孩子也没事的……”妻子主动安慰道:“我们来检查,本来就是怕身体哪里有问题,健康最重要。”
“请听我说。”叶肃顿了一下,缓缓开口道:“这位先生,应该属于真两性畸形。”
“他的体内拥有完整的卵巢和子宫,即女性性腺。”
男人的脸色立刻变得苍白,他动了动嘴唇想说句什么,下意识地想要松开妻子的手。
然而那位妻子握紧了他,深呼吸着重复道:“您的意思是,我的丈夫其实是……双性人?”
“具体性别应该参考染色体检查的结果。”叶肃观察着他们两人的表情,语气尽量保持着平静:“如果患者还在青春期,医院可能会建议激素治疗,但现在具体的性别选择,还是看这位患者的意思。”
男人愣在那里,半晌才强行扬了个笑脸:“可是我下半身长得挺正常的——而且能用,医生,你是不是弄错了?”
“两性畸形分真和假两种情况,”叶肃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起伏,仿佛只是在处理感冒一样:“大约三分之二的患者外生殖器官都偏向男性。”
这话一出,整个诊室都陷入了寂静中。
男人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在看见妻子一脸担忧的表情时又忍不住安抚她,试图开个玩笑:“我们以后岂不是要做姐妹了?”
“别这样——”妻子还在控制着情绪,拉紧他的手道:“我们先做检查吧,你不要担忧太多,实在不行我们换一家医院再查一次。”
“给您添麻烦了。”男人垂了眼睛道了句谢,和妻子一起走了出去。
等到了下班回家的时候,岑安的脑子还跟豆腐脑似的。
他今天受到的冲击实在太多了,先是有三条狐狸尾巴的叶医生,然后又是只有教科书里才出现过的罕见病例——那个男人如果最终荷尔蒙检测出来是XX,他难道愿意做一个女人吗?
直到一路走了好久,小青年才反应过来他们没有往小区的方向走。
他下意识地咦了一声,发现这是通往附近购物中心的那条路。
……叶医生要把我卖到商场里去了?
以后我不做医生改卖口红了?
岑安胡思乱想着没敢开口,跟着叶肃一路走进三楼东的男厕所里。
外面商场广播里还放着乱哄哄的《老鼠爱大米》,而厕所里的其他男人似乎并看不见他们两人。
小青年懵了两秒,见叶肃打开第三道门走了进去。
跑这么远……就是过来上个厕所吗?
“进来。”叶肃简短道。
“我……也进来?”岑安感觉到有点诡异,压低声音道:“同一间?”
叶肃懒得跟他废话太多,手指一勾岑安就自己飘了过来,同时身后直接落门上锁。
他们两人站在这狭小的空间里,一转身就能碰到对方。
叶肃抬手按下左边的冲水键,一股水柱立刻涌流而出。
在此同时,他按了三下右边的冲水键,又按了一下左边。
地面突然震颤了一下,连灯光都为之明灭了一秒。
“咔嗒。”
岑安下意识地抓住他的袖角,一回头发现门开了。
“长月丘到了。”叶肃淡淡道。
第23章 第 23 章
岑安突然有些不敢回头看。
他从来没有来过这里,也完全没想到联结两个世界的枢纽居然是商场三楼的卫生间。
不过这也确实很合理——毕竟没人会关心厕所里多了还是少了个人。
叶肃已经打开门走了出去,回头瞥了他一眼道:“不跟过来?”
“来——来了,”他的声音有些僵硬:“现在就来。”
岑安匆匆跟了过去,抬目一望发觉自己竟站在一大片辽阔的平原上。
他下意识地回头去找门的位置,却只瞧见一棵苍老的樟子松立在身后,如深云一般的树冠随着轻风微微摇摆。
“你从没有来过妖界?”叶肃往前走了两步,虽然没有回头,但脚步放慢了一些:“也从来没有听说过?”
“没有……”岑安深呼吸着空气,神情有些讶异:“好甜啊。”
这里的空气带着一股久违的清甜,里面的水汽不多不少,而且还透着青草的淡淡香气,闻起来都让人惬意到想要叹息一声。
他从雪山上下来以后,已经很久没有闻见过这种味道了。
叶肃没有取笑他,只示意他看向不远处淙淙流动的长河:“试试那个。”
眺目望去,这山河之景犹如墨画舒展,绵延至天际末处寻不到尽头。
近处是嫩翠葱郁的一片草原,随着地势变化而隆起如小山丘一般。
清澈见底的河流蜿蜒而过,水流之下能看清游鱼乱石,在夕阳下连涟漪都被缀上了几分碎金般的色泽。
河流对岸还有一大片的栎木林,鹅黄色的连翘花在河畔上开的颇为灿烂,犹如落在鹅卵石上的一捧又一捧星星。
岑安眨了眨眼,手掌一抬便取了一小团水,试探着尝了一口。
“好清润的水!”他眸子都睁圆了,小口小口的把一捧水喝完,露出有些羡慕的神情:“我在时都呆的这一年里,用工资买的纯净水都比不上这里的一半好。”
没有任何残留的重金属污染,也不需要化学药剂澄清消毒。
一口喝下去,连肠胃都仿佛被洗涤干净了一般,身体也有种说不出的舒爽。
“妖界本就是适合修道养性的地方。”叶肃转身继续往前走,不紧不慢道:“摒除物欲,没有人类,而且也不会有任何污染。”
三千年前,他们一族的先祖建了这一玄境,虽与人类的空间是套叠重合的,但因阵法的缘故互不打扰。
各类妖兽曾在类似的玄境中繁衍生息,只是现如今遗留完好的已不剩几处了。
一只小狐狸正抱着松果在草间打着滚,听见交谈时支起了赤红的尖尖耳朵,欢欢喜喜地唤了一声道:“十九叔来啦!”
岑安脚步一顿,在看见那毛茸茸的小狐球的时候心里又咯噔了一下。
好——好可爱!
好想摸头!
他忽然又想起身边某位大魔王的本体,干咳了一声把双手放到了背后。
叶肃瞟了他一眼,低头看向那小狐狸道:“家里其他人呢?”
“阿爸跟哥哥们去春山郊游啦!爷爷还在睡觉呢!”小狐狸两爪抱着松果,蓬松的红尾巴摆来摆去:“十九叔好久没有回来啦!还记得柯柯么?”
“记得的。”叶肃从兜里拿了一枚柚子糖,蹲下身递给了它。
岑安努力把手管好,感觉自己血条都快抽空了。
柯柯凑过去亲了亲他的手,叼着柚子糖就去别处撒欢了,不一会儿就在青草间没了影子。
叶肃站起身瞧了他一眼,若有所思地问道:“又想摸了?”
“绝对没有。”岑安立刻站直。
“我变成狐狸给你揉揉毛?”他的尾音微微上扬,眼神带着些戏谑:“还想给我剪指甲么?”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岑安脸都红了,此刻简直想变成原型躲起来。
叶肃眉毛一扬,抬手在空中写了个‘葉’。
每一个笔划在出现的那一刻亮起暗金色的光芒,伴随着最后一捺的落笔,空气中忽然泛起了涟漪般的白雾。
“过来。”
他往前走了一步,就直接消失在了薄雾之中。
岑安左右扭头瞧了一眼,很快就跟了上去。
在跨过薄雾的那一刻,似乎有细密的水珠覆在了身上,连气温都变冷了一些。
他再睁开眼时,发觉四周的景致都没有变,只是不远处多了一处古宅。
叶宅落在两幕白蜡树林之间,既无炊烟也无人迹。
古宅形制庞大,一眼瞧去便可知此亦曾是钟鸣鼎食之家,端的上‘桁梧复迭,势合形离’之语,但门前无家仆,门后无青柏,仿佛是早已被历史遗忘的古老存在。
岑安对这种陌生的地方有些害怕,也不敢多吱一声,小步快走跟在叶肃身后,生怕从哪里蹿出来个妖怪。
他们直接穿过了四五个庭院屋舍,不断地往最深处走。
这一路上都寂静无声,连鸟鸣都已完全消失,仿佛所有生命的痕迹都已经逃离于此。
院落和房舍都空空落落的,里面的摆设和物件都已经被撤了个干净。
也不知弯弯绕绕走了多久,叶肃才终于停了下来。
他越往里走,便离那些记忆越近,心也一寸寸地在往下沉。
岑安差点撞着他的后背,脚步一顿瞧见了门口的匾额。
『如意居』。
叶肃掌心一抬,那紧扣的门扉便吱呀而开,犹如一本旧书重新被缓缓打开。
熟悉的气味又传了出来。
岑安眸子一眨,便发觉那气味和大白狐狸身上的一模一样。
叶肃化身为人的时候由于职业原因,身上总是漫着一股消毒水味。他自己在医院轮转久了之后,不知不觉也沾了一身,换衣服以后才勉强散掉一点。
但大白狐狸身上其实有种隐约的月桂香气,闻着让人放松又亲切。
这院落之中,同样也有一样的气味。
清沉恬淡,又带着微微的甜。
院落中还散落着小木马和铜球,瞧着像是孩童的玩具。
“你站在这里。”叶肃脚步一顿,径直走了进去。
大约两三分钟之后,他就重新折返回来,手中还多了一枚白金质地的勋章。
岑安还没有看清那东西的轮廓,它就被收进了内兜里,隐约瞧着不像是时国的东西。
男人走出来的时候,身后的门一扇扇地重新关上,最后一步迈出大门时院门也应声关拢,如石墙一般连半分缝隙都不留。
“走吧。”他没有任何留恋地往前走,任岑安跟在自己的身边。
“叶医生,”岑安小声问道:“这是你小时候的家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