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参半斤(净洗去尘土,于银器中以水煮令熟,控干,加入铫中,慢火炒,令微烟出),甘松四两(细剉,拣去杂草、尘土),白檀香二钱(剉),麝香二钱(颗者,俟别药成末,方入研),乳香二钱(细研,同麝香入),并用新好者杵罗为末,炼蜜和匀,丸如鸡豆大,每药末一两入熟蜜一两,末丸前再入臼杵百余下,油纸密封,贮瓷器,旋取烧之作花气。”
选了香料,再指使霍云松去打一盆热水来放在熏笼下面,熏笼是用竹子编成的罩笼,可大可小,有孔,把熏笼放在热水上,再把衣服铺在上头。
《新纂香谱》中“熏香”一节就提到,“凡欲熏衣,置热汤于笼下,衣覆其上,使之沾润,取去,别以炉爇香,熏毕,迭衣入箧笥隔宿,衣之余香数日不歇”。
热水沾润了衣服后,香气可以更好地附着在上面,拿开后再用熏炉隔火熏香,再把熏笼放在熏炉上罩住,把衣服在熏笼上铺好。
熏香与焚香最大的区别之一在于,熏香有香无烟,用来熏衣服最是美妙不过,如果是古代的大户人家,还可以用来熏被子。
冬天冷冰冰的被子熏过以后,又暖又香,躺进去根本不需要男人暖被窝^_^
孟樱坐在熏笼边,有隐约的暖意传递过来,她突然心生感慨:“红颜未老恩先断。”
霍云松:“…不许胡说。”
说起熏笼这意象,大家难免想起“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薰笼坐到明”之句,就连冒辟疆也是在董小宛死后感叹,“与姬细想闺怨,有斜倚熏笼、拨尽寒灰之苦,我两人如在蕊珠众香深处”。
“你就不能说‘欢作沉水香,侬作博山炉’吗?”霍云松说,“我不想听到这样不祥的兆头。”
孟樱意外极了:“我只是随便说说…你不要生气。”
“我没有生气。”霍云松微微垂下眼睑,过往的心酸霎时涌上心头来,他想起她死后的点点滴滴,那又何止是无心爱良夜?
那样钻心剜骨之痛,难以言说,生平第一次心生爱慕,可他什么都还来不及做,她就走了。
永远永远离开了他。
就算报仇雪恨又有什么意义,还能把她还回来吗?不过是宣泄自己的愤恨罢了。
报仇这种事,或许她都不在乎,是他一厢情愿而已。
孟樱见他突然沉默下去,不知怎的,觉得心酸极了,她小心走过去握住他的手:“你怎么了呀?”
“没事。”他喉头滚动,咽下酸涩之意,“就是觉得明天就是开芳宴了,你这样说,不好。”他要是想掩饰一件事,自然从表情上不会露出一丝一毫的破绽。
可孟樱还是感觉到了:“我是不是说错话惹你不开心了,对不起呀,我不是故意的,你不要难过好不好?”她踮起脚尖,在他唇边轻轻吻了下。
霍云松的神情和缓下来:“阿樱,你是喜欢我的,是不是?”
“咦?”孟樱眨眨眼,“我都和你结婚了…你是怎么了?”
霍云松静默片刻,微微笑了起来:“没事,我紧张。”
孟樱:“…”又骗她。
霍云松是个善于抓住机会的人,如果换句话说,那就是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孟樱这么小心地哄着他,他就顺杆子往上爬,抱着她往卧室里去。
孟樱:“把我的衣服挂起来再说。”可不能在这个时候功亏一篑。
霍云松忍耐着:“下次让他们熏好了再拿来就是了,不用你这么辛苦。”
“这怎么会辛苦呢?”孟樱说,“我喜欢做这些事。”
霍云松轻吮她的锁骨:“那你喜不喜欢这件事?”
孟樱现在喜欢多了,霍云松刚被准许和她这么亲密接触的时候,占有欲极强,她总觉得犹如海中孤舟,但自从那天之后,他就变得温柔再温柔,小心更小心,像是生怕弄疼了她。
孟樱觉得自己就好像是炎炎夏日下的冰淇淋,一点点被融化成了软绵绵的奶油,滴落在手指上,全是甜腻的味道。
夜深人静,云雨初歇。
霍云松替她换上干净的睡袍,替她盖好被子,俯身在她脸颊上吻了一下:“好点了吗?要不要给你点个香?”
孟樱点点头,她现在觉得帐子里都是欢好的味道,让她不得不回忆起刚才发生的所有事。
帐中香的香气徐徐飘荡开来。
鲜花或者蔬果的气味都是清冽天然的,但合香的香气通常馥郁浓稠,在帐子里,香气从睡鸭香炉的嘴里飘出来,孟樱的思绪逐渐变得迟钝,她的眼皮慢慢合拢,缓缓进入了梦乡。
霍云松等她睡熟了才起身回到书房里,霍苾芬在那里等着:“让你久等了。”
霍苾芬:“没事,不过挺久的。”这个大丫鬟用极为随意的语气谈论着这件事。
霍云松瞥她一眼:“我的性生活爷爷也要管?”
“大概是在期待曾孙吧。”霍苾芬说,“要我怎么回答?”
霍云松说:“我避孕了。”
霍苾芬不解:“生下孩子的话,无论是大哥还是孟小姐,压力都会轻很多。”
“阿樱还想回学校念书,怀孕的话,学业就要被耽误了。”霍云松淡淡道,“等她想生的时候再怀吧。”
霍苾芬虽然觉得奇怪,但霍云松毕竟还年轻,何况也不需要孩子来稳固地位,她点点头,没有再纠缠这个话题。
可霍云松知道,孟樱并不是不想要孩子,她甚至非常想要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她也不会让自己的孩子和自己一样没有得到父母的疼爱。
是他不想要而已。
倒不是说不想要个孩子破坏二人世界,在霍家,孩子一出生就会拥有一个育儿团队,专门哄孩子的育儿师,专职做婴儿餐的厨师,专门给孩童置办服装的服装师,启蒙老师也都是一对一教授知识。
从宝宝开始蹒跚走路到上小学,全都由专业人员一手包办,父母根本不需要参与这些琐碎的杂事。
如此一来,一个孩子对孟樱并不会有太大的影响,而学业这回事,更不可能成为借口了。
他不希望孟樱现在怀孕,只是顾虑太多而已,那天孟樱在家里晕倒似乎只是一个小小的意外,连她自己都觉得是低血糖了而已。
可他清楚地知道,孟樱在原先这个时候会怀孕,会流产,会死亡。
他不能确定是不是她的身体有恙,所以绝不敢冒险。

第66章 开芳宴

正月十六,霍家醉芳园,开芳宴。
这是孟樱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出现在霍云松从前的生活圈里,毕竟之前年三十在霍家吃的只能算是家宴。
冬季天黑得早,醉芳园里早早挂起了各色的灯笼,远远望去,犹如星河,蔚为壮观。
霍苾芬站在门口迎接客人,来的人都是各家少爷姑娘,与她都是熟识:“苾芬?霍云松去哪儿了,叫你一个人在这里接我们,太没有礼貌。”
“就是,见色忘义的家伙。”
殷梨看着这布置就知道今天恐怕不是吃酒看戏那么简单,便笑:“我十几岁才回国,从没参加过开芳宴,你们去过的同我说说,那是干什么的?”她指着架子上琳琅满目的面具问。
其他人便也说:“好多年没见开芳宴了,我还是小时候去过一回,苾芬,你们今天是想干什么?”
“吃酒看戏多没意思,飞英会年年如此,”霍苾芬捧着一个签筒,“既然是殷三姑娘先发现的,那就您先请吧。”
“抽签?”殷梨大大方方抽了一支,上头写着“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她笑,“我抽中的是嫦娥,这是要做什么?”
霍苾芬拿了一个嫦娥的面具给她:“现在公园都有主题,我们今儿开芳宴的主题就是《西游记》,您戴好了。”
“嚯,化装舞会呐?”大家都是年轻人,要是真看看表演吃吃饭倒是没意思了,一看有新花样,都迫不及待来抽一个。
“我是哪吒。”
“我这是二郎神。”
“苾芬,我不想要这个高小姐,换一个好不好?”
今天收到邀请的宾客约有二三十个,又可以多带一名伴侣,霍苾芬算了算,约莫有四五十个来客,大家分批次到,自然也就不知道其他人抽中了什么,彼此看来看去,有不满意的,再央着熟悉的换一换。
殷梨的大哥殷杰今天还在梅乡赶不回来,她带着堂妹殷桃过来赴宴,等到了厅里,发觉今儿宴会的座次与往常不同,平日里都是相熟的几家坐在一块儿,又怨的几家隔得远远的,可今天这布置便很是不同。
所有的座位分成了三组,呈现品字形,中间空了块地方,也不搭舞台,左边那组写着“你是长生不老天上神仙”,右边那组写着“他是修炼千年山间精怪”,中间那组却写着“我只做凡间鸳鸯蝴蝶”。
殷桃眨了眨眼睛:“三姐,这倒是挺有趣的。”
可不是挺有趣的么,每一把椅子上都黏着红纸,上头写着名字,殷桃拿着自己的面具:“我是红衣仙女,和姐姐应该在一块儿。”
她们俩便在神仙那一组坐下了。
接下去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大家原本都以为能看见新上任的霍家少奶奶,没想到却被这勾起了兴趣,要知道这宴会年年有,要是没点新意,都烦得不能再烦了。
这又不是古代,大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指望着参加宴会消磨时间,这世界上有趣的玩意儿那么多,谁耐烦参加这样古老无趣的宴会?
等人到齐了,便有两个戴着善财龙女面具的主持人上了台,他们的面具不过是堪堪遮住眼部,一眼就能认出是电视台上以风趣机智闻名的台柱。
那个善财说:“锦里开芳宴,兰红艳早年。缛彩遥分地,繁光远缀天。”
那个龙女说:“接汉疑星落,依楼似月悬。别有千金笑,来映九枝前。”
这就算开场了。
开头的歌舞与一般宴会无二,只是到了车迟国一节时,请抽到虎、鹿、羊的三位与嘉宾孙悟空来了一场即兴对抗赛,最后三位大仙胜出,孙悟空被罚酒三杯,唱了一首歌,大家一听才发现这原来是个大名鼎鼎的歌星。
这下大家知道这游戏怎么玩儿了,敢情互动的地方在这里呢,没好好研究《西游记》的人大感后悔,生怕有什么怪招轮到自己。
不过表演下来,被请来的嘉宾都是心思通透的娱乐圈明星,哪里敢真的和这些贵人过不去,就算真的能赢也佯装尽力输了一筹,哄得人人开心罢了。
等到了女儿国一节,那善财便说:“请女儿国国王到这中间来。”
抽到高小姐的人从中间凡人这一组走了出来,她声音悦耳:“要我做什么?”
“与我们的嘉宾唐玄奘合奏一曲。”龙女说着,便有人抬了一架钢琴出来,而一身红色西装打扮的唐僧走了进来,他也只戴着眼部的面具装饰:“我有没有资格邀请这位小姐共奏一曲?”
大家这才认出来这嘉宾唐僧是有“钢琴王子”之称的著名演奏家,年少有为,英俊极了。
那女儿国国王便说:“荣幸至极,请给我准备一把小提琴吧。”
不多时,两人便坐定,合奏了一曲《女儿情》。
孟樱有些疑惑:“这个女儿国国王是谁,怎么声音我听着耳熟?”
霍云松微微皱眉:“耳熟?”孟樱认得的也不过就是来过香铺的几个人,可这个女儿国国王显然是别人带来的女伴,他并不相熟。
“苾芬,这是谁?”
霍苾芬回想了一下:“是田家二少爷带来的女伴。”
田家?霍云松即刻皱起了眉头,这几年来,田家作为一位大人物的心腹异军突起,锋芒毕露,否则田郁也不敢去追求殷梨了,但现在殷家也不得不考虑这个女婿,由此可见田家炙手可热的程度。
这样的游戏环节约莫持续了两个多小时才结束,而请来的明星都陆续落座,愿意陪酒的陪酒,想拉关系的拉关系,气氛热闹融洽。
等最后取经结束,主持人便说可以摘下面具了,大家这才发现霍云松就带着孟樱坐在凡人组里,两个人一个扮的是唐太宗,一个是长孙皇后。
而那个女儿国国王的面具一摘下来,孟樱和霍云松都认出来了。
居然是黄璨。
黄璨也愣住了。
她就算想象力再丰富,也绝对想不到会在这里看到孟樱,但她很快就反应过来,孟樱就是那个传言中勾引霍家少爷的平民姑娘。
她调查过孟樱,绝不相信她会有这样的心机和手腕,她更倾向于这是霍云松为自己失踪给霍家牟利找的借口。
可不管怎么说,她曾算计过孟樱,这时见到她身份大变,也不由心头一跳,可很快,她就想明白,不管怎么说,就算霍云松查到那次的事情是她所做,可她今天是田二的女伴,田家现在正出风头,霍云松要是会在这个时候为了孟樱给她难堪,恐怕很难和田家交代。
要知道,田二虽然是次子,但极其受宠,不亚于他的大哥,据说田老先生有扶他做继承人的意思,毕竟田家只是新贵,没有霍家必须传给嫡长子的臭规矩。
霍云松倒也是真的没和黄璨当场翻脸,他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在孟樱耳边说了什么,孟樱怔了怔,也装作不认识她的样子。
黄璨唇边的弧度更大了。
霍云松当然不是怕和田家翻脸,他早就琢磨着如何对付田家了,先斩那位一个臂膀,也能稍稍回敬前世霍家被卸磨杀驴的仇。
他担心的是只要他对黄璨当面发难,在座的那么多人,总有人能查到缘故。
到时候,受伤害的只有孟樱而已。
但是…黄璨会在这里出现,倒是大大出乎他的预料,不过,他的失踪既然是前世没有的事,那她出现在这里也算不了什么。
他和黄璨一样,既定的事实再惊讶也不过是一秒钟,他们会更快地思考这件事意味着什么,能带来什么,而不会去追究为什么命运如此安排,那于事无补。
黄璨出现在这里,最值得注意的是她怎么和田二搭上了关系,她想做什么,而他能不能尽快将她除去。
不得不说,和田家扯上关系后,他恐怕没有办法像上一回那样轻而易举地解决她。
但…也没有关系,他并不是一个急于求成的人,徐徐图之,万无一失才是他的做事风格。
这些思虑不过是一眨眼的事,霍云松回过神,开始和来宾介绍孟樱,这样的寒暄持续了一刻钟,所有的座位被重新安排,那就是寻常宴会的架势了,酒菜和表演都重新准备。
等所有人再次落座后,舞台也准备好了,请来的嘉宾在后台重新化妆打扮,开始正式的表演节目。
虽说现在的歌舞多种多样,但戏曲还是保留节目,霍云松把戏单递给孟樱:“这是为你举办的,你选一折戏吧。”
孟樱并不常听戏,看着选了《西厢记·佳期》这一折。
霍云松看了便赞:“选得好。”
等台上的歌星唱罢,一个红娘打扮的旦角便粉墨登场,孟樱听到“一个半推半就,一个又惊又爱,一个娇羞满面,一个春意满怀”时就觉得不大对。
等唱到“花心摘柳腰摆,似露滴牡丹开,香恣游蜂采”的时候,她终于明白霍云松说什么选得好了。
她恼恨得瞪他一眼,他却执了她的手在唇边一吻:“我就是那多愁多病的身,你就是那倾国倾城的貌。”
孟樱一口果酒呛到了气管里,不住地咳嗽:“你、咳咳…”
红娘不知觉,还在那里唱着:“一个斜欹云鬓,也不管堕折宝钗,一个掀翻锦被,也不管冻却瘦骸。”

第67章 香筒

开芳宴后,霍云松销假,回到了原先的工作部门,也是重新回到了大众的视线,而孟樱却再也没有露过面。
因为,她已经过了笔试,要准备面试了。
参考书她已经翻来过去很多遍,但还是害怕自己答不上教授的题目,霍云松陪她背书,没有告诉她这是稳进的事。
孟樱忐忑地去了学校,满面笑容地回来。
霍云松咬着她的脸颊:“我陪你温书那么久,怎么谢我?”
“谢谢你?”孟樱捂着脸颊,对着他一直笑。
霍云松佯装不满:“就这样?”
“我给你…画个画?”她很认真地提议。
霍云松给她看自己的手表:“现在是十二点半,我一点一刻要出去。”
孟樱不解地看着他。
“算上收拾的时间,我有半个小时。”他说,“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比平时节约至少半个小时的时间。”
他的手伸进了衣服的下摆,摸到了她赤裸的背部,他的手指沿着脊椎徐徐往上,指尖一错,熟练地解开了她的内衣。
孟樱抱着胸,免得内衣滑落下去,她嗔怪:“哎呀你又来,现在不行。”
“白天我能更清楚地看着你。”他的手肘没入了她的上衣,来到了她的肩头,拨下了肩带,他的手指触摸着她最柔嫩的肌肤,那样的触感令他迷醉,“好不好?”
孟樱不同意,环抱自己侧过身去:“都说不要了呀。”
霍云松另一只手环着她的腰,手指一寸寸来到腹部,挤进腰带里,指腹摩挲着她腰上柔嫩的肌肤,指尖探入幽境:“不会有人看见的,好不好?”
孟樱看了他好一会儿,咬了咬嘴唇:“可是,我来例假了。”
霍云松的手一顿:“我不信。”他的手指继续往下,摸到了卫生巾的轮廓,他犹不死心,被孟樱面红耳赤地拉了出来:“我骗你干什么?不要碰。”
霍云松没办法,只能退一步,揽着她的腰坐到沙发上,嘴唇擦过她的脖颈与锁骨:“那我就这样抱抱你吧。”
孟樱原本还紧绷的身体立刻就软了下来,温顺地靠在他肩头。
霍云松心中轻轻一叹,相比于激烈的情爱,孟樱显然更喜欢这样单纯的拥抱,他心中难免有点说不出的挫败,该不会是她真的不喜欢和他亲密相处吧?
他不放心地和她确认:“阿樱,你不讨厌我和你亲近吧?”
孟樱像是知道他的疑虑,噗嗤一下笑了出来:“你想多了,我真的只是身上不方便,不过我不喜欢白天,这样很奇怪的。”
他不知怎么的,鬼迷心窍了,突然试探着问:“那如果是左晨旭呢?”
孟樱皱眉不解:“什么?”
“如果,和你结婚的人是他…会怎么样?”
还是前世,他终于明白了自己的感情,而她已香消玉殒,他下山去见她曾经的丈夫,发现那只不过是一个平庸至极的男人。
可是就是他,得到过她,又抛弃了她,而他呢,他什么都不敢说出口。
那一刻,他嫉妒得失去理智。
所以这时,他情不自禁地问:“如果和你结婚的人是他,和你做爱的人是他,和你生孩子的,还是他,会怎么样?”
“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孟樱恼恨地看着他,“怪恶心的。”
怪恶心的。
霍云松想不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微微错愕,但旋即狂喜,他咬住了她的肩膀,孟樱吃痛,又好气又好笑:“你又干什么呀?”
“你是我的。”他捏着她的耳朵,“你是我的妻子。”
孟樱看着他的眼睛:“我觉得很奇怪,你总是很怕失去我,可现实是,我才是那个嫁进豪门的灰姑娘,只有你不要我的份,你到底是怎么了?”
“我怕失去你呀,我怕你觉得在北京不好,觉得霍家规矩太多,觉得我不能够再每时每刻陪着你,我怕你走。”霍云松说着似假非假的话,伸出手指碰她的睫毛。
孟樱想不明白:“你怎么会那么没有安全感呢?”霍云松从小就是天之骄子,要什么有什么,可以说没什么东西是他得不到的。
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如此患得患失呢?
“只有你。”他吻着她的额角,“我不怕失去我今天有的一切,只怕失去你。”他相信如果她想要离开他,不会在意他的财富与地位,她只会悄悄离开,好像自己没有来。
孟樱贴着他的脸颊:“我不会离开你。”
“这还差不多。”霍云松的指腹不断摩挲她的脸颊,“为了奖励你用功了那么久,我给你准备了一个小礼物。”
孟樱好奇:“是什么?”
霍云松点了点自己的唇角,孟樱哭笑不得,凑过去在他唇边啄了一下:“现在可以说了吗?”
“一个小玩意儿,在枕头下面。”霍云松看了看时间,不得不和她告别,“我得出去了,等我出去以后再看。”
他越是不说,孟樱越是好奇,等他一出门就迫不及待进屋去找。
枕头下面是一个平凡无奇的木盒,她把盒子捧出来打开,里面是一个紫檀木雕刻的香筒。
所谓香筒,“圆径相同,长七八寸者,用檀木做底盖,以铜做胆,刻山水人物,地镂空,置名香于内焚之,香气喷溢,置收案间或衾枕旁,补香篝之不足”。
孟樱没想到会是这样的香具,这的确比什么珠宝首饰都要合她心意。
她立刻焚香尝试,睡鸭香炉适合放在帐子里,但这香筒却适合放在书桌上,更有风流气质。
她静静欣赏了一会儿这个香筒,决定也回赠一份礼物给他,但是,做什么好呢?
两个小时候,霍苾芬书房的门被敲响了。
“请进来。”她说。
孟樱开了门进去,霍苾芬十分意外,立刻站起来迎接她:“孟小姐怎么来了,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吗?”
孟樱咬了咬嘴唇,期期艾艾地问:“我听说,你们擅长很多事。”根据陶柏的八卦和之前听到的小道消息,她知道这些大丫鬟们从小就受到良好的教育,不仅精通多门语言,也同样获有高等学位。
除此之外,为了更好地帮助“哥哥”,她们也精通厨艺与女工。
霍苾芬柔和地笑起来:“不敢说是擅长,孟小姐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请尽管说,我一定尽力。”
孟樱把藏在背后的手帕拿给她:“你能帮我收一下边吗?”
霍苾芬略显讶异,但她并没有多问,只是把手帕接过:“没问题,用缝纫机可以吗?”
“可以。”孟樱有点不好意思,“谢谢你。”
“不客气。”
给手帕收边是再简单不过的活儿,霍苾芬很快就做完了:“孟小姐是想绣花吗,我这里有些不错的丝线。”
“不不,我不会绣东西。”孟樱摆手推辞,“我只会画画。”她有点好奇,“你们…学这些东西有用吗?”
相比于她是兴趣使然,霍苾芬简直是古代大家闺秀的典范。
霍苾芬给她泡了茶,闻言轻笑:“当然有用,这是安身立命的东西,就和大家上学念书一样,可能我们学的东西是杂了一点,但对今后的生活有用,自然不能算是无用功,否则今天怎么有这个荣幸替孟小姐帮忙呢。”
“辛苦吗?”她问。
霍苾芬想了想才说:“孟小姐应该知道,外面的人叫我们这些人‘大丫鬟’,但大丫鬟和大丫鬟之间也是不同的,有些人家收养了孩子,是为了服侍,我说得直白一点,也就是必要的时候当床伴,未来妻子不孕的时候借腹生子,也许这才是大家想象中的丫鬟吧,但大哥对我不是这样。”
“我到霍家的第一天,我们有过一次谈话,那个时候我还很小,我只知道我不要回到孤儿院里去,我必须留下来,留在这里才能过上我想要的人生,同样的,我也很害怕,我怕我以后的人生都不再属于我。”
孟樱安安静静地倾听着。
霍苾芬也从来没有和人提起过这件事,难得起了谈兴,“大哥和我说,我的人生属于我自己,我能走到什么程度,也都看我自己,我越是有能力,霍家对我投资的也就越多,如果我做不到,他也不需要我的存在。”
“或许在孟小姐看来,我的工作十分辛苦,我要学的东西太多,但我从不这样认为,我学的东西越多,我的价值越重,没有一份工作是不辛苦的,我是孤儿,没有父母亲人无条件的付出,我只有自己去挣,相比之下,我其实已经十分幸运,当年和我在一个孤儿院里的孩子,也许连大学都不能读完,但我可以去耶鲁进修,这都是我自己努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