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涵一噎,总不能说——这双腿似曾相识吧?
也太…失礼了。
十九层到了,楚涵离开。
叶深冰冷道:“放手。”
“哦哦!”陶鹿乖乖照做,退后一步,跟在他身后,进了TK战队的会议厅。
训练室里的山楂等人一眼看见两人一前一后走来,都激动极了,忘了昨天才挨过的惩罚,隔着玻璃窗,层层叠叠围观起来。
叶深扔了一瓶矿泉水给陶鹿,自己脱了外套罩在椅子后背,他在圆桌旁坐下来,看了一眼神游物外的杀马特少女,随手把身前的椅子滑到她跟前。
“坐。”
陶鹿呆呆坐下,鼻端仿佛还萦绕着薄荷香气。
原来有着薄荷清香的,不是死亡,而是他的怀抱。
“刚刚在电梯里,是怎么回事?”
叶深蹙眉盯着她,觉得自己洞悉了陆明烨这妹妹忽然叛逆的根源。
陶鹿绞着手指,不知该怎么说。
叶深想到了两种可能,青少年的群体压力和青春期的暗恋情伤。
他尽量和蔼可亲地问道:“是那些女孩子们欺负你,还是你喜欢那个楚涵师兄?”
咦?
陶鹿眨眨眼睛,原来在叶深心中,她的形象是会被人欺负的么?要不要顺势演一下?好像可以激发保护欲。
叶深见女孩眨着眼睛发呆,以为她还沉浸在险些车祸的后怕中,没催促,开了电脑查看队员昨天的训练成绩。
陶鹿喝了口水,定定神,找回发挥水平,垂下眼睛,小声道:“其实…”声音还有一点极力想要掩饰住的颤抖。
太逼真了!陶鹿给自己打满分!
叶深仰靠在椅背上,转过来看着她,摸出弹力球,一边用左手抛接着,一边等她下文。
“其实…两种原因都有…”女孩似乎有点哽咽,“她们对我做了很糟糕的事情…还逼我拍了那种照片…”
叶深蹙眉,这么严重?
他接住弹力球,一时没动,尽量温和地问道:“家里人知道么?”
女孩低着头,脑袋缓缓摇了摇。
她咬住下唇,仿佛有些难以启齿,“楚涵师兄…拒绝了我…”
叶深看了看她的打扮,觉得可以理解她被拒绝这件事情。但是看着女孩肩头微颤的可怜模样,又莫名对刚刚看起来一表人才的少年有点不满——怎么能以貌取人呢?
女孩说完这句,似乎耗尽了全身力气,死死压着脑袋,连呼吸都像是停止了。
叶深有点头疼,他带的队员都是男生,从来没有跟小姑娘谈心事的经验。要不要交给陆明烨?但是小姑娘没告诉家里人,跟他说了显然是一份信任,转告别人就太混蛋了。
他好像又给自己揽了个麻烦。
女孩抽了抽鼻子。
哭了?
叶深清清喉咙,声音有点不自然,“这种事情吧,你这个年龄段多半都经历过。不要觉得难以启齿。一定要记住,这些事情的发生,不是你的错。”他舌头顶住腮帮,蹙眉想着下面的话该怎么说——打国际联赛都没这么难,“不要怕,把那些女孩子对你做的事情告诉老师家长…”
“噗嗤…”陶鹿实在忍不住了,喷笑一声,立刻捂住了嘴巴。
然而已经太晚了。
叶深瞬间明白过来,一秒黑脸。
“对不起,哈哈哈,”陶鹿擦着笑出来的眼泪,“可是真的太好笑了。”她跳起来,凑到叶深跟前蹲下,仰脸托腮望着他,“我诶!陶鹿诶!怎么有人敢欺负到我头上?”她捧着自己的脸,要叶深认清楚自己的嚣张属性。
叶深舌头顶住腮帮,蹙眉盯着她。
“还有,暗恋楚涵师兄又是什么鬼啦?倒过来还差不多。”陶鹿笑盈盈望着他,“而且我喜欢的人是你呀——为了追你,花了多少心血!你怎么会觉得我喜欢别人呢?是不是傻?”
叶深黑着脸起身往外走。
陶鹿追在他身后,笑眯眯道:“不过我发现叶哥哥你真的很善良诶…”
叶深拉开会议室的门,压着怒气,冰冷道:“别让我请保安。”
陶鹿吐吐舌头,好像真的生气了呢。
她小声道:“我还想跟你说邱全胜的事情呢…”
叶深根本不接茬,掏出手机就拨号。
估计不是保安就是警察。
陶鹿举手投降,“好啦好啦,我这就走。跟你开个玩笑嘛。”她眼看着叶深额头跳起青筋来,赶紧在嘴上比了个上拉链的动作,脚底抹油溜了。
她倒是一走了之,可苦了训练室里围观的众TK战队队员。
山楂等人从来没见过叶深这样面罩寒霜的样子,不等他进来,早就从窗户旁做鸟兽散——然而已经晚了。
“看得开心么?”叶深淡声问道。
“不开心不开心!”芒果连连摇头。
“你傻啊!”山楂截口打断,“我们什么都没看!”
“属你最聪明。”叶深冷冷一眼看过去,“一人十圈,山楂加五圈。”
没有人敢反驳,都乖乖鱼贯而出,去地下一层的冰场绕周开跑。
训练室里只剩了叶深一人,和十几台开着的顶配电脑。
忽然,山楂的电脑中传来悠扬的音乐声。
这小子最近精力又用在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上了?
叶深忍着怒气,走到屏幕前,手按在鼠标上正要关掉音乐,一眼望去,忽然愣住。
大约是山楂在“侦察敌情”时搜出来的视频,视频标题是“冰场小仙女陶鹿2016年温哥华惠斯勒表演赛精彩片段”。
伴着悠扬的音乐,暗下来的冰场上,幽蓝的光只打在白裙女孩身上。她在冰面上滑行,快得像一阵夏日的风;旋转优美,又如一只轻盈的鹿。
她的动作,合着音乐的节拍,迫得人不得不屏息欣赏。她的表情灵动,伴着音乐表达的情感,时而欢欣时而哀婉,透着强烈的感染力,让观看的人忍不住要随着她或微笑或蹙眉。
她就是这冰场的主宰。
同为竞技界的叶深当然明白,一项运动要练到这种程度,背后要付出多少努力。而努力之外,更需要一点天赋。
在花样滑冰上,陶鹿无疑是极有天赋的。
一曲终了,女孩挽着裙角盈盈一蹲,观众席爆发了雷鸣般的掌声。
视频已播放完毕,叶深却还没回过神来。
他终于明白了陆明烨的话。会对陶鹿如此纵容溺爱,不是陆明烨有病。任何看过陶鹿表演赛的人,都会觉得,这个女孩不管做什么都是可以被原谅的。
这话不是陆明烨夸张,是真的。
一个原本有着大好前程的小姑娘,怎么会变成了现在这幅样子?
叶深神色复杂地关掉了视频页面。
山楂等人跑完圈回来,胆战心惊生怕老大还有后续处罚,隔着玻璃窗时刻观察——虽然叶深在会议室处理事务的时候,看起来始终低气压得蹙着眉头,却好在没有发布什么新指令了。
天色已黑,叶深带着众队员回对面朝阳小区休息。
小区保安却有点反常的热情。
胖保安老远看到他们还露出了笑容,走过身边的时候还对叶深大声道:“小伙子勇于承担就是好的!”
什么情况?
叶深压低帽檐,加快了脚步。
一切在看到6单元楼下台阶上坐着的女孩时都有了解答。
陶鹿抱着小橘猫,握着小猫的爪子冲叶深挥了挥手,眉眼弯弯笑道:“叶哥哥,我们真是有缘——又见面了呢!”
叶深停下脚步,冷讽道:“你在我家楼下,能不有缘吗?”
山楂等人在他背后探头探脑,要不是才被罚跑过的小腿还在呻、吟,绝对忍不住要插话的。
“西瓜,带大家先上去。”叶深手插在帽衫口袋里,蹙眉盯着杀马特少女。
楼下只剩了两人。
陶鹿反而有点奇怪了,她还以为叶深一见她又要叫保安。
“我跟保安大叔说,你决定负起责任,跟我结婚一起养育孩子了。”
叶深眉心猛地跳了一下,他深吸气又深吸气,尽量平静地“哦”了一声。
这样都不生气?陶鹿瞪眼打量着他,忽然觉得有点发毛。
“一直在这儿等着?”
陶鹿摸不准他是不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小心翼翼道:“也不是诶…我在旁边网咖玩了一会儿,算着你们差不多要回来了才过来的。”
的确是她的作风。
叶深又问,“吃过晚饭了?”
陶鹿更加小心翼翼了,“…还没?”尾音上扬,仿佛只要叶深一个神色不对,立马就要改口。
叶深手插在帽衫口袋里,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回头望着还坐在原地发呆的杀马特少女,不耐道:“跟上。”
“哦哦!”陶鹿一跃而起,蹦蹦跳跳跟在他身后,笑嘻嘻问道:“又要帮我拦计程车么?我不会再上当了哦。”
叶深压着帽檐,冷讽道:“有人贩子要买你。”
他突然这么一句,似真似假,陶鹿忍不住脚下一顿,抱紧了怀里的小橘猫。
“发什么呆?”叶深站在小区门口的烧烤店前,“进来。”
陶鹿顿了顿才反应过来,小跑追上去,笑开了花,“叶哥哥担心我饿肚子呀!”
叶深手指搭上帽檐,又压低了几分,整张脸都藏入阴影中。
他轻讽道:“断头饭,听过没?”


第13章 折翼小仙女(零)
正是晚饭时间,烧烤店里坐得满满当当。
也没有店员上来招呼。
陶鹿跟着叶深,一路走到最角落的地方,才找到两个位置。周围充斥着喧闹的说话声,鼻端尽是热辣呛人的肉香孜然,陶鹿翻着表面油腻的单薄菜单,这样糟糕的就餐环境,因为对面坐着的人,竟然也并非不可忍受的了。
“叶哥哥,你来点吧。”陶鹿笑眯眯望着他,想要在桌子上撑起胳膊,又觉得桌面也是油腻的,无处可碰,“你带我过来这家,一定不只是因为这家近吧?”
叶深压低帽檐,道:“不然呢?”他似乎也在忍耐,“你随意点。”
“哦…”陶鹿低头看菜单,边看边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叶哥哥是想跟我聊天么?”
叶深微微仰脸,露出棱角分明的下巴。
他看了她一眼。
陶鹿慢悠悠又道:“聊聊我为什么叛逆的心路历程么?”
叶深早在最强月华的对战中,就捕捉到过,女孩小机智的一面。
他道:“不想聊?”
“怎么会呢?”陶鹿盖起菜单,笑道:“能跟叶哥哥聊天,我求之不得呢。不过…如果叶哥哥是要跟我聊聊理想型,那么吃什么都无所谓。如果是要聊…”她顿了顿,没忍住那点轻微的讽刺,“聊青少年教育问题,那我非得吃顿好的才行。”
“吃顿好的?”
陶鹿眉眼弯弯,露出恶作剧的笑容来,“请我去对面的‘天宫’吃晚饭吧!”
她摊摊手,一副很真诚的样子,“我的嘴可刁着呢。”
邻桌正在撸串的几个年轻人听到陶鹿的话,不禁窃窃私语着望来。
一条马路之隔的天宫饭店,坐落在天贸大厦的顶层,修成古代宫殿的模样。
虽然与这老小区的烧烤店直线距离不过百米,却完全是两个世界。
据说一样的饭菜,摆在天宫,价格会凭空多出好几个零。
一顿饭吃掉普通人一年的薪水,不是夸张,而是活生生的现实。
领桌的年轻人们打量着口出狂言的杀马特女孩,也好奇地等待着女孩对面那男人的反应——会恼羞成怒的吧?哎,有个年龄太小的女朋友也真的是麻烦呢。
或好奇或刺探的目光下,叶深蹙了蹙眉。
他把帽檐又压低了几分,整张脸都隐在阴影中。
“走吧。”他起身,长腿阔步,当先出了烧烤店。
姿态随意,仿佛丝毫不觉得女孩的要求过份。
陶鹿望着他高高帅帅的背景,反而有点晃神。
前方的男人停下来,半侧了身子,不耐道:“发什么呆?”
“哦哦!”陶鹿回过神来,蹦蹦跳跳追上去。
“喂!叶哥哥!斑马线就这儿——你要去哪里呀?”陶鹿小跑起来,也没能追上长腿阔步的叶深,眼睁睁看着他走出几百米上了过街天桥,哭笑不得只得跟过去,“我们刚直接过马路就是天宫呐,为什么要绕这么远?”
叶深慢悠悠上着台阶,轻讽道:“你会好好过马路么?”
陶鹿一愣。
他是在说…之前她险些被车撞的那次吧…
是在担心她么?
叶深没再说话,稳稳走在前面。
天桥上有叫卖小饰品的小贩,还有给手机贴膜的小商人,也有挂着招牌测字算命的,热闹非凡,简直自成一个世界。
川流不息的人群中,陶鹿紧紧跟在叶深后面,时不时抬头望望他的背影,觉得莫名安心。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天贸大厦,乘上了去往顶楼的电梯。
好在这次,电梯里没有叫人尴尬的偶遇。
陶鹿就歪着脑袋,好整以暇打量叶深,越看越觉得他帅。
叶深好像也习惯了她肆无忌惮的目光,摸出弹力球随意抛接着,安静无话。
只有弹力球撞击电梯的声音闷闷响着,像某种鼓点。
电梯开启,金碧辉煌的天宫呈现在二人面前。
陶鹿倒是熟门熟路,在接待处的沙发上坐下来,“咱俩没有预约,要么等位,要么包厢——叶哥哥,我不想等位。”
一旁训练有素的服务员小美女甜笑道:“目前只还有一个十人包厢没有启用,最低消费标准是…”她报了一个高到离谱的数字。
“叶哥哥?”
叶深随意道:“包厢。”
服务员小美女甜笑道:“好的,请您二位稍等,我们马上布置。”
陶鹿歪头打量着在长沙发另一端坐下来的叶深,她鼓起的腮帮一动一动的,眼神随着心思变来变去。
叶深抱臂靠在沙发上,棒球帽压得低低的,遮住大半张脸,不知是在闭目养神还是睡着了,只一双大长腿交叠斜伸着,懒洋洋而又随意。
陶鹿托腮看着,越看越爱。
如果他不是要跟她谈煞风景的…青少年成长心理问题就好了!
如果是谈恋爱就完美了呢。
陶鹿叹了口气,小脸上透出深切的惋惜之意来。
陶鹿在那儿把叶深当成风景看,却不知道自己也是别人眼中的风景。
还是异常炫目那种。
接待台后的几位小美女服务员都小心翼翼打量着她。
说实话,在这么高端的用餐场合,真的很难见到这么…杀马特的存在。
可是也许是因为女孩脸生得太好,那双腿又太美,竟然隐隐驾驭住了这一身杀马特打扮,非但不俗气,反而显得前卫新潮,透着青春与野性。
两个小美女服务员窃窃私语。
“你说他俩是兄妹还是情侣啊?”
“说不好,我看都像。”
陶鹿跟在叶深后面,进了十人包厢。
只有两个人就坐,包厢大的有些空旷。
陶鹿噘嘴,空间太大也糟糕,即使挨着坐,中间也隔了一人远。
“先生,小姐,晚上好。请问您们今天需要点什么呢?”小美女服务员敬业地报了一遍今天的特色菜。
陶鹿翻着菜单,把菜单上的各种菜,挑着最贵的一个个点过来。
小美女服务员一开始还认真记着,记着记着,脸上的笑有点绷不住了,忍不住想去看一直安静不语的男人的反应。
好不容易陶鹿停下来喝口茶润润唇,小美女服务员兢兢业业重复了一遍她点的菜,向叶深确认,“请问先生您需要点什么呢?”她顿了顿,经受不住良心的拷问,微笑道:“目前点餐够十人份了。您们看,是否需要调整呢?”
陶鹿舒服地撑起胳膊,用手托住下巴,歪头打量着叶深,笑眯眯道:“叶哥哥,你看是否需要调整呢?”她学着小美女服务员的语气。
叶深扬起下巴,冲陶鹿点了一下,“你能吃完?”
看来是要撑不住了。
陶鹿笑意更深,甜甜道:“每样都想尝尝呢。”她故意又问了一遍,“你看需要调整么?”
小美女服务员也屏息等着。
“不用。”叶深摆弄着手机,语气平静,“上菜吧。”
陶鹿反而愣住。
点菜的小美女服务员退出去,跟小伙伴确认了情况,“绝对是亲兄妹!”
只有亲哥哥,才可能这么纵容吧?宠起妹妹来,一点都不心疼钱呢。
天价菜流水般摆上席面。
陶鹿望着叶深始终不动声色的模样,不知为何心里像憋着一股气一般。
她晃着茶杯,什么话题“青春疼痛”说什么。
“叶哥哥,你听说过鼻环么?听说打了超级酷炫的。我前阵子想过要不要打一个…我有个小跟班戴了鼻钻,超漂亮的…”
才不,沈越戴着鼻钻只是自以为很酷。
陶鹿心里吐槽,嘴上却是截然相反的态度。
“叶哥哥,你知道有个部落的女人从十几岁就往脖子上套金环么?越长大,金环越高,脖子越长,最后跟人形长颈鹿似的——我也想试试…”
才不,看图片就觉得超可怕,超痛的。
那些部落的女孩子们好可怜的。
“叶哥哥…”
叶深终于说话了,淡淡的,“不要浪费。”
陶鹿一噎,其实没那么饿,只就着自己眼前的两碟细点心夹了两块。
她消停了没一会儿,又开始说话,这次加重了程度,“我之前读的国际高中,有个女孩喜欢上了她的外教,据说还怀孕了——那个外教是结了婚的。最后外教的妻子闹到学校里,那个女孩就休学了…”她顿了顿,实事求是地道:“那个外教是有点儿帅的——我也想试试师生恋呢。”
叶深终于有反应了,口吻清淡,问道:“你刚刚说的,都想尝试一遍?”
陶鹿猛点头。
叶深安静吃菜。
“叶哥哥?”
叶深喝了口茶,淡声道:“你家里人没意见就好。”
“你是说我爸妈?”陶鹿嗤笑一声,“你是不是接下来要说,做父母的总是不计回报只为子女好了?”
叶深本无此意,然而听出女孩话中隐含的负面情绪,便引她说话,故意道:“难道不是么?”
“呵呵。”陶鹿拿筷子戳着碟子里的点心,“我跟你讲哦,我从小就知道不是——我有一个小舅舅,是上一辈最没出息的一个,也没工作。他在家多吃一碗饭,我外婆都要念叨很久。”
陶鹿鼓起腮帮,微讽道:“叶哥哥你年纪不小,倒是挺天真的。”
叶深不以为意,淡淡道:“你年纪不大,倒是戾气不小。”
陶鹿一愣,好像有点后悔泄露了太多情绪,打个哈哈,故意沧桑道:“这双眼睛看透太多。”像是开玩笑般,带过了这个话题。
一顿饭吃到尾声,陶鹿只尝了两碟点心。
其余满满一桌菜,一筷子都没动。
到了结账的时候,小美女服务员抱歉道:“先生不好意思,您的卡余额不足以支付…”
两个人吃饭,一顿饭刷掉了六位数人民币,也是够可以的。
陶鹿歪头笑着,看叶深要如何收场。
女孩看似幸灾乐祸,但是那攥紧的手指又透着不知所措。
叶深“哦”了一声,换了一张黑卡,“抱歉,请刷这张。”
“好的,先生。”支付成功。
叶深平静地收好卡,对服务员小美女道:“桌上的菜只有这两碟点心我们动过。其余的菜都可以吃,应该还是热的——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可以带走或食用。”
“啊?哦哦…”服务员小美女连连点头——有钱任性,先生您说什么都对。
叶深和陶鹿等电梯下去的时候,就见工作人员鱼贯而入包厢,各自打包或者自己吃、或者带回去给家人吃 。
在天宫服务的人们,却并不是能消费得起此处服务的人。
颇有点现代“遍身绮罗人,不是养蚕人”版本的现实讽刺感。
电梯下行,只有两人在。
陶鹿在叶深身边转来转去,蹦蹦跳跳哼唱着奇怪的歌,她仰脸冲着叶深笑问道:“听过这首歌么?有点躁的rap,不过歌词特别适合你…”她笑出声来,挥着手,“歌词里有一句翻译过来,意思是:我的卡是黑卡,无限刷!”
叶深嘴角一抽。
陶鹿像是被他的反应逗乐了,反反复复唱着那一句,“我的卡是黑卡,无限刷!”
边唱边歪着脑袋打量他。
叶深无奈地压低帽檐,手插在衣兜里,长腿阔步走出电梯。
走出天宫,车如流水的马路旁,叶深看了一眼时间,“给你叫辆车回家,还是打电话给谁来接你?”
陶鹿的情绪一下子低落下来,垂着眼睛道:“马路对面好像比较好打车。”
“是么?”叶深也没拆穿,转身往过街天桥在的位置走去。
陶鹿小跑跟着他,“叶哥哥,你慢点…刚吃饱走太快伤胃…”她故意哼了一声,好像真的不舒服一样。
叶深透了口气,没搭理她,但是脚步放慢了。
天桥上,摆摊的小商贩比来时更多了,测字算命的摊子支在拐角处,走下去,就到了朝阳小区的马路边。
陶鹿在算命摊子前停下来,望着叶深,“我想测个字。”
其实她从来不信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她不过是想推迟与他注定要到来的分别。
叶深没说话,掏出手机扫了一下算命摊子上支着的二维码,“测多少钱的?”
陶鹿笑起来。
她就拿起摊子上的笔,写了个“叶”字,笑道:“就测这一个。”
“一字十元,明码标价,童叟无欺。”算命的老爷爷慈眉善目。
叶深对这些不感兴趣,付完钱就站到天桥口等陶鹿。
他背对着走来走去的人们,望着不远处闪烁的华灯夜景。
而陶鹿却望着他的背影。
来来往往的人群里,唯有那个高高瘦瘦、帽衫棒球帽的黑色背影是恒定不动的。
像海上的灯塔。
算命的老爷爷说着常用的套词吉祥话。
陶鹿似听非听,怔怔望着叶深的背影。
糟糕,女孩听到自己心中的声音。
她好像真的开始喜欢他了。
陶鹿跟在叶深后面,走到了朝阳小区门口马路旁。
陶鹿站在路边等车。
她回头看看,只见叶深站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正漫不经心地抛着弹力球,显然是要等她上车就离开。
陶鹿忽然调头跑回他面前。
叶深把弹力球收回掌心,抬了抬帽檐,看她。
陶鹿张张嘴,道:“叶哥哥,我又饿了。”
叶深搭着帽檐的手一顿,问道:“又要去天宫?”
陶鹿用力摇头,指指叶深背后。
老小区门口,一家门脸小小的日料店,不起眼到让人很难发现。
小小的店里,按照日式极简风格装饰的,这会儿客人零星几个,师傅在中间熟稔地捏出一只只寿司。
叶深只要了一樽清酒。
陶鹿趴在桌上,研究菜单,有点苦恼,“每样都想尝尝。”
这话她在天宫点菜的时候,也说过一遍。
但是此刻说来,情绪全然不同,显得可爱极了。
叶深似乎低低笑了一声,说得也仍旧是那句,“不要浪费就好。”
陶鹿认真研究了一会儿,拿铅笔在菜单上勾勾选选,最后要了一只鲣鱼握寿司、一只甜虾寿司、一只秘制寿司。
寿司要现做,需要等待。
陶鹿就看着叶深慢慢喝清酒,杏眼里透着好奇,像一只刚睁眼看世界的小猫。
她看了一会儿,小声问道:“我可以尝尝么?”
叶深顿了顿,没有直接拒绝,“白天可以。”
他这样说。
陶鹿吐吐舌头,竟然没有纠缠。
叶深看了一眼时间,问道:“你现在还没回家,家里人不会担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