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它细细叫唤。
陶鹿怔怔抬眼,望见叶深,张张嘴。
“我不知道还有哪里可以去…”女孩的声音嘶哑发颤,仰望着他,她忍着泪水轻轻问,“叶哥哥,你可以…收留我么?”
大雨骤至,盛夏将临。


第17章 折翼小仙女(四)
叶深低头, 绕过坐着的女孩,摸出门卡,“嘀”的一声刷开电子门。
陶鹿抱着小猫站起来, 紧张地望着他。
叶深走进去, 回身似乎是要关门,手撑在门框上, 忽然问道:“你是每顿都要吃掉六位数么?”
陶鹿一愣,猛摇头, “不不不, 我很好养的——”她冲出一步又退回去, 小声道:“每天只要一个馒头都可以…”
叶深为她撑着门,慢悠悠看了她一眼,低笑道:“进来。”
陶鹿抱着小猫, 从他长胳膊底下钻进去。
“咔哒”一声,厚重的电子门在两人身后关上了。
走楼梯上二楼的路上,叶深在前,陶鹿在后, 两人一猫,都安静。
叶深进门,扭亮了壁灯, 打开鞋柜摸出自己的新拖鞋摆在女孩脚边,他径直走进去,热了一杯纯牛奶,递给换完鞋有些拘束地坐在沙发上的女孩。
“想谈谈吗?”
女孩摇头。
叶深点头, 道:“你在家里等一会儿。”他往门外走。
陶鹿立刻紧张地站起来,跟在他身后。
叶深走到门外,回身关门就见女孩也跟出来了,“回去。”
陶鹿仰脸望着他。
女孩眼中的依赖与害怕都那么真切。
叶深顿了顿,道:“去给你买药。”他目光落在女孩红肿刺目的脸颊上。
“不用。”陶鹿立马道,又迅速道:“我跟你一起去。”
好像用她那肿起来的膝盖支撑行走丝毫感觉不到痛。
叶深低头看着她,重又走回屋内,打开浴室的门,“你先把身上的雨水冲掉。”
他长腿阔步,又去卧室拿了新的浴巾等物,然而换的衣服么…
他伸向衣柜的手顿住,而后随意捡了一件他的黑色帽衫和运动裤。
女孩乖乖进了浴室。
十分钟后,叶深坐在沙发上,打开买回来的药膏和冰袋。
浴室门轻响,女孩穿着他的帽衫走出来。
黑色的帽衫穿在她身上显得又大又长,遮到膝盖上方——露着光滑的小腿。
“裤子呢?”
“…磨得膝盖疼。”
叶深舌头抵住腮帮,看她带着沐浴后的香气走过来,往沙发里面靠了靠。
他把药膏和冰袋递给陶鹿。
“自己上药。”
陶鹿这会儿没有多余的力气撒娇耍赖,乖乖接过来,自己往红肿的膝盖上敷药,然后按照用药说明,在左颊敷药后用冰袋压住。
药物敷在伤处,清凉又刺痛,她始终什么声音都没发出。
她压着冰袋,歪头看叶深。
叶深在玄关处的挂钩上挑了一枚钥匙,又开门走出去。
陶鹿一愣,忙又跟上去。
叶深却是开了对面一户的门,走进去,按亮客厅大灯。
空无一人的房间里明亮整洁,看得出平时是空置的。
叶深走向卧室。
陶鹿只管跟着他。
“你今晚先住这儿。”叶深推开门,给她看干净朴素的卧室。
“…那你呢?”
“我就在对面。”叶深拎着钥匙,示意女孩伸手来接。
闪着银光的小巧钥匙落在女孩掌心。
“哦。”陶鹿小声应着,却又跟在叶深后面。
…一路跟着他回了201。
叶深无奈,“你要睡这边?”他似乎要换去对面。
陶鹿小心翼翼伸手,握住了他帽衫底下一角,“叶哥哥…”
她仰头望着他,眼圈红红的,不知是刚才哭过的原因,还是即将哭泣的征兆。
叶深叹息一声,弯腰伸臂拉门,把女孩和自己都关在了门内。
女孩的眼睛弯成了两只月牙,漂亮极了。
“开心了?”叶深插着口袋问了一句,认命般地在前面带路,打开自己卧室的门。
他换了新的床单和枕头、被子。
陶鹿站在门口,怔怔看着他忙碌。
“睡吧。”叶深道:“我去旁边客房。”
旁边客房,山楂他们偶尔会在里面睡一晚。
陶鹿小声道:“叶哥哥,你可以…在这里吗?”她轻声,“陪我。”
叶深顿住。
女孩眼中的依赖和害怕,跟楼下见他第一眼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黑色的大床上,女孩窝在被子底下睡着了。
压在被子外面的手臂裹着黑色衣服,是穿了男人的帽衫。
叶深就倚着床脚,坐在柔软的羊毛地毯上,大腿上架着笔记本电脑,一侧长腿曲起,姿态随意慵懒。
他偶尔打字,手指轻轻,按键无声。
凌晨来临之前,最黑的夜色里,床上的女孩忽然呓语起来,模糊的音节。
叶深愣了一愣,侧耳听了两句,觉出不对,起身走到床边。
“陶鹿。”他唤她。
女孩不答,仍是呓语,夹杂着痛苦的呜咽。
叶深伸手,轻轻放在女孩额上——好烫。
陶鹿挣扎着睁开眼睛,烧得迷迷糊糊,没有了清醒时强大的忍耐能力。
“痛…”她终于喊出来,声音却轻的几乎听不到,“腰好痛…”


第18章 折翼小仙女(五)
陶鹿额头上滚下汗珠来, 她睁开眼睛,又无力地闭上,高烧和疼痛令她神志不清。她咬紧了牙关也忍不下那生理性的痛苦呻、吟, 不过两分钟, 脸上已经湿津津的,分不清是汗水还是睫毛底下渗出的泪水。
叶深当机立断, 叫了救护车。
陶鹿烧得浑身发烫,迷迷糊糊把被子掀开, 又腰痛, 下半身一动不敢动, 手虚放在身体两侧,随着腰间阵痛的发作,双拳松开又握紧。渐渐的, 那阵痛之间的间断越来越短,她哭出声来。
无比煎熬的十分钟。
对陶鹿是,对叶深也是。
救护车鸣笛而来,红灯呼啸, 医护人员专业高效地用担架把陶鹿抬进救护车。
叶深自然也陪护上去。
出诊医生已经知道叶深电话里讲过的女孩病情。
医生直接在女孩腰间推了一针封闭进去。
激素和盐酸普鲁卡因注入肌肉,立刻缓解了疼痛。
陶鹿的呻、吟声消失了,整个人像经历过一场殊死搏斗那样躺在车内病床上, 气喘吁吁而又面色惨白。
“您是病人的…?”
叶深顿了顿,道:“哥哥。”
医生检查着女孩病情,“病人之前的疾病史您知道吗?”
叶深抿唇,道:“不清楚。但是腰伤应该是旧疾。至于高烧…她昨晚淋了雨。”
“脸上的伤呢?膝盖上的伤呢?”
叶深张张嘴, 看到医生脸上狐疑的表情,苦笑道:“还是等她退烧醒来之后,亲自告诉你吧。”
陶鹿被推入医院,拍片,入住病房,挂了点滴。
“病人是学跳舞的吗?”医生拿着拍出来的片子,“这种程度的腰部韧带损伤已经非常严重了。病人如果继续的话,以后很可能无法行走。”
叶深舌头抵住腮帮,接过拍出来的片子,“没有任何办法治疗吗?”
“可以治疗,但是只能做到像普通人一样,无法再支持剧烈动作。”医生问道:“她是学什么舞的?现代舞?”
“她是滑冰的。”叶深看着那张黑白的片子,上面是女孩纤细的半身骨架,裹上血肉就是女孩的样子,“花样滑冰。”
“哦…”医生顿了顿,“花样滑冰一般腿伤比较多,脚踝伤也多。腰伤这么严重的我还是第一次见。”
“唔。”叶深收起片子,“麻烦您了。”
他在医院各个部门之间辗转,取药付费办手续,回到陶鹿病房外的时候,就听到里面女医生正在跟刚醒来的女孩说话。
“你叫陶鹿是吗?我是仁爱医院儿科的牛大夫。”女医生的声音很温和,“你之前高烧,腰伤发作,被救护车送来的。主治医生检查过你的伤情,发现你脸上和膝盖都还有伤,尤其是脸上的伤痕,明显是人为的…我是防家暴协会的成员,会尽自己所能帮助每一位遭遇家暴的人。你什么都可以跟我说。陶鹿?陶鹿?别怕,送你来的那个男人不在——你遭遇过的事情,不要惧怕说出来。”
房门外,叶深舌头抵住腮帮,长吸气,告诉自己要冷静。
他奔波了大半夜,不曾合眼,索性在房门外的长椅上坐下来,棒球帽拉到脸上,长腿交叠假寐起来。
病床上,陶鹿有点迷茫。
高烧与腰伤,此刻都被治疗手段暂时缓解,她得以喘息,但是精神还很疲倦。
眼前的女医生在说什么?
她忽然捕捉到了关键字眼,“人呢?”
“什么?”
“那个…送我来的男人。”
牛医生顿住,“不要怕他。”
“他来了吗?”
“别怕,他离开了。”
“他离开了?”陶鹿不掩失落。
门外假寐的叶深听不下去了,起身,单手推开门,站在门口看去。
他看看病床上的女孩,又看看床边站着的反家暴协会的牛大夫。
牛大夫叹了口气,对陶鹿道:“建议你病情好点之后,再来医院做一个心理评估。”
一般被家暴的妇女,都会出现不同程度的心理创伤,有时候连本人都不会了解。
但是眼前的女孩,被家暴到对施暴者产生了依赖心理,显然是病态的。
有机会做心理评估的话,有助于女孩对自我有更清晰的认知,也有助于女孩脱离施暴者的控制。
“这是我的名片。”牛医生把名片插在女孩帽衫胸前口袋里,转身离开。
陶鹿望着叶深,虚弱笑道:“对不起,叶哥哥。”
“嗯?”
“…给你添麻烦了。”
叶深没说话,拎着购物袋晃过去,把里面的物品一样一样摆在床头柜上。
一层食堂打的小米粥,小超市买的洗漱用品,还有水果店顺手买的俩苹果。
“叶哥哥?”
叶深道:“又不是第一桩麻烦了。”
言外之意,女孩给他添的麻烦多了。
既然都不是第一桩麻烦了,何须客气?
生病是最消耗体力的。
闻到小米粥的香气,陶鹿觉出自己的饥肠辘辘,她挣扎着起身,侧坐在病床上。
她的动作不太顺畅,帽衫一角被压着卷起来,露出雪白的大腿。
叶深不慎一眼看到,目光一敛。
他顿住,顺手扯开新买的毛巾搭在女孩腿上。
陶鹿不明所以,捧着小米粥,仰头看他。
“别洒了。”
“…哦。”


第19章 折翼小仙女(六)
点滴挂完, 还没到早上七点,陶鹿就要求出院。
“我烧也退啦,腰也没那么疼啦, 可以回去啦。”
她笑着, 那碗小米粥喝下去,好想恢复了几分生机, 跟救护车送来时濒死的模样迥然两人,虽然眉梢眼角还是透着虚弱。
叶深低头看她一眼, 道:“你确定?”
“嗯嗯!”陶鹿用力一点头, 立刻觉出脑袋痛来, 嘶了一声顿住了。
叶深没说话,坐下来,从口袋里摸出一小把瑞士军刀, 削苹果。
红红的苹果在他手中好像另一枚运转自如的弹力球,乖乖自己转着把皮儿给褪了。他就在手心把苹果切成小瓣,用小刀插起一瓣,递给女孩。
他好像做什么事情都很冷静。
陶鹿接过小刀, 有点小心地咬着刀尖上的苹果,眼睛向上,观察着他。
不一会儿, 一整个苹果都进了女孩肚子。
“我不喜欢医院里的气味…”她说。
叶深起身,手插在兜里,“我去问医生。”
“出院?”主治医生诧异,“我建议是留院观察两天, 如果病人坚持回去,我们也不会拦着——但是需要你和其它家人多留意病人的情况,千万不要再做剧烈运动。”
“好。”
“回去按时用药。”
“好。”
“过两天回来复查。”
“好。”
牛医生和主治医生目送男人带女孩离开医院。
牛医生感叹道:“真是一对璧人…”
“人家是兄妹。”
牛医生嗤笑一声,以女性的敏感道:“你看那小姑娘,那是看哥哥的眼神吗?”“…我又不是眼科的。”
“可惜了…”牛医生摇头,“不能被迷惑,是否家暴看脸是看不出来的。”
陶鹿如愿以偿,跟着叶深回到家里的时候,还不到七点半。
两个人刚进门,柠檬就拎着早餐和一众战队少年冲进来。
打头的山楂跟陶鹿撞个正面,吓得“花容失色”。
“嗨,小黄毛。”陶鹿趴在沙发上,挥挥手,跟他打个招呼,坐起来。
山楂顿住脚步,脸色涨红,“你你你你你你…你和老大?”
陶鹿眼睛一转,“我我我我我,我和叶哥哥…”
山楂脸更红了,转身要往外跑,跟在后面进来的柠檬撞个满怀,险些把早餐都毁了。
陶鹿笑出声来。
少年们鱼贯而入,平时喧闹的早餐时间,今天忽然变得沉默,一个个杵在沙发前,不知道手脚该放哪儿。
橘子小声道:“我好紧脏好紧脏好紧脏。”
众人屏息聆听着浴室里的水声。
叶深沐浴完,拿毛巾擦着头发,仿佛没看到众人诡异的眼神,道:“愣什么?吃饭!”
众少年如梦方醒,乖乖听令。
因为没料到还有陶鹿在,柠檬买的早餐只拿了八分调料,少了陶鹿那份。
陶鹿先发制人,笑道:“柠檬小天使,怎么可以这样呢?人家小黄毛怎么你啦?你这买早餐都不给他带调料。”
众少年喷笑。
山楂自己也觉得好笑,还是涨红了脸道:“我不叫小黄毛。”
“哦,知道啦,小黄鸡。”
“喂!”山楂搁下筷子。
叶深终于开口,淡淡的,“吃饭。”把他已经倒入调料的碟子往陶鹿面前推了推。
早饭吃完,众少年又鱼贯而出,只用眼神彼此交换着八卦到要死的心情。
“我去训练室。”叶深拉紧兜帽,走在最后,问陶鹿,“你呢?”
陶鹿不想再踏入冰场所在的天贸大厦。
她低头,小声道:“我可以…留在…”她顿住,似乎也觉得自己一个人留在别人家里的请求不像话,“我可以去对面屋里待一会儿吗?”
“不可以。”叶深挑眉道:“不过你可以留在这边。”
陶鹿仰脸望他,诧异着,小嘴微张。
“看家。”叶深吐出这两个字,隐隐笑了。
屋子里只剩了陶鹿一个人,还有昨晚被她抱上来的小橘猫。
一人一毛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
早上明媚温暖的阳光投射进来,屋子里亮堂堂的,目之所及,尽是与叶深有关的事物。他的沙发,他的电视,他的卧室,他的…家。
连电视旁的两盆绿植也是他的。
陶鹿心情好起来,忽然重生了对生活的热情,想了想,用软件定了束花。
花很快被送到了。
黄色明媚的跳舞兰,看得人心情都热烈积极起来。
她收了花,正笑眯眯在软件上写好评,忽然跳出来一条微信。
【花滑齐珊珊】:你为什么要惹爸爸生气?爸爸都气病了,刚吃了药。你知道爸爸做生意有多么不容易吗?就算你要放弃花滑…
后面的内容陶鹿压根儿没看了,她直接随手拉黑了齐珊珊。
陶鹿放下手机,又去摆弄那花儿,可是明媚的心情消失了,那花儿怎么摆都不对劲。忽然手机铃声响起来,陶鹿皱眉,要把齐珊珊的号码一起拉黑才对。
她拿起来一看,却是个陌生号码。
“陶小姐您好,我是馨香花店的店主。您在我们店定了一束跳舞兰,是么?真的非常抱歉,店员给您配了透明方瓶,跟跳舞兰不太搭配的。我刚回来看到,现在让人给您送一个细口长颈黑瓷瓶过去,跟跳舞兰搭配是最相得益彰的。”花店店主声音温柔,听起来很有涵养。
放下电话,陶鹿吐了口气,好心情回了一点,把自己昨晚淋湿的衣服放到洗衣机里,又手洗了内衣,放入烘干机。
正在忙碌,忽然门铃响了。
花店的人来了
陶鹿快步走出去,先从猫眼里看了看,只见外面站着一位气质很好的中年女士,手里还拎着东西。花店店主亲自来了?服务真棒。
陶鹿拉开门,笑道:“店主您亲自送的…”她顿住了,低头看着女士手中的…
女士手中提着一个花色典雅素淡的包袱,没有完全扎紧,可以看见里面是各色做好分装的菜。
没点外卖啊…
“您是?”两个人异口同声。
女士顿了顿,笑道:“我是叶深的妈妈。”
陶鹿僵住。
女士好奇地打量着儿子屋里冒出来的陌生女孩,微笑道:“请问您是?”
“啊,阿姨您好!我是…我是…”
“我是您未来的儿媳妇,陶鹿!”


第20章 折翼小仙女(七)
叶妈妈往后一仰, 从上到下看了女孩一眼——只穿着她儿子的大帽衫,露出的膝盖红肿,脚上踩的明显也是她儿子的拖鞋, 还一个人待在她儿子屋里。
——嗯, 难道…真是她未来儿媳妇?
叶深…铁树开花了?
叶妈妈看着陶鹿稚嫩青涩的小脸,问得有点慌。
“小姑娘, 你…满十八了吗?”
“满啦满啦。”陶鹿帮忙拎着包袱,迎叶妈妈进来, 笑道:“阿姨跟叶哥哥真不愧是母子, 问的问题都一样。当初叶哥哥刚见到我的时候, 也是问我满十八了没呢。”
可怜叶妈妈才放下的心,瞬间又提了起来,“那…你那会儿满十八了吗?”
“满啦满啦, 那会儿我刚完生日。”陶鹿笑得见牙不见眼。
叶妈妈松了口气,自己儿子竟然这么禽兽,第一次见面就打人家小姑娘主意。
她在沙发上坐下来,看小姑娘笑得天真无邪的样子, 莫名觉得良心不安。
气氛微微凝滞,恰好门铃响了。
这次真是花店的人。
陶鹿拎着花瓶回来,笑道:“我刚买的花, 花店把花瓶送错了。”她去换下方形玻璃的花瓶,还给外面花店的人,又趴回电视机柜前面,把跳舞兰插入新的细口长颈黑瓷瓶里。
灿烂的黄与沉静的黑, 果然相得益彰。
整座屋子都被这束明媚的跳舞兰点亮了。
叶妈妈心道,小姑娘虽然小,倒是兰质蕙心。儿子人虽然无耻了点,倒是可以理解…咳咳,这么想会不会显得不太厚道?
之前叶深也没跟她提过小女友的事儿,叶妈妈这会儿也不好冒然提问。
“叶深他自己带这么一群年轻人,都是男的,我怕他们吃不好。”叶妈妈慈爱道:“隔阵子就自己做点小菜给他们送过来。”她解开包袱,拎到冰箱前面,一盒一盒装进去。
陶鹿也过去帮忙。
未来的“婆媳”二人正在友好互动。
忽然烘干机发出了程序完成的提示音。
叶妈妈下意识起身往洗衣间走去。
陶鹿一开始还继续把小菜装冰箱,顿了顿反应过来,猛地追过去。
洗衣间里,叶妈妈已经打开了烘干机…看到了里面粉色的胸衣和蕾丝边的薄纱内裤。
陶鹿蹿过去,张开手臂,用身子挡住叶妈妈的视线,“哈哈哈哈哈,阿姨您做的小菜看起来真好吃。”
“咳咳咳。”叶妈妈迅速撤离现场。
捂住胸口,叶妈妈有点喘不上气儿来,菩萨呀,单身汉儿子的房间里突然出现这么香艳的东西,还真叫人…惊慌失措啊。
TK战队会议室里,叶深把《飓风世界》游戏发来的联赛邀请信邮件看完,在键盘上简单敲了几个字,鼠标轻点,发送出去。他抬头看了一眼训练室里又在偷窥他的队员们,啧,最近练习量是不是有点太少了?
他松开鼠标,皱眉仰在椅背上,双臂环起垫在脑后。
家暴需要心理评估吗?
女孩顶着红肿的侧脸出现在楼下的画面,又出现在脑海里。
小姑娘就是这点麻烦。
不该说的话乱说,该说的话又一丝儿不露。
这会儿日光晴好,凌晨那会儿雨地里赶来的救护车简直像电影画面,不真实。
叶深坐不住了,猛地起身,拎起沙发上的棒球外套,准备回去看一眼。
“陶鹿,人呢?”叶深客厅里没见到人,探身看了一眼开着门的卧室也没见到人,一面往更深处的浴室洗衣房走着,一面唤了一声。
“在这儿…”女孩弱弱的声音从洗衣房里传来。
怎么跑去那儿了?
叶深蹙眉,转过去,先撞见了从里面走出来的…“妈?”他一步跨进去。
“呵呵呵呵…阿姨来了。”陶鹿冲他笑,想把才拿出来的粉色胸罩和蕾丝边薄纱内裤藏到身后——然而已经被看到了。
叶深目光一顿,退出去,重又看向捂着胸口的母亲。
叶妈妈一见儿子,扯着他胳膊就往外带,拐过墙角,叶妈妈喘了口气,问道:“你老实交代,你都怎么人家小姑娘了?就这么骗来家里?”
“…”
“怎么认识的?是打算结婚的交往对象吗?不对,是你第一个交往对象吧?”
叶深无奈,道:“真不是。”
叶妈妈怒道:“那人家能说是我未来儿媳妇?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张口就是胡说?”
叶深眉心一跳,他妈的未来儿媳妇?小丫头真是厉害了。
他还没来得及反驳,叶妈妈缜密的推理已经出来了。
“不是交往对象,那你能叫她住家里来?还还还还还穿着你的衣服踩着你的拖鞋,还还还还还给你买花…”叶妈妈激动的说话都不利索了。
叶深叹气,诚实道:“是朋友的妹妹。”
朋友的妹妹,天赋少女,遇到了人生困境,他能帮一把就帮一把,暂时收留而已。
叶妈妈真生气了,“朋友的妹妹你都不放过?你朋友知道吗?”
“…”还是算了,不解释了。
叶妈妈认定儿子是默认了——真是学坏了,一开始还想抵赖,被她揪出问题才不得不承认。一想起小姑娘天真无邪的笑容,叶妈妈又觉得良心难安了。
“小姑娘父母知道吗?”叶妈妈将心比心,自己要有这么漂亮又乖巧的一个宝贝女儿,给人骗走了,不得跟剜心挖眼似的难受哇。
“鹿鹿还上学吧?”
“你们好了多久了?”
“当时怎么认识的啊?”
“她还小,你怎么就…这么快同居了?太不负责任了!”
“对了,鹿鹿喜欢吃什么?我下次做了带来…”
叶深扶额,推着叶妈妈往外走,“下次啊,下次告诉您。”
“哎,你这小子…”
“您这突然过来,吓着人家了。”
叶妈妈停下来,思索片刻,犹疑道:“是吧。”
“是啊,第一次见面不都应该挺正式的么?”
“是吧…”
“是啊,妈,下次你们正式见个面,我给介绍。”
叶妈妈考虑到小姑娘的心情——刚被她看到了内衣物,估计也不好意思,这么会儿都没出来。
“那个…鹿鹿啊,阿姨有事儿先走啦。”叶妈妈笑眯眯的,“下次再来看你们。”
陶鹿刚把内衣藏好,匆匆跑出来,“阿姨这就要走么?”
她很喜欢叶妈妈慈爱的模样。
叶妈妈拉着她的手,给了自己儿子一个“信号收到”的眼神,“阿姨突然有点事儿。下次叫叶深带你来家里,阿姨和叔叔给你做菜,一定来啊。”她用力握了下女孩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