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娟又笑了:“你这样子还真是个书呆子,我只是问问,不过话又说回来,你这样拙朴到有点不通世事,倒也真难得。”汪枝非常罕见地红了脸:“你,你你,”黄娟低头不看丈夫,心里慢慢明白过来,既然这两间铺子和那三百亩地是汪枝名下的,汪太太这从家里挖银子的举动就很说的通了。
看来这位婆婆,并不像丈夫认为的那样慈爱,而且她的病只怕也有几分真假光景在里面。毕竟今日鲁婆子在那大闹一场,她都没有发作。
看着明显什么都不知道的汪枝,黄娟淡淡一笑,算了,这些话还是不告诉他,只要慢慢地引导他知道真相就是,这样也不会让他太过难受。想到此,黄娟倒有些愣了,到底有多久,已经没有为人这样打算过?该是知道林家那个,不是自己所认为的良人时候吧?那时自己辛苦支撑,但林世安在背后说什么自己太过能干,让他这个男人抬不起头?
可是林世安这个男人又做得了什么呢?除了会听别人的话,回来和自己作对,别的什么都不会。想到此,黄娟抬头看向丈夫,好在他不是这样的,汪枝感觉到妻子的目光,抬头笑一笑。
黄娟回他一个笑容,又说几句家务才道:“既是婆婆留下的铺子,你得空也该进城去瞧瞧,毕竟做的好坏,你这个东家也有个数。”汪枝的眉微微蹙起,黄娟怕他心里还有别的念头,又笑着道:“古人还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你成日只晓得关在书房用功出去散散也好。”
这话说的对,汪枝深以为然,过了两日就趁新上任采买老张进城采买一些零碎时候和他一起进城,直往自家铺子行来。

 


、破绽

汪枝甚少出门,这铺子虽在他名下,也只来过寥寥数次,走进铺子时,伙计还当他是个来买东西的客人,再看汪枝穿着打扮,笑容满溢地上前招呼:“这位客官怎么称呼,想来买些什么?我们这店里,南北货品都是齐的,若是要办些布料,隔壁店就是个大布庄,还能让他们把料子拿过来让您在小店细细挑了。”
汪枝前几次来铺子里时,不过是看看自己名下产业,并当做自己来买东西一样,见这伙计这么热情,心里倒觉得这是难得体验,信步走到柜台前瞧一瞧,这伙计已经倒了茶过来:“这里有桌椅,您要寻什么,告诉小的一声,您啊,先坐下喝着茶慢慢挑就是。”
汪枝从善如流坐下接过茶,这伙计已经问他要挑些什么?汪枝原本没有心买东西,见这伙计这样热情,又是自己名下店铺,送几两银子就是,让伙计寻几条好火腿来。伙计高声应了就道:“要买火腿,您进我们这店最好,谁不晓得我们店里的火腿都是掌柜的远去浙江亲自进来的,包您能放上三年都不坏。”
说着伙计已经搬过两条火腿来,那张嘴更是没停:“客官可再要些笋干?这笋干用来炖火腿也是极鲜美的。”此时已有人进来,张嘴就问可有桂圆瓜子?伙计已经扬声道:“有,有,就来。”
这边笑着对汪枝道:“您先瞧着。”说着用抹布擦一下手,到另一边拿出桂圆瓜子让后来者挑选,接着就又转到汪枝这边:“客官,对这两条火腿可中意?”汪枝无可无不可地问了价钱,就让伙计包起来。
伙计见生意做成,那眉更是快要飞起来,嘴里还问汪枝住在何处?是就带走呢还是让人送到家里?刚包了一半就听到那边说就称两斤桂圆干。伙计飞奔过去给那人称好包好收了钱又跑回汪枝这边继续包着火腿。
汪枝见状不由问道:“你这里只有一个伙计,等会儿要送要谁送?”伙计笑一笑就道:“平日除我们掌柜外还有几个呢,偏偏今日我们掌柜兄长寻他,他就回家去了,另一个家里老爹生病探望,还有个送货去了,就只剩下我一人。好在今日不是集日,不然怎忙的过来?”
说着已把火腿严严实实包好,还用根麻绳系上,方便背在身上,但看着汪枝那一身细绢衣衫,伙计迟疑一下。汪枝也知道自己这身不好背火腿,心里倒有些懊恼应的太急,不过方才和老张说过,让他径自到这里寻自己,笑着道:“等会儿我家有人过来,我在这等等就是。”
伙计一听就笑了,又往汪枝碗里续了一次水:“倒是我糊涂了,您是个秀才,怎会孤身出来?”接着伙计就笑道:“您瞧这还有两三个月就过年了,要不要买些布匹,隔壁就是个布庄,他家里的布都是全的。”
汪枝吹一口碗里的水才道:“你提了数次这布庄,难道卖出布匹来,还是你们两家分账不成?”这伙计也坐下来,笑嘻嘻道:“分账倒不是,只是我们和隔壁本是一家,这两家生意好了,年底的分红也要好看些,自然要互相帮衬。”
汪枝的手一抖,里面的茶泼了出来,伙计忙拿过手巾给他擦:“客官,可是这水太烫,也怨小的,怎么就忘了给您吹一吹。”汪枝平复一下心情才道:“你是说,这隔壁的布庄和你们这间铺子是一个东家?”
伙计笑嘻嘻道:“两家连掌柜都是一个,我们私下都说,这是哪里来的商人,怎么小气到连掌柜都只用一个,生意再好,年底的分红顶多也就多分那么二三两。”汪枝的眼里闪过一丝阴郁,这些年来,所有的账册上,都是说这两间铺面租给不同的人。
这中间肯定是有什么猫腻,汪枝使劲让自己平静下来才问:“不过我看这铺子也极赚钱,就不知道这一年的租金要多少?”伙计眼看着铺子门口,嘴里回答:“这两间铺子租的便宜,听说两间一年也不过两百五十两,前面那家,比我们这间还小一些,一年都要一百五十两。”
这话让汪枝有些气血上翻,现在连这租金都骗了,这几年可都是只有一百五十两的租金,这中间一百两去了哪里那是可想而知的。纵然汪枝认为,下人们从中落些好处也是应该的,可这样明目张胆的落好处,正当自己是死人吗?
伙计看见门口走进人来,又迎上前去招呼,进来的是老张,径自走到汪枝跟前:“大爷,这店里的掌柜不在吗?”老张既做了采买,这铺子的租金也是他来收,自然要和掌柜打交道。
汪枝此时恨不得一步就跨回家,问老鲁个清楚明白,已起身对老张道:“掌柜的不在,我买了两个火腿,你拿着一起回去吧,别的零碎都不用买了。”好端端的,怎么买两个火腿,但老张还是上前背起火腿,伙计见是汪枝的下人到了,忙相帮着老张把火腿背上去,送他们出门,嘴里还说:“下回来就是熟人了,可一定来啊。”
老张应了,抬头见汪枝走的又快又急,心里十分奇怪,大爷从来不这样,急忙追上去道:“大爷,马车在那边呢,这边不好赶进来,我让小厮在那看着马车。”汪枝这才觉出今日这样十分冲动,停下脚步往另一边走。
见汪枝皱紧眉头,老张有些奇怪地问:“大爷,是不是那伙计不知道您是这铺子的东家,冲撞了您?”汪枝摇头:“老张,你说说,我可是那种刻薄的主人?”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老张有些难以回答,过了会儿才道:“大爷,要说这做主人,从老爷那时候起,就是宽厚的,不然当初小的家败时候,并不是没人比这边银子多的,小的就是看在老爷对下宽厚才投到这边的。这么十来年过来,小的真心觉得,小的当年的主意没错。”
说着老张还待继续表下忠心,熬了这么十来年,好容易熬到新大奶奶进门,给自己委以重任,怎能不趁机表表忠心?把这个采买长长久久做下去?却见汪枝大踏步往前走,老张急忙追上去,努力思索到底哪句话说错了?毕竟比不得老鲁常在汪枝身边,要知道老鲁说一句,从没见汪枝皱过眉。自己定要十分努力才是。
汪枝这一路上都在盘算着该怎么说,因了鲁婆子是汪太太身边得用的,汪太太对这两口子十分信赖。汪枝自然也是如此,可是今日的话打破了汪枝这种信赖,一百两,整整一百两的差价,这几年下来,谁晓得他家攒了多少银子,这样的下人,实在是。
已经看见自己家,老张从车辕上跳下来,掀起帘子就去扶汪枝:“大爷,到了。”老鲁自从被调来守门,平日都是无情无绪的,特别是今日看见老张伺候着汪枝进城,心里更加愤怒。约来自己兄弟来商量怎么套口词,兄弟在那主张让他离开汪家算了,毕竟汪家也没多大油水,现在这个奶奶看来又是厉害的。
老鲁听了兄弟这番话大怒,骂兄弟怎么全想不出主意,两兄弟拌了几句嘴,老鲁正准备把兄弟赶走,就见汪枝的马车回来,忙迎上前。
汪枝下车看见老鲁,眼神不由一冷,让老张把马车赶回去,也不理老鲁就往宅子里面走。老鲁见汪枝这样,用手摸一下脖子,是不是就按兄弟说的,索性离了这里,可是这一时还不知道投向哪家才好?
汪枝匆匆往宅子里面走去,回到房里才知道黄娟往汪太太那里去了,倒有些懊恼今日有些被激怒,竟忘了礼节,也换了衣衫前去问候汪太太。
刚踏到上房台阶就听到传来笑声,汪枝掀起帘子面上带上笑容进屋,见汪太太坐在窗下,面上带着笑容,汪枝上前行礼毕才道:“母亲今日觉得精神好些?”黄娟已经笑了:“方才老林来,说要给二叔说亲,我在这里和婆婆说,婆婆听了心里欢喜。”
提起汪栋,汪太太总是欢喜的:“我年纪这么老了,你二弟还小,这几年还要靠着你们夫妻俩帮衬呢。”汪枝笑一笑就道:“母亲说的是,只是有件事,”汪枝刚要出口就看见鲁婆子,迟疑一下才道:“母亲还请把鲁妈妈请出去,儿子想和您说件事。”
鲁婆子和汪太太交换一个眼神,鲁婆子就走出去,黄娟也想出去,汪枝示意她留在房内,才把在城内铺子里听到的事对汪太太说了,说完又道:“若是小数也就罢了,可是这整整一百两银子,又是这么多年,这笔数目不小,儿子觉得还是该好好查下鲁家的帐。”

 


、查

这话竟是从自己这个极少问事的继子口中说出,汪太太的唇顿时长大,心中又是惊又是怕。毕竟若是黄娟问起,还能拿出汪枝来做抵挡,可是现在竟是汪枝问起家事,而且一问就是问到很隐秘的地方。
汪太太觉得口内发干头有些发晕,一时竟不晓得该怎么回答。汪枝本以为自己说出这话之后,继母该立即愤怒,同时赞同去查鲁家的帐,可是只见汪太太张大嘴坐在那里,竟不回答自己的话,眉不由皱一下,还待再问,黄娟已经开口道:“婆婆可是一向信任老鲁家,今儿听到这话气到了?”
气到是真,但真正气到汪太太的是汪枝而不是老鲁家的所为,毕竟那些所谓的店租,早已落到汪太太的腰包里面。汪太太闭一闭眼,黄娟已经端过一杯茶给她:“婆婆,您先喝口茶,毕竟老鲁在您身边多年,您一向信任,怎么也没料到他会在背后做这种事。”
汪太太用手抚一下胸口,这时只有装病才成,于是闭着眼哎呀叫了一声,这声把汪枝吓到,忙伸手扶住她:“母亲你怎么了?”汪太太用手抓住汪枝的胳膊,还没等说话黄娟已经开口:“大爷,我瞧着婆婆只怕是被老鲁家所为气到,依我之见,先去查下老鲁的帐,若是里面的确有猫腻,老鲁在中间得到好处不少,就该处置了,也好让婆婆出这口气。若是老鲁是清白的,到时媳妇再来请罪。”
这说的好,汪枝起身就道:“还是娘子有主意,我这就去查老鲁的帐。”说着汪枝起身就走,汪太太见状气的更厉害,手抓住扶手就要起来,但只起到一半就跌坐下去。从汪枝进来再到现在,黄娟已经肯定老鲁从中落银子的事汪太太肯定知道的一清二楚,见汪太太又要病发,忙扶住她给她捶着背:“婆婆,是清白的就能清白,不是清白的怎么都不白。难道婆婆不想早日知道这鲁家到底有没有从中落银子吗?”
汪太太听了黄娟这话,知道装病也阻止不了这次清查老鲁账册,看着黄娟话从牙缝里蹦出来:“你,你安的什么心,竟要把我身边的人一个个赶走。”黄娟的眉皱紧:“婆婆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们家又不是有什么大家事,一年也就这么有数的银子,除了吃穿用度,就剩不下多少了。更别提小叔小姑两件大事都没做,哪还能禁得住下人在中间搜刮银子?”
汪太太见自己说一句,黄娟就驳回这么多,气的用手拍着扶手:“你,你,有你这样做媳妇的吗?男人要查事,你不拦着反而撺掇,现在又在我身边说这些,你是要活活气死我吗?”见她发怒,黄娟忙跪下:“婆婆这样说,媳妇不敢认。婆婆身边的人自然该婆婆处置,可是若是那种藏了坏心的,又怎能服侍婆婆服侍的好?说不定还在中间挑嘴拨舌,到时搅的家宅不宁,婆婆又怎会安心?此时媳妇若要顺了婆婆让大爷不去寻老鲁的猫腻,那等到日后这脓包越发大,到时岂不更让婆婆伤心?这样反倒是大不孝,媳妇怎敢于此时顺了婆婆得婆婆的欢心而让这个隐患留到后面?”
汪太太用手捂住胸口,狠狠瞪住黄娟,黄娟并不怕她的眼神,只是轻声问道:“婆婆,媳妇说的是不是这个理?”汪太太猛地咳喘起来,黄娟忙起身走到她面前给她捶背,汪太太推开她的手:“你走,你走,别在我身边服侍,我知道你巴不得我早点死了,上面没有婆婆服侍你才欢喜。”
黄娟的眉皱起来,外面的鲁婆子一直都在听着屋里的响动,偶尔能听到汪枝说起什么鲁家,这让鲁婆子十分着急,但不敢进去问,更不敢像往常一样让丫鬟守在这里,自己去寻丈夫。
等到汪枝走出来,鲁婆子上前像平常一样问候,谁知汪枝并不像平日一样和她说话,只敷衍一句就大踏步走出去。这让鲁婆子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知道只有汪太太才能救自己,可是里面没唤怎敢进去。
此时听到里面传出汪太太的咳嗽声,鲁婆子这才寻到机会急忙进屋,进去后不看里面情形就哎呀叫了声:“太太您这是怎么了,怎么又犯病了?”说着上前把黄娟推开:“大奶奶,您是尊贵人,这服侍人的活还是小的来吧。”
黄娟放开让鲁婆子去服侍汪太太,汪太太喝了一杯茶这才咳嗽定些,看着黄娟道:“你走,你既然这样恨我,也不用再在我面前服侍了。”黄娟的眼微微垂下才对汪太太道:“婆婆既这样说,媳妇也就告退,只是婆婆,怎么说我们才是骨肉至亲,您又何必只记得外人?”
鲁婆子听到汪太太这话,心里又生起欢喜,毕竟没有白服侍汪太太,没给她白出过主意,汪太太已经大怒,顺势拿起身下的一个引枕就往黄娟那边扔去:“滚,你这个忤逆不孝的东西,我、我休了你。”说着汪太太又咳嗽起来,黄娟此时对汪太太举动已经十分失望,看向鲁婆子:“鲁妈妈,您照顾好婆婆。”
看见鲁婆子脸上一闪而过的得意,黄娟的眼微微一眯,也剩不了几日了。见黄娟走出去,鲁婆子这才扑到汪太太身边:“太太、太太,这可怎么办,大爷要去查帐。”汪太太心中比鲁婆子还要心疼一些,这要真查出来,先不说没有了老鲁这房忠心的下人,以后的私房也做不成了,这才是大事。
鲁婆子的哭诉听的汪太太一阵头疼,用手按一下额头:“你别乱了阵脚,怎么说我也是他们的继母,他们也要孝,真不行到时就去寻族长,看这忤逆不孝是什么罪名?”鲁婆子听了这几句,心里顿时十分踏实,但还是有些不确定地道:“太太,这…能行吗?”
不到万不得已,汪太太也不愿去告继子忤逆不孝,毕竟这十来年,双方面上都是和乐融融的,可要这断了自己的财路,汪太太想起就一阵阵心疼,鲁婆子看着汪太太脸色又叹了一声:“太太,若真说了忤逆不孝,这家里的产业大爷不能带走半分,可是前头太太的嫁妆,还有前头大奶奶的嫁妆和这位大奶奶的嫁妆也不是少数,这要带走了?”
汪太太觉得头更加疼,按一下头,汪枝前房妻子的嫁妆也不少,整整一百亩地、两百两的压箱银,还有装的满满一匣子的首饰和足有四口箱子的衣衫布料。这都是前头那位去世时候,汪太太以婆婆的身份和那边的娘家大嫂对着嫁妆单子一起点的,又亲自上的封条,说好要留作雨萱和成业两个嫁娶时用。
就算汪家产业全都归到自己儿子名下,光这三份嫁妆,加在一起也不是少数,汪太太想的头越发疼,对鲁婆子道:“也是你家做事不稳当,怎么就给问出来了?说好一百五十两就一百五十两,怎么加了一百两?”
鲁婆子也在心里骂自己的小叔子做事不稳,有些委屈地开口:“太太,这铺面租金总是有个时价的,周围店铺都是这个价,若让伙计们知道这铺面透便宜的租了,到时年底分红时候定会嚷出来,这才说租得是两百五十两。”
汪太太听的更是心烦意乱,鲁婆子辩解完见汪太太这样,忙服侍她睡下。放下帘子后鲁婆子思量一会儿,吩咐丫鬟看好汪太太,自己就往自己家那边走,希望汪枝又被绊住脚,好把家里那些银子藏起来。
想到那些白花花的银子鲁婆子就一阵心疼,早知道当日就不担心自己小叔会全吞了非要把这一半银子放在自己家里了。就那窄窄的屋,这一搜不就搜到了,要知道,下人可是不能有私财的,虽然主人家常闭眼睁眼,但这来势不好,哪会再像平日样容许自家把银子全带走?
鲁婆子一边心疼一边往家赶,刚打开家门就叫了一声,跌坐在门槛上看着院内一切。鲁婆子家是住在后面一带小房里,占了三间,用墙隔了个小院子。此时汪枝正坐在院子里,身边老张站着,两个小厮正把手里的东西拿出来,那是鲁婆子最清楚不过的,自己家攒的银子。
此时阳光照在那些银子上面,照的鲁婆子有些眼花,老鲁跪在汪枝脚边,鲁婆子最小的那个女儿缩在屋门口悄悄看着外面这一切,瞧见自己的娘,忙唤了声娘就要走出屋。鲁婆子此时浑身都是抖的,也不知道怎么站起身走到汪枝面前,接住自己女儿抱在怀里就对汪枝跪下:“大爷,求您看在小的夫妻素日勤谨份上,饶了小的夫妻吧?”
汪枝脸色铁青,他似乎没听到鲁婆子的话,只是对跪在那的老鲁道:“我竟不晓得,我家的下人也能有这么多的银子,让你们在我家里,实在是委屈你们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人不能有私财,包括身体性命都是主人家的,但是一般下人从中赚点银子,主人家都是睁眼闭眼。甚至很多离开这个主人家的时候除让他们把积攒的财物带走之外还会格外给笔路费。除非下人做的太过分了或者主人家要整治,才会清查。擦,怎么感觉像说君臣。。。

 


、盘问

汪枝声音冰冷,鲁婆子的汗从额头滴落,侧过头看了眼自己的丈夫,见自己的丈夫只是闭着眼不说话。汪枝得不到回答,把身子微微前倾一些:“我到现在都不明白,我汪家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们?你们夫妻从中赚些钱我也能明白,可你们屋里的摆设,身上的穿着,还是这平日的月例,我可有克扣过?”
老鲁平日比鲁婆子还能说会道,但是今日却只伏在地上一言不发,鲁婆子想辩解几句,但一个字也辨不出来。汪枝的声音更冷:“我知道,你心内定是不服的,这家里从中赚银子的人不少,为何偏偏只有你家倒了霉?”
汪枝把手中的账册往老鲁那边扔去:“你这几日都不肯交给老张账册,后来交出的也是改动过的,只有这一份才是你真的账册吧?竟然收回家里的铺面交给自己兄弟照管,老鲁,你当我们全是死人吗?”
铺面铺面,又是这两间铺面,鲁婆子浑身都在抖,这事背后是汪太太,可看着素来和气但今日怒发冲冠的汪枝,鲁婆子知道最后的依靠只有汪太太,此时怎能说出实情,只得哑着嗓子道:“大爷、大爷,您瞧在小的服侍太太这些年的份上,给小的全家留点体面吧。”
汪枝看着鲁婆子,突然笑了一声:“好,很好,鲁妈妈,你在母亲身边服侍这么多年,家里上下哪个不敬你,可你呢?是怎么回报母亲对你的信任的?母亲若知道你在背后做了这样的事,她的身子骨本来就不好,你做这些时看曾想到母亲的病?”
一直跪在地上的老鲁抬头说了句:“大爷,太太…”鲁婆子已经打断丈夫的话:“是,大爷,小的确实是糊涂油蒙了心。”糊涂油蒙了心?汪枝叹了口气:“本来我还想着,若是事情不大,也就饶过去,可是这都上千银子了。”
鲁婆子呜咽出声:“大爷,小的知道小的不该这么做,还求大爷饶过小的这次,这些银子小的也不敢再求大爷赏了,小的全家也就离了这里。”说着鲁婆子大哭起来,她怀里的小女儿也跟着哭出声。
老鲁到这时也明白过来,若不供出是汪太太指示,自己一家只怕还能全身而退,顶多就是这些银子全都被主家收了,而若供出背后主使,那自己这家子只怕会被汪太太发落的更厉害,于是闭嘴不说,任由鲁婆子在那求情。
鲁婆子这一哭起来,汪枝就觉得心有点乱,毕竟这些年汪太太病着,一直都是鲁婆子在那服侍,汪枝心里还是有些感激她的。鲁婆子一边哭一边悄悄抬眼去看汪枝,庆幸今儿来的是汪枝,若是黄娟,只怕就不那么好开交了。
鲁婆子心里想着,哭声更加哀痛起来,老鲁也跟着哭出声,汪枝闭一下眼,门外走进个丫鬟,瞧见汪枝在这院里,脚步顿时迟疑不敢上前。老张喊住她:“没看见大爷在这处置事情吗?你乱跑什么?”
那丫鬟脖子缩了下才上前道:“是太太醒了,在那问鲁妈妈呢。”汪枝听到汪太太寻鲁婆子,想到鲁婆子总是汪太太的心腹,这件事还是交给她处置更好些。
想到这就吩咐丫鬟:“你去告诉大奶奶,让她往太太上房去侯着,这边马上就过来。”丫鬟忐忑不安,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听到汪枝这样吩咐,忙答应一声就跑了。
汪枝这才站起身:“你是母亲的心腹,还是去见母亲看她老人家怎么处置你,老张,带着这两个小厮把这银子还有这账册都收拾了往太太上房去。”老张急忙应是,汪枝往外走,鲁婆子原本听到由汪太太处置又生起一丝希望,等再听到黄娟也要去上房伺候,那丝希望又不见了,只得抱紧怀中的女儿咬牙往前走。
老鲁垂着头跟在鲁婆子身后,心里又是疼又是怒,疼是心疼那些银子,上千两呢,这眼看就要离开自己荷包了,怒是汪太太到现在都没说一个字,亏自己两口子还为她尽心尽力从那两个铺子上给她赚银子。
此时汪太太已经知道了这事,还晓得老鲁两口子要被放到自己这边处置,心里也如猫抓样的,此时称病已经不行,只得让丫鬟搀扶着到了檐下。毕竟有男的下人要过来,总不能让他们进上房。
汪太太刚坐到檐下,黄娟也过来,瞧见黄娟,汪太太眼里闪出怒火,恨恨地道:“你这个…”黄娟正在行礼,听到汪太太这话眉微微皱起:“婆婆,媳妇哪里做错了?此时大爷连证据都寻出来了,媳妇怕婆婆您受不住这个打击,特意赶过来服侍的。”
汪太太把手狠狠一摔:“呸,你还来服侍我,我少受点气就行了。”汪太太这话让黄娟在心中叹了口气,这样的表现,绝不是心腹下人出错后主人该做出来的,就不知老鲁从中截留下来的银子,有多少进了自己婆婆的荷包?
若缺银子,依了汪枝的脾气,只要汪太太开口,汪枝定会竭力供给,而这样做,就是陷汪枝于不义。黄娟看着怒气冲冲的汪太太,轻声道:“婆婆,媳妇方才已经说过,都是自家人,有什么事就该敞开了说。媳妇当日初进门时候,您也说要大家别藏着掖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