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后,杜家就是王妃的娘家,头抬的更高,腰杆更直,可是还是挡不住王府下人们暗地里的那些话。


第48章 真话
就算吴桃嫁过来不过一月有余,也隐约听到了些下人们对次妃娘家人的嘲讽,贪婪无礼,特别是那位杜姑娘,因为次妃喜欢她,简直是把自己当做王府的正经主人一样,对王府的下人颐指气使。林林总总,不是次妃扶正就能解决的。
“或许,我,我可以去劝劝婆婆。”吴桃不忍心看着丈夫这么为难,轻声说了一句,孟若愚的头已经摇个不停:“怎么可以让你去劝她?上一回,你还是刚过门才三天的媳妇,她就能把你打的差点动不得。这会儿你去劝她,岂不是去摸老虎屁股?”
“这是婆婆心中的结,若不解了,王府之中,是永远都没有安宁日子的。”这个结,也不单是次妃的,或许还是宁安郡主心中的,想到宁安郡主那一声声的,是你气死了我娘,吴桃就有些头疼。在这王府之中,要吃一口安稳茶饭,哪是表面上看到的那么轻松。
吴桃伸手揉一下额头,孟若愚已经握住妻子的手:“我不要你去涉险。横竖她也不过就是骂上两句,这么多年,我都习惯了。”
但愿如此,吴桃拍拍丈夫的手,孟若愚已经笑着道:“我今儿一天都没有好好地吃饭,这会儿和你说了话,倒觉得肚子饿了,我让他们传晚膳来。”
“珍珠!”吴桃叫了一声,珍珠急忙走上前:“世子妃有什么吩咐?”
“世子今儿一天都没吃饭,你们怎么都不来回我一声,再不然,备点汤面,燕窝粥,好让世子垫垫。”
吴桃难得这么厉声,珍珠立即跪下:“回世子妃,奴婢们准备来着,只是世子说,说着实不想用,那些鸡汤面,燕窝粥,小点心,都被世子赏人用了。”
“她们有预备的,是我不想吃。”孟若愚只觉得自己媳妇关心自己,心里暖烘烘的,急忙在旁边解释,吴桃已经不赞成地瞪了他一眼:“这不一样,你自己的身子,自己要保重,这一天不吃饭如何得了?”
“好了,好了,以后我就算再生气,也要按时吃饭,好不好?”孟若愚哄着吴桃,吴桃这才勾唇一笑,说话时候,晚膳已经传了上来,有吴桃在旁边盯着,孟若愚比往常多吃了半碗饭才放下筷子。吃完了就嚷着比平常吃的多了,拉着吴桃去花园里面散步。
这会儿的花园正是百花盛开时候,花园里也有牡丹,虽没有次妃院中的牡丹已经开了,竟然有打了花苞的。吴桃走过去仔细看了看,才对孟若愚道:“别说还没到谷雨,这连清明都没到呢,这牡丹就打花苞了。”
“我要说了,你又要说,王府之中,何等奢侈浪费了。”孟若愚指着这些花:“这些花用的肥,我那天偶然听了花匠们说了一耳朵,都是鹅蛋鸭蛋掺杂了豆粕,冬日还要用稻草给它们护起来,还有…”孟若愚的话让吴桃咋舌:“果真是不一样。”
接着吴桃就笑了:“罢了,也不去说什么稼穑艰难了,横竖你也不用知道。”
孟若愚自嘲地笑笑:“是啊,我不需要知道。我所需要知道的,是你什么时候给我生个儿子,那我这辈子的事儿都完了。”
“什么这辈子的事儿都完了,你才十八。”吴桃嗔怪了一句,孟若愚微笑,但这笑容之中,却写着深深的叹息:“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我是传承王府的,那传承王府最重要的事,就是长大娶妻生个儿子。家业也不需要我去振奋,什么都不需要我去做。”
吴桃握紧丈夫的手:“你说这样的话,冷不丁听了,还当你有想出家的心呢。”
“我就算出家,也是有不少人伺候的,我从小生在富贵从中,哪是能过苦日子的人?”这点孟若愚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别说过苦日子,就算是让服侍的人少了几个,孟若愚都会觉得不习惯。吴桃抬头看着丈夫,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说。
孟若愚回神过来:“好了,我也不去说这些了,你放心…”
“我放心?我怎么能放心?世子?我希望的是,我能和你好好地做一对夫妻。”吴桃打断丈夫的话。
好好地做一对夫妻?孟若愚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吴桃的询问。吴桃看着丈夫:“我想的是,你会疼我,我会敬你,不去想什么别的事情。世子,我晓得你心中有很多憋屈。祖宗规矩在那,你不能有抱负,只用守在府中安稳过日子就好。世子,你可以说我没多少见识,但是,这个世上,除了抱负,还有许多别的东西。”
孟若愚看着妻子的眼神更加惊讶了,这样的话,似乎不应该由她说出来,毕竟她不过是个小家小户的女儿。
“世子,我只愿,你以后能把心中的憋屈都告诉我,我们可以一起面对这些憋屈,一起面对王府中那些看起来解不开的结。”吴桃一口气说完自己想要说的话,这会儿在吴桃心中,这个男子才是自己的丈夫,而不是因为那名头自己不得不服从。
纵然进入王府,吴桃有千种手段,万种算计,但吴桃还是希望,最少,自己的丈夫能对自己有几分真情。而不是在自己的重重算计之中,讨他的欢心,让他离不开自己。
风吹过两人的衣袍,孟若愚久久没有说话,过了很久吴桃才听到他叹气:“你为何突然这样说?”
“因为你是我的丈夫,而不只是鲁王府的世子。”吴桃的回答让孟若愚发出轻笑:“不只是世子,那么,若我不是世子,你是不是不会嫁给我?”
“世子要听真话呢,还是假话?”吴桃的话让孟若愚又愣在那里,接着孟若愚就摇头:“什么都不想听。夜深了,我们回去吧。”说着孟若愚就转身离开,吴桃站在那里站了很久,看着孟若愚的背影,自己说的那些话错了吗?自己得罪了丈夫了吗?
不,这些话,就算是知道错了,自己还是会说出来,就算此后不得丈夫的欢喜,还是想要说出来,人怎么能在重重面具下生活呢?
而孟若愚他不是别人,他不仅是自己终生的依靠,还是自己喜欢上的人。吴桃被心中这个念头吓的快要跳起来,自己喜欢的人。原来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已经喜欢上了孟若愚了?喜欢上了这个看似高高在上,实则温柔体贴的人了?
这个发现让吴桃雀跃,让吴桃想去告诉孟若愚,但很快心中另一个声音又出现了,就算自己告诉他,喜欢上了他,那他会怎样说呢?他会不会觉得,自己是骗他呢?是想讨他欢心才会那样说?吴桃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去做,怎么去说。
吴桃回到房中时候,孟若愚已经合衣睡在床上,吴桃让珍珠她们都下去,这才走到孟若愚身边,坐在那里看着他,孟若愚生的很好看,又白,但是这会儿,他的眉是微微皱着的。
吴桃伸手想把他的眉头给松开,孟若愚已经睁开眼,两人四目相对。
“你,生气了吗?”吴桃小声地问,孟若愚摇头:“我没有生气,就是不晓得该怎么回答你的话。你心中到底想的是什么?”
“我想的,原先想的是,在这王府之中站稳脚跟,讨好上面两层婆婆,讨好你,生个儿子,此后不管你去做什么,我都不担心,因为我已经有儿子傍身了。”吴桃的回答没有出孟若愚的意料,他的眼神那么清澈明亮,这是一个从来没有吃过苦的人的眼睛啊。
吴桃不由把头低下去,和孟若愚的额头相抵:“可是,后来我发现,这样对你不公平?”
“不公平?又有什么不公平呢?”孟若愚的呼吸在吴桃耳边,让吴桃觉得很安心,她又浅浅一笑:“你不是那样的纨绔,你是这样好的男子,是让人觉得,不能在你面前隐瞒任何事的男子。你说,我那样想,是不是对你不公平?”
“这个世上…”孟若愚的话又被吴桃打断了:“我晓得,你读过很多书,可是有句话是,纸上得来终觉浅。世子,我和你不一样,从小父母双亡,寄居叔叔家中,虽不敢说尝尽世情冷暖,可也比你经历的多。我所想要求的,都是一口安稳茶饭。”
“这你说过。”孟若愚的话让吴桃点头:“是啊,这话我说过,但原先说的时候,和现在说的,心绪不同。世子,原先说的时候,我是想要讨好你,想让你站在我这边,想让你同情我,进而怜悯我,再由怜生爱。可是这会儿我觉着,对你用这样的心机,使这样的手段,过分了。”
孟若愚抬头,看着妻子的眼睛,妻子的眼睛很美,孟若愚一直都知道,此刻也不例外,看着那双水汪汪的,仿佛能说话的眼睛,孟若愚突然微笑:“那我这会儿,又怎么知道,你说的话是真的呢?”


第49章 疯狂
“你瞧,事情就是会这样,我对你说假话的时候,你觉得我说的是真心,我此刻用真心对你,你又觉得,我对你说了假话。”吴桃的话让孟若愚无法反驳:“原来世子妃竟是如此一个伶牙俐齿的人。”
“我晓得王府难站,今儿太妃和二姐姐说,生在王府的人和进入王府的人是不一样的,虽说面上看起来,都是一样的荣华富贵,都是一样的富贵尊荣。二姐姐不懂,不明白,但我懂了,我明白了。婆婆的挑衅,她的愤怒,不过也是因这一句。”
这个王府,看起来主人不多,说起来他们彼此之间都是家人,可是温情很少,规矩,身份,能把原本就不多的那点温情,消磨的一点都没有。
即便是孟若愚,在众人眼中得到无数宠爱的王府世子,有时候也不免被当做攻击对方的武器。原来王府那看起来富丽堂皇行事都很规矩下面,藏着这么多的不得已。
“你说,二姐姐不懂,那这会儿,你怎么会觉得我会懂呢?”孟若愚的话让吴桃笑了:“世子会懂,是因为世子纯善。”
纯善?孟若愚的眉一挑:“听起来像世子妃在骂我,骂我很蠢。”
“没有骂你,说的是实话。”吴桃的语气很轻:“因为世子纯善,才让我觉得,对你算计是不应该的。你是要和我过一辈子的人,我不该去想你以后会变成什么样的人,我只应该想,在这样的王府,在这样的你面前,我们要努力过的更好一些。”
“什么样的更好一些?”孟若愚追问,吴桃唇边现出微笑:“像真正的家人,像真正的夫妻。你知道吗?我爹娘在生时候,是远近闻名的好夫妻,就算是叔叔,他对我不好,可是他和婶婶也是有商有量,也曾和堂妹说过,要给她好好地寻一门亲事的话。”
孟若愚的神色变了,变的有些迷茫,吴桃继续往下说:“我不知道别的王府的夫妻是什么样的,但我曾见过,曾看过的市井夫妻,似乎也不是那样的,那样的不堪。世子,王府规矩大,但在这一屋之内,在你我之间,又何必去讲这些规矩。”
“你是想和我,像民间夫妻一样?”孟若愚的话让吴桃伸手拭去眼角的泪:“是啊,我想和世子做一对真正的夫妻,而不是像嬷嬷们说的那样,我只需要恭敬侍奉世子,等到以后有了姬妾,要对姬妾们温柔相待。我那时候很把这些话放在心上,但现在想想,那些话是很对,可是,那些不是夫妻之间该有的。你我既然是夫妻,那为何我不能嫉妒呢?”
嫉妒,是妇人的大忌,做女子的,怎么能嫉妒丈夫去宠爱别的女子?吴桃原本以为自己能做到,但是现在吴桃知道,自己做不到。
“在王府之中,是不允许嫉妒的。”孟若愚果真说了这话,吴桃的眼睛又酸涩了:“是啊,我知道,可是一个真心喜欢自己丈夫的女子,又怎会把丈夫分给别人?”
“你要知道…”孟若愚的话没说完,就被吴桃伸手捂住了他的嘴:“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但我就算是知道,也要把这话说出来,世子,我愿做你的妻子,而不是你的世子妃。”
世子的妻子就是世子妃,这话听起来那么古怪,但孟若愚竟然听懂了:“你要知道,要知道说出这样的话,或许会被我厌弃。”
“那我也要试试看啊!不试怎么知道,我是把你当丈夫呢,还是当世子?”吴桃面上露出一丝很勉强的笑,孟若愚已经伸手把她搂进怀中:“你啊,怎么就能这样搅乱了我的心。”
“搅乱世子心的,是风,不是我。”吴桃的声音很低,后面要说什么就听不到了,只能看见屋内的灯被吹灭,只能看到帐幔随风飘荡,在外屋值夜的丫鬟们,没有一个被召唤进里屋,只能等在外面。
风在这里是暖雨春风,在次妃心上却是寒刀霜剑。从林太太她们离开之后,次妃就呆坐在屋内,她没有发话,伺候的人自然也不敢去收拾东西,直到夜幕降临,次妃一个字都没有说。朱嬷嬷大着胆子上前对次妃道:“王妃,您看,要不要…”
话没说完,次妃一巴掌打在朱嬷嬷脸上,神经质地大叫:“叫世子,叫世子来!”
“王妃,这会儿天色已经很晚了,世子只怕已经睡下了。”次妃这样的大叫吓了朱嬷嬷一跳,但她更清楚,如果这会儿听了次妃的话去请孟若愚,只怕就不是被骂几句这么简单了。次妃伸出手,抓住朱嬷嬷的衣襟:“你,连你都不肯听我的话了?去,把他叫来,我是他的亲娘,别说他已经睡下了,就算他病了,也得给我过来。”
“王妃!”朱嬷嬷依旧跪在那里,不敢动弹。次妃看着朱嬷嬷的神情,怒极反笑:“好,好,我晓得你心中都在想什么,你是怕被王爷责罚,好,很好,这会儿,我就能要了你的命。”说着次妃就高叫来人,朱嬷嬷感觉到次妃的疯狂,膝行过去想要再劝,但次妃这会儿怎么能听进她的话,随着次妃的叫声,几个内侍已经走进屋内,有一个内侍还把蜡烛点亮,烛光摇曳之中,次妃指着朱嬷嬷:“把这个贱奴给我拖出去,重重打死,再去把世子叫来,就说,我要死了,他要不要过来看他的娘。”
次妃的脾气不好,服侍的人都是知道的,但这样的命令还是吓了内侍们一大跳,一个内侍已经恭敬地道:“王妃,打死朱嬷嬷事小,只是王爷一时问起来?”
“难道我在这王府之中,竟是什么主都不能做,这样的小事你们都要阻止?”次妃眼都红了,指着内侍又是一番雷霆大怒。
“王妃,王妃,老奴并不是不愿意去请世子。只是今日王爷对王妃已经很气恼。若王妃这会儿再打死了老奴,引的王爷更为气恼,王妃以后的日子,岂不更加难过?王妃,王妃,老奴全是为了您着想!”朱嬷嬷涕泪交流,在地上连连磕头,恳求着次妃。
次妃从来刚愎自用,这会儿自然更是把朱嬷嬷的话当做耳边风,冷笑道:“这会儿你就知道痛了,知道向我求情了,那会儿你怎么就敢不听我的,不去请世子过来?”说完次妃就道:“来人,来人,把这贱奴给我拖下去,活活打死。”
屋内屋外乱成一团,朱嬷嬷在那哭泣恳求,内侍们也跪在地上,丫鬟婆子们不敢说话更不敢动弹,只有次妃的声音回荡在屋内,就在这乱哄哄之中,传来丫鬟的通报,鲁王来了。鲁王向来歇的早,今日也不例外,按说也没人敢去打扰他,但次妃今日的脾气发的太过厉害,众人也就担着风险把鲁王请来。
况且次妃的院子离鲁王所住的院子并不远,这会儿闹成这样,鲁王那边也有耳闻,因此鲁王一听到是次妃这边的人来说次妃状若发疯,也就没有训斥他们前来。等进了屋子,见屋内的蜡烛只点了一根,次妃坐在蜡烛下面,面色狰狞,眼睛发红,正在那大发脾气,哪有一点平常的娴静美丽?
鲁王不觉在心中暗道,当初自己怎么就看上了这样的女子?但身为一家之主,鲁王也不能把厌恶表现出来,于是鲁王咳嗽一声:“你到底还要闹什么?宁安的话说的有不对的地方,我也代为解释过,你娘家那边,我也赏赐过了,这会儿你又闹成这样,到底是要…”
“王爷心中从来都没有我,我竟到今日才明白。”鲁王的话简直就是火上浇油,次妃张口就是这么一句,鲁王听的眉头紧皱:“你都做婆婆了,快四十的人了,怎么还要和我说这些,这会儿都过了三更了,你还是收拾收拾,歇息吧,不要再闹了。”
对鲁王来说,这么几句话,已经算是他压着性子哄次妃了,但听在次妃耳中全然不是这么一回事,她瞧着鲁王,泫然欲泣:“王爷今日就和我说这些吗?要我忍耐,要我不闹?可是我何尝闹了?今日闹的,明明是宁安郡主,她还说,说我气死了王妃,我并没有。”
“我当然知道你没有。”鲁王打了个哈欠,已经很想去睡,这个动作看在次妃眼中,让次妃更加失望,她走到鲁王跟前:“只求王爷答应我,扶我为正妃,那所有的人都不会…”
“你胡闹什么?难道还没闹够?”鲁王的耐心已经消耗殆尽,放下手就恼怒地说,接着还招呼身边的侍从:“你们几个,好好地服侍次妃睡下,还有,若次妃明早起来,还是这样胡言乱语,就去请太医,什么时候病好,什么时候让她出门。”


第50章 母子
鲁王的话,无异于禁足次妃,次妃无法接受,高叫一声王爷,就要扑过去,鲁王伸手挡了一下,次妃扑倒在地,偏生这会儿就有个丫鬟进来,对鲁王恭敬地道:“王爷,明夫人命奴婢来禀告王爷,新学了两出折子戏,想请王爷去听听。”
今夜鲁王原本没让人侍寝,此刻被次妃这么一搅,再加上鲁王本就好听戏,于是鲁王点头:“既然如此,那就过去听听吧。”
丫鬟看一眼次妃,对次妃露出一个得意的笑,恭敬地在前面引路,次妃已经从地上爬起来,伸手就要去抓丫鬟的脸:“她是个什么玩意,也敢来我的房中,把王爷请走?”
丫鬟见次妃状若疯狂地抓向自己,对鲁王委屈地道:“王爷,奴婢不过是奉明夫人之命前来,并没有得罪次妃,为何次妃要这样说我?”
次妃见丫鬟一脸委屈,怎么不知道丫鬟在想什么,伸手就要打丫鬟的耳光,鲁王已经断喝一声:“杜氏,你为何不知收敛?”
次妃自从进了王府,很少会被人这样称呼,此刻听到鲁王这样称呼自己,真觉得万箭穿心一样,呆呆地看着鲁王:“王爷,您对妾,对我,难道就全没有半分恩爱了吗?”
“你们还不赶紧把次妃扶去歇息?”鲁王只觉得次妃这样实在太不可理喻了,对屋内服侍的人下令,鲁王一吩咐,众人自然七手八脚就去把次妃搀扶过去。次妃还在那里挣扎,连连叫着王爷,那丫鬟已经挨挨擦擦,伸手要去拉鲁王的袖子。这样当着次妃的面公然勾引鲁王的行为,把次妃气的快要吐血,然而鲁王已经被丫鬟拉出了屋,而众人也把次妃扶进屋子,强行让她歇息。
朱嬷嬷这会儿逃得命,心中叫着侥幸,轻手轻脚地把次妃的衣衫给宽了,就把她按在被子里面,要她好生歇息。谁知次妃大叫一声,竟连着被子从床上滚下,虽说这屋内都铺着地毯,但是次妃这样滚下去,头还是撞到了床脚,发出咚的一声。
屋内众人都齐齐地吓了一跳,一个丫鬟已经颤抖着询问朱嬷嬷:“嬷嬷,这会儿到底怎么办?王妃这幅模样,难道说还要再去把王爷请回来?”
“王爷这会儿已经到了明夫人房中,只怕就在听戏,去请那不是去摸老虎屁股?”朱嬷嬷呵斥了一句丫鬟,沉吟片刻对次妃道:“王妃,也只有去请世子了。”
次妃已经满脸是泪,听到去请世子这句话,才对朱嬷嬷露出一丝笑,朱嬷嬷急忙和丫鬟把次妃从地上抬起来,给她打扇子又喂了几口水,内侍也飞快地跑去孟若愚的屋子去请他。
内侍一进孟若愚的院子,就见满院子都是黑的,晓得孟若愚已经歇下了,也不去寻这院里的丫鬟,只跟在屋门口轻声对着里面喊:“姐姐们都歇下了吗?次妃命我们来请世子,说有要紧的话。”
内侍说完就在那等待,屋内打开,琥珀披着衣衫打着哈欠走出来:“都已经四更了,怎么次妃会要世子过去?况且这会儿,都已经睡下了。”
“晓得这件事是让姐姐为难的,不过次妃要请世子,那我们也不能不来啊。”内侍当然不能说出今晚次妃在那大闹的事儿,只是用眼神示意,琥珀一看这眼神,就晓得次妃那边必定发生了什么,于是琥珀正要往屋里走,就听到里屋传来孟若愚的声音:“谁在那里说话?”
琥珀走到里屋门前,对着帘子恭敬地说了内侍方才说的话,孟若愚听到自己的娘要自己过去,不由往外看了眼,久久不语。
吴桃已经轻声道:“婆婆请你过去,必定是有正事的,你不要担心,或者,我陪你过去?”
“也好。”孟若愚原本不想让吴桃陪自己过去,但转念就转了念头,不管怎么说,让次妃早点认清事实,也是一件好事。于是孟若愚吩咐丫鬟们进来服侍自己夫妻梳洗,也就携手走出屋子。小内侍在那已经等了半响,看见孟若愚夫妻出来,小内侍倒愣了下,接着才对孟若愚赔笑:“世子,次妃说,请世子一个人过去。”
“这么夜深了,世子妃必定会念着我,那倒不如她跟我一起过去。”孟若愚随便就扯了一个理由,小内侍也不敢忤逆,只能在前面打着灯笼引路。孟若愚夫妻来到次妃院子的时候,朱嬷嬷已经等在院门口,看见孟若愚夫妻过来,朱嬷嬷竟忘了行礼,过了会儿才上前对孟若愚道:“世子,今儿王妃请您过来,您怎么还带上了世子妃,您明明知道…”
“朱嬷嬷!”孟若愚已经打断朱嬷嬷的话:“这是我的妻子,她担心我的母亲,那我带她一起过来,不是很平常的事吗?”
朱嬷嬷被孟若愚的这句话给堵在那里,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孟若愚已经和吴桃越过朱嬷嬷,径自走进屋内。
一进到屋内,孟若愚愣了一下,虽说次妃屋内,值夜的丫鬟婆子按例也有七八个,但这会儿所有的人都没有卸下妆容,而是个个穿着整齐地站在那里,竟不像是服侍人,而是要对付别人。
“你们,这是,这是要唱鸿门宴?”孟若愚先口吃了一下,接着才算找到自己想要说的话。朱嬷嬷急急忙忙地从背后赶来,对孟若愚道:“世子,今儿,今儿的事情,实在是,实在是…”
“实在是什么?我和你说,你去和你爹说,要他册我为正妃,不然的话,你就死给你爹看。”次妃在床上突然大叫,这一句话就吓到了屋内众人,孟若愚看着自己的娘,一脸不可置信:“娘,您知道您方才在说什么吗?”
“知道,我怎么不知道呢?”次妃看着自己的儿子,神色变的极其疯狂:“我要你,去请你爹,要他册我为正妃,否则,你就死给你爹看。”
次妃这一次重复是一字一句,吴桃比孟若愚还惊讶,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人看的多了,但是要用自己儿子的命来威胁的,还是头一遭看到。
“婆婆,世子是王府世子,您若是让他上吊了,死给王爷看,那王府就绝了嗣,就要…”吴桃的话没说完,次妃已经赤足从床上蹦下来,对着吴桃就嚷:“我知道,我就晓得,你是怕守寡!他为什么不去死?我为了生他,吃尽多少苦头,今儿连我的娘家人都受了那样的侮辱,他是我的儿子,他要孝敬我,就去死给他爹看,要他爹扶正我,不然的话,他还做什么儿子?”
次妃这番胡搅蛮缠的话,初听起来竟然还很有些道理,孟若愚一时竟寻不出话来反驳自己的娘。吴桃沉吟一下这才开口:“婆婆,都说女子三从,从父从夫从子!您既然已经出嫁,自然不能从父,那就该当从夫,况且…”
“你别和我说这些什么三从四德,若今儿王爷就没了,我比你还能三贞九烈,从不多看别人一眼呢?”次妃的话越说越大胆,众人的脸都吓白了,朱嬷嬷已经在盘算,要不要再去请一次鲁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