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言情小说大全上一章:吻痣
  • 言情小说大全下一章:别哭
“皇兄这话未免说得满了些……靖安他从一开始就选了清平王府入住,倒是皇兄为何一定要从中间闯进来呢?!”
“……”苍华转过视线落于苍檀身后的“苏靖安”身上,停顿了片刻之后,他站在原地抬起手来,望着那人:“过来。”
正躲在一旁看好戏的沈凡怔了下,微微挑起眉梢,同样回视那人,却不开口也不动作。
苍檀见状脸上掠过些得色,只是很快似乎就想到了什么,连因之而起的那点笑意都顷刻就笼上了阴影
“皇兄,你如此逼迫于靖安,甚至把他锁在这偏殿里不得随意入出……你就不怕朝臣评议百姓传言吗?”
“……”
苍华的视线在沈凡的身上极具侵犯性地扫略了一遍,才放下手,看向面容因着激动而有些狰狞的苍檀:“……我怕。”在苍檀面露得色之前,苍华却是沉声道,“所以我不像你那样肆无忌惮,你说的那些朝臣与百姓的非议,不都因为你的所作所为而强加到了苏家和靖安的身上了吗?”
“……”
苍檀的脸色一下变得极为难看:“皇兄这话说得未免太诛心。”
“不是我说,这是你做出来。”
苍华的眼底有些嘲弄之色,“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父皇在世时,我继承皇位之前的那场大病就是你让人做得手脚从头到尾,无论是皇位还是他,你都垂涎在心却因为胆怯不敢放手一为,做事之前永远前瞻后顾畏首畏尾,但是对外却要装出一副兄友弟恭、谦和自逊的虚伪面孔……苍檀,就算现在我站在这里说我要从你手里把苏靖安完完整整地抢出来你除了以家国名誉朝臣非议百姓流言这些外物来压我之外,你可敢堂堂正正地站出来指着我说这王爷你不做了,宁可犯天子之威也要把苏靖安抢回去?!”
苍檀脸色骤然变了,却是几次张口又憋了回去,最后只能怒视着苍华:“……靖安是一个有自己的意识的人不是货物,皇兄这样说不怕伤了他吗?!”
苍华却是冷冷地笑了一声,眼里嘲弄之色尽显,须臾后他转向始终无言的沈凡,眸子里湛黑如许,“对你我势在必得,就算你不愿我也总有一天会叫你点下头去。”
听了这句,苍檀眼底反而掠了些喜忧掺杂的情绪,他转向身后的沈凡:“靖安,你不必受气,我们”
“别用‘我们’这个词……”
苍檀眼里的苏靖安这一刹那却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从眼角眉梢到微启的唇,连那嘴角一丝笑意都让他觉得陌生而冰冷
“跟你放在一个‘们’字里,只能提醒我过去是自己侮辱自己。”
“靖安?!”
苍檀不可置信地脸色刷白。
“已经被人逼到这种地步了,你还是不敢站出来正面地跟他说你在乎我,所以可以为我牺牲些什么已经要被事实戳到眼睛里了,你还是只像个懦夫一样往后缩往后退,把那些所谓流言所谓压力甚至是我挡在前面。”
沈凡笑了,眼底的讽刺半点都不见遮掩:“……就这样你还说你要保护我一辈子不受欺凌?你当我瞎了?你还要脸么?”
“靖安你不要听他的蛊惑,我”
“我没有听谁的蛊惑,就像你说得,我是完完整整能思考能独立的人,所以我知道,你对我的那些最多能称为一种自私的想要罢了,”沈凡微微颔首,指尖抚过眉梢,“所以你看不到我挡在前面承受了多少的言语攻击,所以你不在乎那苏仟一样的人都能欺我谤我若是有一天这些流言蜚语要你去承担了,我猜你会抛下我带着苏仟逃之夭夭,任我一个人承受那些鄙夷和唾弃我说的不对吗?”
“靖安”
“……”
沈凡冲着这个人摇了摇手指,似笑非笑退开一步,“别靠近我,我对你已经彻底死心了。”
然后他便转向沉默着的苍华,抬步走过去,站定,沈凡微微狭起了眼眸:“……鱼与熊掌不可得兼。我是苍澜的第一儒将,我手中可掌百万雄兵,我在边关戍守就能让敌寇闻风丧胆,我为苍澜的江山社稷加了一身的疤痕与功勋……”
他停顿了下,笑了,眼神却仍是锋利着:“你想得到我,呵……这后宫盛得下吗?”
苍华的眼眸里就好像倏然多了星星点点的光色,他看着站在眼前的人儿,顿目:“……我需要时间。”
沈凡点了点头,“西北蓝秙部早有不臣之心,近月余时间,就该起了烽火。此战我为你而去,提前部署,开战前你不可透露于朝臣……朝中可能有蓝秙部的细作。”
苍华微蹙眉:“若是开战,他们定然有许久的筹划……往西北行军动作太大,且蓝秙部向来以骑兵为险,……你一定要去吗?”
“为了脱掉狐媚的‘雅号’,我自然要避开。”沈凡兀然向前了半步,眼见着嫣红的唇快要贴到那人的身上,却又突然顿住,他扬眉一笑,“没有质疑我的消息来源……很好,我会在蓝秙部的战场等京里传去的消息。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送你一份大礼。”
沈凡退了一步看着苍华,……但愿他这一次顺利征伐蓝秙部之后,不会用到系统赋予给他的那项“新能力”。
然而两人未见,其后失魂落魄的苍檀眼底划过一丝沉厉的阴狠之色。
三个月后,西北边境。
带着一身寒气与血气拂开大帐的厚重门帘,沈凡拭去脸上沾染的血痕,从那规规矩矩地站在帐中的传信人手里接过了信。
一目十行地看过之后,沈凡的手已然攥握成拳,连信纸都在手中慢慢地被捏皱了。
等到许久之后情绪平缓下来,沈凡目光有些放空地看着手心里的信纸,“……是我错了么……颜怀瑾。”
再过了两月,即便是遥远的西北边境,城镇中也传开了消息
“听说了吗?帝立新后,是原来的德妃有了皇上的龙种了呢!”
而此时京中,脸色不善的男子得令入宫,跪在偏殿里垂首:“皇上,去往西北部的那个信使,返回时在颍州失去了联络。……查为……清平王府兵所为。”
“……带苍檀见朕!”
西北边境,风声飒飒的军营里,沈凡手里的笔尖在纸上留下重重的一点墨痕,他望着沙盘上京城的方向,深深地看了一眼,便将手里的狼毫投掷于旁,阖目转身:“传我军令明日辰时,决战!”
…………
又是半月之后,正逢年节,京城里的百姓却没有居于家中,而是沿街翘首而盼他们听说,苍澜的第一儒将在边境大败蓝秙部,对方首领业已授首今日是苏将军回京的大日子,连皇上都亲自带着文武百官到了城门迎接,他们自然不会错过。
文武百官与皇帝苍华一样,在城门口守望了一个上午,直到正午时,天际线处才渐渐现出回京的军队的身影。
苍华只能按捺下心里的复杂情绪……不知道那人会不会听他被苍檀调换了信件的解释……
只是军队渐近,那齐整而无声的肃穆像是一层阴影笼上众人,而走到渐渐近了的地方,城楼上眼尖的士兵一声惊呼
众人目光所及之处,前不见主帅,为首的却是三位副将,而包括三人在内,军中人人右臂军甲外系着一条黑布
三人马匹之后,拱卫在内的,是一具漆黑得令人寒心的棺椁。
三位副将中的一人率先策马,直到城门,下马跪地,失声嘶哑:“陛下苏将军他……”
至此无言,苍华在哗然的声音里僵滞了很久,直到他的额头上闪烁起血红的光芒
“这不可能!!!”
苍华径直走向了停步的军队,近乎嘶吼:“来人!开棺!!”
“陛下万万不可啊”
同样回神过来的朝臣们惊呼着跪了一地。
“朕说开棺!!你们聋了吗?!!”
……直到后来,苍澜京城的百姓们想起那一日,都会叹一句天子一怒,果真是天地都要变色。
一场莫名阴沉的暴雨,终究还是拦住了欲要在城门口开棺一验的皇上,文武百官默不作声,一群人护卫着漆黑的棺椁,竟是直接抬进了宫里。
一声令下,棺椁与里面的黑棺都被打开。
苍华站在棺前,看着里面躺着的人,从湛黑的瞳子的轻颤开始,直到全身不可抑制的颤栗。
跪了一地的文武百官只见得,他们的陛下面色一红,猝不及防地咳了一声,
鲜红而温热的血落在了沈凡的脸上。
“陛下!”
一片惊恐的呼声。
宫里陷入了一片混乱,也就无人注意,棺木里躺着的人,藏在袍袖下的指尖轻轻地颤了颤。
四月之后,春暖花开。
皇宫内宫,一身玄色袍子,黑发轻巧地扎在身后的男子倚着窗柩,望着走进了宫院的皇袍男人,笑道:“怎么?说出去的谎圆不回来?算一算时间,‘新皇后’肚子里的龙种也该出世了?你要去哪里找一个?”
苍华抚额而笑,大步地走过来将人打横抱起来,冲着床榻的方向走
“朕这会儿火气大得很,爱妃看来是想以身相饲了?”
并不太喜欢这个姿势的沈凡一侧脸在那男人身前咬了一口,抬起眸子来笑得煞是漂亮
“……那皇上卖力些,微臣给您生一个?”
“……”
苍华的眸子骤然黑成了深不见底的浓墨。
……春暖花开的季节,苍澜的皇宫内殿里,同样是一片盎然的□□。
作者有话要说:这算糖包么捂脸
☆、第43章 封公馆(一)
时逢乱世,军/阀割/据,南北之争势如水火,列/强虎视在侧,华国之内遍地烽烟有人在沧桑的史册里青名永驻,更多的人在枪炮的林雨里唯求苟且得过。
李不为便是这多数人里的一个。
此刻他像是丧家犬一样摸索着漆黑的夜路,踉跄着步伐冲着前方狂奔。
他听得到自己风箱一样剧烈的喘息,还有胸膛里如烈鼓一般的心跳,而他的下肢却像是已经麻木,甚至感觉不到之前挨了的那颗子弹留下的痛觉。
李不为只是更紧地抱住了自己怀里那只轻若无物的盒子。
为了这个东西,他已经几乎抛弃了一切,但他知道,只要他能够从身后那些人的手里逃出去,他的后半辈子就是衣食无忧,再也不用过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
就算……就算他身后追着的那些人都是索命的恶鬼他也有逃出去的机会
因为作为一个嗅觉敏感的人,李不为已经能够感觉得到海水的腥气已经渐渐吹进了毛孔里……卞都的十八个码头中的某一个,应该就在不远的地方等着他了。
一想到这儿李不为只觉得浑身上下又多了一点点足以支撑他逃出生天的力气……他只要带着这个盒子,到码头与接应他的人会合,他就能永远地离开这个所谓的华国第一城,到了那时即便是封公馆的那个人又如何?
改名易姓换了天地,他就能重获新生了,即便封公馆里的那个人在这卞都能只手遮天……他还能追出国去吗?
不……他不能的……
这样想着,李不为已经远远地看到了码头模糊而昏黄的灯光而此刻在他看来有如天堂。
在李不为近乎拼尽全力的快步下,码头终于在他的眼睛里愈发地清晰下来,李不为浸满了血丝的眼睛就好像突然亮了起来。
只是片刻之后,当一切豁然眼前,李不为的眼睛里的期颐就全部转作茫然
李不为怔忪地停住了步伐这一刻他甚至忘记了身后追逐了他一路的那些“恶鬼们”,他只是像个迷途的旅者恐慌地在原地转圈
这里是哪里?他从来没有在这座城市的十八座码头里见过这个地方即便是在封公馆里那人的手下,他也一直是处理着那些各种途径进出的海运货物卞都里怎么可能有连他李不为都没见过的码头?!
就在这一刻,李不为的视线扫过某一个昏暗的角落,然后他的目光再也没有移开极致的惊恐已经让他喊不出来了
这里确实不是他认识的那十八个码头中的一个因为那竖立着的牌子上用花体的华文写着让李不为快要惊散了魂魄的四个字
“十九码头”。
李不为浑身上下的寒毛在这一刹那全都竖了起来。
一种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恐惧像是一只恶魔的手紧紧地、带着阴森的冷笑、从黑暗里伸出来抓住了他的心脏
直到这一刹那,李不为才突然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身后那些如索命一般的脚步声,已经再没响起来
漆黑的恐惧,恶鬼的阴影,只将他一个人笼罩在这个……不曾存在过的“十九码头”。
在这死寂将要把李不为吓昏之前的一秒,他的视线里出现了一道身影
月白长袍,束发于后,来人的脸上,却是血红与漆黑交结的狰狞神情。
直到这一刻,李不为的瞳孔骤然缩了缩,片刻之后,他像摊烂泥一样软在了地上。
与之前不同的是,他眼底无法遮掩的惊恐已经散去,只剩下刻骨的绝望
“……柳笙…………柳阎王……”
他的嗓子发出“嗬嗬”的诡异笑声,配上那副狰狞却空洞的面孔,愈发在黑夜里让人毛骨悚然,只是这丝毫没有影响戴着恶鬼面具的男子脚下随意的步伐。
“怎么……不跑了?”
恶鬼面具下的男人的声音却是出乎意料地好听,只是此时的李不为显然没有那份欣赏的心情,他只是艰难地扬起脖颈来,定定地看着那个人,“……看在我多年为封公馆尽职尽责的份上……柳阎……柳先生,不能放我一马吗?”
戴着恶鬼面具的男人轻撩了衣袍下摆,半蹲下/身来,声音里似有笑意,却在这萧瑟的夜里只浸着寒气
“看在你尽职尽责泄密有功的份上,我留你全尸。”
“柳笙!”
李不为像是被人咬了一口似的,面目愈发狰狞,“你他妈这么干就不怕寒了兄弟们的心吗?!”
“有罪必惩,奖赏分明……”戴着恶鬼面具的男人不急不慢地低了低身,“这样才能不寒了兄弟们的心。……可惜你这一步走得太偏了,恐怕以后,我不会有再慢慢教你的机会了。”
瘫坐在地上的李不为已经知道自己求生无望,确切说,他从见到这个男人出现的那一刻,就已经知道自己的希望彻底湮灭了;只是到了最后死心的这一秒,他却是神经质一样地笑了起来:“……柳笙……哈哈枉你‘鬼军师’的名号啊…………你早就在这儿堵着我……可你知道吗?!”
李不为用力地将手里轻若无物的盒子掷了出去,砸在地上,盒子打开
空空如也。
李不为笑得气声嘶哑而阴戾
“这里面的东西早就被我送走了!!设这么大一个局却丢了最重要的东西你柳笙就是个笑话!‘鬼军师’?!狗屁!!”
李不为仰天大笑,笑得都快断了气,只是这漆黑的诡异的码头还是只有他的走音的笑声他所期待的那人的懊恼,根本半点都没有
李不为僵住了,他木钝地看向已经站起身看着他的男人。
他从那人的眼睛里看出了怜悯就像是佛祖怜悯蝼蚁一样的神情。然后他听见那人用从始至终不曾改变过的、不急不缓的语调,叹了一声,道:“……我留你全尸,是看在你尽职尽责,……泄密有功的份上。……你就是总学不会听话,才会落得这个下场的,李不为。”
“……”
许久的怔忪之后是疯狂的前扑动作,“柳笙!!!”
只是砰砰两声闷响之后,李不为就已经双膝一软跪在原地,而从始至终连挪步都没有的柳笙只是用波澜不起的声线淡淡地开口:“人活于世,有所不为……这第一步你都没做到,罢了吧,……李不为。”
他挥了挥手,阴影里掠出两道身影,将跪伏在地的李不为拖离了月白袍子的男人的视线。
柳笙垂眸望着地上的那两摊血迹,半晌无言。
直到又一道身影出现在他的身后
“柳先生,时候不早了,封老板请您回封公馆。”
柳笙眼底浮掠过复杂的情绪,片刻后他点了点头。
“……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嗯……这次的“失忆组合”,可能之前没有过。
又更晚……遁了……
☆、第44章 封公馆(二)
若说卞都这华国第一城里,名声最大的,不会是最繁盛的长街上那几家旗子颜色各异的驻华使馆,不会是那“夜色”里妖娆妩媚的头牌歌女,不会是那逞凶为恶的巡捕督察……而是那位在十里洋场都能只手遮天的封公馆的主人
封乾。
封乾是十里洋场里站起来的一个传说,是卞都的人们于苟且偷安里、茶余饭饱后啧啧称奇却又褒贬不一的人物。
卞都的地皮寸土寸金,只可惜华国在这里的每一寸土地上都有着玷污般的烙印,这里对于华国的军/阀与政/府来说都是不可踏足的禁区
能在这里站稳了脚甚至于翻云覆雨的人物,……街边的傻子都知道封乾不是干净的背景。
自然少不了拦住封公馆出来的车大骂“卖/国/贼”的那些爱国/志士。
时逢乱世,华国土地上的人命更是芥草般的轻贱,在这卞都的一亩三分地上,封乾摆摆手都能将一条人命吹散。
他却没这么做过
“难道他能像古时君子一样礼贤下士?”
在路边的茶铺听故事的外地人一脸“你一定在骗我”的模样看那个开口的中年人。
中年人目光扫过来,将人上下一打量,冷冷地笑了声:“你以为能把十里洋场的势力全部攥进手里,都是靠吃斋念佛搞慈善弄出来的?”说完这一句他就转过脸去,似乎懒得跟这个读书读傻了的人计较,继续声情并茂道:“这些人呢,要是落进封老板手里,那都是全部送去前线这可真是求仁得仁要我说,封老板这一手,玩得可真是高,杀人不见血最起码,这血不是沾在自己的刀上。”
只是旁边刚才开口的那个外地人忍不住又凑上来:“听您的意思……这还有一些落进谁的手里了?”
只是他这话音一落,本来聚了满桌的人圈里,温度好像呼地一下就降下来了,外圈的几个甚至都冷着脸色瞥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那些目光搞得这个外地人有些莫名其妙,但又觉得每一个人的目光里都很是复杂……似乎介于恐惧与厌恶之间,只不过前者要更深更沉一些。
等到那个外地人回神,却是最开始说话的中年人都结了账转身往外走了。
那外地人愣了愣,赶忙也往外追,连着跑了小半条街才追上那中年人:“大哥……哎你怎么话说一半就走啊你倒是告诉我另一个比封乾还厉害的是”
那中年人本就不善的脸色更是青了下来,压低了声音把人往边上一拽:“你这个伢崽子是找死不成?……人家都当个笑话听了怎么就你那么多事儿呢这么不识时务的性子趁早哪儿来的回哪儿去,省得客死异乡你家里人都惦记!”
那个外地人也不嫌这中年人说话难听,只腆着脸纠缠:“大哥你就告诉我呗,我这人就这毛病,话听一半那是要难受很长时间的……”
那中年人也是无奈了,心想今日这是流日不利不该出门,却也怕这人再嚷嚷开了给自己招上祸事儿,只得压低了声音咬着牙道:“那位主儿不见得比封老板厉害,不过他有那么一个外号鬼军师,也叫诡军师;整天戴着副恶鬼面,听说长相更是恐怖……能止小孩儿夜啼。做起事来阴狠毒辣,就连封老板手下的自己人都说他有‘三不’……”
“……不要脸,不惜命,不是人。”
封公馆,书房。
清姿俊影的男子束着及腰的长发蜷在房中一侧与满屋严谨的书香格格不入的西洋床上,这个时代的卞都也极少见的白色高领毛衣裹束出那人弧度漂亮的腰身,在书房的门被推开的刹那就勾住了走进来的几人的视线。
几人无意识地让出来的中线上,一身黑色立领与军装相仿的衣饰的男人走进来,蹙眉看几人:“站在这”
他的视线余光已经扫到了那个被打扰而在床上无声呢喃了几句的人身上。
而此时,男人身旁立着的几个人都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他们之前不是没在封公馆的书房里开过会议,只是每次面对着一张与老板的风格半点不符的西洋床他们再好奇也不敢问一句没想到这一次直接就撞到眼皮底下来了。
早就猜到从未有过婚娶的老板是养了个宠儿在公馆里,这几个人识趣地就想退下去。
“你们稍等。”
只是还没等他们几个开口,老板已经扔下了话提步往床边走。
几个人暗自唏嘘,心道不知道今天要倒霉的是这个不怎么识时务把自己亮出来了的小宠儿,亦或是他们这些无辜受了牵连的下属?
男人此刻已经走到了榻前,垂手在蜷着的人的颈后轻抚了几下:“沈……笙,起床了。”
一个个垂着脑袋一副事不关己实际上都竖着耳朵拼命汲取消息的那几个男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都在旁人脸上看到了相同的疑惑
……沈生?他们怎么没听说卞都哪家留洋回来的小姐起了这么个名字啊?
于是等到床上的人在床上咕哝了几句后迷蒙着眼眸转过来的刹那,门口的几位如遭雷劈呆立当场。
只有一句话能表达他们的心声
站在最前面的、向来心直口快的林向成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卧槽男人?!!”
另外几位也没好到哪儿去,一个个目瞪口呆地看着……就算这个时代被迫在思想上开放了些就算床上睡醒了的这个人着实耐看些可再好看那也是个男人不是?!
要是让唐大帅知道了他们把他“堪为国栋”的幺子照顾到起了个戏子的名字的男娈身上去……
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不约而同地哆嗦了下。
初醒的人被林向成这一声吼愣生生地叫醒了神,移眸看到了门口站着的人,不由地也是怔了一下,然后情绪有些复杂地看向站在床边的男人。
男人却没什么明显的情绪流露:“他们总会知道的。”
这话传到了门口那几位的耳朵里已经是完全地扭曲了林向成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欲图从同僚那里找点安慰
刚才是他听错了吗?!唐家正统出身就算沦落到这卞都的十里洋场做了个不怎么好听的无冕之王那也是喝过多少年的洋墨水在礼仪容度上从来就没有出过差错的少帅!怎么可能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来?!
然而其余几人的表情并没有比他们好到哪里去。
所以等到床上的人伸直了长腿下了床,一边咬着发绳将一头墨色的长发扎起来,一边似笑非笑地走到他们面前的时候,几个人脸上的表情仍然生动得很。
“就这点应变能力……”近看愈发/漂亮得惊人的年轻男人轻嗤了一声,便转眸瞥了仍站在床边的男人一眼,“不知道你怎么活到现在的。”
林向成大概是封乾身边的这些人里最粗神经的一个,一听这话,也顾不得脑海里一闪而过的诡异熟悉感,登时就炸了:“小白脸你怎么说话的?!杜峰你别拉我!你听他说得那叫人话吗?!我今天非得教训教训这小子不可!”
“……说完了?”
看起来很有些弱不禁风的书生味道的年轻男人勾着嫣红的唇笑得很是凉薄,那眸子里的冷意更是让林向成莫名地心颤了一下,然后他就在其余几人略有察觉却又难以置信的瞩目下不急不慢地开了口:“……我早就说过了,林胖子。你是封乾手底下,最没脑子所以最欠/操练的那一个。……这个月你带的分队,校场加训五十公里,不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