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察觉的停顿,她紧接着便顺畅回答,“不会,有希音啊。”说着伸手拍了拍孔希音还在桌上的手。
看了一眼皱着脸的大女儿,孔易仁放下餐具,笑容不变,“希音长得好快,都已经出嫁了。一直以来,我都希望你们可以过得愉快,也尽了自己的力,一个人忙了这么多年,感觉有点倦了,今后我会在亚洲待得时间比较久,试着缓下来。”
丝绸般的声音,在侧边响起,纯净清澈,“爸爸,这样很好。最重要的是你也快乐,过你想要的生活,上帝与我们同在。”
有点动容,没办法直视自己的父亲,孔希音转向妹妹,声音还是倔着,“又来说上帝,方隅,别。”
孔易群只是微笑,没有作声。
没法再去在意其他人的想法,也不想在这餐桌上太过表露情绪,静言伸手,轻轻在桌下握住他的。指尖一触,便被他反转的掌心握紧,完满的感觉,好像这世界都被攥住了。
“没人比我更希望你们能过得开心了,”没有看她,孔易仁最后又说了一句,“不过有些事情,急不来。你们都知道是什么让自己快乐就好,易群,你也是。”
被提到名字,安静许久的孔易群抬起头来,沉默地看了他几秒钟,然后点头,“是,我一直都知道,所以一直都很愉快。”
漫长的一顿饭终于吃完,回到房里,静言合上门长出气。
看着她笑,孔易仁低声安抚,“对不起,辛苦了。”
“还好,孔家的公主们都是温文尔雅的。”忍不住想撒娇,静言吐舌头。
“这样的场合以后很少了,也没有那么多机会。”他看时间,想起有几份报告应该到了,转身走向卧室里的小书房,“你先睡,我马上来。”
“是谁说要缓下来的?”身后有不满的声音。
“是我,”他回头笑,“不过我还说了,有些事情,急不来。”
唉,说不过他。侧身看窗外,五月的英伦静夜,花园里银色月华笼罩,“易仁,我想去花园走走。”
“很晚了,我陪你?”他已经在电脑前坐下,远远望过来。
“不用了。”明白他的意思,静言笑着伸手抓披肩,“孔先生,我保证不离开这排长窗的范围,让你能够一边工作一边欣赏到图兰朵赏月的美人美景。”
花园里散发着馥郁的花草香,刚修剪过的枝叶上凝结着水珠,在月光下闪闪发光。
走到透着灯光的长窗前,对他招手,孔易仁就坐在桌后,眼角弯起,微微一笑。
唉,男色果然是可怕的东西。
“华小姐。”身后传来招呼声。
“方隅小姐?”令人难忘的声音,静言还没回头就应声答她。
轻轻的脚步声,她直走过来,还没说话,先点头微笑。
唉,再次叹气,方隅相貌一定是从母,同样是爱上帝的超凡脱俗的美人,克制不住自己幻想孔易仁和她母亲当年并肩而立的样子,心里又开始闷了,她真是个俗人。
“华小姐不要那么生分,叫我方隅好了。”
“好,那你叫我静言。”抛开杂念,静言很爽快地回答她。
“恭喜你,静言。”
那么纯净的笑容,真是上帝的宠儿。孔家小姐,个个不同,不过这一位,她很喜欢啊,“谢谢。”
“爸爸很好,你会幸福的。”
“嗯,我会尽力。”
“尽力?你们已经相爱,爱既自发,顺其自然就好,上帝与我们同在。”
知道她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这位小姐,天使得很,不过能与这样完美无瑕的声音交谈,又能被这样纯净清澈的眼睛注视,整个人都好像在被净化,感觉很不错。
“我看过圣经,上帝说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
她笑容加大,“静言说得是,上帝还说,爱是不嫉妒;爱是不自夸,不张狂;不作害羞的事,不求自己的益处,不轻易发怒,不计算人的恶;不喜欢不义,只喜欢真理;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爱是永不止息。”
呃——没想到她开始长篇大论,静言开始仰望天空,上帝原谅我,我驽钝,接不上了。
这位小姐,其实很可爱啊,回头对着正注视她们两个的父亲眨眼睛,孔方隅笑着说,“妈妈不来参加婚礼了,可是她托我转达对你的祝福,还有一句话。”
卫自清?立刻回神,静言认真等她说下去。
伸手按在她的手臂上,方隅声音低而诚恳,“静言,妈妈说,远离恶便是聪明。 ”
静言沉默地看着她。
微笑,“爸爸很快乐,我感觉到了。静言,谢谢你。我也有话想对你说,爱是无所不能,事情的终局,强如事情的起头。”
“谢谢。”再次道谢,静言也微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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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orry,本来还想再加一点,但是今天shopping完没力了,明天继续吧,哎嗨嗨
第七十四章
维多利亚式的大床,被褥柔软,陷进去的时候,好像身在云端。黄铜门把手,家具上桃花心木作的嵌板,颜色素净的地毯,岁月沉淀的样子,所有东西都闪着温柔的幽光。
听到脚步声,静言才闭上眼睛,感觉身侧一沉,然后是温暖的怀抱。
“睡着了?”
“嗯,睡着了。”她回答,没说完就笑。
他也笑了,“还有三天。”
“放心,我都准备好了,不会临阵逃婚的。”
“逃得掉吗?”耳边传来笑声。
很开心,翻身过去亲他的脸颊,“易仁,我爱你。”
“我也爱你。”
撒娇地磨蹭了几下,静言又笑,“上帝与我们同在。”
头顶没有回答,他沉默不语。
“对不起,我学方隅的,她真的很可爱。”
腰里感觉到他的手臂紧了一下,唉,这个男人,这个男人。
仰头直视他,奇怪,为什么这样无所不能的大家长,会让她觉得怜惜呢?伸展手臂搂住他的脖子亲吻,“放心,人生苦短,我与你同在。”
温柔的回吻停顿了,然后是越来越紧的拥抱,他的侧脸落到肩窝里,暖热的气息,锁骨的地方麻痒难当,涨而麻的感觉,迅速地游走到全身,熟悉而久违的渴望潮涌迭起,实在忍不住,她低低地呻吟了一声,身子软了,更清晰地感觉到他的强硬。
温暖的手指,经过处仿佛电流,静言在黑暗里紧闭双眼,唯恐睁开就看到自己身上有簇簇火花亮起,手指触碰到小腹,突然安静下来,耳边只剩下他极力克制但仍然不稳的呼吸声,半晌,身边一凉,他翻身坐起,“你先睡,我去洗澡。”
忍得辛苦,心里暗念,孩子的事情,一个足够,以后再不做那么自作孽的决定了。刚想起身,腰里一暖,是静言的手臂环抱上来,脸颊贴在他的背后,滚烫的,声音细小,低得听不清。
“什么?”实在听不清,他转身抱住她。
“那个,我快四个月了,医生说——”唉唉,这都要她开口,真是为难她啊。
身侧又沉下来,压抑的笑声,“我知道,怎么了?”
故意的,这个人是故意的!咬牙切齿,静言赌气抽身,“没什么,你去洗澡吧。”
身子被捞回去,很温柔的嵌入,换来她咬碎了牙都克制不住的低喃。熟悉温暖的喘息声,带着笑,缭绕耳边,“静言,我们慢慢来,可以吗?”
两天后的清晨——
叽啾鸟鸣声中睁开眼,天还没有完全放亮,窗帘缝隙中隐约看到晨雾的影子。
把他搁在身上的手臂小心移开,起身下床。
“还早。”他半醒的声音。
“我想喝水,你要吗?”孕妇的麻烦,一晚上要起好几次,到了早晨,又口渴。
“我去倒。”他坐起来。
“我还要上厕所。”叹气,非逼她把话说全。
笑了,“公主,我抱你去?”
用力把他推倒回床上,别以为孕妇好欺负。
走出房门脸上还有笑容,的确还早,透过深色的护栏,看到楼下静悄悄的,一个人都 没有。
离楼梯还有几步路的距离,鼻端飘来暗香,诱惑的味道,从未闻到过。是什么花?这么特别?左右去看楼梯边插瓶中的鲜花,黄色玫瑰,不会这样的香味啊——
来不及细想,那香味好像勾魂的细线,绵延缠绕过来,从鼻端直到大脑,四周所有的景物都变得朦胧隐约,脚下绵软,不能着力的感觉,脚步却不受控制,一直往香味起源的地方迈过去。
停下,静言,不要乱走!心里对着自己大叫,可是身不由己。短短几步路的距离,她却挣扎得满头大汗。最后,脚下一空,身体整个倾斜往下。
死定了,是楼梯!脑子还是清楚的,但已经无法挽回,咬住牙,恐惧让她紧闭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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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天在反省,为何评论日少。。。。。。。。。。。。。继续反省。。。。。。。。。
第七十五章
斜刺里有力道,仿佛是推,又好像是抓。迷茫中分辨不清,身子随着那力道往后坐倒,鼻端飘过清凉的味道,然后是跌落的闷响,猛地睁开眼睛,这宅子好像一瞬间醒透了,四处都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静言!”被一把抱起,疾步过来的孔易仁第一次失态到当着众人的面,将她上下左右先摸了个遍,确定她的确四肢无损,安然无恙之后,脸色还是白得彻底。脸颊被动地紧贴着他的心口,急促的心跳一阵阵穿过耳膜。
“我没事——”安抚地把手心贴在他脸颊上,静言先低头看楼梯下,管家和几个仆从正从转角处扶起一人,视线已经变得清晰,人群里仔细分辨,那人竟然是孔易群。
“快去看看二小姐,刚才幸好她把我拉住。”
“海华,去叫德瑞医生过来。”对着管家吩咐,孔易仁走下楼梯,低头仔细看被众人扶起的孔易群,她的确跌得不清,额角一点明显的淤青,手扶着脚踝,到现在都没有出声。
“易群,你还好吗?”
抬头看自己的哥哥,孔易群对着仍在他怀里的静言勉强笑了,“易仁,还好,就是好像扭到脚,静言,你没事吧?”
“我——”正想回答,孔易仁已经再次发话,“先别说话了,我让他们送你回房,等医生到了,你们俩都要做个全身检查。”
一小时后,静言坐在床上,看着德瑞医生用非常专业严肃的英国人口吻,再一次无奈地向坐在床边沙发上的孔易仁保证,“孕妇晨起血糖低,偶尔晕眩很正常,现在没事了,以后小心。”
血糖低吗?脑子里还在思索那异常的香味,可是匆匆数秒,那香味居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很想找到解释的理由,但是刚才现场一片忙乱,她尽全力去闻都闻不到了,难道真的是幻觉?血糖低也会造成嗅觉紊乱?
“易群呢?”终于放过可怜的医生,孔易仁开口问另一个。
“二小姐扭伤脚踝,不过跌倒时碰到额角,说不准,最好能够去医院做个扫描。”
“是吗?”他皱眉头,然后起身,“静言,我去一下。”
“我也想去看看二小姐。”急忙掀被下床。
肩头被按住,他摇头,“你等在这里。”
仰头坚持,“她是因为我才摔下去的,至少要去道谢吧。”
二小姐的样子,的确很狼狈。刚才那点淤青变得触目惊心,脚上缠着固定绷带,看到他们俩,坐在床上自嘲地笑,“这下可好,没法参加婚礼了。”
“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比较放心。”孔易仁开口。
“是我不小心,对不起,谢谢。”静言想上前,肩膀却被揽得紧,脚步迈不出去。
“静言好客气,以后都是一家人了。”她侧头笑,惯常盘起的头发松下来,淤青若隐若现。
“易群,你好好休息,我会随时电话你。还有,谢谢了。”
听到他的道谢,孔易群终于抬眼直视他们,伸手掠头发,然后笑了,“易仁也这么生分?一家人,你开心,我就开心了。”
走出房门,静言忍不住回望。
“怎么了?”
“没什么。”开始祈祷那是幻觉,低血糖的幻觉吧,另起话题,“不是说早上走,现在怎么办?”
“他们会等。你要不要再休息一下?”他还是皱着眉头,
“会等?”
“让德瑞跟我们一起走吧。”没有正面回答她,他还在思考问题。
下午当车驶入伦敦郊区的机场时,静言关于“他们会等。”的疑惑终于解开。
走下车子,面前是奶油色的商务飞机,七人座,米色真皮座椅,驾驶和副驾驶已经恭候多时,随机的服务生正从机尾小厨房里端出英式下午茶来。
抬眼看身边的男人,从早晨到现在,他一直眉头紧锁,一脸深思的样子。伸手拉他,静言让自己声音轻松,“希音和方隅昨天是坐它去苏格兰的?”
“是。”
“迷你协和式,还不用听乘坐须知,”摸着沙发扶手,她笑,“孔先生,现在我终于有嫁入豪门的真实感了。”
“静言,婚礼可以推迟。”他直视过来。
“轻松点好不好?”还是不行吗?在他眼皮底下出事,伤到这个男人的自尊心了吧,她眨眼睛,继续说下去,“唉,不要逼我,让我说出其实是我急不可耐地想嫁给你这个秘密。”
“公主,你说错了,”他终于笑了,“急不可耐的人是我,我已经等不及要带你是去参加加冕典礼了。”
飞机一路低飞,窗外城市风景渐渐远离,有点瞌睡,偎在他怀里睡了一会,睁开眼的时候,只看到绵延的绿色,深浅交融,一大片湖区晃眼而过,巍峨的白色城堡,蓝天碧水中遥望有如梦境。
“就是那个?”双手按在窗上俯视,静言小声赞美,“真美。”
苏格兰的纯净天空中,她雪白的小脸反射出透明的光,这样的美好,触手可及,就在他身边,光是看着,也觉得心里安定温软。他放柔声音,伸手抚过她的发梢,“嗯,喜欢吗?送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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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偶后妈的名声不是已经洗清了吗?为何还要如此对待娇弱的大大。。。。。那个谁,别看旁边,就是你,别藏了,我看见你手里的砖头了,拍死了大大,谁写结局啊?这道理要偶重复多少遍。。。。。小样,哼哼。。。掩嘴笑的大大
第七十六章
机场离城堡并不很远,半小时的车程。平缓的大道,随着绿色原野绵延起伏,远处城堡那标志性的白色塔楼尖顶,随之若隐若现。
车子驶下最后一个斜坡时,辽阔的湖面陡现眼前,碧波如镜,侧面群山青翠,和蓝天白云一同倒影其间。绿色原野狭窄延伸,最后变为悬崖高台,直插入湖水中,雪白的城堡仿佛一柄利剑,巍峨耸立其上,绝世独立的美,让所有的湖光山色,全都匍匐在它脚下,就连头顶如洗碧空,在这样极致美妙面前,也只能沦为淡淡背景。
车子驶过长长的古道,两侧围墙耸立,城堡拱形巨门,庭院内满目葱茏,尽是保养得宜的花木,枝叶繁茂的矮树被修剪成完美的长圆蛋形,错落规则地散布四周,车子最后在高挑拱门前停下,两排身穿制服的仆从立在门口迎接,城堡总管是一个面目严肃的中年妇人,这时立在最前的位置,看到他们下车,所有人恭敬地弯下腰来,向难得一见的主人致敬。
“先生,您来了,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
“詹姆斯太太,你辛苦了。”孔易仁点头,然后回身探低,向车里伸手。
掌心相合,感觉自己手被攥紧,身子转眼被牵出车外,五月的苏格兰,阳光正好,纯净空气中仿佛带着透明的光,不急开口,静言仰头,与他相视一笑。
“夫人,欢迎您来到图斯曼堡。”立在近前的詹姆斯太太率先弯腰,几乎是同时,她身后的所有人,也一同再次弯下腰去,向她致敬。
婚礼还有两天,已经有部分直系亲属先行到达城堡。孔雀扇尾形的主厅已经布置完毕,到了晚餐时分,所有先到的人都等候着面见孔家最新的女主人。静言保持微笑的表情,一路接受着大家的自我介绍以及寒暄道贺,各种目光,探索的,好奇的,钦佩的,捎带谄媚的,或者略略鄙夷的——全都极力控制着不露痕迹。除开必要的回答,静言始终安静,晚餐后,男人们转到小厅里开始讨论新的话题,某个公司究竟是重组还是拆零或者某个国家最近货币的动荡起伏预示着什么全球金融风波即将来临。
女客也散开来,詹姆斯太太走上前,“夫人,我带您先回房休息吧。”
“我还不困。”静言转头看着身边的孔易仁。
他微笑,“要不要詹姆斯太太带你参观一下城堡?我和他们说几件事情,马上就好。”
“好。”很爽快地答应。
詹姆斯太太当先领路,非常尽职尽责地带着新夫人上下参观了一遍。大批的鲜花源源不断地运到,这美轮美奂的城堡好像浸润在花海里,四处暗香浮动。为了婚礼,几个月来这里焕然一新,每个角落都有柔和灯光辉映,走在明亮光影之下,很难想象它已经有几百年的历史。
长而旋绕的回廊长梯,可以俯视大厅灯火辉煌,安静地听着詹姆斯太太对这城堡的简单介绍,静言随口提问,“这里有图书室吗?”
“有,就在前面。”快走几步,詹姆斯太太伸手推开某扇雕花大门。
面前高耸的书架延伸到屋顶,最上端隐没在吊灯光线不能及的暗处,密密麻麻的各色书脊浩瀚如海,静言走上前,随手取出一本翻页,竟然是难得一见的古籍善本。
“宝藏。”小声叹息,她究竟是嫁到什么人家了。
“这是这个城堡原先主人的藏品,老先生买下时都留下了。”詹姆斯太太轻声解释。
“原先主人?”
“是,苏格兰的贵族,不过没落了,就连自己的家也要卖掉。”
很感兴趣地回身,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身后那堵墙上挂着的油画和照片。
“这里有他们的肖像,还有老先生没有过身时留下的照片。”
最高处有写实的油画肖像,骏马上军服笔挺的持剑苏格兰男人,还有一身礼服,敛容端坐的盛装女子。再往下全是黑白泛黄的照片,一眼望去,尽是时空凝滞的感觉。
背手直走过去,仰头望,镜框中英俊的年轻男人,与孔易仁轮廓极为相像。沉默严峻的脸。隔着遥远的岁月,眼神依旧犀利如刀,“易仁的父亲?”她猜。
“是,这是老先生年轻时的照片。”
再往下看,很少有合照,大多是单人独幅。终于有三个人一起出现,年轻的少妇,低头沉静的美,手中抱着三四岁的男孩,坐在丈夫身边,宽大的裙摆将他笔挺的裤脚淹没。
不等她发问,詹姆斯太太主动介绍,“这位是太太,手里抱着的是小时候的先生。”
啊,这男孩是易仁。欢喜起来,凑近了仔细看,不敢想象,那个人会有这么小这么柔软的样子,静言微笑了,踮脚伸手,轻轻抚了一下,仿佛隔着遥远的岁月,疼爱过小时候的他,一下之后,她就心满意足地收回了手。随口继续问,“那么二小姐的照片呢?”
“二小姐?”
“易群啊。”静言奇怪地回头。
“夫人,二小姐是庶出的,二夫人的女儿,这里没有她的照片。”詹姆斯太太不再看着照片,转头很冷静地回答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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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我累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转头直奔楼下,静言的脚步在小会议厅门口停住,大门虚掩着,里面传来热闹的交谈声。
“夫人,需要我进去通报先生吗?”詹姆斯太太很有礼貌的声音。
暗暗吸了口气,静言回头看她,“不用,我还是先回房吧。”
正说着,里面有人走出来,门在他背后大开,所有人看到她们两个都是一愣。
“静言。”孔易仁的声音,好像很遥远,又好像近在耳边。
也不知他宣布了些什么,其他人立刻鱼贯而出,经过她身边时,都低头致敬。热闹的讨论会,转眼烟消云散。
他在里面立起身招手,快步走进去,詹姆斯太太有礼地替她从外轻合上门。
宽敞的空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四周安静下来,孔易仁在沙发上重新坐下,拍拍身边的位置,笑道,“怎么回来了?”
撑了一天的冷静矜持,终于忍到四下无人,静言快步过去靠到他身边,脚步急促,几乎是小跑起来。
“怎么了?”他不再笑,伸手撑住她的肩膀,仔细打量,然后不确定地再次双手触摸。
只是短暂的肌肤相贴,就好像有力量重新回来,静言抓住他的手,憋着的一口气终于缓过来,勉强笑,“别摸了,都是你的,都在。”
“怎么了?”追问。
“这城堡,太大了。”侧头靠在他肩膀上,静言语速缓下来。
“你不是赞它美?”不知她看到或者听到些什么,他暗暗记着,等下要向詹姆斯太太问话。
“是,很美,看上去很美。”
笑着安抚她,“待几天而已,婚礼之后就回亚洲。”
“你和我。”
“是,你和我。”肯定的声音。
闭上眼睛,好像在做幸福的遥想,静言终于真心微笑,“我想上海的家了,还是在那里最舒服。”
“那儿很小。”
睁开眼睛,“先生,不要拿来跟这里比。”
笑容加大,“我记得你说过,太大了,很寂寞,你不喜欢。”
点头,“是,我不喜欢。”
“不喜欢城堡的公主——”他拖长声音,“那我该怎么满足你的心愿呢?”
小会议厅里晶亮的水晶吊灯,四壁有光灿灿的投影,让她联想起图书室里,泛黄照片上沉默的一家三口,想起那个安静抱着孩子的沉静妇人,想起詹姆斯太太口中的二夫人——
埋首在他肩膀上,静言自言自语,“回去以后,还是轮流做早餐,一人一天,每天都一起吃。”
沉默地抱紧她,许久之后,他才低声开口,“好,我答应你。”
开心了,静言抬起头来笑。看到他深思的眼睛,又开始提问,“静言,你现在可以告诉我,刚才怎么了吗?”
唉,某人洞察一切,想在他面前隐瞒情绪,很难。
老实招供,“刚才我去了图书室,看到很多照片。”
“是吗?”修长的眉毛挑起来,意思是,继续。
“有你父亲,母亲,还有小时候的你。”先生,我明白,无奈地继续。
“我母亲去世早。”
孔家的上一代女主人,三十不到就香消玉殒,大概知道一些,静言叹气,“很美,真可惜,红颜薄命。”
“父亲也过身十多年了,好像前几代也差不多岁数啊,”他突然笑,“奇怪,孔家的男人,挺短命的。”
“呸呸呸!”难得反应那么快,静言很用力地瞪他,“不要乱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