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摆好了之后,遗珠先给二人各自盛了一碗热汤。她从小在南方长大,饭前喜欢先喝汤。这白芨猪肺汤做的火候虽然差了些,但也还算不错,她喝得津津有味。
花御一有心事,却是没什么胃口的。她的汤都喝完了,他还没动筷子。
遗珠本来不想理他的,可是他现在不吃,一会儿等她吃完了,那不就要吃她的剩菜了么!她是不介意的,只怕花御一一会儿反应过来又要骂他。遂提醒道:“殿下快点用膳吧,一会儿该凉了。”
花御一不答,却是看着她,忽然问道:“你…怎、怎么看赵国?”
遗珠怔了怔,很是意外地看向他。
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其实遗珠知道,花御一一向有几分瞧不起她。
原因无他,只因她是步行云这个游医的女儿,出身卑贱。
所以这么大一个问题突然砸到遗珠头上,她不免有几分惊讶。
可花御一问她赵国如何时,那语气平淡的就好像在谈论桌子上的酒醉鸭。
遗珠有些看不懂他了。
不管怎么说,花御一问她话,她要是什么都不回答似乎不太好。可是要让她说出诋毁赵国的话…现在鲁国和赵国的关系还算不错,谁知道她会不会说错话。
至于让她说出赵国的好话,那就更是不可能了。她没办法违背自己的良心。
她只能说:“我听说,赵国推崇法家,治国十分严苛。于国来说或许有利,但从平民百姓的角度来说,那里并不是宜居的地方。”
“那依、依你看,天下之大,何、何处可为家?”
遗珠不太喜欢和别人讨论政治相关的话题,尤其是和一个鲁国的皇子讨论,这实在是太玄妙了。她无心正经回答,只是应付道:“既然我和爹爹来了鲁国,自然是想在这里安家了。鲁国国君英明神武,还有殿下这么出色的皇子在,我等仰慕已久。”
这一看就是套话,拿来糊弄他的。
花御一哼了一声,没好气地放下筷子,起身走了。
遗珠早就饿了,可花御一走后,她却没急着继续吃饭,而是若有所思地想着他刚才的话。
她有时候虽然无法理解花御一太过跳跃的思维,但她并不傻。
花御一…他原本就是个既骄傲又自卑的人,或许是她的哪句话不小心触动了他,让他担心起和赵国太子的见面了吧?
其实…她又何尝不怕见到那个人呢?
赵国太子,慕容胤。
他们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见过面了。
饶是如此,遗珠还是隐隐地有些害怕,怕他会认出自己来。
或许当初她不该听步行云的,他们就不应该进鲁国皇宫。毕竟天下大势,风云莫测,谁知道昨日还和赵国发生争执的鲁国,今日会不会联盟呢?
不止赵国,燕国,大理国,骁国…身处鲁国的中心,必然是要和他们有所牵扯的。
以往花御一闭门不出还好,一旦他走出俢仁宫,事情就没他们原本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了。
遗珠心事重重地用完午饭,正打算回书房当值,却被国强拦在了门外。
国强笑道:“殿下吩咐了,三日后就要启程,让姑娘下午回去收拾行李,不必来当值了。”
遗珠闻言如释重负,心里却又有点莫名的不踏实。
但有假可放,她当然不会拒绝。她打算去找步行云,商量商量去迎接赵国使团的事情。她要装病,还得有步行云的帮忙才行。
谁知遗珠刚转过身,就听得书房之内传来一个有几分耳熟的声音,“不嘛!御一,你就让我跟你去吧,我一定不会给你添乱的,好不好?”
是安敏郡主,花清词。
遗珠不由顿住脚步。
花清词也要随花御一出行?那她更不要跟着他们一起了。花清词看她哪里都不顺眼,遗珠可不想惹麻烦上身。
她隔得有些远了,听不清花御一的回答,但只盼着他答应才好。不然步行云不在京中,花清词和大皇子却在,遗珠还要担心他们会不会趁机对自己不利呢。
国强见她顿足,却是误会,上前替自家主子解释道:“步姑娘别多心,殿下可不是因为安敏郡主才不让你进去的!”
遗珠微微挑眉,刚才她还没这么想,国强这么一说,她倒还真想到这里去了。
这个花御一是怎么了,突然转性儿了?打算接受对他死缠烂打的花清词了?
遗珠心里头先是一松,想着自己终于不用再给花御一当靶子使了;随后又是一沉,有种淡淡的失落。
但很快,她就把自己的情绪压了下去。因为她知道,有些脾气可以发,可有些情绪,却是致命的。
她马虎不得。
步行云得知遗珠不想一同离京之后,心中虽然有些放心不下她,但是也能理解。毕竟她和赵国太子小时候认识,一旦被他认了出来,只怕要有杀身之祸。
到了出发这一天,俢仁宫上下早已准备妥当。花御一已经登上轿辇,准备去向帝后辞行。
可就在轿帘即将落下的那一刻,花御一忽然道:“等、等等。”
国强忙问:“殿下可还有什么吩咐?”
“遗珠呢?”
他第一次念出她的名字,却是出奇得流畅。
国强汗颜道:“刚才奴婢还想和您说呢,怕耽误您去向皇上皇后辞行,这才没敢说。步姑娘病了,在房内休息呢,怕是走不了了。”
“病了?”花御一只是不信,她早不病晚不病,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病了。
他想起遗珠那日不情不愿的表情,心里怀疑她是装的。便下了轿,径自往她房间走去。
这回旁边有外人,花御一不好直接走进去,就叫国强传话,说二殿下来看望她。
屋内传来细微的一声应答,花御一便提步入内。只见遗珠红着一张小脸,可怜巴巴地缩在被子里,眉头紧皱,显然非常不舒服。
看来是真的病了。
他心里一揪,沉声道:“传、传太医。”
“传什么太医啊,不是有本神医在此么!”步行云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扯着花御一的袖子说:“殿下放心,珠儿没什么大碍,只是感染了风寒,好好休息几日就好了。老夫已经给她开了药,让小太监去煎了,回头她喝个两三天,保准药到病除!”
花御一眉心微皱,不满道:“有、有你…”
步行云笑道:“是是是,有我在真好,对吧。”
“有你这、这么当、当爹的么?”他见步行云把遗珠的病说得这样轻松,心中再次生疑。
虽说步行云这个人向来不大靠谱,但对遗珠这个女儿,他向来还是挺重视的。
现在她病了,他当真舍得独自抛下遗珠,跟花御一出远门?
可要说她是装的…花御一垂眸,看着她难得楚楚的样子,又不相信遗珠会有这样的高超演技。
他思索片刻,脑中还没有答案,身体已经行动起来。他将步行云拉住自己的手臂一甩,忽然将遗珠连人带被子抱了起来,卷成一坨,大步朝外走去。
所有人都惊呆了,尤其是遗珠,她在他怀中惊慌地睁开眼睛,下意识地抓住花御一胸前的衣襟,生怕他一个不小心把自己摔个屁滚尿流。
感受到怀中人的动作,花御一微微垂头看她一眼。
她也正巧在看他,两人离得这样近,他不仅能看到她含水的双眸,还能清晰地看到她浓密而纤长的睫毛。两道弯月如同两把小刷子,一眨一眨,很是可爱。
他忽然心生冲动,想要去抚弄她的睫毛,只可惜他现在抱着她,腾不出手来,只得作罢。
“殿下…”遗珠小声说:“放我下来吧,我想回去睡觉。”
她难得这样乖巧,伏在他的怀里,如同新生的小兽。
他当然不舍得放手,只是硬了心肠,将她抱进自己的轿子里,语气罕见的温柔,“到了路、路上再睡。”
听他这么说,遗珠就知道自己今天是跑不了了,只得认命地长叹一声。
“殿下把我送到爹爹那里去吧。坐殿下的轿子,不合礼数。”
花御一还没说好还是不好,便听到步行云的声音自他身后响起。
“我来接遗珠。”
花御一回过头去看他,难得见到步行云一本正经的样子。
他生病的时候,遗珠悉心照顾他。现在遗珠生了病,他当然也想尽自己的一份力。只是他有什么名义照顾她呢,不是兄长,也不是丈夫,他没有资格。
他没说话,只是肃着一张脸没有动。步行云权当他是默认,入轿将遗珠抱了出来,送到另一辆马车里去。
他们用不着跟着花御一去向帝后辞行,只要直接出宫就可以了。等花御一辞别出来,两队人马加上冯将军引领的护卫队,将在宫门口集合。
直到眼瞧着花御一的轿子行得远了,步行云才放下帘幕,转过身对遗珠叹道:“这下可麻烦了,你就是病了,他也要带着你,这可如何是好?”
遗珠不说话,她还有些没有回过神来。想到花御一方才的怀抱,她的心底有种异样的情绪在涌动,而她正在拼命地压制自己。
步行云还在那里嘟囔,“他到底安的什么心啊,要说你对你好吧,能让你生了病还跟他一路颠簸么?要说他对你不好吧,他堂堂皇子,何须在意一个婢女的死活?”
“爹爹。”遗珠忽然出声唤他。
步行云连忙向她看去,“怎么了?”
“我不是婢女。”遗珠清晰地说:“我不是。”
步行云一愣,没想到她在意的却是这个。
他歉疚地笑了笑,想要摸摸她的头发,但终究没有逾越,“是我说错了,你别往心里去。”
“我当然不会和您计较。”遗珠闭上眼睛,轻声说:“只是您也用不着猜度花御一怎么想,反正他怎么看我,都不重要。”
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遗珠的话外之音,步行云听明白了。
简单地说,遗珠只是把花御一当成任务的对象,并不想和他有其他什么瓜葛。
这些年她跟在步行云身边吃了不少苦,把自己的姿态越放越低。但落魄贵族也是贵族,遗珠不会容许自己把尊严送给别人践踏。
哪怕对方是花御一也不例外。
“我知道,您故意让我和花御一独处,是有把我们俩往一处凑的意思。”遗珠不看他,只是低声道:“可是怎么可能呢,他不会娶我,我也不可能给人做小。”
“遗珠…”步行云被她说中心事,不免有几分难堪,“可我不想让你再跟着我受苦。”
遗珠抬眼看他,只见如瀑的银发之下,步行云充满愧疚的脸。
“你本应值得最好的生活,可我给不了你。花御一那小子虽然讨人厌,但好在房里干净,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妻妾之争。我看他对你,也算有些心思,所以才…”
遗珠摇摇头,“我当然知道您是为我好,只是这事不可能,您还是别再想了。”
步行云犹然不死心,“我只是不想让你过得这么辛苦。你想通过治好花御一的病立功,从而争取到在鲁国的话语权,可这哪里是这么容易的事情?你不如直接跟了花御一,等他大权在握,再把你扶正…”
“您再说,我可要生气了。”遗珠赌气道:“我要是真想依靠男人,何不直接去投奔慕容胤,靠他花御一作甚?”
她本是随口一说,谁知步行云竟然认真考虑起来,“赵国太子?这倒也是个不错的主意,只是不清楚他有没有娶亲,正好这回碰上可以打听打听。”
“爹爹!”遗珠急了,“以往我还小,没有到谈婚论嫁的年纪,所以我也不曾向您提过此事。不过今天我必须要把话同您说清楚,我不想,也绝不会依附男人而生。”
步行云怔怔望着她,许久之后苦涩一笑,“是爹爹错了,珠儿不要生气,此事我不再提就是。”
遗珠见他答应,轻轻松了一口气,“我说过,您对我恩重如山,遗珠永远不会同您离心。我…有些困,可以先睡一会儿么?”
步行云给她调制的药,喝了之后会有浑身发热的症状。虽说过两天就会自动消退,但遗珠现在还是觉得昏昏沉沉的。
“当然可以了!”步行云正后悔自己说错了话,闻言连忙帮她掖了掖被子,不再吵她。
遗珠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混沌之中,她隐约感到有人在轻抚她的脸。
遗珠睁开眼睛一看,竟然是她的亲生父亲。
“爹爹?”她错愕不已,“您,您不是已经…”
父亲好像没听见她的话一般,只是沉声唤她的小名,“鸢儿…”
遗珠心中一震,这个名字,她已经太久太久没有听到过了。她顾不上疑惑,泪水在眼圈儿里打转,哽咽着说:“爹爹,我好想您…”
“好孩子,苦了你了。”父亲怜惜地看着她,“可你要记得自己的责任,知道么?”
“我记得,我一直都记得…”她抓住父亲的手,咬了咬唇,“可是爹爹,我好累,我好想回家…”
父亲轻抚她的长发,安慰道:“乖女儿,且再忍一忍。你忘了么,你的姐姐也在履行她的责任,她所受的煎熬不比你少半分。还有你的弟弟…”
“弟弟…”遗珠想起分别时那个不过三四岁的小男孩儿,心里头一酸,“爹爹要我隐姓埋名,被人追杀,全都是为了保护弟弟吧…爹爹,你为什么这样偏心…”
“遗珠?珠儿?”
遗珠眉头紧皱,徐徐睁开眼睛。
“你怎么哭了?”步行云满是担忧地望着她。
遗珠怔了怔,渐渐反应过来,原来自己刚才是在做梦。
“我…我没事,只是做了一个噩梦而已。”她胡乱擦了把眼泪,不想让步行云也跟着自己胡思乱想。
“没事就好,我们已经出了皇宫。花御一那小子还算有点良心,顾忌着你的身子,让我们慢慢儿地跟在队伍最后。”
“爹爹,你不用管我,我没事的。”遗珠坐起身,抱住自己的膝盖,“您去花御一那里吧。”
步行云打趣道:“就这么想让我治好他?”
“爹爹!刚才咱们说好了什么来着?”遗珠急了。
“你先别恼,你听我说嘛。”步行云道:“我刚才认真地想了一下,就算不是为了利用他的权势,你已经及笄,是时候该操心婚事了。”
“若是搁在以往,自是全天下的青年才俊任你挑选,只是现今…总得想些办法。贩夫走卒,别说你看不上,就是你看上了我都不会答应。我家珠珠儿这么好,要嫁就得嫁人中之龙。”
遗珠苦笑道:“爹爹…”
“虽说花御一是条结巴龙,但只要我把他治好了,这鲁国的皇位八成是要传到他的手上。我知道你或许不稀罕,但这已经是目前爹爹能想到的最好的归宿。如果咱们当真得到了帝后的看重,爹爹也不要你再筹谋什么了。只要花御一肯娶你,明媒正娶,爹爹就满足了。你一个女孩儿,别把自己弄得那么累,好不好?我…我看着都心疼。”
虽然她不赞同步行云的话,可遗珠还是非常感动。她能听出,步行云是真的关心她,为了她的幸福着想。
可她忘不了亲生父亲临终时满怀期望地看着她的眼神,她忘不了姐姐出嫁时撕心裂肺的哭声…
她忘不了。
一整天下来,遗珠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晚上他们驻扎在驿站,花御一把她安排在自己隔壁的房间,还特意派了个小太监去照顾她。
遗珠已经独自睡了好多年了,不习惯有旁人在身边。加上那孩子看着小,她不忍心叫他熬夜,便推辞道:“我没事,睡一觉就好了,用不着让人守夜。”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本、本王说、说什么,就、就是什么。”
遗珠无奈,只得答应下来。
谁知那小太监倒不干了,他突然跪了下来,颤颤巍巍地抱住花御一的大腿,哀求道:“殿下饶命啊!”
花御一向来不喜欢别人碰他,立时一甩腿,将那纸片儿似的小太监甩飞,“干、干什么?反、反了你了?”
“殿下恕罪,奴婢愿意给殿下当牛做马,求殿下不要把奴婢留在步姑娘这里啊…”
花御一奇了怪了,不解地看向遗珠,结果发现她也是一头雾水。
“为、为何?”
小太监怯生生地看了遗珠一眼,颤声道:“师、师傅说了,步姑娘有本事,能把殿下榨干…奴、奴婢这样小,哪里受得住啊!”
花御一和遗珠对视一眼,简直二脸懵逼。
还是花御一年长些,先反应过来,怒气冲冲地要去剥了国强的皮。
小太监跟在他后面跑了两步,可是只到了门口,想到主子的吩咐,又心不甘情不愿、拉长着脸回到遗珠身边。
遗珠看他年纪小,干瘦干瘦的样子十分可怜,倒是那一双大眼睛十分机灵,看着便叫人心生喜欢,便含笑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小猴子。”小太监小心翼翼地说。
“小猴子,这名字可真可爱。”她笑着夸他,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和煦一点,“你别怕,过来帮我个忙,把上面这床被子收起来可好?”
初秋的天气仍有几分燥热,可刚才,花御一却不由分说地将两床被子压在她的身上,遗珠简直快要喘不过气来。
小猴子犹豫着靠近她,紧张得顺拐。
遗珠见了不由扑哧一笑,“你放心,我病了,做不了什么的。”
小猴子一想,也是这么个理,便听话地上前帮她的忙。
等他收好了被子,遗珠又温柔地向他道谢。
小猴子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步姑娘,你笑起来可真好看。不、不对,你不笑的时候也好看。”
小孩子夸人真诚又直白,一下子就撞到她心坎里去。她想起自己也是像他这么大就从家里出来颠沛流离,不由生出些许物伤其类之感。只不过她要比小猴子幸运的多,起码这么多年,她身边还一直有一个步行云在为她遮风挡雨。
“你今年多大了?”
小孩儿忘性大,小猴子见她不吃人,渐渐的就不那么害怕了,坐在踏脚上仰着脸答她的话,“等入了冬,就九岁了。”
她意外地看着他,“你有九岁么?你这样瘦小,我还以为你只有七、八岁大。”
“嘿嘿,”小猴子不好意思地笑了,“老家闹饥荒,饿的。俢仁宫伙食倒是好,但我净身进宫才两个月,还没养胖。”
遗珠想起俢仁宫下人的伙食,一点儿都不觉得好。可这孩子显然是饿惯了的,只要能吃饱穿暖便满足了。
和他相比,自己起码过了几年锦衣玉食的生活,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她突然就不怨了。父亲已经去了那么多年,她还在梦中替自己叫屈,实在不该。
她摸摸小猴子的小脑袋瓜,微笑道:“等回了宫你常来我这儿,我做些糕点给你吃。”
小孩子一听说有吃的当然高兴,一高兴就彻底把他师傅说的话给忘了。
等第二天一早,他便遗珠姐姐长遗珠姐姐短的叫上了,让他和遗珠分开都不乐意。
这可把某人给看眼红了。
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花御一不明白,为什么她面对别人时就能露出那样温柔和善的笑意,偏偏对他横眉冷对,没什么好脸子呢?
难道说,在她心里,他堂堂恒王殿下,还不如一个小太监?
花御一气闷不已,等到三日后遗珠的病一好,就把小猴子给打发远了。
遗珠不能一直装病,容易露馅不说,她自己也憋得慌。
虽说“病”一好,她每天上午就要去花御一那里当值,但晚上她总能自由地在驿站或者营地附近溜达溜达。
不过现在,就算是到了夜里,遗珠还能隐隐听到花御一的读书声。
似乎自从答应此次出行之后,花御一就比原先更加努力地练习发声。
步行云见他刻苦,朗读也有了一定的成效,就教给花御一一套吐纳的方法,让他加强呼吸,放松肌肉。
遗珠好几次瞥见他呼哧呼哧地在那里练习,结果等她一进来他就立刻不做了。
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对着空气张大嘴巴的样子,实在太蠢了。
一路相安无事。
遗珠以为追杀自己的那些人一定又会蠢蠢欲动,结果没有,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渐渐不那么紧张了。晚上和步行云围坐在火炉边,烤栗子烤土豆烤地瓜,每天晚上都要加餐,吃得不亦乐乎。
先前遗珠说她手艺好,还真不是吹牛。就是简单的烤制品,经过她的手烤出来,只放一点简单的调味品便格外的香。
花御一闻见味道出来,见是遗珠父女,立马露出一脸嫌弃,一副不屑与他们为伍的样子。
遗珠听见声音回头看他,只见火光映衬下,花御一容颜如玉,俊秀非凡。
然而他脸上那副表情…还真是一言难尽。
她边啃土豆边想,他一个堂堂的嫡出皇子,表情怎么那么像村口大妈。
“光、光天化日之下进食,不、不知羞耻。”花御一对他们的行为作出如此评价。
“殿下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这大晚上黑灯瞎火的,怎么就光天化日了。”遗珠看他说完了却不走,显然是被这香味吸引住了,就猜出其实他也是想尝一尝的。
她看着仅剩的那一块烤馒头,犹豫着要不要拿给他。
一旁的步行云看了那块珍贵的烤馒头一眼,又看向遗珠,恳切地摇了摇头。
“爹爹,你吃太多了,会胖的。”
在步行云可怜兮兮的目光里,遗珠夹起那块色泽金黄、醇香四溢的烤馒头,递到花御一面前。
“喏,殿下试试看吧。”
花御一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眼睛盯住那块烤馒头,口是心非地说:“什、什么破、破玩意,本、本王才不要!”
“你不吃,那我吃了!”步行云闻言大喜,冲过来就要抢。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电光石火之间,花御一一个箭步冲到遗珠面前,低头弯腰,一口咬住了他所谓的破玩意。
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令人眼花缭乱。
遗珠没有反应过来,仍旧夹着那块烤馒头没有放手。
花御一方才一时冲动咬了上去,此时却是后悔了。他顾不上嚼,只是担忧地看向遗珠,生怕自己遭她笑话。
可遗珠只是呆呆地望着他,过了一会儿才问:“好吃么?”
他这才动起嘴巴。
花御一的咀嚼功能一向不大发达,平日里吃东西都是细嚼慢咽,十分优雅。
他初时还端着架子,小口小口地嚼着,后来便禁不住一点点睁大眼睛,惊讶地看向遗珠。
转瞬之间,一小块烤馒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你放了什么?”
别看这只是一块小小的烤馒头,它可不是一般的馒头。恰到好处的火候,将馒头原本的香味完全诱发出来。微焦却仍旧十分柔软的口感,令人流连不舍,唇齿留香。
简直见了鬼了。
遗珠笑笑,“没什么特别的呀,就是跟厨子要了一点盐巴,孜然粉和辣椒酱。”
她笑了,一旁的步行云却是哭了。他无力地跌坐在地,好像死了亲娘一样拍着大腿哀嚎道:“我的馒头…我的小馒头!”
花御一好像没听见步行云的哭诉似的,只是对遗珠吩咐道:“明、明天开始你、你来负责晚膳。”
遗珠还没反应过来,花御一又反悔了,“不…”
她见他改口,赶紧松了口气。遗珠原本就是医女兼职侍女,要是再添一个厨娘的活计,她就真的要被花御一榨干了。
谁知花御一却道:“午、午膳,早、早饭,也,也由你负责。”
“殿下三思啊!”良好的教养提醒她,不能对花御一动手,“这民间小食偶尔食之还有些滋味,可若顿顿都吃,您很快就会厌倦了的。倒不如三餐还是由御膳房的大厨准备,晚上我为您准备宵夜,这样如何?”
花御一想了想,觉得她说的有几分道理,便点头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