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窝在这里就着夏樱这事随便说了番话后,渐渐地,大家也就觉得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都纷纷陪老夫人一起去用膳了。
用过膳之后,就又都陪老夫人去了后花园玩。玩的时候还是有人会不由提起夏樱那张脸的事,都觉得心里多少有些沉沉郁郁的,毕竟那脸想起来就觉得可怕。
施明絮一直在夏樱房里陪着夏樱,各种安抚,各种诱哄,希望夏樱能神志清楚些,说些话。
可夏樱始终神色呆滞涣散,直到施明絮故意说了“宗绫”两个字之后,她才抱着脑袋哭道:“我不敢了,王爷,我再也不敢害表姑娘了,再也不敢了…”
施明絮怔住,眼睛睁得大大的,许久才消化掉夏樱的话。
施明絮抱住夏樱,哄道:“不怕不怕,我是二姑娘,不怕不怕,乖…”她的眸色黑黑沉沉的。
过了一会儿,她又故意喊了声:“凊王爷。”
不出她所料,夏樱更是吓得一把将她给推开,抱着脑袋四处乱躲:“不要,不要,不要毁奴婢的脸,不要…”
施明絮仿若比夏樱更加失了魂,抱着膝盖无助的坐在墙角,眸色呆滞的望着前方。
早在昨日,敏锐的她就注意到秦洬看宗绫的眼神不一样。当下听到夏樱断断续续的话,她又怎能不多想呢?
这是她曾经认为的最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发生了吧?
待在夏樱的房间里,她就如夏樱一般,傻傻的,一动不动。
直到施二夫人派人来喊她去正厅与老夫人一道用午膳,她才收捡好了情绪起身离开了夏樱的房间。
老夫人刚来耀都,施家只要在耀都的,无论男女,哪怕是有公务缠身,也得尽量抽身过来陪陪她的。
当下一家人就着饭桌,时不时与老夫人搭着话,气氛和谐。
后来老夫人也不知是想到什么,突然问起了施明絮:“絮儿,这婚事怎么还在耽搁着?”
提到这事,施德与施二夫人就觉得有些尴尬,还是施德看似脸色无异道:“就这么一个女儿,儿子想把她多留几年。”
老夫人面露不赞同:“可都已十七岁半了吧?再留得留成老姑娘了。”其实都已经是老姑娘了,可也不能把话说的太难听。
若是往时,施明絮定是会娇羞的低下头。
现在她确实也低下头了,只是脸上没有任何娇羞之态,若细心一点,不难看出她那是面无表情。
食罢,老夫人便将其他人支走该干嘛去干嘛了,自己拉着宗绫坐在中堂道:“绫儿,我们现在就去柳府?”
这是她们昨晚就说好的,老夫人虽大把年纪,但武功极好,带着宗绫潜入一个把手不森严的柳府不是问题。
宗绫点头:“好啊!”
于是二人便欢欢喜喜的挽着手走出了正厅。
不知何时站在东面墙角后头的施明絮走了出来,眸色意味不明的看着祖孙二人走远。
哪怕后来没看到祖孙二人,她也久久未动。
许久许久,久到施二夫人找了过来,她方回神。
施二夫人拉起她的手,担忧的问道:“你在这里走什么神?让娘好找。刚才吃饭时,你又在想什么?”
知女莫若母,施二夫人老早就发现女儿的异样。
不想施明絮突然如着了魔一般紧紧握住施二夫人的手,死死的看着对方:“娘,把表妹嫁给四哥吧?”
施德与施二夫人的次子,施府的四公子施佩倾,是施家唯一未娶妻的男子。
施二夫人闻言脸色一黑,一把推开女儿,喝道:“你今日是发的什么疯?”
“我…”施明絮立刻回神,低着头没再说话。
施二夫人总觉得女儿今天不对劲,她觉得得找个地方与其好好聊聊,便拉着她一道就快步走了。
柳府。
老夫人果然是有了多年武功底子的人,又老谋深算,轻易便凭着老辣姜的本事带宗绫潜入柳府。
虽废了一番功夫才找到柳无风所住的院子,但也算顺顺利利。
柳府只有柳无风一个主子,是以柳府的侍卫并不多,柳无风所住的地方也只有院口有守兵。
老夫人带着宗绫从旁边施用轻功就进去了。
她们进的是柳无风书房。
柳无风是个粗人,他的书房没什么墨宝书籍。里头干干净净的,看得出来平时不多用的到这个书房。
里头一尘不染,明显时常有人过来打扫。
想到自己现在待的是柳无风的书房,宗绫就觉得特安心。就像他那个人,给她的感觉也是特安心的。
老夫人四处打量着,当打量到墙壁上挂着的那副画时,她震惊的眨了好几下眼,道:“这柳无风的品味未免太差了些。”
墙上那副画也不知谁画的,实在太丑,丑的不忍直视,分明就是初学者的水平都达不到。
这根本是不会画画,却偏要画画。
宗绫循着老夫人的目光看去,果然看到一副画,一副画技惨不忍睹的画。
画上的人歪歪扭扭,乱七八糟的,大概只可以看得出是个姑娘,一个个头偏小的姑娘。
宗绫强忍着才没有让自己哈哈大笑起来。
无风哥哥根本就不会画画,这大概是他后来抽风了,也想卖弄卖弄风雅,便学的,还极自恋的,颇为得意的挂了起来。
她们没再这里多待,免得被发现,后来又一道去街上玩去了。
次日一早。
昨日气愤离去的施明媚就又过来找老夫人。毕竟是长姐,做事也不能太过意气用事。她来无非就是说些好话,哄哄老人家,也算是个孝顺的人。
碍于宗绫总伴在老夫人身旁,施明媚不想看到她,觉得堵得慌,便找了个由头就又离去。
在去往施府大门的路上,不巧她听到有婢女在墙角在谈夏樱毁容的事情。
“听说夏樱姐脸上可狰狞了,一道一道的,这脸已经是彻彻底底的毁了。”
“我也听说了,据说可恐怖了,而且我还听说她本来是痴痴傻傻的,后来看到表姑娘,却又吓得如见到鬼一般,就仿若表姑娘就是凶手似的。”
“这话可别…”
当其中一名婢女发现施明媚的存在时,吓得立刻低着脖子噤声,赶紧示意其他人过来行礼:“大姑奶奶。”
作为下人,说主子的闲话,也算是不大不小的事,她们都低着头,不知如何是好。
都知这大姑奶奶不是和善易处的人。
不想施明媚什么都没说,只问道:“夏樱在哪里?”
“回大姑奶奶,在寒锦苑的偏房。”
施明媚二话不说,就转了个方向去了寒锦苑。
当下施明絮正留在夏樱的房间里,一口口的喂对方喝粥。
夏樱的脸上缠着白纱,不过看眼睛似乎恢复了一些神智,眼里正有些焦距的望着施明絮手中碗里的粥,知道要喝。
施明絮抬眸见到施明媚突然的进入,略有些惊讶的喊了声:“大姐。”
施明媚过去打量着夏樱,问道:“是谁害她如此的?”
施明絮摇头:“还不知道,派了人正在调查。”
施明媚:“我听下人说,她怕宗绫?”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夏樱突然拂开施明絮手里的碗,快步跑到墙角抱着自己的身子瑟瑟发抖,惶惶恐恐的四处张望着,仿若生怕有人过来害她。
施明絮连忙过去将夏樱拉入怀中,对施明絮摇头:“大姐,别提她的名字,夏樱害怕。”
施明媚冷笑:“是她害的?”
施明絮仍旧只是摇头:“不是她,待查出来便知道了。”
施明媚:“都这样子了?还说不是她?”
施明絮低头,只抚摸着夏樱的脑袋,没再说是还不是,仿若有心事一般。
许久后,她突然叹了口气,幽幽道:“我也不知是不是她,但不想再见到她。可如今都在一家,终归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突然好后悔当初让娘接她回来,要是她不在施家了,该多好,夏樱或许就不会变成这个样子了。”
看起来,她这么想都只是为了夏樱,因为主仆情深。
施明媚哼道:“那就把她弄走就好了。”想到宗绫一直与老夫人待在一起,她就觉得万分不舒服。
看来,她确实得想法子把宗绫给弄离施家。
施明絮摇头:“自从上次那场三家一起提亲的闹剧之后,娘就没为表妹物色到像样的人家。总不可能让表妹随便嫁了,毕竟是咱们的表妹。”
“像样的亲事?”施明媚微微沉思起来。
像那种人又何须给她找像样的亲事呢?
她不由想到她那贵为大皇子妃的大姑子任潇潇正在为大皇子秦蒙玉物色姬侍的事。
秦蒙玉的胥王府姬妾侍妾一大把,可偏偏他总缺女人似的。
这些年,看似贤淑大方的任潇潇可没少为了笼络秦蒙玉的心,而亲自揽下这活,反正左右都只是姬侍,谁也不可能威胁到她。
望着只顾扶着夏樱去坐下的施明絮,施明媚道了声:“我走了,保重。”知道夏樱对这个妹妹有多重要,施明媚才加了后面两个字。
“嗯!”
直到施明媚走出房间,施明絮都没有去看其一眼,只从桌子上倒了杯茶喂给夏樱喝,眸中闪着隐晦不明的色彩。
施明媚离开施府便直接去了俞王府找大皇子妃。
当大皇子妃任潇潇听到嫂子要举荐自己的表妹宗绫给大皇子做姬侍时,难免有些惊讶。毕竟宗绫再如何,现在也是施府的表姑娘,入住施府后,地位自是得不一样的。
任潇潇问道:“你确定?那可是你表妹?”
施明媚品了口胥王府的茶,淡道:“我倒希望没这个表妹。”那样阿樾便能好好活着。
任潇潇与施明媚姑嫂关系极好,自然也明白对方的意思,便应下:“那好吧!上次在蔓阳长公主,我也见到过你表妹的模样,殿下他定是能感兴趣。”
施明媚想了下,道:“过几日便是端午,就借端午的机会吧!”
端午那日,王侯将相世家贵胄的所有男女眷们都会受圣邀,一道去七夏庄过端午,看赛龙舟。
她们可借那次机会让大皇子见见宗绫,只要大皇子对宗绫有兴趣,那便不是宗家同不同意宗绫入胥王府的事情了。
她们有的是法子让宗绫不得不入胥王府,只要大皇子肯配合。
第46章
仲夏端午这日,按照每年的惯例, 众王公重臣都会收到圣上的邀请圣贴, 举家一道去城郊北面的七夏庄随齐云帝欢度这个喜庆的节日。
施家为高官世家, 自是也不例外。
在这种特殊的日子里,只要收到圣贴的人家,除非真的是情况太特殊, 否则有谁不去七夏庄,便就是藐视圣恩,自然宗绫也随着老夫人一道去了。
七夏庄离耀都不远, 就在南头,依山傍水而建, 算是耀都里外方圆百里最气候宜人又风景优美的地方。
施家众人到达七夏庄前头的阳明湖时, 湖前搭起的观台上早已有许多人坐在上头特别安排好的地方吃茶闲聊,气氛融洽的等候着圣驾来临。
其中就有平国公府与伶成侯府的众眷。
见到施家的人过来, 作为亲家的伶成侯府的女眷都迎了过来。
伶成侯夫人上来就自然的拉着施家老夫人的手, 亲昵热情的笑道:“老夫人可算来了,多年没见, 老夫人还是没变。”
体面话就是体面话,老夫人哪里是没变, 而是变得太多了。经历过四年前的事情,看起来比她本来的年纪还要衰老至少十岁。若非因为她是习武之人, 也不会像当下这般行动利落如年轻人。
老夫人是个性子直的,不喜欢玩这些虚的,只随便笑了笑, 敷衍道:“侯夫人才是真的没变。”
施明媚了解自家祖母,便挽着老夫人道:“祖母,走,去那头坐。”
施家与伶成侯府的人一路客客气气的互相寒暄着被分别引至该待的地方坐好。
男左女右,宗绫她们随老夫人被引至了右头偏前方坐着。
借着这档子机会,老夫人与伶成侯夫人说起了上次宗绫与任柒柒之事,无非就是说小孩子玩闹,孰是孰非也好,看在她老人家的面子上,事情也就作罢了。
对于这件事情,伶成侯夫人心里是压着怒气,就等着如儿媳妇施明媚所说的,老夫人亲自与她说说。毕竟是长辈,她也没有依依不饶的理。只心想着,若再有下次,她决不饶恕那宗绫。
宗绫坐在后头赏看着前头停在湖岸边那花花绿绿的,在日头闪耀着各色光色的龙舟,冷不丁的被前头的伶成侯夫人凉凉的瞥了眼,便抿了抿嘴,低下了头端起了身旁茶几上的茶杯轻呡着。
来这里是凑一起欢快过节的,只要不瞎胡闹,自是没有拘着的道理。除了这里看赛龙舟的台子,后头不远处还有一大片的地儿,专门供坐不住的年轻男女们随便玩些别的游戏。
这时不知从何处跑过来的陈芝陈茵拉起宗绫的手:“你可算来了,走走走…咱们一起去放风筝。”
她们姐妹俩老早就去了别的地方玩,后来受那个一心挂念着宗绫的陈晗所托,过来拉宗绫一起去玩。
宗绫挺喜欢这两姐妹,也不喜欢坐在这里。直觉告诉她,身旁那不言不语,看似依旧端庄柔和的施明絮有问题。坐在其身旁实在是压抑,便就随陈芝陈茵一道去了。
随着宗绫的离开,施明絮转头朝她看了过去,看着那娇小玲珑,轻盈婀娜,轻易便能迷住许多男子的身姿。
慕容琴见到施明絮看着宗绫,问道:“二妹也想去玩吗?”
施明絮神色柔和的摇了摇头:“不了,我不如表妹那般好动。”
慕容琴闻言觉得也是,她也觉得绫表妹这个人,看似温顺乖巧,实则骨子里倔强好动,不是个可以随便压得住的人。
慕容琴想到宗绫那可能刻在骨子里,连自己都没有发现的心病,不由心有叹息。
思索间,她又不由多看了施明絮一眼。
陈芝陈茵带着宗绫找了个的地方,便开始跑风筝,却是怎的也跑不起来。
陈茵不由跺脚,嘟嘴道:“什么嘛?刚才不也跑起来了。”单纯的她一时倒未意识到挑这个不容易跑起风筝的地方就是给陈晗表现的。
对于这个性子虽挺跋扈,却头脑简单的妹妹,陈芝不由失笑。
这时一身湖蓝色衣袍,自觉风流倜傥的陈晗满面春风的陈晗脚步轻快的跑了过来,嘴角轻勾着:“要我来帮忙吗?”
说这话时,他那双亮晶晶的眸子时不时的瞟向宗绫。见她脸色无异,只睁着清澈如水的眼睛和他两个妹妹一起看着他,他下意识松了口气。
只要她不再生他气便好,他会继续努力靠近她。
陈茵这才反应过来她们在干嘛,便立刻笑着点头:“要,当然要。喏,三哥,给你。”她将手上那绕满线的线辘递给陈晗。
陈晗看起来还算有经验,姿势标准,只是每每风筝即将起来时,却又莫名的掉了下来。
偏偏每次他都还不慌不忙的继续。
中间宗绫几次建议这固执的三兄妹换个地方,这里不仅风小,还因周遭亭台阁楼构造结构特殊的缘故而使这一片地儿风向有些不稳。
偏偏这三兄妹就是固执的说这里能跑起来,刚才他们就跑起来了。
宗绫有些失笑,这几人仿若是来搞笑似的。
在宗绫背对着的不远处,俞亲王府的一家三口被迎去了阳明湖观台上坐下。
俞亲王与俞亲王妃就只有秦子蔺这一个儿子,再无其他儿女。好在俞亲王妃身份尊贵,她的到来让不少别家女眷迎了过来拥簇着她去入座,也不至于让她孤孤单单。
看着和儿子一道去那边入座,始终不看自己一眼,不关心自己一下的丈夫,俞亲王妃柔和漂亮的眼底一片暗色,偏偏因不少贵眷找她搭话,而不得不强颜欢笑。
她一直关注着俞亲王,仿若只要这么看着他,素来鲜少出门,极少与人交集的她就能安心些。
这时,俞亲王略莫是觉得有些无聊,侧头四处随意的打量了起来。
当他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宗绫身上时,一阵熟悉感袭上心头。但因离的实在太远,看不清对方的容颜,他又略觉无趣的收回了目光。
随着俞亲王,俞亲王妃也朝宗绫所在的方向看了过去。
见到几个少男少女在玩,她也收回了目光。
俞亲王非比常人,纵使在大众场合收敛了那浑身的戾气,但只是他的轻轻一瞥依旧能让人身有森寒之意。
敏感的宗绫意识到有人看她,便抬眸朝那边的湖边观台上看去。没看出所以然,就没再继续看。
她看着还在固执的三兄妹,叹气道:“我是来和你们一起放风筝的,不是来看你们跑风筝的呀!”
陈晗一直在暗暗关注着宗绫,知道她的耐心在渐渐消磨着。他想了一下,跑到她跟前将线辘递给他,笑的温煦又耀眼:“要不你来试试。”
这段时间,可把他想的紧,能有时间与她说句话,他都觉得心里甜滋滋的。
“好。”宗绫没看他,只从他手里接过线辘。
看得出来她对自己仍旧比较疏离,陈晗心下又有些失落,不过被他压制了下去,只努力装作若无其事再笑眯眯的与她说话:“去吧!”
宗绫放过的风筝也不少,她的技术还不错。她姿势标准的一手拿着线辘,一手轻扯着线,朝另外一处空旷的地儿跑去。
她时不时回身看一看风筝,转回身时倒没注意到有人从她的侧面走过来。
冷不丁的,她撞到对方的肩头,彼此阻断了对方的去路。
她下意识抬头,就撞入秦洬那素来无波却深邃吸人的黑眸里。
她心头一咯噔,连忙后退了几步。
所谓冤家路窄,大概就是她与他这样的。
二人相撞的事情,不仅落入这头的陈家三兄妹眼里,也落在那头阳明湖前正时刻关注着秦洬到来的女眷们眼里,鲜少有不妒忌宗绫这“故意之举”的。
陈晗怔了怔,过来正欲替宗绫道歉时,宗绫下意识瞪了那看着她面不改色的秦洬一眼,就越过他继续跑风筝去了。
秦洬眸色微闪了下。
这全天下,恐怕也只有她敢一次又一次对他不敬。
陈晗向秦洬作了个揖,恭敬道:“平国公府三公子,代宗姑娘向王爷赔个不是,希望王爷能大人不计小人过。”
虽然凭着之前的经验,陈晗知道秦洬不见得会与宗绫计较这种事情,但觉还是谨慎些好。
毕竟谁也得罪不起眼前这位祖宗,包括当今圣上。
秦洬转而打量起陈晗,眸中虽波澜不惊,却透着无形的压迫力。让陈晗不由身子微僵,总觉得事情不大妙。
好在最终秦洬什么都没说,收回目光迈步被领着朝观台的方向去了。
陈晗松了口气,便将两个因秦洬而出神的妹妹唤醒,一道朝宗绫跑走的方向追去。
秦洬入了座,就朝那正在跑风筝的宗绫看过去。
她的技术很好,能找地儿,能把握风向,不时她手里的风筝便高高挂起,越来越高,越来越高。与几只别人的风筝一起落在空中。
他看到陈晗过去从宗绫的手里接过线辘,时不时与她说些什么,看起来两人的关系挺好。
距离太远,他看不到她脸上的神色。
却足够让他心有不快。
他回过头,合上眼,细细的感受着胸腔那股无端翻滚的郁气,想着某些他早该理清楚的事情。
不多时,胥王府的人也来了。
大概是任潇潇早与秦蒙玉说过宗绫的事儿,入了座,秦蒙玉就满含打量之色的朝宗绫的方向看去。
离得远,他倒是看不到小姑娘的脸如何,不过看那身形,确实是个身材玲珑的姑娘。但要不要这个姑娘,还得待看看她的脸再说。上次虽见过她,倒没细细去看过。
渐渐地人都来齐,宗绫被施家的人唤了回去。
这时秦蒙玉才看清她那张清丽乖巧的小脸。
之前没细看,如今带了心思去看,还真是越看越满意。尤其是这种娇娇柔柔的,极易惹人怜,更易惹人有欺负欲的女子,更是让他起了心思。
秦蒙玉的表情被这头的施明媚与任潇潇收入眼底,施明媚更是心头笑了起来。
像宗绫这种人,合该被一个极易见异思迁的男人纳为妾,再冷落,一辈子身份卑贱的独守空闺,被毁了去。
随着宗绫的入座,很快便圣驾来临,所有人一起回身行礼:“恭迎吾皇,吾皇万岁。”
齐云帝嘴角勾着笑,脸上一片亲和之色,他抬手:“都平身坐下吧!”
“谢吾皇。”
齐云帝入座前,本想朝宗绫那边看一眼,后想到俞亲王一直在关注着他,他便不得不压下心头的想法。
这事,倒是他疏忽了。
随着齐云帝的入座,祭好的龙头随之而来。
参加龙舟比赛的,都是有意向拿彩头的皇室与王侯高官家的年轻子弟,其中就有施家的施佩倾,还有三皇子秦蒙棋,都信誓旦旦的做着赛前准备。
随着锣声震天,宗绫吓了一跳,下意识摸向自己的烟斗。
这一摸,她更是心头一骇,低头看去。
她的烟斗不见了。
看赛龙舟的时候,也不是规定了不能走动。宗绫见后头各处偶尔可见对赛龙舟没兴趣的少男少女在玩别的,她想了下,便与老夫人说了下,就离开去寻烟斗了。
她以为将刚才去过的地方都寻一边,便一定能寻到,不想到处走了两遍,却没见到烟斗。
这下,她是真的不由慌了,慌的她四处胡乱寻了起来。
观台上,与齐云帝并排而坐的秦洬神色幽幽的看着已经在广阔的湖边跑动起来的龙舟,大掌间随意转动的,赫然就是宗绫所不见了的烟斗。
烟斗对宗绫来说极其重要,她四处焦急的跑动着。越是寻不到,她就越急。耳伴是因为比赛高.潮而响起的喝彩声,对她来说犹如无声。
自打宗绫走开,秦蒙玉就时不时回头看她,明显对她兴趣很大。偶尔她跑近了,可见到她那张透着焦急的小脸。她的眼眶渐渐有了些红晕,楚楚动人。
秦蒙玉真是越看越想把这丫头放在怀里呵护。
他这么大喇喇的毫不遮掩的模样,不仅任潇潇与施明媚注意到了,施明絮也注意到了。
就连秦洬也侧头朝秦蒙玉看了过去,眸子微不可觉的眯了眯。
宗绫走开的实在太久,关心她的人难免会注意到。
就在宗绫急的越发的像无头苍蝇时,陈晗也过去了,问道:“阿绫姑娘这是在寻什么?我来帮你。”
宗绫立刻道:“烟斗,一个老旧的,很普通的枣木烟斗。”
自打这烟斗在蔓阳长公主府那次掉过之后,她便一直小心翼翼的,每次都确定那烟斗在腰间挂紧了才敢出门。
不想这次却还是丢了,丢的这么莫名其妙。
“就是你一直携带在身上的那个?”陈晗问道。他老早就注意到她的腰饰与别人的不同,是个烟斗。
“嗯!”
“我帮你。”陈晗没犹豫,便也四处寻了起来,并时不时问遇到的侍卫太监宫女们。
可是没有,烟斗就如凭空消失了一般。
“奇怪。”陈晗托腮面露疑惑之色,“怎么会凭空消失了呢?”都说没捡到,也说没看见谁捡到。
宗绫倚着一旁的大树白着脸歇了口气,便又开始寻了起来。
知道她身子弱,不宜太劳累,陈晗过去拉住她的衣袖,劝道:“别找了,我帮你就是,你先歇着。”
宗绫抽出自己的袖子,固执的继续找着。
烟斗重要,不仅仅是因为那是无风哥哥给她的,更是因为那是他祖父曾经不离手的东西,是意义深重的遗物。
丢了他祖父的遗物,这让她如何向他交代?
这时老夫人也在施明絮的挽扶下走了过来,关心道:“还没找着吗?”
见到老夫人过来,宗绫停下脚步过去扶住老夫人的另一只胳膊,摇了摇头,道:“外祖母过去坐着吧!寻到了我便回去。”
老夫人见宗绫脸色越发的苍白,白皙的额头与小巧的鼻尖都起了一丝薄汗,觉得心疼极了:“回去吧!若真丢了,是找不回来的,乖?”
宗绫仍旧是摇头:“我再找找。”
施明絮温柔道:“我也来帮表妹吧!”
知道宗绫固执,老夫人便吩咐身边的良嬷嬷:“去,多喊些人过来寻着,让雀儿,琴儿都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