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老夫人一晚上没合眼,当下看到宗绫回来,也算是彻底松了口气,当下实在累得慌,没什么耐心再应付别的。
当下这个家是老夫人最大,施二夫人只能压下心头的不甘闭了嘴。
宗绫挽着老夫人的胳膊,轻声道:“我陪外祖母去休息?”
昨晚她虽在秦洬那儿,却是睡的特别好,大概与自己中的药有关。但老夫人一大把年纪,却因为她这个事儿精担忧成这般。
想到这,她真不知道老夫人放下过去是好还是不好。
似乎疼她的人总是没什么好果子吃。
“好。”老夫人的声音还有些颤意,明显是还心有余悸。这足以见得,宗绫的失踪到底让她担忧到了何种地步。
宗绫挽着老夫人前往慈心院时,施二夫人她们也一起随着,其中就有一直不言不语的施明絮。
敏感的宗绫老早就觉得施明絮不对劲,她不由侧头朝其看去。
由于施明絮是在那头施二夫人身旁的,忽掩忽现之间,宗绫并不能看到施明絮脸上的表情,却足以让她感觉到诡异。
不由的,她想起自己昨日中药之事,而那时她唯一入口了的,只有令香递给她的茶水。
而之前衣服那事,也是令香与夏樱一起一口咬定衣服就是从她房里寻到的。
令香、夏樱、二表姐…这三个可是有某种特殊意义上的关联?
无论有没有关联,为了防患于未然,她觉得她还是撤了令香,再也不要什么贴身婢女的好。
于是她便突然对老夫人道:“外祖母,我不想要令香伺候我了。”
老夫人闻言诧异:“怎的不要她了?”
听到宗绫这话,施明絮也找了个合适的角度朝她看去,看似仍旧柔和的目光中有一种诡异的色彩,隐晦不清的。
跟在众位主子后头的令香闻言脸上露出无措之色,不知如何是好,跟着主子们的步伐有些凌乱。
“绫儿就是不想要。”宗绫摇了摇老夫人的胳膊,撒娇道,“外祖母就给我撤了吧!以后风萍院就别让别人过去了,我也不需要人伺候,自己的事,我自己能做。”
这是件小事,老夫人没有不依的道理,便就应下了:“好好好…都依你。”
这时施明絮语气如平时一般温柔道:“那让令香去我院中吧!”
施二夫人看了眼自己也觉得非常不对劲的女儿,道了声:“也好,令香是个机灵懂事的。”
跟在后头的令香低头福了个身:“奴婢定是能与其他姐姐们一起将寒锦苑的一切都打理的妥妥当当。”
进了慈心院,除宗绫以外的其他人就都离去了。
在房里,老夫人将服侍她的下人都支了出去,拉着宗绫坐下,问道:“快与外祖母说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宗绫垂眸犹豫了一下,终是将昨日遇到的事情一一说了,除了秦洬对自己有心思之事。
老夫人闻言首先便因为秦蒙玉的事情而气愤难当,不由怒道:“那个秦蒙玉真是个畜生。”
宗绫乖巧的抚摸着老夫人的后背安抚着对方的怒气,问道:“秦蒙玉?他是大皇子么?”
这个年纪,这个名字,大概就是大皇子了。
老夫人冷哼:“是又如何,他这种人真是侮辱了这个身份,也难怪圣上迟迟不立太子。秦洬那小子怎的不干脆把那厮那只手给砍了去,也好过让他继续糟蹋人家清清白白的姑娘。”
想到及时救宗绫的是那祸水秦洬,老夫人心头感觉不由有些复杂,看了看宗绫的脸色,掩下心头的某些心思,她叹了口气,道:“照理说,我本该向凊王爷道声谢的,可实在是不想见他。”
宗绫扶着老夫人躺下,淡道:“那就不去了吧!”
老夫人拍了拍宗绫的手,还心有余悸:“好在一切只是有惊无险。”
宗绫睡够了,便没有与老夫人一道睡,只帮老夫人掖好被子,乖巧温柔道:“老夫人别想这些了,先睡吧!待会起来咱们一起吃粽子。”
老夫人慈爱的笑了笑:“好!”
看着变得乖巧懂事的外孙女这张与女儿施英有七分相似的脸,老夫人不由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宗绫坐在床边倚着床架子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
就如个木头人一般,一直都不曾动过。
直到老夫人后来休息的差不多醒来后,她才亲自伺候着老夫人梳洗后一起去了正厅和其他人一起团圆吃粽子。
施家一家老少就着一桌子口味繁多且美味的粽子,吃的还算皆大欢喜,有说有笑的,非常热闹。
远在城南的凊王府却冷清极了。
这次的端午,秦洬难得让人准备了些粽子端到他的书房。
放下手头的公务,他止住阿闫要帮他剥粽子的动作,伸手亲自拿起一只粽子不紧不慢的剥了起来。
这粽子虽然包的够紧实,煮的也够好。当剥开时,却也难免会让他沾到一些黏腻腻的糯米。
但看起来,他并不介意,只面不改色的拿起一双筷子将粽子架了起来,搁在眼前淡淡的打量着。
这是一只红豆粽子,红豆已被煮熟,与因太紧致而熟过之后几乎看不出米粒的暗黄色糯米挤在一起。看起来很亮,闻起来很香,倒是难得让他起了丝食欲。
他便将四角粽子的一角搁入嘴中轻轻咬了口。
香软不黏口。
味道确实是不错。
看着那被他咬了一口的红豆粽子,他那双幽深平静的眸子里起了丝微微的波澜,似有思绪之色在其中浮动。
曾在隐州时,有一次施府一家子如其他家庭一般,围在一起过端午,由施家老太爷施衷缘特地请形单影只的他一起去正厅吃粽子。
性子怪癖喜静的他自是拒绝的。
相比来说,他宁愿躺在树上看月亮。
在隐州的施府后花园有一颗大樟树,平时没事了,他便喜欢躺在上头看空中的景色。因枝叶茂密,极少会有人发现他。
可偏生的就被让他厌恶至极,见了就想退避三舍的小小宗绫给发现了。
那时她提着食篮站在树底下望着他,欢喜道:“我就知道祁疏哥哥躲在这里,我给你带了粽子来呢!”
她看着他的眼神总是亮晶晶,亮到仿若恨不得上前一口把他吞了似的,让他见了总会浑身不适,恨不得一脚把她踹飞了。
只淡淡瞥了她一眼,他便没再搭理她。
可她是个脸皮厚到无耻的,手脚功夫也不差,毫无意外的,她直接选择也往树上爬。
见到她要上来,他起身要走,她见了,漂亮如星的眼睛一睁,急的赶紧道:“祁疏哥哥,你别走别走,我下去我下去,我蹲在下头守着你就好。”
话语间,她赶紧利索的下去了。
他没再走,任她在下头提着个食篮子晃悠来晃悠去的。
她嘴里一直嘀嘀咕咕的:“祁疏哥哥,你喜欢哪种口味的粽子啊?这里有甜的,有咸的,有放了肉的、有放了红豆的、有放了鸡蛋的、还有红枣啊绿豆啊…不过我最喜欢吃红豆的,咸红豆的。”
她又睁着那仿若想把他吞了的眼神望着他,笑眯眯的讨好道:“祁疏哥哥,要不我给你剥个红豆的粽子尝尝吧!味道真的很好哦!”
毫无意外的,他不会理她,而她若无其事的从树边蹲下将食篮搁在地上打开,从里头拿了个粽子剥了起来。
紧实的粽子戳在筷子上很牢固,随着她举着试图蹦起来递给他的动作,却依旧没有掉。
小姑娘个头很小,蹦的倒是挺高,一上一下许久不曾停。
“祁疏哥哥,你就尝尝嘛!祁疏哥哥,这是红豆的。”
实在是被她吵的不耐烦,他起身就跳下了大樟树,没有看她一眼,越过她就走。
她跟在他身后像个尾巴一般:“祁疏哥哥,你尝尝啊!红豆的很好吃的呀!祁疏哥哥,祁疏…啊…”
她腿短,追他难免吃力,不小心被地上的石子绊倒。
大概是有下人在扶她,他隐约听到她在大骂:“滚开,不要你扶我,谁让你不把这儿的石子清理干净。”
她就是这个样子,嚣张跋扈。
后来爬起来的她又朝他追去:“祁疏哥哥,吃粽子啊!我们一起吃粽子啊…祁疏哥哥…”
最终她自是不可能追上他,更不可能让他吃进一口粽子。
想着曾经一直觉得不在乎,却离奇清晰的印在自己脑海中的种种。他想,他真的懂了什么。
难得的,伴着回忆,他竟是速度缓慢的吃进了一个粽子。
而且还觉得味道奇好。
“祁疏哥哥…吃粽子啊…红豆的…”
他放下筷子倚着靠背椅阖上了眼,耳边一直回荡着稚嫩清脆的少女声,久久不曾散去,缭耳不止…
“红豆的…”
当下的胥王府中,一家子也围在一起吃过粽子。
入睡时,任潇潇温柔贴心的帮秦蒙玉宽衣后,便要服侍他睡觉,绝口不提宗绫之事。
这实在是梗在她胸口的一根大刺。
但该来的总归是要来,上了床,秦蒙玉就开口:“我让你准备的提亲事宜,可开始着手准备了?”
任潇潇其实什么都没准备,却不敢实话实话,只不大情愿的点了点头。
想到秦洬对自己的残忍羞辱,秦蒙玉眸中戾气尽显,他森冷了语气道:“明日就去提亲。”
既然是秦洬看上的女人,他岂有放过的道理?
虽知当下秦蒙玉要娶宗绫的原由是因为秦洬,任潇潇这心里还是觉得不踏实。
毕竟人都娶进来了,谁难保那丫头凭着姿色不会爬到她头上来。
侧妃可不比姬侍能任她随意处置。
但事已至此,也容不得她来反对,便不得不应下,并派人将此消息带去通知了施明媚。
施明媚虽不满意宗绫竟然能成为大皇子的侧妃,但想到宗绫若入了胥王府,无论如何只有任她们拿捏的份,便感觉还算过得去。
次日一早她便带着这个大消息去了施府知会众人。
当老夫人得知胥王府派的提亲队正在路上时,气的是火冒三丈。
像那种毫无出息又色.欲熏心之人,竟然妄想娶她的绫儿。她宁愿将她的绫儿嫁给清清白白的平头老百姓,也不愿其嫁给那个畜生。
这还真当他们施府没人了?
老夫人一拍桌子,中气十足道:“好,让他来提,看老身答不答应。”
施明媚早就知道老夫人这个暴脾气会冲动,才会提前过来说这事。她劝道:“虽只是侧妃,但配表妹也绰绰有余,表妹名声不好,若能嫁到胥王府,真是不错了。”
秦蒙玉到底怎么会看上宗绫?在七夏庄时又是谁向宗绫下的药?宗绫回来后又为何撤了令香?
老夫人心里岂会没个谱?
能煽动秦蒙玉的不就那几个?
老夫人意味不明的瞥了施明媚一眼,将心中的怀疑压下。毕竟手心手背都是肉,谁也不愿意把事情朝坏处想。
老夫人沉声道:“一切待提亲队来了再说。”
除了老夫人,施二夫人也是不大愿宗绫嫁入胥王府,毕竟据说胥王府与凊王府的关系可不好。
当下她也只掂量着如何将这门婚事拒了去。
想来有天不怕地不怕的老夫人在,事情该是不难。
相比来说,作为当事人的宗绫倒是比较平静,只是挽着老夫人的胳膊,垂眸看着地面,仿佛有些不在状态。
直觉告诉她,这场提亲会和上次一样,又是一场闹剧。
趁着提亲队过来之前的空档,施明媚一直在老夫人边上磨耳根子,说的无非是嫁入胥王府多么多么好的话。
若能劝得动也好,劝不动至少能让老夫人的情绪不那么大,免得闹得大家都难看。就算这次胥王府被拒亲,还有的是路子可以走。
只是奇怪的是,在她嘴皮子都快磨破了时,也不见提亲队的到来。
这事情就让所有人觉得匪夷所思了。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施明媚身上。
老夫人沉着脸问道:“怎么回事?”
施明媚突然觉得心里也有点悬,只道:“大概是路上耽搁了,再等等。”
还真不知道是施明媚在闹着玩,还真是提亲队在路上耽搁了些时辰。
在施家一干众人等的无趣时,远在胥王府的秦蒙玉得到一个让他气的七窍冒烟的事。
他的提亲队被劫了。
施家毕竟不如别的人家,就这么清清白白的去提亲,对方极有可能不会同意。毕竟他也看出来了,老夫人视那外孙女如命。
所以这次提亲,他是下了价值数万两的重礼的。
不想就这么被劫了。
让他气的更想吐血的是,劫队的人还报了名,说是凊王府派的人。还说只要他有钱提亲,他提一次,对方劫一次。
就当是捡钱。
他们胥王府的钱也不是天上凭空掉下来的,哪会有一次数万两的去挥霍的道理?
若被父皇知道,要他好看。
秦蒙玉气的牙痒痒。
那个秦洬未免太过目中无人。
这事情他自是不会就这么完了,那个宗绫,他是娶定了。
当下城南的凊王府中。
秦洬身着一身月白色的长袍,拖着散漫的步伐围着让惊奕带人劫来重礼淡淡的打量着。
看起来,确实很值钱的样子。
后来他缓缓走回亭下古琴前垂眸随意拨弄着琴弦,本是平静无波的眸子里有淡淡的思绪飘过。
随着时间的流逝,惊奕终于等到王爷说话。
秦洬淡道:“通通换成银子,给颐明医馆。”
他记得,现在的她似乎很爱钱。
第49章
提亲这条路行不通, 秦蒙玉次日一早就进宫去见陈皇后。
其目的就是为了要一道赐婚懿旨。
秦蒙玉最大的优势,便是由陈皇后所出, 为齐云帝的嫡长子。他自觉只是要道懿旨娶个侧妃回府而已,定是能手到擒来。
但没想到当他进入陈皇后的凤朝宫, 却会看到沉着脸坐在那儿的齐云帝。
齐云帝性子素来温和,绝大多数时候都是脸含温雅的笑容,令人感觉如沐春风, 很舒适。
秦蒙玉极少见过齐云帝这副模样, 顿觉有些不妙。
他抬手低头行礼:“父皇,母后。”看起来倒有点皇长子的架势, 让人极难将他与那个色.欲熏心的他联系在一起。
其实陈皇后也摸不透齐云帝突然沉着脸来凤朝宫是因为什么,她问过没得到答案,便就安安静静的待在齐云帝身边。
她清楚的感觉到当儿子秦蒙玉进来时,皇上身上的沉郁之气更浓了。
如此她能猜到让皇上心情不好的原由, 定是因她这个比其他皇子要不讨皇上喜欢的儿子造成的。
思此, 她这心里非常不是滋味,对这傻儿子实在有些恨铁不成钢。
齐云帝没急着发怒, 只是突然沉着声问秦蒙玉:“阿玉这一大早来找你母后,是所为何事?”
秦蒙玉并不知道齐云帝发怒一定是与他有关,便老实道:“儿臣只是来向母后要一道懿旨。”
齐云帝语中的温度又压低了一些, 使周遭的温度也跟着下降了。他又问道:“何懿旨?”
秦蒙玉有些不解的抬眸看了齐云帝一眼,答:“赐婚懿旨。”
齐云帝:“看上了谁?”
秦蒙玉虽知齐云帝很看重那宗绫,但他从不认为嫁为自己的侧妃是委屈了她,便老实道:“就是施府的宗姑娘。”
“啪!”
不想他话音刚落, 齐云帝就一个箭步过来狠狠地将秦蒙玉给甩了一巴掌。
秦蒙玉措不及防被那大力的一巴掌呼倒在地,胳膊上的伤口狠狠地摔在地上,登时便疼的他龇牙咧嘴起来,额际冷汗淋漓。
陈皇后见势脸色一白,赶紧过去扶他,焦急心疼道:“皇上,阿玉胳膊上还有伤啊!”
齐云帝指着疼的脸色惨白的秦蒙玉,冷道:“你问问他这伤口是哪里来的。”
看到儿子这副模样,陈皇后心疼眼眶都红了,她不解道:“不是因遇到不明刺客被伤的么?”
当时秦蒙玉携府中众眷提前离开七夏庄时,就是如此说的。
齐云帝冰冷的目光落在秦蒙玉身上:“朕只当你只是难成气候,只是比较好.色。倒没想到你竟是连迷.奸清白姑娘这种龌龊之事都可以做的出来。”
一方面,他确实是气愤施英的女儿差点被毁,但更多的却是气愤自己的嫡长子竟会是如此德行。
秦蒙玉睁大眼睛看着齐云帝,心下知道秦洬那个混蛋定是将七夏庄的事情一五一十告知了父皇。
他在父皇心里的印象本来就不好,如此一来…
父皇竟然说他难成气候…
他登时气的心肝肚肺都跟着疼,胳膊上的那点皮肉之疼又能算的了什么?
当下他是恨不得喝秦洬的血,吃秦洬的肉。
陈皇后闻言脸色也白了,不可置信道:“皇上这是不是有哪里误会了阿玉?”
齐云帝只觉头疼至极,伸手轻轻捶了捶脑袋,对陈皇后冷道:“这都是你宠出来的好儿子。这次朕姑且放过他,若他再犯事,就别怪朕将他逐出宗室,也免得这秦氏皇室的脸被他丢尽。”
扔下这句话,他甩袖就愤然离去,扔下陈皇后与秦蒙玉如天塌下来一般待在原地不能动弹。
除了秦蒙玉,施明媚也在施府挨骂。
昨日在施府没等到提亲队,施明媚便去了胥王府问情况,才知提亲队被劫。并知今日一早秦蒙玉便会去宫里找皇后要懿旨,当天便会下到施府。
所以今日施明媚又去了施府,她当然不会说懿旨之事,否则老夫人定是会马上入宫。所以她也只随口说了句大皇子今日会再派人过来。
但又是等了大半天,什么都没等到。
老夫人忍不住沉声训起了施明媚:“你是多希望绫儿嫁入胥王府?今日祖母就把话撂这儿了。无论胥王府来不来人,若来了,老身就把人给打出去。你也别再两头吹风,别以为祖母不知道你的那点心思。以后若再在祖母这里提半句胥王府有关的话,就别怪祖母把你也给赶出去。”
施明媚是施家长女,初次被当着一大家子的面被这么不给脸的训了起来,迎着众人有色的眼神,她只觉得脸儿火辣生疼,难堪至极。
被老夫人说了一通,她便暗暗瞪了宗绫一眼,愤怒的离去。
她总得知道到底是谁在处处与她过不去。
接连两天,施家人都因为施明媚的话而提着心,当下发现只是闹剧,也都散了。
日子也就这么平平静静的过着。
但施明絮却不觉得平静,只觉得煎熬无比,一颗心仿若放在油锅里翻过来覆过去的煎炸着。
她知道阻止宗绫嫁入胥王府的一定是秦洬。
哪怕只是诬陷了宗绫一次,他都会将夏樱害成那般模样。若大皇子要娶宗绫,他又怎会坐视不理?
每每想到这些,她都感觉被人扼住了呼吸一般,生不如死。
她一直在等待机会,等待阻止秦洬继续喜欢宗绫的机会。
后来让她等到了。
蔓阳长公主终于派人下了贴让她去蔓阳长公主府玩。
去蔓阳长公主府的时候,她未施粉黛,面容憔悴苍白,整个人一看就觉瘦了一大圈。
当蔓阳长公主见到她这副模样,惊诧不已,便拉着她的手关心的问道:“你这是怎的了?才没几日不见,便憔悴成这副模样?”
“我…”施明絮眼眶红了红,仿若不知该如何说,只能把话哽在喉间。
徐麓也极关心施明絮,便也道:“快说是怎么回事?莫不是有人欺负了你?告诉我们,我们给你出气。”
施明絮摇了摇头,叹气道:“没有人欺负我,我只是不开心罢了。”
“不开心?”蔓阳长公主是个精明人,想了下,眼睛微眯起,立刻问道,“是因为阿洬?”
“这…”施明絮咬了咬唇,大概是因为说到伤心处,她的眼眶更红了。
“果然是因为阿洬。”蔓阳长公主感觉不妙,“他到底怎么了?”若他只是如往时一般忽视这丫头,她断是不可能会伤神成如此模样。
施明絮摇了摇头:“王爷没怎么。”
徐麓挽着她的胳膊,催促道:“絮姐快说嘛,小舅舅的事情就是我们的事情,与小舅舅有关的事怎可隐瞒我们?”
在蔓阳长公主与徐麓的夹击下,她终于凄然的道出:“王爷好像终于有了喜欢的姑娘,我为他欣慰。”
“什么?”徐麓闻言立刻睁大眼睛,“小舅舅有喜欢的人了?絮姐如何会这么说?”
蔓阳长公主脸色都沉了下来:“喜欢的是谁?”
施明絮摇头:“我不知道。”
蔓阳长公主立刻又问:“那你如何会这么说?”
施明絮仍旧只是摇头。
再问,她却是支支吾吾的,怎么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了。虽听起来都是些捕风捉影的事,却由不得不去重视。
蔓阳长公主自觉有的是方法得知秦洬喜欢的是谁,便立刻派了人去盯住凊王府。
待到施明絮走后,徐麓便立刻拉着蔓阳长公主的手,急道:“咱们赶紧去凊王府,可别让哪个贱人把小舅舅给勾走了呀!”
蔓阳长公主也觉得不放心。
在她看来,没有任何人能比施明絮更适合她那才貌双绝的弟弟。若他真有了别人,她第一个不答应。
所以想了想,她们母女俩便决定去凊王府走一遭。
马车里,蔓阳长公主好生嘱咐着徐麓:“待到了凊王府,你可别乱说话,免得惹你小舅舅不快。”
她素来都知这个弟弟看似挺顺着她,实则并不是个好把控的。未免闹的难看,她们母女俩还是谨慎些好。
“哦!”想到小舅舅有可能喜欢上哪个姑娘,徐麓就觉得心中不快极了,只恨不得撕了那不知在哪个角落待着的姑娘。
凊王府中,被多人惦念的秦洬照旧正在亭下神色淡淡的抚着琴,看起来有些漫不经心的。
惊奕正站在他身旁禀报着秦蒙玉这几日的动向,还有所获取的与俞王府有关的种种疑点。
最重要的是,还有与宗绫有关的事情。
只是秦洬仿若没什么心情听的下去,他的心思也不知是在指下的琴弦上,还是在别的地方。
这几日他似乎总是在走神,每日做的事情就是抚琴,也不出门。
对比,惊奕都觉得无奈了。
直到蔓阳长公主与徐麓的突然来临,才让惊奕压下心头的复杂感,站到了一旁侯着。
“小舅舅。”徐麓跑过去就挽住秦洬的胳膊,彻底打乱了琴音的节奏。
秦洬干脆换成单手随意的拨弄着琴弦,抬眉看了蔓阳长公主一眼,喊了声“姐”,算是招呼了。
之后他只垂眸继续拨着琴弦玩。
纵使只是单手,他也能奏出美妙的琴音。
蔓阳长公主从他的对面坐下,认真的打量着他。浓密的眼睫挡住了他眸底的神色,乍一看,她倒是看不出现在的他与平时有什么不一样,看来依旧是那个素来情绪淡如青烟的他。
蔓阳长公主冷静出声:“听说阿洬最近几天都没出门?”
秦洬淡应:“嗯!”
蔓阳长公主眸色微闪了下,问道:“因为什么呢?”
她本想小心翼翼的试探秦洬的话,不想他却随意的直接道出:“大概…是因为我想娶的人,不想嫁我。”
语不惊人死不休。
听他的意思,他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心情不好,所以才不愿意出门的。
蔓阳长公主立刻眯起了眼。
徐麓立刻震惊的站起身,几乎尖声道:“小舅舅你在说什么?你想娶谁?”
“阿麓!”蔓阳长公主心下也是骇然的,但也知不可在这个脾性古怪的弟弟面前太过颐指气使。
徐麓这回就犹如被触了逆鳞一般,根本就不听蔓阳长公主的话,只愤然跺脚道:“小舅舅,你到底想娶谁?是哪个贱丫头?”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秦洬抬眉凉凉的瞥了她一眼。
明明还是那淡漠的眼神,却莫名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徐麓不由打了哆嗦,却还死不悔改道:“莫不是就因为我背地里骂了她一句,小舅舅还要与我生气?”
若真是这个原因,那她更是气的不能自己。
她的小舅舅凭什么因为别的女人迁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