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副队长早经过徐海城的提醒,所以问:"你在洞里干的好事我都看到了,这句话是你说的吧?"
老春头脸上闪过一丝惊愕,心想难道马俊南招了?犹豫着点了点头。
"杀人都敢,倒不敢承认了,这句话也是你说的吧?"
老春头气焰低了一点,无奈地再点头。
"那你现在还不交待清楚你与马俊南的事情?"
老春头本来还打算瞒过去,以后再寻马俊南谋好处。现在看警察对昨晚对话了如指掌,想当时并无外人,就怀疑马俊南已经坦白了,寻他再谋好处是不可能,索性也就不作隐瞒。说他如何跟着考察团进入深山,看到他们如何历经险难到达聚龙洞,因为遭遇幽灵蛊,救援队的发生枪战,他好奇地过去查看,看到救援队死伤大半,幽灵蛊附身到马俊南身上,他拖着受伤的腿,拣起手枪,连杀四个人。
当然他隐瞒了自己是瞳子会的成员,隐瞒了古榕洞里他如何放出幽灵蛊,也隐瞒了幽潭地下通往的空间就是曼西族后裔居住的地方…总之凡是于他不利他都隐瞒,反正大多知情者已经死,他也不怕别人来拆穿他的话。
冯副队长问:"为什么马俊南中了幽灵蛊还会活着?"
老春头愣了愣,显然没有想到他这么清楚,目光闪烁地说:"是我救了他,所以才会想冲他借点钱,谁知道他是白眼狼。"
"你说是你救了他?那为什么瀞云市后来派出的救援队到达聚龙洞时没有看到你呢?"
老春头怔了怔,说:"我去旁边的山洞里方便了。"
"啪。"冯副队长一拍桌子,"还敢骗人?"
老春头吓一跳,先前的凶戾之色大减,讷讷地说:"警察同志,我不是有心骗人的,我是跟着他们考察团到山洞里,打算也是想他们要是碰到什么好玩意儿,我也掺一脚。谁知道他们死的死,伤的伤,那天洞里一阵乱枪,到处都是血,都流到小溪里,我就凑近看了一眼,洞里全是半死不活的,没敢走近,是看到那个马教授杀人,很疯狂的样子。后来我一个人回到通天寨,你知道我们寨里头那有什么活路,我年龄也大了,打不了猎,参加傩舞队也赚不了多少钱,昨天在电视里看到马教授,心里想着以前在山里帮过他们,应该可以借点钱给我。警察同志,我这可都说的是实话,我是不该有这心思,可是这马教授也不能这样子不认人呀,要不是我把他们带出无日谷,说不定他们早困死在里面了…"他打定主意,真假掺半地说,反正在瀞云山区里发生的事情,是找到其他证人的,谁也不能证明他放出幽灵蛊,也不能证明他是瞳子会的人。
老春头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冯副队长也一时挑不出什么刺,想起陈局长的交待,亮出徐海城照片,问:"你认得这个人吗?"
"认得,前几天在电视台见过,听大家都叫他徐队的。"
"之前有见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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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节:第十二章 空劫之二(5)
"没有。"
"你再仔细想想,有没有在聚龙洞里见过他?"
老春头仔细地看着照片,上面的徐海城身着警服,十分严肃,想了想,说:"没见过。"
"你当时看到马教授杀人,用的是什么样的枪?"
"手枪。"
冯副队长忍不住再确认:"你确信?"进入瀞云群山的救援队,只有徐海城与小张带着的是手枪。
"是。"
随着老春头这声肯定的是,冯副队长瞟了监控器一眼,似乎是对徐海城说,没有疑问了吧?隔壁的徐海城暗暗吁口气,有老春头这份证词,就可澄清聚龙洞里四人近距离被射杀与他无关,只是想到马俊南,心里又是一阵黯然。
"老春头,你现在交待一下怎么参与谋杀雷云山教授?"
老春头瞪大眼睛,说:"什么谋杀雷云山?"
"11月4日晚上雷云山在电视台做节目时,你在电视台做什么?"
"我们也在录制节目,我有人证的…"老春头着急地说。
"我知道你们傩舞班大部人都是巫师出身的,会巫蛊,不需要人在现场也可以杀人。"
老春头惊愕地说:"哪有这么神奇?"
"说,你是不是召唤亡灵杀人?"
"召唤亡灵杀人…"老春头喃喃地重复一遍,眼睛闪过一丝异彩。他这个表情甚为奇怪,冯副队长以及监控屏幕前的徐海城都大感迷惑,搞不清楚他什么意思。
接下去,冯副队长无论威逼、利诱、兜圈、单刀直入,老春头都坚持地说第一次听说这件事情,更不承认参与谋杀雷云山等人。磨了一段时间,双方都疲倦了。
冯副队长决定将他先送回看守所,陈警员押着老春头出审讯室时,徐海城也从隔壁审讯室出来,两人打个照面。
老春头飞快地转头,掩饰着眸中的惊讶。刚才他听冯副队长问的奇怪,就一直在想是否见过徐海城,只是因为照片上徐海城身着警服,所以只一眼认出电视台见过。现在细细看着便装的他,就模模糊糊记得确实在聚龙洞里见过他,只是当时的他已经重伤。
那日聚龙洞里,他看着何桔枝被巨蟒卷入幽潭后,听刚才枪声如雷的山洞已安静下来,偶而会有砰的一枪和鸟类振翅声,心里好奇,便走过去察看。一走近就闻到凄惨的呻吟不断响起,跟着看到无数的蝙蝠往那洞里飞去,黑鸦鸦如同乌云盖顶。他悄悄地走到洞口,洞里的电筒还亮着,一根光柱斜斜地照着洞壁,无数的蝙蝠飞过光柱。空气里飘浮着血腥味与生畜的气味,而地上残肢断臂不少,一条影子拖着一条腿爬起,捡起手枪,对着旁边一个手中枪的战士的心脏就是一枪,回声重重。
枪声将蝙蝠惊飞,复而又聚了会儿,这群生畜喜欢鲜血,纷纷往地上的尸体和重伤的战士扑过去…即使凶戾如老春头,也觉得眼前这幕让人毛骨悚然,汗湿背脊。他看到地上掉着好枪,正想进去拿几把,忽然听到水声哗然,片刻,又传来吧哒吧哒的脚步声,他赶紧溜到一旁躲起来。
火把晃动,五六个人走了过来,老春头自然认得这伙人是自己曾经的族人,领头就叫黑山,小时候曾是他的玩伴,后来长大了就成了死敌。黑山旁边走着一个女人,脸上全是着急之色,他认出是考察团里的姑娘,暗暗惊奇。他们本来也是颇为好客的,但二十多年前有外人入神庙偷窃财物,并掳走婴儿的巫师,从此以后他们就开始憎恶外人,不慎闯入者便会被杀死。不知道这个姑娘为什么会例外?
蝙蝠们怕火,很快地被火把驱散,吱吱吱尖叫着飞高飞远,嘈杂声远去。
有两人制住马俊南,拉下他的衣领露出脖子。当年的黑山摘下腰间挂着酒壶,吞一口酒,喷到他脖子上,跟着火把凑近,刺耳的吱吱声响起,一团小小火焰在半空乱飞半天,陡然落到地上。老春头暗暗扼腕,幽灵蛊就这么简单地被人废掉了,不过估计蝙蝠群已经携着这个病毒了。他嘿嘿冷笑着,心想他们早晚还是会死的,这山里最不好对付的就是蝙蝠。
那个考察团的姑娘忽然发现一声惊叫,扑到地上一个满身鲜血的人身上,小心地捧起那个人头,一声一声低唤着,泪光盈盈。然后她抬头跟黑山说着什么,黑山只是摇头,她忽然跪了下来,黑山赶紧扶他起来,火把明晃晃地照着他脸上的为难。
老春头看到那姑娘举起右手说着什么,神情十分肃然,好像在发誓一般。而后黑山终于点头了。这时守在山洞口放风的人跑进来,说了几句话,那群人脸色都变得紧张,硬拉着那个姑娘走了。
老春头正在想出了什么事,就看到六个全副武装的军人冲了进来…
第十三章 空劫之三
每个人心里都有条蛇,或名仇恨,或名恐惧,或名怀疑,或名嫉妒,它会一点点蚕食人的心灵......
自己的嫌疑总算可以洗清,虽然知道调查组还会提审老春头,然后再层层上报到市政府,自己复职也有待时间,但徐海城的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想到潘小璐还在医院,打了电话去问,才知道她已经苏醒,并且坚持出院返回警局了。
到刑侦大队办公室又没看到人影,一问,说是去技术部门拼图。他又来到技术部,看到潘小璐坐在技术员身边,脸色十分苍白,眉宇间笼着劫后余生的怯色,与平常判若两人。平时看她开朗大方,根本没有想过她的性别,这会儿才惊觉她也不过是个柔弱女子,只是职业是警察。
徐海城默默看她片刻,才走到她的身边看着电脑屏幕,图已拼得七七八八,倒与何晴所说的有七八分相似,只是嘴没有占脸部一半。潘小璐没有意识到他走近,咬着嘴唇皱着眉想了又想,对技术警察说:“感觉应该还有点什么,一时间想不起来,当时我太害怕了,只看了一眼,没看清楚。”语气里不无遗憾。
技术警察一边修图,一边安慰她,“你已经很厉害了,要我看到一张脸漂浮着,估计早就吓晕了。光拼图,我都觉得身上寒毛直竖呢。”
潘小璐嘴角勾起一丝苍白的笑容,说:“你就别安慰我了,我知道自己没用,被吓成那样子…”
徐海城忍不住打断她,“胡说。”
潘小璐诧异地抬头看着他,说:“徐队,你什么时候才的?”
“刚刚。”
技术警察将图片打印出来交给潘小璐,她顺手递给徐海城,他看得很仔细,微微皱眉说:“这张脸怎么这么扁?”
他这一说,潘小璐也发现这张脸很扁,想了想说:“黄义森对我说,这张脸其实不只是一张脸…”
徐海城轻轻地“哦”了一声:“什么意思?”
潘小璐将昨晚的过程大概地说了一遍,“我也觉得似乎还有什么,只是恍惚看到就是这么一张脸,还有这张脸不是幻影,我当时好像触摸到了…”
徐海城心中狂跳几下,说:“你的意思是,不是亡灵?”
“我也不知道。”潘小璐苦恼地皱紧眉毛,将昨晚在黄义森病房里发生的事情详细地讲了一遍,徐海城听得很专注,听她说曾经触及冰凉的东西,触感十分腌,他浓眉一扬,隐隐明白了什么,又觉得像薄云蔽日,怎么也看不清楚。
不知不觉,已经回到刑侦大队的办公室,冯副队长看到潘小璐,连忙过来温言询问身体如何,怎么不好好休息?
潘小璐说已经没事,只是昨晚因为自己的疏忽酿成大错,对不起大家了。她脸色苍白,神情萎靡,劫后余惊清楚地写在眉宇间,冯副队长虽然知道黄义森的事情她有责任,但责备的话却说不出口。
“人都到齐了,开会吧。”冯副队长拍拍手召集,又拉住一旁进退两难的徐海城,“来吧,陈局交待了,你虽然没有复职,这件案子还得参与。”
徐海城脸上一喜,一声“谢谢”脱口而出。
冯副队长笑着说:“谢个屁啊,这案子破不了咱们都得喝西北风。”
两人收起笑容,走进会议室,徐海城挨着潘小璐坐着,惊异地看到去通天寨的伍刑警回来了,一脸风尘,满下巴胡渣,估计是没日没夜赶回来的。不过其他警员也好不了多少,连日的劳累,昨晚又半夜肃查,个个面色灰暗,神情疲倦。
冯副队长将黄义森的死亡照片贴在其他三人旁边,四条生命变成四张照片,凶手却毫无踪迹。警员们不禁有些泄气,会议室里的气氛空前的低落。
“小璐,你来讲讲昨晚的详细经过…”
潘小璐起身,先将对方有预谋地停电,然后趁便衣看门时杀了黄义森的事情详细地说了一遍,然后阐述自己的看法,“如果杀人凶器真是亡灵,那么它也不是无影无踪,无孔不入的。昨天黄义森的死,至少说明在门窗紧密的情况下,它是无法潜入的。还有它的操纵这是个十分有计划的人,他利用停电令我们一时大意打开了门…”顿了顿,“这个我应该承担责任。”
“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 冯副队长说,“你说你触摸到了那张…脸?”
潘小璐想了想,用了谨慎的字眼,“我是这么感觉的。”
“如果是这样子,那它就是一个实体。”冯副队长皱眉,觉得实在不可思议,“一张实体的脸在空中漂浮…”
“或者并不只是脸…”徐海城若有所思地说。
“什么意思?”
徐海还没有回答,一个警员抢着说:“会不会是人脸蝙蝠呢?我听说有这种蝙蝠的存在。”
所有人的眼睛都一亮,如果真有人脸蝙蝠的存在,就可以合理解释一系列的事情。
徐海城摇摇头,说:“法医检验过,牙齿是人类的牙齿造成的。”
“会不会人脸蝙蝠的牙齿也跟人类相仿呀?”
大家又是一愣,觉得这种可能也不是没有,毕竟谁也没有见过人脸蝙蝠。这下子徐海城也没有话可说了。
“老江,你等一下去查一下这方面的资料。”冯副队长说:“然后,小伍你来讲讲潘龙寨的巫师怎么说的?”
“是。”伍刑警站了起来,“春花婆婆说,她听师傅说过,有一种巫术是可以召来亡灵将人咬死,只不过会的人特别少,很难炼成,基本属于传说级别的。这种巫术叫作‘劫’,但是她也不知道这种巫术是如何施法的。”
这话跟那天宋三平说的很相似,会议室暂时无人说话,都是一脸苦恼。片刻,冯副队长说:“黄正松,盯着卢明杰的人有什么发现没?”
黄警员站了起来,说:“有,我发现他这两天经常去找吴大军,两人好像相当亲密,吴大军在雷云山案发当天也在电视台。我们也有人盯着吴大军,不过目前没有发现异常。要不要带吴大军回来问话?”
冯副队长遥遥头,说:“先盯紧吧,不要打草惊蛇。”
“那卢杰明呢?”陈警员问,“刚才老春头否认救过他?要不再问一次?”
冯副队长犹豫着,徐海城摇头说:“不行,我们没什么证据逮回来的结果跟上次不会有什么区别。我们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对凶手的杀人手法完全没有头绪,不如暗中盯着他们,等他们暴露的时候来个人赃并获更好。”
“如果凶手再不动手,那我们岂不是就抓不住他们了?”有名警员不无担忧地问。
“从何晴的死亡来看,凶手应该不会放过小璐的。”徐海城说着,瞟了潘小璐一眼,她脸色微白。其他警员也听说过昨晚的事情,都用复杂的眼光看着她。
冯副队长想了想说:“说起这件事,小璐,局里安排洪姐二十四小时保护你,并安排你住在特别看守室,有没有意见?”特别看守室是给高危罪犯用的,二十四小时监控,高度警戒。
“有。”潘小璐霍然起身,看着大家不解的脸,“我不需要别人的保护,我也不要呆在特别看守室,我要求成为鱼饵。”所有人都被她的话惊住了,呆呆地看着她,不说话。
片刻,冯副队长回过神来,摆摆手说:“太危险了,不可以。”
潘小璐说:“冯队,我想过了,即使有心保护,也不见得一定能保护得了我,不如索性冒险试一下,在我呆着的地方装上监控器,就可以清楚是怎么回事了。”
冯副队长心中一动,觉得这确实是可行的办法,眼睛看着徐海城说:“徐队,你有什么看法。”
徐海城深深地看潘小璐一眼,说:“我觉得这个方法不错。”
“好,那现在开始着手部署。”冯副队长一声令下,大家齐齐响应一声,纷纷离开。徐海城有意放慢动作,潘小璐也是,到最后会议室只剩他们俩。
“小璐,看不出来你很勇敢。”
潘小璐嘴角勾起微笑,有骄傲也有担忧,说:“我只是勇敢,并不想死,徐队,你们可要保护好我。”
“当然。”看她有一缕头发飘到脸颊上,有一刹那的冲动,想要帮她拨到耳后。徐海城为自己这个想法而震惊,几乎逃般地转身而去。
“等等。”
“怎么?”徐海城停住脚步,再回头,刚才的失态已荡然无存。
“徐队,有一件事情…”潘小璐顿了顿,若有所思地看着徐海城,“我托朋友查了一下,霍克,美国身份证上名字叫Hak.Yu,以前在国内的名字叫于浩,他父亲的名字叫于从容。”
于浩,于从容。
徐海城的脸色变了。
走出市公安局,于浩与于从容的名字还在徐海城的脑海里徘徊不去。知道他们的关系,倒是解开了他心中的不少疑窦,比如说于从容与马俊南是如何勾搭上的,又比如于浩为什么常提起方离?回想起来,方离被关淑娴接纳带进于家的时候,于浩还在国内上高中吧。
于浩,霍克。
几乎没有办法将这两个人联系在一起,感觉里于浩应该像于从容一样的冷漠,象于妍一样的骄傲。可是霍克,他现在就活生生地浮现在徐海城的脑海里,脸上总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声音永远都是七分温和和三分疏远,衣衫也是整整齐齐的,连一丝皱褶都没有。
以前徐海城以为他是在国外养出的优雅仪容,现在细想才察觉他的举止作派是自小培养出来的,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良好家世养出来的从容不迫。初次见到他时,徐海城就对他充满好感,只是当时因为不想接受心理治疗而抵制着他。和他一起喝过酒后,心里就认定他是个值得交往的朋友。
从市公安局到心理康复中心这一路,徐海城想了很多,到了康复中心,心里生出一丝怯意,不知道如何去面对霍克。
想了想,决定还是去探望马俊南,他再度病发住进了心理康复中心,也许这一次不会在离开了。值班室还是上次的胖护士,认得他,冲他笑了笑,将探访登记本递给他。徐海城拿笔正准备填上自己的名字,看到前一个探访人名字登记着卢明杰,一愣,再看探望时间,他还没有离开,于是赶紧往活动室走去。
活动室有不少老人,都是病情稍轻或是安安静静的,他们或看电视,或下棋,或看报纸。马俊南坐在临窗的位置看着窗外的阳光,背对着门口看不清楚表情,但是背影佝偻,仿佛已经被压垮。卢明杰坐在他旁边。
徐海城悄无声息地走过去,发现两人并没有交谈。卢明杰侧着脸,脸上的忧伤清晰可见。他眼角的余光感觉到光影的变化,转头看着徐海城,微微吃惊,收起脸上的忧伤,又恢复到电视台那日见到的毫不在乎的神色。
马俊南这时也看到徐海城靠近,身子缩成一团,躲在卢明杰身后,小声地重复:“是你杀的,是你杀的,是你杀的…”
卢明杰护着他,扬眉冷眼看着徐海城。
徐海城绕过他,走到马俊南身边蹲下身子看着他说:“是我杀的。”
马俊南脸上一喜,从卢明杰背后探出半个脑袋,又喃喃地重复了一遍:“是你杀的。”
“是我杀的。”徐海城重重地点一下头。
马俊南眼中迸发出炫目的喜悦,整张脸都开心起来,皱纹纵横。徐海城只觉得说不出的难受,对他的憎恶不知不觉也消失了。他站起身,示意卢明杰出去说话。卢明杰跟着他到外面的院子,半仰着脸看天。
“马教授是个可怜人,你姐姐也是。”
卢明杰微微动容,依然看着天空。
“我听说那个小戴护士对你姐的照看不是太好….”
话没说完,卢明杰一声冷笑,说:“不是太好?在她眼里我姐姐根本不是人,她以为我不知道她在背后嘲笑、辱骂姐姐吗?可我每次还得跟她客客气气,生怕没人的时候她给我姐姐暗亏吃。”
“因为这样子,所以你将姐姐的病转嫁给她。”
卢明杰轻蔑地一笑,说:“我就知道你要兜到这上面,你从哪里看出我有这个本领?你知道什么叫魔由心生吗?那个戴护士天天照看着我姐姐,心里早就记住她的一切病症,正好有那么一天,她中魔了,于是就跟我姐一样,真是老天有眼。”他说到最后咬牙切齿。
徐海城根本不信他这番话,说:“你是没有本事,可是和你一起去看你姐的那个人有本事,他是谁?”
“你以为我会告诉你吗?有本事你就抓了我去,可惜我听说现在不能刑讯逼供。”他嚣张地笑着,眉眼阴沉。
“我们昨天抓住老春头,他没救过你,你也没有在通天寨住半年。那半年你是呆在曼西族的聚居地吧?”
卢明杰有点吃惊,他以老春头为幌子,图的无非是通天寨路途遥远,且通讯不便,去证实他的话至少要四五天。
“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徐海城莫名地紧张起来,“方离她…是不是也在那里?”他满眼期盼地看着卢明杰。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卢明杰已经恢复了平静,“方离在哪里我怎么会知道?”
“我一直在想你是否会因为变故而成为一个心狠手辣的人,但你五天内两次探望马教授,刚才坐在他身边很难过的样子,我就知道你还是原来的你,虽然有点偏激,但本性还是善良的。”
卢明杰嗤之以鼻,“善良。”
徐海城不管他的反应,继续往下说:“我也在想,为什么你会发出那份威胁邮件?是憎恶他们拿曼西文化做秀,还是警告他们会有人对他们不利?”
卢明杰脸上的嗤笑倏然消失了,转眸看着徐海城,有讶异一闪而过。
“从你现在的表情,我判断是后一种,你知道有人对他们不利,对不对?”徐海城循循善诱,“卢明杰,告诉我究竟是谁,已经有四个人死了,我不希望再有凶案发生。”
卢明杰垂下眼睛,片刻后再抬头,面无表情地说:“你错了,我并不善良。”说罢,转身离开。
徐海城头疼地按着太阳穴,连日劳累让他不胜疲倦。他倚着树干想抽支烟提提神,一眼瞥见不远处站着的霍克,一身大白褂立在萧索的树木前,分外醒目。也不知道她站了多久,又听到了什么。
那一场酒吧醉酒还历历在目,徐海城黯然,点燃香烟,心想该面对的总该面对。
霍克朝他走过来,温和淡定地说:“护士通知我你来了。”
“哦?”徐海城有点不解。
“因为你上次来马俊南发病,她们怕这次历史会重演,就通知了我。”
徐海城笑了笑,指着后院的林荫道说:“正好,你陪我走走。”
太阳西斜,光透过疏枝落到身上,没有半点热度。徐海城吐出烟圈,看着它在风中化为乌有,说:“刚开始认识你时,我还觉得奇怪,你这么一个温文尔雅的君子怎么会叫Hak?”
“Hak,鹰,掠夺他人的人,鹰派人物。”霍克一脸淡定地合上书,“你觉得我不像吗?”
徐海城偏头仔细打量着他,说:“这么一看才发现,你原来长得像你妈不像你爸。”
“是,我也觉得自己长得太过秀气了。”霍克摸摸下巴,“终于知道我是谁的儿子了,我本以为你会很早发现的。”
“嗯,你好像也不打算瞒我,在酒吧时你说得很明确了,是我自己没听出来。”徐海城说,“我听说你很多事情,你不喜欢生意,喜欢研究心理学,在美国临床心理学这一圈内还有点名气。”
“实事求是地来说,是有点,大概也就如同你在南浦市警界的名声。”
“成为我的心理医生是巧合吗?”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你上司爱才,想给你找个好医生,而我正好是医生…”徐海城咧嘴而笑,霍克装作没看到继续说,“他自然不认得我,不过市里领导某天正好在他面前提起了我。”
“你早就知道马俊南在说谎?”
“差不多,我可是医生,他的情绪在见你之前与见你之后的变化太突然了,而且我感觉他没有丧失记忆,只是不敢记起,但是记忆又天天迫害他,他也是个可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