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酒店的客服要了补妆盒,里面有小小的粉饼、口红、还有眉笔,男人用这几样东西把自己的脸描摹成了这个模样,他只会为了一个人这么做,只想让一个人能笑一笑,这不觉不是因为工作。
这只会是因为感情。
“我怕你生气,在房间里写了一千多字的检讨,又扔了,有人跟我说在你门口跪着说不定有用,我还真的考虑了,后来我想这样都不行…我想起来小时候你总是说我的戏妆好看,之前拍那个网剧的时候我做女装打扮你也看得很开心,我才弄成这样来找你。我不是为了逃避责任和惩罚,也不是为了来跟你狡辩,是我做错了事情,我不希望你因为这个不开心,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就这么简单的感情。
还没等桑杉说什么,男人突然手臂抱着她的腰,把她从椅子上抱了起来,几十斤的重量在他结实有力的臂膀间仿佛根本不算什么。
把女人放在床上,肖景深抓着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胸膛上。
“这里,这些年这里有一种东西一直都没变过,我什么都不怕,只是怕你不开心。”
绯红的眼角,精致的眉目,白色的脸庞,还有娇艳的嘴唇…三十三岁的肖景深这样装扮上,依然带着雌雄莫辩的美,只是如今他臂膀结实,胸膛宽厚,到更像是个长了美人面的壮汉,反差之大到了让人惊悚的地步。
若是在平时看到他的这幅样子,桑杉说不定会笑得直不起腰来,可是此刻看着男人无比认真甚至虔诚的目光,她的心里像是揣了一块冰,让她的眉梢眼角都冷肃不化。
“肖景深,我从不和我的合作伙伴谈感情。”
她说。
这句话像是一把刀,之前她用它砍向了文子禹,于是六年相携而过尽成浮云,现在,她又挥舞起了它。
在某个极短瞬间,她有些不忍,也许是不忍看见这样明亮的目光在于无声处彻底坍塌。
让她意外的是,男人没有松开他的手,反而笑了。
他重复了一遍桑杉的话:
“我知道你不谈感情。可事实上,没有人能够彻底脱离感情,于竹、童喻兰还有那个廖云卿,你能说她们对你一点感情没有么,明明他们在公事之外也都很亲近你。还有那几个孩子,他们对你不也又感激又尊敬么?木宇说他想转行,你也同意了,没有感情的经纪人是做不到你这样的。”
桑杉的眸光有轻微的闪动。
“把我的感情放在和他们那些感情同等的位置上就可以了,这不会违背你的准则”
肖景深的目光是真挚的。
感情是刀枪剑戟,蚀骨□□,可是感情也会让人愉悦和快乐,会让一个人的生活变得更好,它可能不是单纯的美好着,但是它也不会只给人带来伤害。
“诡辩。”
动了动嘴唇,女人轻轻地说。
“是我经纪人教得好。”
这座现在四处都是水的城市,似乎连空气都是柔软的,它包裹着每一颗心,无论是那心多么坚硬。
桑杉太累了,累到不想再跟肖景深争论这个问题,她抬手,捏了捏男人插在睡袍里面的挂衣架。
“你说你搞成这样是要哄我开心,怎么哄?”
斜靠在床上,女人看着男人长眉微蹙,目光把睡袍的袖子当成水袖轻轻一甩,然后…用咿咿呀呀的女声唱起了《负荆请罪》。
“卸盔甲袒襟赤背将错认,背定紫荆杖一根。含羞带愧我把相府进。无知廉颇请罪名…”
随着男人的动作,睡袍撑不住他背后的衣架子,随着他转身一晃,“啪嗒”不仅衣架被甩了一地,男人的后衣领也被坠了下去。
看着光裸的胸肌和男人尴尬的表情,桑杉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男人立刻顾不上尴尬,带着点儿傻劲儿地看着她:“是不是开心了?”
女人自顾笑着,用手遮着眼睛,似乎是觉得他这样太辣眼,说什么都不肯再看了。
肖景深得了点儿阳光就灿烂,也不管自己的睡袍造型多么可笑,凑到桑杉的跟前执意要继续逗她发笑。
两个人在床上又笑又闹,气氛渐渐地异样了起来。
把桑杉的手摁在枕头旁边,男人在她的脸上留下了一个唇印。
一个。
又一个。
像是一朵朵深深浅浅的花,盛开在女人的脸庞,颈项,肩膀…
“说出来可能有点煞风景。”桑杉的声音里带着细微的喘息,“可是你现在这样,会让我对自己的性向产生疑惑…”
男人愣了一下,下一秒,他从床上跳下来直奔卫生间去洗脸。
等他回来的时候,女人已经在床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关了灯,脱下睡袍,肖景深静静地躺在她的身边。
手抬起来又放下,最终还是把那个在他心里的人揽到了自己的怀里。
这天晚上,他做了一个梦,梦里洪水滔天,万物倾覆,可他的心里很安稳,很安稳。
作者有话要说:肖景深:今天的我是想砍死作者的我。
作者:哦
放弃更新时间,本想来个小剧场了,然而正文很甜了,不需要撒糖了,以后再发吧。
昨天跟老赵说我推荐了她的《夜旅人》,老赵跟我说去了很多观光团,我去瞄了一眼…
牙擦?
一半儿名字很陌生啊!
在我这里潜水,跑老赵那打卡,emmmmmmmm
很好
债见!!!!!
【气鼓鼓的渣草卷起了铺盖卷】
第168章 随便
清晨, 整座城市在久违的阳光照耀下苏醒, 肖景深则是在别人的呼喊声里睁开了眼睛。
“老肖!老肖!”
拍门的声音闷闷的, 对自己的叫唤倒是很真切, 男人起身,披着睡袍打开房门, 看见几个人正在对隔壁的房门使力。
看看穿着睡袍的肖景深, 再看看房间号,包括封烁在内的老少爷们儿脸上的表情可以说是十分精彩了。
“嘿嘿, 你昨晚上…”一个人想要说话, 被旁边的人捂住了嘴。
“那个, 没事儿, 我们就想看看你睡得怎么样,你好好睡啊!我们去吃早饭了,你不用着急,慢慢来!”
桑杉昨晚的言行可以说是通杀全场,看见肖景深从她的房间里走出来, 这些人连打趣的心都不敢有,生怕被房间里的桑杉听见。
男人揉揉自己的头发, 又退回到了房间里。
房间里, 桑杉也醒了, 穿着昨晚的那件衬衣跟肖景深打了个照面, 进了卫生间。
“如果天气一直这么好,机场今天下午到明天就能通行了。”
站在卫生间门口,肖景深对着关着的木门说道。
“我昨天已经联系人买最快让你们回西北的机票或者高铁票, 大概明天就能回去了。”
“咳,那个,那个劳务费你可以从我这儿多扣点儿。”
“扣多扣少,你现在也是负资产,以你现在的身价,一口气再接八个代言,又不闯祸的情况下,大概能平账。”
肖景深“哦”了一声,欠债这事儿他早就习惯了,欠别人欠了那么多年,到了桑杉这儿,一辈子他都不嫌长。
桑杉没再说话,听见里面隐隐传来的水声,肖景深猜她是在洗澡了。
果然,十几分钟之后桑杉顶着一头湿了的头发走了出来,脸上被带着被热水激发的微红。
男人走过去拿过吹风机帮桑杉一点点仔细地吹头发。
“其实这次来,我真的感觉受益很大,桑杉,我现在觉得活着是一件很值得珍惜的事情,因为我们可能因为各种原因就死了…”
“你英年早逝之后你的债务会转嫁给老爷子,你难道指望我把他那把老骨头再带出道么?”
左边的头发被吹到了右边,桑杉忍不住想把它们抓回去,反被肖景深握住了手。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提生生死死,我明白的。”
透过镜子看着关掉吹风机的男人,桑杉很认真地决定自己以后不给肖景深这么长的电影准备期了,不仅人变傻了,还喜欢给自己加戏。
掏了一大笔钱,又被桑杉压着签下了种种的不平等条约,大出血的康延导演决定自己一定要把这次活动的利益最大化。所以在这一天本应是假期的日子里,他把所有的剧组人员都叫到了一起,进了酒店的会议室开会,写关于这次活动的思想报告。
剧组一时之间可以说是哀鸿遍野。
在会议室里,每个人都说着自己的感想。
有人说的很抽象,比如封烁,一日夜,他的感悟像是什么玄而又玄的人生哲理:
“第一次明白别人需要你,和你自己决定要拼命是能够统一在一起的,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私心杂念很多的人,原来是我经历的太少,想得太多。”
封烁笑了笑,同吃同住一个多月,多少人之前跟他见都没见过,现在都把他当成了个兄弟,完全忘记了他是个圈里圈外万众瞩目的大明星,现在听他这么说自己,都起哄说:
“老封你都什么时候想多了来着?”
“老封,咱们都训练的时候,你都胡思乱想啥了?”
男人们之间开玩笑都是肆无忌惮的,封烁拍了那个说话最猥琐的一下,眼睛里的东西没有人能真正地看明白。
也有人的感想很具体,比如肖景深,他咧着嘴笑着说:
“活着真好。”
“搂着女朋友,可不活着真好么?”
“老肖你女朋友居然没让你在键盘上跪三天三夜,你也挺厉害呀。”
“两口子打架,床头床尾的…”
嗯,趁着桑杉不在,他这个做完明显“开荤”了的家伙受到了大家的一致批判,他也不会说自己肉都上桌了却没吃进嘴里,傻笑着接受了别人的羡慕嫉妒恨。
他们的气氛之所以如此轻松,是因为天气很好。
看着外面依然晴朗的天空,他们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了微笑。昨天也许就是这场洪水中最严重的情况,而他们与这座城市一起度过了。
这便是他们最好的感悟,面对苦难,然后战胜它。没有低头,没有放弃,没有退缩,却也心存敬畏。
老话说,大水之后必有大病。
康延导演私下里捐了一百万给当地红十字会,用来购买灾后所需的各种药品。
封烁也偷摸捐了一笔物资,用的是“F先生”的名义,“F先生”是个经常出现在娱乐营销号嘴边的称呼,经常有人说什么疑似出轨,疑似劈腿,疑似涉毒,疑似传婚讯…这个被“疑似”的人就是“F先生”,只要有了这样的风吹草动,自然有人就把心照不宣地把事情往最红的“F先生”——封烁身上套。
这次“F先生”做了好事,估计没有什么媒体会跟进报道了。
在他们回到西北之后隔了两天。有人一整个《无归之路》电影剧组的名义给灾区捐了价值两百万的灾后所需药品。
剧组的人知道这件事是在电影开拍的发布会上,那时,他们想起来那个把他们打发走之后却没有立刻回到京城的女人。很多人不由得心生敬意。
很多时候人们去认识一个人,是通过他说了什么,可是有一些人,他会做,却不会说。
就连康延导演都对桑杉刮目相看,跟肖景深说:“家有贤妻,万事皆宜”。
这个老光棍的语气中不乏艳羡。
“捐两百万,能让我从现在一直炒到电影上映。可比买营销号要实惠多了,你们救灾时候被路人拍到的照片和微博我都有保存,以后会慢慢放出来,又省了一笔宣传费。”
在电话里,桑杉是这样对肖景深说的。
男人想起他们离开灾区那天,桑杉特意让大巴转了一圈儿去往江岸,让他们看见已经比之前降下去了的水位,那时所有人脸上都是笑着的。
可他不知道,从灾区回来,桑杉就病了,起先是咳嗽,后来成了发烧,被初曜的员工们强制摁在床上修养。
桑杉身上的庞大工作量自然也被其他人分担了。
在所有人都忙到人仰马翻的时候,叶早去剧组报到这事儿实在是无足轻重,从京城到江浙影视基地,这条不太好走的路,多少演员已经来来往往成了习惯。
最后,送叶早去剧组的人成了明明在备考却还来初曜晃荡的木宇。
叶早在京城有一套租来的房子,既不在明星云集的高档社区,也不在一些人钟爱的涉外公寓,而是在一个上了年纪的小区里,大夏天还得戴着口罩的木宇问了一次路才在小区里找到叶早住的那栋楼,进楼门之前还差点被一只路过的肥猫给绊倒。
第一次走进单身同龄女孩儿的住所,戴着黑框眼镜的木宇神色中没有什么好奇的情绪,叶早的房间也没有什么稀罕的地方,家具看起来都不怎么新了,但是都挺干净,桌上有个花瓶里面摆了一束蓝色的鲜花,开得还挺好。
女孩儿给他开了门,说:“等我十分钟咱们就能走了。”
木宇以为她是要化妆,没想到她却进了厨房,先拿了两个桃子出来。
“给你一个,这桃儿挺甜。”
年轻的男人把桃子拿在手里,看见叶早又从厨房里拎出了一包鸡蛋,看起来是煮熟了,冒着热气,还湿的。
“剧组没有鸡蛋吃么?”
“你说这鸡蛋?我前几天买的时候以为自己能早餐纯吃鸡蛋呢,结果还是不行,马上进剧组了,等我回来鸡蛋就坏了。”
把花瓶里的花也拿出来,用塑料袋包住花杆,叶早左手鸡蛋右手鲜花地去敲了她对门的门。
木宇待在原地透过没关上的房门看着。
“奶奶,我又得出门好几些天了,这些鸡蛋浪费了不好,您等着用来喂猫吧。还有这花…”
送了蛋送了花,叶早拍拍手脚步轻快地回来,拎着自己的行李箱就往外走。
“你不用化妆么?”木宇叫住女孩儿,目光从她那半旧的T恤扫到她样式老旧的牛仔半裤上。
好像六年前这种半裤就没有什么女孩儿会穿了吧?
“你的衣服也太随便了吧?”
“我得坐飞机,我得坐火车,我还得坐大巴,当然得怎么舒服怎么来。”叶早振振有词。
她说舒服的时候,木宇的目光落到了她的鞋上。
嗯,他小时候澡堂子里面常见的那种。
“行李箱给我吧。”
“我能扛着三十斤米袋子上六楼,你能么?”叶早看看木宇腿上那条一看就很贵的裤子,又说了一句,“你还是安心吃桃子吧。”
女人快速消失在楼梯口,木宇咬了一口桃子,里外检查了一下房间和电源,才关上了门。
穿着随便的年轻女人背着个黑色的书包,拖着行李箱,双手插在裤兜里的年轻男人一身名牌,戴着黑色口罩和价值几千块的棒球帽。
他们这样下楼,这样上车,这样到了机场。
第二天,某时尚博主点评了木宇的机场秀,说他自从换了东家之后穿着也越来越有品味了,只是他新来的助理,还真是年轻又…邋遢。
作者有话要说:跪地,本以为今天能下午更新,然而被美色所诱,手机又没有及时充电QAQ,请假一开始没请上…
下个周末双更一下,莫生气莫生气哈。
群里来个爱的么么哒!
第169章 电话
“唉, 如果不是去了一趟灾区, 她也不会生病。”
飞机上, 叶早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埋怨。
年轻人在一起总是要闲聊的, 不同背景,不同身份…待在同一个地方几个小时, 差异再大的两个人也能找到聊天的切入点。
在三教九流的地方混多了, 叶早的社交能力得到了显著的提高。最明显的地方就是她的话变多了,在跟别人交流的时候也不再有那么强的抵触心理。
更不用说木宇这个人给人的感觉很舒服, 温和、沉默, 脸庞上带着一点稚气, 却有着超乎年龄的沉稳。
此刻, 在叶早身边坐着看杂志的男孩自然知道,她口中说的那个“她”是谁。
桑杉。
男孩儿的表情没什么变化,桑杉是为了肖景深去了灾区的,生病之后又嘱咐所有人不能告诉对方,这让他有些气闷, 也有些不能说出口的郁郁和疑惑。
桑杉与肖景深之间的关系,木宇一直很困惑, 什么“多年初恋”, 他是完全不相信的。桑杉带他们的时候是非常明显的单身状态, 全心全意扑在了他们的身上, 以她的超高工作量来看,如果她真有一个男朋友,估计都已经分手八百遍了。
可是那个男人却又对他的经纪人表现出了一种异乎寻常的熟稔, 几次接触下来,木宇反而不能清晰地定位他和桑杉之间的关系。
纯合作的关系,不会这么默契,肖景深的眼睛里明显带着对桑杉深深的感情。有感情的关系…木宇难以想象。
当然,这种纠结心情他并不想跟他身边聒噪的女演员分享。
不过这个女人说的一句话他是无比赞同的。
肖景深配不上桑杉。
听着叶早说到肖景深在剧组跟人有矛盾,桑杉跑去解决的时候,木宇忍不住出声打断她说:
“你为什么要把鸡蛋煮了去喂猫呢?十几个鸡蛋都煮了,一只猫一天才能吃多少,不应该直接给那个老奶奶就好了么?”
眉目间没有多少丽色反而带着点清朗气的邋遢女孩儿看着他,干巴巴地笑了一下:
“你还真以为我那些鸡蛋是给刘奶奶喂猫的呀?”
有送饮料的乘务人员经过,坐在靠过道儿一边的叶早要了一杯清水,木宇也要了一杯清水。
“刘奶奶自己都是天天在菜市场拣最便宜的菜回来吃,她养的那只猫天天在外面打野食儿,刘奶奶最多拿点儿鱼汤泡饭给它吃,我那些鸡蛋是给刘奶奶自己吃的,煮好了不能放,正好一天吃两三个,她也不用指望留给她那个鼻孔朝天的孙子。”
叶早的那个邻居家有个读高中的孙子,每年放假来住几天,除了嫌弃老人这不好那不好之外就没什么本事了。叶早之前听刘奶奶说再有十来天那个孙子又要来了,她可不希望自己买的鸡蛋进自己讨厌的人肚子里。
木宇此时的表情很奇特,仿佛在听一个奇幻故事似的,在他的认知范围里,他怎么也想不到原来煮个鸡蛋还有这么多讲究和心机。
男孩觉得她身边坐着的这个跟他年龄相仿的女孩,仿佛是生活在另一个世界里一样。那个世界里有油盐酱醋,有世俗烟火,也有一种他很久没有体会到的人情味儿。
当然,他的内心世界叶早并没有心情去了解,空乘小姐送来的机餐味道不错,她吃得干干净净,那双廉价的拖鞋被抛弃在地上,旅途的后半段行程里,她维持着双手抱膝的姿势睡了一觉。
木宇转头看了一眼她奇异的睡姿,又转了回去,正值中午,阳光从机窗外照进来,显得他白皙的眉目仿佛透明的一般精致,男孩儿抬起手,把遮光板拉了下来。
被勒令休息的桑杉此时正躺在床上,午餐她吃的是一家炖坊的外卖。
猪肚鸡用了鲜胡椒熬炖,奶白色的浓汤里按照她的要求放了一点笋和菌类,还有一盘清拌的木耳加西兰花。
桑杉一向口味清淡,猪肚鸡的汤喝了两碗,吃了两口肚片,炖到酥烂的鸡肉没怎么动,倒是配着米饭把里面的加菜吃了大半,凉菜里吃出了鸡精味道,香油也加的有点多,她吃了半块木耳就没再碰了。
勉强算是吃饱了,身体却仿佛还不开心,懒懒地躺在床上,仍旧一点力气都没有。
W先生早上吃了桑杉用白水给她煮的虾仁,中午的时候又吃了一个罐头,现在趴在桑杉的身边蜷成一个猫团儿倒是看起来美滋滋的。
粗壮的尾巴轻轻摇啊摇,偶尔蹭过了女人的手臂。
摸摸猫尾巴,再摸摸猫头,桑杉淡淡地笑了一下,觉得自己空落落的心被抚慰了。
“还撒娇,你都是一只老猫了。”
六七岁,对于一只猫来说,差不多也是猫生的中后期了。
在国外读书的时候,桑杉所住的宿舍附近有一只白底花斑猫,叫Miss.J,名字据说是一个学长起的,因为他最喜欢的电影角色就叫“J”,桑杉所住的宿舍在二楼,她的房间窗外有一个挺宽的平台,
天气好的时候,桑杉会坐在窗台上看书,因为她的身量太小,其实完全可以坐在窗外平台上的,只是考虑到舍监女士的心脏,她就不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
出国之后的桑杉,跟在国内的时候几乎判若两人,她总想要爬到更高的地方去,也喜欢坐在高处看风景,还喜欢听歌…
某个暴雨之夜,她开着自己淘来的二手音响,听着洋腔洋调的音乐,一道闪电划过夜空,她在光中,看见窗外有个白色的东西贴在了她的窗玻璃上。
仔细一看,才发现是Mr.J的肚皮。
桑杉收留了它,用卫生纸把它擦干净,还找出来了香肠喂它,Miss.J平日是一只很厉害的猫,那天似乎是被难得的雷雨吓到了,乖巧得让人心疼。
“你是第二个在雷雨也爬上我窗台的家伙。”
拍拍猫脑袋,女孩儿笑着说。
第一个,是个人类,叫肖景深。
眼泪于是簌簌落下,溅在自己的手指和猫的脑袋上,仿佛一场倾盆大雨在心中下了太久,一不小心就从眼中满溢了出来。
爬到高处、用音箱听歌…甚至这样去拍猫的脑袋,这些行为是何等地让人熟悉,它们原本都属于另一个人。
处于情感戒断前期的女孩儿在雷鸣声中自我反省,想要找到那些被肖景深所“传染”的印记,把它们一一销毁,却又深感艰难,难到让她的心都疼了。
“以后我要养一只猫叫ang,遗忘。”
那是她人生中自己给自己上的第一堂课,值得纪念一下。
雷雨交加的夜晚结束之后,Miss.J依然是校园里凶悍的猫中一霸,过着独占某个屋顶晒太阳,偶尔还带着一群小弟开会的悠哉日子。仿佛那个吓趴在人家窗户上的炸毛窗贴并不是它。
桑杉也在那之后继续自己的学业和情感戒断之旅,几年后,她在一棵树下发现了一只大概不到一个月大的小猫,身上有凄惨的伤口,她把它送到了宠物医院,又带回了家,起名叫W先生,尽管它是个母的。
“W先生,原来自己在家,是一件这么无聊的事情啊。”桑杉捏了一下猫尾巴尖儿。
女人笑了笑,揉了揉猫脑袋。
W先生站起来,懒洋洋地转了个身,在更靠近桑杉脑袋的地方重新趴下了。
就在桑杉在药性作用下又要睡过去的时候,她的电话突然响了。
打电话的人是窦宝佳,她从国外回来就马不停蹄地去了西北看封烁,先是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下她的这棵“摇钱树”,又软硬兼施地说了一下他不能这么任性妄为,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进了演艺圈快要二十年的封烁经过了大红-沉寂-爆红的过程,也在爆红之后经历了无数风风雨雨,他可以成为国内最称职的偶像演员,在他已经不在乎自己“偶像”光环的时候,他也有足够的本钱去让自己过得自在。
窦宝佳说不过他,给桑杉打电话的时候就带出了几分被压迫后的可怜,仿佛她并不是手握两大王牌笑傲整个娱乐圈的金牌经纪人,而是在夹缝间苦苦求生的打工仔。
“看看你们家的老肖,真听话,真省心啊!”
提起肖景深,窦宝佳的语气里他俨然是“别人家的孩子”,连头发丝儿都写着乖巧。完全无视了肖景深和封烁在这次的突发事件里是共犯这一点。。
桑杉无声地打了个哈欠,听着她的废话,眼皮子都在打架了。
“说到偶像,以前你手下那个文子禹是打算进影视圈儿么?卫英华手里可真没什么好的音乐资源,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文子禹,听着这个名字,桑杉轻轻揉了揉额头,眼前又清楚了起来。
The King名存实亡,人们对于幕后的原因有种种的猜测,桑杉合理运作,把初曜和四个男孩儿的形象维护得不错,文子禹那之后神隐了一段时间,也避过了非议最大的时候。
如今,文子禹花落谁家成了这次事件最后引人关注的地方。
他和卫英华再次走近这件事,桑杉并不意外。
窦宝佳的语气里透着可惜,在她看来,卫英华并不是一个适合文子禹的下家,这几年,卫英华带出来的人有存在感的不少,真正爆红的并且持续红下去的却并没有,她越来越倾向于搞小鲜肉的粉丝经济,在为艺人制定发展策略的时候不免顾此失彼,文子禹的人气已经到了一个高点,他需要的是转型和成长,这一点上,卫英华未必能给她多少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