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萦瞧着老太太这样,脑子里只有一个词:装病。
想来是因为在外院大闹了那一场,老太太觉得无法面对老太爷,且不想老太爷因为其他年轻漂亮的姑娘对她变了心,才闹出这么一场来。
如此想着,傅萦就分别单独叫了两位大夫去外头问话。
周大夫是常常来府中瞧病的。李娘子是盛京城中有名的百草堂坐馆的女大夫,也常服侍高门大户一些贵族夫人诊脉。老太爷看重老太太,这才去请了他们二人来。
傅萦问周大夫时,周大夫道:“老太太有了春秋,又是急怒攻心…”中间说了许多容背诵药书的话,长篇累牍的让傅萦想起大前世时最痛恨的“朗读并背诵全文”。
“依周大夫的意思,祖母并无大恙?”
“调养些时日自然就好了。少叫她操心劳累,且不可再以大事似的老人家动怒,饮食清淡一些,也要注意适当的劳作,慢慢就可痊愈了。”
傅萦谢过了周大夫,又去单独问了李娘子。
然而李娘子虽是说的与周大夫并无太大出入,神色之中却有些疑惑和犹豫。
傅萦见情况不大对,就引着李娘子单独去了上院外头空旷之处单独问话。
“七姑娘。”李娘子斟酌言辞道:“依着父母心,我钻研医学数十载见过病灶无数,也常走动高门府邸之中,知道其中有一些事情是不足外人道的。如今你既细问到我头上,我也不好隐瞒老夫人的病情。依着我看,她的症状却像是中了毒,只是症状尚浅。”
第七十五章 败家娘们
傅萦闻言心中咯噔一跳。
老太太平日里生龙活虎的,就算是偶然急怒攻心导致身体虚弱而引发了别的病,应当也不是大病,傅萦只是想了解老太太到底是否装病罢了,为何到了李娘子这里就成了中毒?
“李娘子瞧我祖母的症状又像是中了什么毒?”
“我瞧着老夫人脉象,倒也说不出到底是哪一种毒,但可以肯定是老太太必然没有直接服用毒物,否则脉相上不可能这样轻微,不过是才刚中毒罢了。”
傅萦望着李娘子,想从她的表情中看到一些端倪,而李娘子却只是平静的略垂眼眸,让傅萦看不出她有丝毫心虚或者闪躲。
李娘子没有理由胡编出老太太轻微中毒的事实。如此说法,傅萦觉得她是对病者的身子负责。而故意隐瞒病情之类也是有可能的。
虽然毫无根据,傅萦却是比较偏向于相信李娘子。
“多谢你直言相告。我定当会注意的。只是不知我祖母这个病是否容易医治。”
“那倒是容易,现在发现的早,且本毒性也不深,用几剂汤药就好了。”
她后头没说的傅萦懂得。
她只是想提醒府中之人,多留心老太太罢了。这位女大夫却有一颗善良的心。
傅萦谢过了李娘子,让小丫头送她回去。
站在上院门前,看着渐渐暗沉的天空,傅萦觉得一下午的燥热之气散去了不少,心里一时间却无法平静,背脊上都有些出了汗。
如果老太太真的是中了慢性的毒,这府里老太太除了与长房为敌。其实平日里开罪二房和三房的时候也不少。
能狠得下心对老太太下手的必定是有着深仇大恨的,那最恨老太太的,一定是宋氏!
可是傅萦也知道,宋氏并非那种罔顾他人性命的人。否则还会与老太太讲道理,一直等到今日吗?
只论动机,是谁都有嫌疑的。不论是二房还是三房,这件事若是张扬开。对武略侯府整个是不小的打击。父亲战死换来的这些富贵临门。总有人嘲笑他们是没有底蕴的暴发户,各种眼光都盯着他们呢。
一旦闹出个谋害老太太的大事,不论如何理由这都是罔顾孝道。岂不是啪啪的打脸么?
到时候老太爷还不气疯了…傅萦甚至能想象得出老太爷到时候会有多精彩的表情。
老太太平日里的饮食都是出自大厨房的,这段日子又多用一些二婶和六小姐傅芸送来的点心汤水,平日里谁饮食又会留心自家人是否下毒?是以经手的人太多,反而人人都有了嫌疑。现在也并不能随意的乱怀疑。
傅萦拧着眉。缓步向前,脑海中都是方才李娘子说过的话和周大夫说话时的表情。
骤然间这样一件大事压在头上。又不能轻易的声张开来,着实是让人觉得压力骤生。
珍玉一直跟在傅萦身畔个,见她脸色如此凝重,也不敢出言打扰。就只顾跟在一旁搀扶着。提醒着有门槛或是台阶之类的话。
待傅萦回过神时,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走出二门,到了外头的花园子。
此时已经夜幕暗沉,四周抄手游廊下悬着写有“傅”字的灯笼。被微风轻抚着,灯笼散发着苍白的光,小池塘的倒影上光影迷离,显得阴森又有些诡异,假山石的影子就越发的嶙峋了。
“姑娘,咱们回去吧。”珍玉瞧着有些害怕。就算是在自己的府中,到底府里人员混杂,外院更是有一些长工短工不回自己家里去住的。
傅萦也觉得胡乱走到此处很不妥,玩笑道:“也快落钥了,咱们赶在落钥之前回去,若是完了可不要在墙根蹲一夜了?”
珍玉被傅萦逗的噗嗤一笑,道:“姑娘就会说笑,哪里就能在外头蹲一夜了?”
“这可说不准。”背后传来少年人清越的声音。
傅萦回头,就瞧见萧错穿了一身寻常的浅灰色短褐,手中抓着一把花生一面往嘴里抛一面一步三晃的走近。
生的如此整齐的容貌,偏偏平日不会做做样子,若他肯摆出优雅公子的模样,想来没有女子能够逃的过他的魅丽。
“你怎么在这里?不好生在里头歇着?”
“我才要问你呢,马上就要落钥了,你不在内好生呆着,跑到外院来做什么?”萧错将最后一刻花生丢进嘴里,一面拍着手上的碎屑一面含糊不清的道:“你是不是想试试有没有人会将你绑走?那也不用亲身试验吧?”
“你…”傅萦原本满心里都是忧虑,他偏要夹枪带棒的讽刺,这会儿她正乱着,也没心情与他斗嘴,就疲惫的道:“你这会儿能不怄我么,正烦着呢。”
萧错一愣,特意弯身屈就她的身高与她平视,见她果然眉尖若蹙似有忧虑之色,终于端正了神色,认真的问:“怎么了?有事儿跟我说,我替你想想主意。”
才刚还吊儿郎当一副混不在乎的模样,眨眼间就换了个画风,如此强烈的反差让傅萦禁不住噗嗤笑了。
夜色下她肌肤越加吹弹可破,只看容颜也显得年纪越小,萧错瞧她这样一笑,顿时觉得心内痒痒的,禁不住道:“说吧,到底怎么了?”
傅萦犹豫,道:“没什么,只是我祖母病了。”
“那你就郁闷成这样?”萧错仿佛听闻什么惊天大事,随即无奈的道:“你是真傻啊,她病了不是更好么?死了才好呢好吗!”
额…
萧少侠,这好歹是傅家,傅家老太太病死才好这种话大声嚷嚷真的好吗?
见傅萦一副无言以对的模样,萧错无奈的道:“这些日子我冷眼旁观,你们家里一切乱事的根源都是在老太太身上,我要是你们府里老头子,那样的败家娘们干脆弄死她得了,也免得整个府里闹的乌烟瘴气。”
败家娘们…好贴切的说法。
傅萦忍着笑,只觉得这样的萧错与她相交十分坦诚亲切,虽知道他是有目的才来到傅家,可是心理的疑惑与郁结还是不自禁的说了出来:“我是怀疑,我祖母好像轻微中毒。”
第七十六章 死了才好
话一说出口,傅萦就觉得既诧异又懊恼。明知道萧错并非百分百可信之人,她竟还会在他跟前说了实话,万一他将此事利用起来做出对她与亲人不利的事呢?看来她对他的防备之心越来越弱了…
偷眼去看萧错,却意外与他的眼神正对上,傅萦也不知自己为何觉得心慌,忙佯作去看灯笼别开了眼,那一眼将萧错容貌印刻在了心上,灯光下的他越发的好看了,害得她不自在的很。
傅萦把自己对他信任归结为他颜值太高起到迷惑作用。
而她的目光与他的一触即分,如今不自在的表情又羞又恼,透着可爱,萧错就觉得她这幅模样也很可爱。更何况她还将家中之事实话告诉了他。
这是不是说明她对他更加信任了?
瞧着她夜幕之下被灯光洒落柔和光彩的玉质小脸,觉得越看越顺眼了。
他有种养了小雀儿,想每天看到她的点滴成长变化,不想错过任何一段时间的感觉。
萧错就道:“咱们别站在这里说话,叫人瞧见了不好,那处假山后头经过的人少,咱们去那里。”
他说罢就转身大步往那方去了。
傅萦左右瞧瞧,此处的确经过的下人多一些,又因知道萧错的身份神秘特殊,或许他会提出一些独特的见解也说不定。
是以傅萦颔首,跟随在他身后往院角落的假山方向去。
一旁看着他们二人背影的珍玉在风中凌乱。
这种情况她是跟呢,还是跟呢?姑娘和萧护院什么时候这样熟了,二人在假山后独处,怎么瞧怎么觉得不妥。
珍玉也不管是否会让傅萦觉得反感,忙大步追上扶着傅萦的手臂。衣服打死也不让她离开自己身边的模样。
傅萦也不在意,就只鼓励的对珍玉微笑。
她宁肯要一个性情忠诚能力寻常的心腹,也绝不要一个圆滑奸诈之辈,珍玉虽然有时不够机灵,但人并不笨,好生调教假以时日就可当大用了。
更何况她除服之后,珍玉做的一手好荤菜。可派的上用场。
角落假山后。萧错也不等傅萦开口,便先替她分析:“你们府里的事乱的很,那个败家娘们整日里就会瞎搅合。事情却根本做不到点子上,竟是会做一些杀鸡取卵的笨蛋事,她这个毒定然不会是你们长房的人做的。三房如今得了对牌,大事小情都有了捞捎。与老太太又没什么利益冲突,也当不会是她做的。所以我怀疑是二房所为。”
傅萦颔首。
萧错分析的与她在心中暗自想的一样。当日赵子澜偷偷潜入她闺房那件事。老太太是利用了傅芸落水之事声东击西的。虽然那件事后来并未问责不了了之了。明白人一看第一感觉都是老太太利用了傅芸。
二婶又不似三婶有个嫡亲的儿子,她的庶子不如傅敏初好学,一个嫡出的女儿也已经及笄了,到如今不但没有定亲。还要守制三年才能出阁。若是觅不得一个如意郎君,傅芸能为二房带来的就太少了。偏老太太还让傅芸与那傻子一同落水。
莫说是二婶和傅芸失望生气,换做是她。她也恨不得让老太太死的。
想起宋氏的委屈,傅萦现在很想对二婶说一句:你如今也知道自己女儿被人如此践踏的滋味了吧。
只是。不论是她还是宋氏,虽然气恨老太太,却不会真正对血亲骨肉下杀手。
二婶和傅芸未必不会做。
萧错道:“这事儿我要是你就不搀和,谁愿意下毒谁就下,你没有下毒就已经是你的厚道了。那个老虔婆,毒死拉倒,活着也是个搅屎棍专门捣乱的。你们老太爷真是瞎了他的狗眼,全将一片心抛给了一条狗。”
傅萦…
虽然她觉得萧错骂的不错,只是听着心里到底不大舒服。
见傅萦不言语,萧错就意识到自己在她面前太过粗鲁失言,她到底是个善良的小姑娘。
“你不会还想想法子救她吧?”萧错问。
傅萦沉默了。
其实她只需放任这件事发展下去,只做不知道,相信过个一年半载老太太也就归西了。老太太害她良多,她的确是恨的,老太太的每一次算计成功她的一辈子可能都已经毁了。
可是,她到底是看不下去。
她抿唇不语,萧错就已经明白了,虽是无奈,却也十分感慨她的善良:“你呀,怎么就不懂得把握时机呢。这次又不是你的刀杀了她。她就是死了,你身上甚至都溅不上一点血,她那是自作孽,自有旁人来回报,你若是听我的,这件事就不要插嘴,就只当不知道罢了,她是自作自受,死有余辜。”
傅萦轻轻摇头:“我若不知道,她被一百个人害死也与我无关,可是我既知道了,若放任她去死,却心里不安生。她再不好,毕竟是我父亲的母亲。不论她所做的对错,若没有她,就没有我父亲的存在,又何谈我?她纵不好,自有天去收她,这一次既然上天让我知道了她是中了毒,或许也是想给留一线生机。”
她的话音轻轻柔柔,却让萧错与珍玉看着她的眼神都充满了怜惜与敬佩。
一个是日夜跟在傅萦身边,另一个是一直关注着傅萦,他们最是了解老太太所作所为。傅萦在这样压抑的环境之中还能保持着一颗善良温柔的心,却是难能可贵的。
珍玉扶着傅萦的手紧了紧。
萧错则是温柔的看着她,口中却依旧说不出好听的:“你知道什么是笨的冒烟儿么。”
原本说的好好的,他竟又开始怄她。
傅萦白了他一眼,“就是你这样的。”
“你说我?真是笨到可以。你这么心软,将来有哪一日叫人将你拐走还要给人家数钱呢!”
真是不想理他了。三句半的正经话说完了这是。
傅萦白了他一眼,带着珍玉往外头去。
萧错则是站在假山旁看着她们主仆二人的背影走远,这才收起面上玩世不恭的笑。
“出来吧,看了那么久了,当我不知道吗?”
第七十七章 失踪
“爷。”阿彻从后头灌木丛中站起身,依旧是平日里习惯的面无表情,只萧错太过熟悉他,能从他脸上瞧出几分尴尬。
萧错便负手走向他:“怎么,还担心我将傅姑娘给拐走?”
“不是。”阿彻垂首,他担心的是他被拐走好吗…
萧错明白阿彻想的什么,却不喜自己被人监视,到不是不信任身边的人,只是方才他与傅萦在一起时,总会有些情难自禁的情绪,譬如说话时的语气与平日不同,再譬如看她的眼神不一样。
这种事叫随从瞧见未免太跌体面。
“往后不叫跟的时候就别跟了。我的身手难道还能吃了亏去不成?”知道阿彻是一片好意,萧错那里会真的责怪,只玩笑道:“一定是阿圆那个猴崽子指使你来的,回头我罚他。”
“爷明鉴。”阿彻跟随在萧错身后,简单三个字就将阿圆给招出来了。
萧错这厢回了厢房,想睡却是睡不着了,只要一想到傅萦,他就觉得心里头热乎乎的,想与她多说说话,甚至觉得若是和傅萦在一块,不说话应该也很有趣,她对他与从前所见的姑娘都不同,不会刻意去装模作样惺惺作态,而是最直白的表达感情,能够自然的表达出自己的喜恶而不会因他这张脸而有所顾忌。
这么一想,萧错真正彻底失眠了,鼻端仿佛又闻到了傅萦身上那股子属于少女特有的馨香。
一夜无话,次日清早再见李娘子时,傅萦就嘱咐她定要将解毒的药物为老太太掺进用的药里,又侧面的与李娘子道:“此事不足为外人道,且府中之人若无刻意问起。李娘子也请不必一一细说。”
李娘子于高门大户之中走动的惯了,着其中关系自然明白,便笑着道:“七姑娘且放心就是,我并非喜欢搬弄是非的人,老夫人没事就比什么都强。不过也请七姑娘多留心,以免老太太以后再不好。”
“是,李娘子的话我都几下了。”
傅萦吩咐小丫头去陪着李娘子开方子。随即就嘱咐珍玉:“此事并不光彩。你也仔细着千万别在外头说走了嘴,若是毁了侯府的名誉,那些一直盯着咱们家的人少不得就要下手了。孤儿寡母的。祖父又那样,咱们家里经不起那么些的波浪了。”
珍玉连连点头:“姑娘且放心,婢子虽愚笨,却也知道什么事是不该说的。您既有什么事儿都不瞒着婢子,婢子又怎么能给您坏事儿呢。”想到昨儿个在夫人面前还不经意将萧公子给招了出来。珍玉的脸腾的蒸上云霞:“那个…昨儿个是个例外,往后婢子会多用心,不会再出错了。”
想不到昨儿故意为之竟真的让珍玉有了警醒,傅萦便满意的点头。拉着珍玉回了屋里,仔细安排了大厨房的厨娘给老太太预备一日三餐的菜单。
到了下午日暮西斜时,老太太就算想继续装病都不成了。因吃饱喝足,李娘子又将用的药中加入了解毒的成分。泻肚了几次,老太太的脸色比先前病之前还要好,就算装作昏迷也不容易让人相信。
老太爷终于可以放下心,坐在床畔道:“你既不喜欢那两个婢女,我也吩咐人将他们弄走了。你只顾好生养身子便是,不要再想那些有的没的。”
老太爷说话时,儿媳们都在一旁垂首撇嘴。
老太太却是心花怒放,满足的应下了。
自此开始,老太太的身子一日好过一日,很快就恢复如初。而长公主府上却再没传来消息,既没有追问“乌涟”是如何从公主府丢失的,又没有透露出半点常懿与唐凤仪之间的矛盾。一切就如同往常一样平静。
时间一晃到了九月初十,天气已不那么炎热,傅萦穿着一身石青色的交领素面褙子斜躺在醉翁椅上闭目养神,外头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姑娘。”珍玉小跑着进了门,焦急的道:“不好了,才刚我去外院告诉阿彻做菜时听见人说,说…”
“说什么?毛手毛脚的仔细吓着姑娘。”梳云的腿已经痊愈,这会儿正在一旁服侍,见珍玉脸色都变了,便不赞同的提醒。
珍玉却没想那么多,只道:“他们都说大周朝使臣回去的途中出事了。”
“啊?”昏昏欲睡的傅萦一下子就精神了,坐直了身子问道:“你说大周时辰出事?不是墨轩哥哥送人去的吗?”
“是啊,说是才刚入大周朝的国境就遇上了马匪,如今所有人都失踪了。也不知墨轩少爷这会子是怎么样,总之咱们这儿还没有得到回信儿。也没见墨轩少爷回来盛京城。”
屋里与俞姨娘正说话的宋氏闻言脸色惊的煞白,这会子也到了廊下,焦急的问:“你说的可是真的?到底听见谁这么说的?”
“是在外院听见萧护院的那两个好友说的。”珍玉见惊动了宋氏,便有些担忧。
而宋氏听闻是萧错那里来的消息,知道不会有错,一下子就觉得胸口像是被谁大了一拳似的。
“娘,您先别急。这些不过是小道消息,并不是真正如此的,墨轩哥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宋氏抓着傅萦的手握了握,只点头不语。
其实他们都知道,顾韵既然奉旨送大周朝使臣回国,他就要对大周的人安全负责。如今周朝人在大周境内遇上马贼,闹了个杳无音讯,这事儿就完全看东盛皇帝如何去判定,就算真的要治罪于顾韵,也着实是无可厚非。
顾韵在宋氏膝下长了那么多年,宋氏现在又失去了自己的儿子,自然将顾韵当做亲生儿子一样的对待,如今这消息可真的动了她的心。
傅萦便搂着宋氏肩头劝说,直将宋氏哄的情绪稳定了一些,这才回厢房。
谁知才进屋门,就瞧见了临窗而坐呆呆拿着绷子绣花的傅薏。
平日里傅薏最喜做女红,也都是十分喜欢的模样,今日却魂不守舍的。
傅萦便道:“四姐是在担忧墨轩哥哥?”
傅薏脸上发热,摇摇头道:“没有,他武艺高强,就算遇上马匪盗贼也是不怕的,你说是不是?”
第七十八章 姐妹
傅薏秀气眸子蒙上一层水雾,期待的望着傅萦,仿佛她一句话就能决定顾韵在外的生死一样。
傅萦心念一动,便知傅薏许是对顾韵十分在意,她也不希望顾韵有事,便重重的点头道:“四姐姐说的是,墨轩哥哥武技高强,人又聪慧机敏,这些年在皇上身边办事又见多识广的,必然不会有事的。”
“可是我还是担忧。”傅薏放下绷子,蹙眉道:“若真的没事,为何还没有得到他们的消息?”
其实傅薏担忧的,也正是傅萦心中所想的。
盛京城距离大周朝路途遥远,消息传回就需要一段时日,况且萧错何时得到的消息还是未知,消息传入萧错耳中用了多久也是未知。
也就是说,就在他们说话的当下,顾韵很有可能已经出了事。
傅萦连忙摇头,甩去不吉利的想法,她对顾韵虽没有多深厚的感情,却知道这具身体与顾韵是青梅竹马,况且宋氏丧夫丧子之痛尚为缓解,若是在失去一个如亲生儿子一般亲密的顾韵,她担心宋氏会崩溃的。
傅萦信中百转千回,面上却笑着,拉着傅薏的手道:“我看四姐姐是只顾着在屋内做针线,才会闷的自个儿只会胡思乱想,墨轩哥哥又不是单枪匹马去护送使臣,即便有什么事也又同僚商议着来呢,再者说使臣出行也是呆着人的,想也是安全无虞,那大周朝的马匪也不是吃饱了撑的被猪油蒙住心智,他们要抢劫财物,敢动两国的人?那不是自个儿找病么?所以倒是觉得这消息也未必完全是真的,少不得有人加油添醋呢。”
傅萦的话说的实在。让傅薏心内的担忧去了不少,加之她温柔的语气和安抚的笑容,着实能让她慌乱的心平静下来。
傅薏腼腆的笑:“七妹妹,有时候姐姐觉得对不住你。”
“四姐姐何出此言?”傅萦诧异的眨眼。
傅薏叹息着道:“这段日子我冷眼旁观着,咱们府里的大事小情,只要涉及到咱们东跨院的事就都是你和母亲在拿主意。我这个做姐姐真的没用,我也很想尽一份力。可是脑子偏偏就不好使。不是想的不对,就是想的慢半拍,等我解决问题。说不定你都已经果断的做了定夺。我是姐姐,却不能保护你,反倒要你事事出头,今日遇上点事我就先慌乱了…”
傅薏的性情与原本的傅萦差不多。也不知傅刚与宋氏是如何教导出两个如此文静优雅的女儿。
如今傅萦转了性子,傅薏在混乱的情况下就总有焦急和自我嫌弃的感觉。
“四姐。”傅萦拉着傅薏的手。一路往院子中散步一面慢条斯理的道:“这些小事四姐姐着实不该放在心上的。人与人的性子不同,且术业有专攻。与人撕开脸皮的事四姐姐做不来,可是你一手刺绣盛京城都找不出第二个来能相比较的。若是没有四姐姐,我哪里有这么好看的绣花鞋穿?哪里能用这样精致的帕子?”
傅萦说着话。提了提素白的裙摆,露出淡绿色绣着黄鹂鸟的绣花鞋,又扬了扬绣着一只小奶猫的淡蓝丝帕。
傅薏动容的道:“这些都是小事。其实你自己的针线活做的也很鲜亮,就是没有我。你也一样有好看的针线用。”
“那不一样,我懒嘛。”傅萦在廊下依美人靠而坐:“我现在除了对吃和睡有兴趣,其他的都提不起劲儿。”
一旁随同伺候的珍玉和梳云都低着头,肩膀略抖。
傅薏则掩口笑了:“你呀,这样的事做什么说的这么大声。”
“反正又不是秘密。”傅萦无所谓的一扬帕子,又引的傅薏一阵笑。
虽是解开了傅薏的心结,二人其实依旧是担忧顾韵的。
又等了一日,还没等到消息。宋氏就先坐不住了。
“不行,我得回一趟八兴村去。”
傅萦不用细问都知道宋氏要做什么:“娘,外祖母家的镖局已经交给她娘家的侄儿了,再说咱们也不知道最近廖家的人是否去过大周朝。”
“管不了那么多了。这事儿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知道出了事,我脑子里都是墨轩倒在血泊里…在不细问出来我怕是饭也吃不下的。”
傅萦点了点头:“那我随娘同去吧。也有日子没见外祖父和舅舅他们了,只当您回一趟娘家。”
宋氏闻言颔首,回头吩咐俞姨娘去预备一下,又对傅薏道:“薏姐儿也去预备一下,咱们午膳后就启程,赶着宵禁之前就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