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到了门外才想起老太太监守自盗还将自己给告了的事,立即觉得生活果真黑暗,有个拖后腿的媳妇是他今生最大的悲哀。
叹息数声,老太爷进了门,好在顾韵对他尚算照顾,在李大人面前给足了他面子,李大人询问了府上失窃的具体经过,老太爷也都按照对老太太有利的方向来回,到最后,话题果真就绕到了萧错身上。
“本官也许久都没见过这样有胆识的少年郎,一个做护院的,居然就敢公然挑衅着要本官来说话。他到底是天外的人不懂东盛国的规矩呢,还是他是皇子皇孙?恐怕皇子龙孙都没这么大的脾气,本官倒是要见识见识!”
李大人轻捻花白胡须,虽说着不满的话,语气却听不出话有多重。
顾韵笑着道:“老太爷,还需得劳烦您老人家吩咐人去外院将萧护卫请来才是。”
“那是自然。”老太爷心内淡定许多,叫了贴身服侍的人来去外院叫人。
而去请人的却扑了个空。不多时来回话道:“萧护院这会子没在,他兄弟说是稍后人就回来了,请老太爷稍候。”
“果真是好大的架子。”李大人笑道:“身为个护院,主家传见不立即赶来,还敢让等着,可见此人猖狂。”
顾韵含笑不语,老太爷则颔首道:“正是如此。也指望大人能煞煞此人的威风。”
李大人笑道:“本官就再此等着,他那意思不是说要看看本官如何办差吗?本官要看看他有何指教。”
前厅中老太爷招待顾韵和李大人吃茶等候时,阿圆和阿彻两个早都快急白了头发。盛京府尹亲自来见,也不知他们家主子到底是捅了多大的娄子,万一被揪出身份来到底不好,再者说他们来东盛也不是玩的,主子明显就是被美色给迷住了,如此长久下去可如何是好。
阿彻运足轻功,将府里每个角落都找遍了也没见人,回了厨房院落的倒座先灌了两碗凉茶,这才道:“主子到底哪儿去了,那个府尹亲自登门,摆明就是顾墨轩在他面前说了什么,到底不会善罢甘休的,咱们爷若不出现,不是正给人把柄抓么。”
阿圆也知道这道理,咬着手指甲片刻恍然大悟道:“我说黑脸,恐怕你要去一下七姑娘的香闺了。”
“什么?”
“到处找不到,主子很有可能是去了七姑娘的闺房。”
“怎么可能,主子可不是那样的人,他为人最是端正有分寸的一个,你将主子想成什么样儿了。”
“是你想多了吧!”阿圆白了阿彻一眼:“七姑娘不是病了吗,主子那样关切七姑娘,保不齐就去了人家闺房探看。”
“可是万一被人抓住,主子可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阿彻的黑脸急的发红。
阿圆抱臂道:“有什么洗不清的?主子又不是个闺女,再说了,凭咱们主子的身份,莫说是瞧上七姑娘了,就是要她为妾怕也没人会反对的,如今只是主子心悦人家,不会委屈了人就是了。你这就去吧,不要惊动任何人。我看主子是不怕被败坏名声的,可他在乎的是七姑娘高兴不高兴。”
阿彻颔首,当即就悄然往东跨院赶去。
厢房之中,架子床垂落浅淡水蓝色轻纱帷帐,傅萦穿了身同色的寝衣侧卧,捂了一床大被还不算,怀中还抱着个汤婆子,长发凌乱的散在枕上和肩头,更显得她如玉的小脸儿巴掌大小,脸颊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宋氏听说盛京府尹亲自前来,已带了大丫鬟瑞月去了,这会儿屋里就只剩了珍玉和梳云两个服侍。
“…小日子来了偏又淋雨染上风寒,若是落下病根儿可不好,待会儿在端姜汤来给姑娘喂一些。”
“我这就去预备,你看看姑娘头上的帕子是不是该换换。”
萧错蹲在房梁,安静的就仿佛一片羽毛,让人根本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他原犹豫着不想来的,可是今日她被人欺负了,受了满肚子委屈,又挨打又是风寒的,那俩丫头还说她来了…来了那个。
他对女子素来不上心,即便知道有这么一回事,真正听见人说起来还是觉得有些莫名的羞涩。而对她的疼惜,在此时又更加直观的让他体会到他们两人本质上的差异。
第一百零二章 探病
他是男子,她是女子,在力量上和地位上的悬殊,让他对她升腾起一种保护欲。这与看到了软绵绵的小奶猫忍不住抱起来摸摸头的感觉已经不同。
起初被她吸引,只是觉得她很好玩很解闷,且她又是他此番事情成败的关键,是以才会亲近她身边。
然而时间久了,当好奇和好玩变成关心,见不到她会想念,她若有个大事小情他若不出力甚至会觉得愧对心中真诚以待的想法。那些感觉就突然被掺上了蜜糖,变了质。
现在,他想关心她更多,蹲在房梁上偷听偷看的事儿他都做了出来。再听婢子说了她身子竟然那样,他就开始担忧。原来香香软软的女子还要忍受这种痛苦…
正胡思乱想,萧错忽然面色一凛,他感觉到有高手在靠近,且功夫或许不在他之下,只是那人到了东跨院附近就不再往前。随即听见了两声鸟叫。
这是他与阿彻约好的暗号。
萧错松了口气。
依依不舍的再看傅萦片刻,暗自想着:你乖乖的休息,爬墙来一趟也不容易,等宋氏回来就难了,今儿个或许不会再来,希望明儿个见时你就已经大好了。
鸟叫声又传来,萧错无奈的悄然离开。到了外头见了阿彻,听了事情的经过不免好笑的道:“顾墨轩也算是个男人,自个儿解决不成的事儿竟然还去搬救兵。”
“不论他是怎么做的,如今他已经将人带了来,于他来说也的确是最好的捷径,爷要不要想想待会儿见了李大人要如何说?”
“没什么怎么说的,我再看七姑娘一会儿。他们不是愿意等吗,那就让他们等去。”
阿彻闻言黑脸憋的通红,压低声音急道:“爷,若是不仔细一些,事情怕会败露的,到时候叫七姑娘知道了反而不好。”
“怕什么不好,回头我会与她坦诚的。”萧错盘着手语气十分轻松。
阿彻瞠目结舌:“坦诚?您…”
“这事儿你不要理会。我不会耽搁正经事的。”
“可是您与七姑娘原本就是处在对立的面儿上。况且身份也不合适,您与她坦诚,就不怕她利用此事来对付您?”阿彻都快给萧错跪下了:“主子。您要什么样的女子都使得,七姑娘并非是最佳人选。”
“我就是瞧上她了,面对什么困难我也都认了。”萧错扬眉道:“还是说我的事儿你也要插手管上一管?”
阿彻被噎的无话可说,刚要认错。就听萧错道:“我从未对哪个姑娘动过这样的心,往后或许也不会了。既然喜欢。对她坦诚一些又有什么不好?至少我问心无愧,至于你说的那些不对等我也曾经想过,可那又怎样?爷高兴,爷乐意。爷就是看上她了,她就算不是我的,我也抢来。还有人能将我如何?”
萧错这种天王老子都不怕的语气,听的阿彻无语凝噎。
萧错也不再多言。只低声在他耳边吩咐了几句。
阿彻听的眼前一亮,也不再催着萧错去前厅便施展轻功快速而去。
萧错则是趁着宋氏现在不在,又回到房梁上蹲着默默地陪了着傅萦许久。
上院里,老太太早已是吓的面色惨白,盛京府尹都与龙虎卫的人一同来了。可见傅家财产被盗的事受了多大的重视。老太太当日告官也是想推脱干系,表明这件事与自己无关。现在却将府尹都给招惹来,她有一种搬起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的感觉。
“这可如何是好,若是真正抓出是咱们做的,怕事就是侯爷从土里活过来也救不了咱们。”蒋嬷嬷满地打转。果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若此事东窗事发,恐怕她第一个就会被老太太推出来顶罪。
“你快消停会儿不成吗?急什么?天塌下来有个头高的顶着呢,你又有什么好担忧的?”老太太十分烦躁的摆摆手:“你且安心,就算真要定罪也轮不到你头上。”
蒋嬷嬷忙反应迅速的道:“您说的哪里话,老奴并不是担心这个,如今李大人来了,老太爷都要亲自去前头待客,就怕其中已经有了什么变数。”
被蒋嬷嬷说的,老太太原本信心满满,现在也开始心虚了,“能有什么变数呢?难道你是说傅东恒还能将我的事与衙门的人说明白?”
蒋嬷嬷很想说这件事真的保不准,毕竟方才他们二人还发生了口角,且旁观者看来老太太的确是做的过了一些。
但是批判的话在老太太面前怎能说的出口?身为老太太身边服侍最久的一个,早已将她的脾性喜好都分析的透彻,老太太最喜欢的就是听好话,即便她做的不对,也决不能当面指责。
“老太爷对您是情深意重,自然万事都是为了您着想,盛京府尹登门也来调查的,顶多询问个一句半句的也就罢了,老太爷护您还护不过来,又怎么会将您说出去?”
老太太闻言心里舒坦了不少,“傅东恒这一点还是好的。可是那事当真是不好办。”
正当这时,春草气喘吁吁的快步进来,屈膝道:“回老太太,这会子卿阳侯常驸马亲自来了,正在前厅之中说话呢。”
老太太吓的脸色惨白,断案的事怎么也会惊动了卿阳侯?要知道今上与皇后最疼爱的就是长公主,卿阳侯若是与长公主有些什么对话,万一被长公主传入皇后的耳中,他们这些底下的人谁能受得住?
如此想着,越加觉得脑后嗡嗡作响。
老太太缓了半晌方道:“这事儿不对,你赶紧去让人暗中问问,如是能见到老太爷问问到底发生何事也使得。若是见不到也别叫人发现了去。赶紧看清楚了来回话。”
春草应是就要退下。蒋嬷嬷毕竟是担忧此事,又怕春草办事不利暴露行迹,又怕她回来回话漏掉一星半点儿,索性就与老太太说了自个儿前去。
老太太心烦意乱,这会子只要是有人将她想知道的来告诉一声便是了,也不在乎去的人是谁。
蒋嬷嬷就让春草服侍,自个儿快步往前头去。
避开了远门口守着的人,就往上房附近瞧瞧潜入。
此时的顾韵和老太爷面色都不大好看。虽然卿阳侯地位尊贵,不请自来原本也算不上什么,可是这人居然一进门就开始为萧错说话:“萧公子是我的至交好友,他可不是做那种事的人,若是李大人信得过,我愿意为他担保。”
他不是那样的人,难道就是他们说谎吗?顾韵和老太爷二人面上都极难看。
卿阳侯虽然并无实权,可他好歹也算是皇亲国戚。李大人面上笑容有些僵硬,心中暗自揣测驸马是如何得知消息赶来的。
而卿阳侯常承紫面色虽如常,心里却是悄悄地松了口气的。那位萧公子可不是寻常人,若是稀里糊涂的开罪了,往后真有个什么,他们可是哭都没处去哭。
“驸马爷这样说,下官当然是信得过的,只是这位萧公子为人太过狂妄了…”
卿阳侯闻言,就将李大人拉倒一旁,低声的言语了几句。
他们二人说话时,顾韵与老太爷都面色铁青的站在一旁。直到瞧见李大人肃然起敬的神色,二人心里就同时一颤。
李大人回到跟前,竟是决口不提方才要见萧错那样的话了。
顾韵心中暗自叹息,他原是想煞煞萧错那样人的威风,如今旁人的威风没有杀到,却是搭上了自己的。萧错敢那样叫板,他还真就将盛京府尹青睐让他对付。
谁承想,萧错根本出现都不曾,来了个卿阳侯就将人都打发了。
老太爷更是失望。
对于这位护院身份的猜测,却更深了。
卿阳侯并未久留。临去之前还拉着李大人一道去的。
临出门前,卿阳侯儒雅一笑,对顾韵道:“顾大人,身为皇上身边得力干将,做事积极激进一些是好事,可是有些时候也不要做的过了,免得到时候鸡飞蛋打,莫说是乌纱帽,就是小命怕也要丢了的。”
顾韵碍着身份,面上只能道谢应是,因与萧错之前有过交锋,加之今日情况,对他的好奇就更甚了。
老太太与二房、三房,得知李大人来找萧护院根本不见人影,还被驸马卿阳侯给劝了回去。消息传开,背后就有不少人在议论萧错的身份。
这一切傅萦都不得而知,还是次日起身时听珍玉绘声绘色的说来,才知道的。
“姑娘不知道,他们说老太爷当时脸都是绿了的,不过墨轩少爷那里确实不好办,毕竟是他将李大人请到家里来的。最后却闹了个不欢而散,正经事也没办成。”
傅萦吃了一碗粥,又叫珍玉为她盛了一碗,肚子里有了底,这才有力气说话:“他们爱怎么闹都无所谓,只要咱们这里好好的就行。”
“说的正是这个道理。只是现在大家都在猜测萧护院到底是什么人呢。”
猜测?莫说是别人,就是她也是在猜测的。
“姑娘,墨轩少爷来看您了。”门外梳云回了一声,就听见珠帘哗啦作响,顾韵已经进门走到了外间。
“七妹妹,你可好些个了?”
第一百零三章 决定提亲
傅萦听闻顾韵的声音,心下就觉不喜。毕竟这里是她的闺房,顾韵虽是与她一起长大的情分,到底也是个外男,他们又不是亲兄妹。若是她点了头允许他进屋来倒也罢了,问题是外头方通传他就进了门,虽呆在了外间,到底让她心里别扭。
何况傅萦心中还记着昨日在老太爷跟前顾韵的表现。
她没有权利要求所有人都为了她与宋氏着想,可顾韵毕竟是宋氏的养子,情分到底不同。他的“公正”对待,着实让人觉得心寒。
萧错与她非亲非故尚且能为了她说话。顾韵这样的“好哥哥”反倒不能,亲疏远近也就清楚了。
而且他竟请了李大人来府上找萧错的麻烦。傅萦觉得这人度量太窄。
“我已经好些了。墨轩哥哥前厅稍坐,我稍后就到。”
傅萦声音温和疏远的下了逐客令,让刚坐定的顾韵脸色腾的涨红。他们两个的情分,若是搁在从前是绝不会对他这样的,今日傅萦却让他面儿都没见到就撵他出去,虽身边没有多少婢女,这些也都是傅萦身边贴心的,可顾韵依旧觉得很跌体面。
梳云和珍玉两个对视一眼,后者脾气率直一些,就笑着引顾韵出去:“墨轩少爷请随婢子来。”
如此一让,顾韵想留下都不能,坐褥都没捂热,话也没多说上一句就出去了。
傅萦慢条斯理拿起帕子擦擦嘴。
梳云担忧的道:“姑娘,顾大人毕竟是身居高位,往后您与夫人少不得还有依靠他的地方,这样冷淡怕是不好。”
“有什么不好?”靠山山倒,靠水水流。若说先前还对他关键时刻能够伸出援手抱着一线希望,如今也没有了。
梳云自是知道外院发生了什么,可是如此直白的疏远毕竟不好看。想劝说傅萦,又怕惹了傅萦不快。
傅萦也知道梳云是为了她着想,便道:“我也并非是冷淡他,只是以这种法子提醒他做事应当有个度。毕竟男女有别,他是觉着亲近才随意出入我的卧房。外人要是看见呢?”
他既能公允对待宋氏和老太爷。她也该拿出公允的态度来对待他。一次两次的放任,往后他还真敢拿自己不当外人了。
梳云闻言颔首道:“姑娘说的有理,倒是婢子想的太简单了。疏忽了这个问题。”
“你是为了我着想。”傅萦笑道:“你先去将药端来。我吃了更衣梳洗妥当在去。”也正好冷着顾韵一段时间。
“知道了,婢子这就去。”
梳云端起托盘,将搁在小几上的杯碟碗盘撤下。
屋内再无旁人,傅萦才躺回被窝。抱着汤婆子闭目养神。她因风寒鼻塞,须得张口呼吸。安静的卧房里就只能听见她小猫一般的呼吸声,外间承尘上蹲着的萧错忍耐半晌,依旧是没忍住,飘身落地。笑道:“你是不是也会将我撵去外头?”
傅萦吓了一跳,蹭的起身,见是萧错松了口气。白了他一眼:“没你这样吓唬人的。”
萧错笑眯眯的进了里间,在挨着落地罩旁的绣墩坐下。并不靠近她床畔,拿捏着让她感觉到安全的距离:“瞧瞧,你对我还是特别的,好歹没将我撵走呢。”
“你这人自我感觉还挺好。我这不是怕吵嚷开叫人听了去么。”傅萦拿了靠枕靠在背后,斜睨他道:“瞧你这样子也是没事,我原还担心你跟我一眼感冒风寒呢。”
萧错听的心中温暖,方才傅萦将顾韵撵出去,他就觉心情舒畅了,听她与婢女说的那些,他对她就更加喜欢,如今再看她小脸煞白的抱着被子靠在床头与他说话,萧错真恨不能拉过她来好好顺顺毛。
心里是疼惜的,可是出口的话总忍不住揶揄:“瞧你那小身板儿,我一只手就掐你两个了。你平日也不能总吃吃睡睡,吃饱了好歹也该运动运动强健体魄。瞧你现在,这么容易就感冒了,旁人怎么都没事呢。”
“你才总是吃吃睡睡呢。”傅萦又翻了他一眼。
她的双眼黑白分明,如此一轮仿佛注入了光彩,看的萧错心头一跳,低沉声音笑她:“说你你还不认?没见过你这么笨的。”
“你才笨呢。”傅萦嗔他,“你不是有要紧的事要办吗,那样场合怎能随便将自己给暴露了,墨轩哥哥在龙虎卫当值难道你不知道?他可是专门负责监察百官与朝廷异动的。你老老实实的做个护院多好,偏偏将事闹大让他盯上你了。”
这样训斥,又觉得自己说的太过关心,傅萦抱臂看向别处:“当然了,你怎么样是与我不相干的,保不齐你要做的事还都与我有关呢,只不过朋友一场,我也是为你白操心。”
软绵绵的声音,说的虽是训斥的话,可是撩在萧错心里就像是刷了蜜糖一样甜。
“笨蛋。”萧错眉目含笑,眼神蒙上一层温柔的光,声音前所未有的磁性温柔:“我那不是被气傻了么。本以为顾墨轩好歹也会为你出头,想不到他竟那般不中用。其实你今日若使留下他来,我是决计不会下来见你的。”
这样一说,倒仿佛下来见她是下了多大的决心。
傅萦可不觉得萧错是一个墨守成规谨守礼数的人,否则也不会青天白日的跑到姑娘家的闺房来了,既然能够进来,跳下承尘说句话也不算大事。
除非他下来见她,是有要紧的话说。
傅萦刚要开口询问,却见萧错面色一变。随即眼前一花,萧错已经窜身到她身旁跳上了拔步床,站在了水蓝锦缎帐子的后头。
与此同时珠帘哗啦作响,梳云已端着药进来:“姑娘,药拿来了,夫人还特地去孙娘子那里问过,在你药里加了驱寒的药。夫人才刚去给老太太请安之前还让婢子嘱咐您。药千万要吃光,姜汤也都要吃了,否则落下宫寒的病根儿,往后怕不好生养呢。”
傅萦恨不能去捂着梳云的嘴。
端药就端药,还解释个什么啊!
她的拔步床四周围的是浅蓝的锦缎帐子,外头罩了一层轻纱,萧错躲藏的位置正是站在她脚下。他二人在狭窄的空间中。且还听婢女讨论什么“宫寒”“生养”的话题。
傅萦囧的脸色绯红。萧错更是尴尬。偷听到是一回事,今日在她面前听到,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将药放在那儿吧。我歇会儿待会就用了。你先下去。”
傅萦瞪了萧错一眼。
萧错红着脸不敢看她。
梳云担心傅萦是怕苦不想吃药,但听了吩咐也不敢贸然靠近,就只好站在落地罩旁道:“姑娘,婢子服侍您将药吃了可好?”
不好!她若靠近。萧错就藏不住了!
“先放那吧,待会儿我自然会用的。”傅萦佯作懒怠的掩口打了个呵欠。
“姑娘也乏了。要不吃了药您就睡下吧。顾大人哪里婢子去替您推了,就说您身子不适,可好?”梳云就要靠近。
见梳云迎面过来,傅萦忙掀了被子下地:“不用。我正好也想活动一下,你去四姐姐那里替我借她的木屐来,我的那双拔了缝不能用了。雨天地上湿泞我怕沾湿了鞋,你稍后替我更衣。墨轩哥哥那里让他久侯不妥。”
梳云见傅萦已经下了地,便扶着她在临窗的玫瑰椅坐下,看着她端起白瓷碗来吃药这才放心。
刚预备出去借木屐子,眼角余光却看到远处浅绿的床单沾了一小块暗红的痕迹,梳云便道:“姑娘,待会儿婢子将您的亵衣等物拿来一同换洗了吧。”
傅萦一愣,抬头看向床榻,那该死的暗红印子就在汤婆子旁边,大大方方的展现出来,像是在嘲笑她…
一想到站在帘后头那人什么都看见了,兴许连她裙上的脏污也瞧见了,傅萦真恨不能咬死他。
没事硬闯她卧房,有话还不快说完了滚蛋,还敢藏上她的床,这人厚脸皮程度简直令人发指!
见傅萦的脖子都红了,梳云暗想姑娘到底还小,面皮薄,打消了立即去换床单的念头,去为她寻衣裳。
梳云刚出门,傅萦就两三步到了床前,拉了被子将污渍遮住,脸上羞怒涨红,清澈的眼比往日更加水润璀璨,瞪着萧错,话从牙缝里挤出来:“你、还、不、滚!”
萧错脸红的似能滴出血来,蹲在床尾无辜的望着傅萦,就像条受了委屈的萨摩耶:“我…我又不是故意的,再说那丫头突然进来,也是你,你没调教好人,我又没处躲,也不好叫人看到我在这里,谁知道你那个…”看傅萦都要哭了,萧错惶急的道:“你别气恼,我会负责的。要不你嫁给我吧。”
啊?!
这是个神马进展?傅萦翻了个白眼给他看:“你还不滚,还敢在这里胡言乱语,信不信我掐你!”
萧错却仿佛觉得这个主意很好,点头道:“你就是掐死我我也得负责啊,我萧无忧何许人?从来都是一言九鼎,言出必践的,我…”
“滚出去!”傅萦气的用枕头丢他,直将人推搡到了窗前,开了窗子撵他:“你再不出去,叫人瞧见了我还哪里有脸见人!”
萧错双手张开,任由她拳头捶在他胸口,还护着她怕桌角磕碰了她:“好好好,我这就出去,回头我就与武略侯夫人提亲,咱们先将婚事定下来。”
定你大爷啊!
傅萦就差哭给他看了:“你与我娘提亲怎么说?啊?就说你偷闯我卧房,还看…还不讲究的趁火打劫,你简直就是臭无赖!”
这个借口果然不好,说出来容易毁了她的清誉。
萧错认真的道:“那我想想,你先别气,我一准儿娶你。”听着有人来了,萧错不用她推就跳出后窗,还体贴的将窗关上了,更可气的是这货居然还趁着关窗的时冲着她飞了个眼儿。
傅萦无语问苍天。
梳云捧着衣物进来服侍她换洗完毕,梳妆妥当了,傅萦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才突然回过神来。
才刚萧错说什么来着…
——我萧无忧何许人,从来都是一言九鼎。
原来他表字叫无忧。
这名字听着怎么有点耳熟呢。依稀似在哪里听过。
傅萦起身,带着梳云去了前厅。
顾韵这里已经吃了两道茶,茶汤都没色了,见傅萦珊珊来迟,他又不好责怪,只能压着心中不快,笑着道:“雨后天凉,你又染了风寒,怎么不多穿点儿?”
方才已经给他撂了脸子,再对他不冷不热就未免太过了,傅萦也不想现在就与顾韵撕破脸,客气的道:“我才吃了药来的,这会儿正有些热呢,丝毫不觉得冷。”
原来才刚耽搁了是为了吃药,顾韵心里平衡了不少:“那也要仔细一些,姑娘家家的身子弱。”
傅萦笑着点头:“墨轩哥哥百忙之中还拨冗来瞧我,我很过意不去。”
寻常一句客套话,由她的口入他的耳,听起来怎么那么讽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