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玉、梳云、掠月几个掀开车帘,将宋氏宋氏先拉了出去。随后来扶傅萦。
谁知正当此时,外头忽然传来一阵属于男子此起彼落的吆喝声。宋氏回眸望去,竟是十来名手持长刀的虬髯汉子,从树林中黑熊一样的窜了过来。
“啊!是山匪!”
“快逃啊!”
被迫停止的车队一下子炸了锅,有私下逃窜的,譬如蒋嬷嬷一流,也有重心护主的,比如瑞月和珍玉等人。
宋氏着了急,忙一把拉着傅萦的手:“萦萦,快出来!”
傅萦疼的“啊”的一声痛呼,这一动弹,方才撞上马车壁的右侧肩膀像是断掉一样的疼。
她的痛呼听的宋氏脸色惨白:“你受伤了?”
“没事,我没事。”右手垂在身侧,完全使不上力气,随着她爬出车厢的动作前后乱摆。
宋氏略觉得放心,拉着傅萦没伤到的左手就跑:“那应该是脱臼了,先逃命!”
珍玉几人也都跟在宋氏后头,沿着积雪泞滑的路面费力的往盛京城方向跑去。
已有家丁护院迎着呼啸而至的虬髯汉子们冲了上去,然而那些人却是武艺高强,抡圆了钢刀竟是不预备留活口,眨眼之间鲜血喷溅,已有两人倒下。
傅萦披的是蜜合色的大斗篷,左手被宋氏紧紧拉着,在冰雪路上艰难的跑着,帽兜早已颠簸掉了,钗环松弛,长发散开,她很想提着裙摆,偏偏右臂不听使唤,随着跑步的颠簸而乱摆,疼的她额头冷汗直冒。
“萦萦,在坚持一下,快跑啊!”
宋氏死死的拽着她的手,恨不能自己可以非天遁地。惊恐的惨叫自背后传来,一回头,便看到不远处的两名御赐的宫女葬身刀下,血流当场。
而那追来的汉子为首之人面上覆了个獠牙厉鬼的面具,竟是轻功卓绝,两三个起落就到了跟前,横手一刀劈砍在山杏身上。
血溅当场。
随即凄惨的叫声接连传来,傅萦已觉得心跳不属于自己,连肩头的疼都感觉不到了。这是她第一次明白什么叫人间炼狱。白的雪,红的血,人命的收割在这些人看来就仿佛拔了个杂草!
“娘,这些人不是土匪!”
“废话什么,还不跑!”
“我们跑不掉的,娘!”
再回头,那鬼面人已至近前,横刀一挥,珍玉被砍中背部,面色惊恐的倒下了。
宋氏用力推了傅萦一把:“快跑,别回头!”就停步将那鬼面人拦住,“你是什么人,要做什么冲我来!”
第一百七十六章~一百七十七章 找到
宋氏那一推,将原本踉跄的傅萦推的向前栽倒,跌在地上回头望去,带了鬼面人手持一把钢刀步步逼近宋氏,那人身后正上演着人间炼狱,惨叫声接连不断的传来,傅萦圆瞠杏眼,惊恐流窜到骨髓之中,三辈子加起来也没见过这样血腥的场面,飞起的头,溅出的血液,流在地上的内脏…
“娘。”傅萦挣扎着爬起来。
“萦萦,你还不快走!别管娘!”宋氏双目赤红往鬼面人身边冲去,她没带配剑,赤手空拳本就落了下风,可紧要关头,全仗着一股子保护女儿的狠劲硬拼,竟也能与那鬼面人过上几招。
然而宋氏知道,她的功夫照比这人要差得多,她护不了傅萦的!如今只能拖延一时是一时。
傅萦听着自己擂鼓一般的心跳,吓得想哭,却一滴泪都流不出来,脑子不听自己的话在分析情况。
“住手。你们想要知道的,我母亲不知道,你杀了她,就永远甭想从我这里得到真相!”
宋氏一听傅萦竟然还在,气的大吼:“你怎么不听娘的话!还不走!”
正当此时,宋氏却感觉到鬼面人手上的动作有所犹豫了。
她紧忙趁机展开攻势。
与此同时,在路旁雪中藏身许久的白衣汉子一跃而出,他一身雪白短褐,头脸用罩着白色面罩,只露出一双眼睛,仿佛是久侯时机,趁着宋氏缠着对方,且其余匪徒还未到跟前,忽然现身一把拉住了傅萦,道了声“得罪了”。就夹着她往一旁的山中跑去。
才刚死了那么多的人都不见有人出手相助,这会儿突然有人出现所有人都是一愣。
鬼面人眼见着傅萦要被带走,手上就下了狠招,宋氏哪里是她的对手?
然而就在二人身形交错,鬼面人手中的钢刀即将砍上宋氏的脖颈时,他看到了她急红了的眼睛。
手起刀落,鬼面人用的是刀背。
宋氏一下子被砍晕在地。
“公子!”其余汉子靠近。人人刀尖淌血。
鬼面人的声音从面具中传出。毫无温度的道:“这里不必理会了,追!一定要活捉!”
“是!”众人行礼,仍下了修罗场就追向白衣人带着傅萦藏身的山中。
进了山。白衣人扛着傅萦直爬了半山腰,这才将人放下:“姑娘,我得找个地儿将你藏起来,现在大雪封山。我的轻身功夫又不如王爷,带着你着实无法不留下足迹。他们顺着足迹很快就能找到我们的。”四周看看,“姑娘,你会爬树吗?”
傅萦面无表情,长发散乱被汗湿的贴在脸颊和脖颈上。蜜合色的斗篷早歪在半边,右臂毫无力气的垂在一侧。眼神却是呆滞惊恐的。仿佛时间定格在她被扛着逃开的一瞬,看到鬼面人的刀子砍在了宋氏的后颈。
娘为了保护她去了。她又成了孤儿了…
“姑娘!”白衣人抓了她的右臂,向上一送。只听得咔的一声,错位的关节接上了。
“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先保命要紧!王爷今日入宫赴会,要参加过晚宴才能回来,也就是说我们必须躲开这些人一整天,直到王爷的人找来,否则你性命不保!”
傅萦捂着疼的火辣辣的肩,眼神逐渐找到了焦点,声音前所未有的冰冷。
“我会爬树。你是想引开他们吗?”
白衣人面色一喜,点头道:“是。姑娘寻一棵树坚持住不要动,我将脚印引的远一些。想必他们不会抬头来检查。”
“那也未必,而且他们会抓住你。”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若我带着你,咱们会一起被抓到,我无所谓,身为暗卫,不能完成王爷的交代的事,将来也无颜去见王爷。只要姑娘藏好,我就是死也值了。”
白衣人当即抓起傅萦,又往山上飞奔了一阵,寻到一颗粗壮高大的杨树。随手就将傅萦送了出去,为了脚印不叫人看出破绽,他头也不回的道:“姑娘,往高处爬,抓住了千万坚持住!王爷一定会来救你的!”
傅萦右肩脱臼才刚接上,这会疼的差点松手。
然而她死死的抱住了树干,强忍着剧痛,一点点往上挪去。
高一点,再高一点,最后,再向上树枝怕是不能承住她的体重了,她才在不能再高的位置,抱着树干小心翼翼坐在树杈上。
树杈窄小,她只能歪着身子,又生怕不留神跌落下去。
山风呼啸,冷的发抖。她将斗篷紧紧裹住自己,仿佛这样就能安全一些。树身略微摇晃,颤颤巍巍。傅萦提心吊胆的闭上眼,好久才发现亏得自己不重,这树干暂时无碍。
很快,脚下传来了积雪被许多人踩踏的嘎吱声,还有汉子们的说话声。
“再往深处去,沿着脚印!”
“那人扛着个人,跑不了多久!”
“沿途细节都别放过,快追!”
…
听着那些人声音渐远。傅萦闭上眼,用袖子抹了把汗。
刚要喘口气儿,下头忽然又有人折返回来:“怎么没有?再搜!”
她的心又悬在了嗓子眼儿。
从未经历过这样的事,最倒霉的无非是偷吃了长公主的香酥鸡中毒而死,其余的虽然也有不顺心的时候,可也没有如此紧迫凄惨过。
想起方才那血腥的场面,想起珍玉和梳云倒下时惊恐的脸,想起亲娘被一刀坎倒时的画面。眼泪一瞬涌了上来。她捂着嘴不敢哭出声,只能无声的落泪。
树下的人来回了三次。最后在天黑时,她看到后山方向有一颗红色的焰火窜上漆黑的天空,炸出很大一声响。
不多时,不远处有打斗声,声音弱下去后。她听到了那些匪徒的对话。
“想不到湘亲王的人如此硬气,斩了他命根子,断了他手脚筋,都没说出那娘们藏在哪!”
“他才刚放了响箭,怕是在给援兵信号,咱们要快些了,否则主上怪罪。就连公子都吃罪不起。何况你我。”
一群人离开了。
傅萦闭上眼,浑身都已冻的僵硬,抱着树干的手臂已疼的失去知觉。
寒风凛凛。寂静的山中一片漆黑,远处还能听到狼嚎声,傅萦强迫自己不要恐惧,也不要去想昨儿晚上萧错亲手包的热腾腾的素包子端在她面前时的笑脸。更不要去想在不远处大路上。她的母亲或许还躺在那里…
她现在只能僵坐在此处,等着或许会来的救援。但是仍旧忍不住会去想万一萧错找不到她呢?
她被寒风吹的微微摇晃。强撑着才不让自己睡着。可是累极了万一慌神摔下去呢?
这一切的可能她都不能在想了。
在她被皇帝封为双和公主,和亲之事水到渠成的当下,有谁不希望她和亲成功。
或许有周帝。还有的就是那个一直想知道遗书内容的人。而这个人许就是当初害得原主表演出撞柱大戏的人。
这段时间,那些人连老太太都绑架过。各种损招阴招也都或许使过,却从来没有对她下过狠手,如今却突然出了这样的事。到底是为了什么?
是什么逼的他们必须立即动手?
“七妹!你在那!?”
远处传来低沉的声音,树枝上的积雪簌簌落下。
傅萦心头一跳。
接着又听到一声:“七妹。你应我一声啊!义母快急疯了!”
傅萦张大杏眼,回答之声马上就要出口,却在声音即将溢出唇畔时咬住了下唇。
是顾韵!他不是去大周了吗?怎么会在这!
不对。才刚她母亲已经死了,怎么还有可能急疯了?
可是她万一没死呢?
傅萦双手紧紧抱着树干,将身子藏在斗篷中,冻僵的双脚疼的似被针扎一般,她只闭着眼,用额头抵着树干,咬着唇不吭声。
她现在除了萧错,谁也不信!
“七妹!是我啊,我回来了!你在哪!”那声音越来越近,很快就到了脚下,傅萦屏息,紧张的心跳加速。她紧紧闭着眼,眼泪再一次涌了出来。
萧错怎么还不来啊!
“萦萦!”下头的人换了称呼,继续沿着方才那杂乱的足迹向上走去,“萦萦,你快出来啊!”
低头,看着那人身影隐入林中,傅萦才敢缓缓的吁出一口气。
顾韵的声音渐远,就在傅萦刚要放下心时,却听他声音有折返之意:“萦萦,我知道你在,后头在没有脚印了!你一定在这里!你是在某个山洞里,还是在某一棵大树上?你别怕,快告诉我,我带你回家!”
“萦萦,快出来!”
…
傅萦紧紧咬着牙,身子已抖成了风中的树叶。
正当这时,远处传来一阵嘈杂的人声,她隐约看到有火光靠近。随后,她听到了今日最为天籁的声音。
清越的男声前所未有的严肃,“人应该就在此处,就是挖地三尺,也要将公主毫发无伤的带回来!”
“是!”一众汉子齐齐应是,随即就有错杂的声音叫嚷开来:“公主,您在哪儿…”
傅萦看到希望,但是她知道顾韵就在这附近,她不信任他,是以很多陌生的身着东盛军兵冬装的汉子持着火把从脚下经过,她都没有说话。
直到她看到只穿了件单薄锦袍的萧错。
他一身华贵的大红锦衣,应该是刚从宴会上出来吧?
他双手拢在口边,大声叫着:“小笨蛋,我来了!你在哪!”
“你应我一声啊,萦萦!”
…
“阿错。”傅萦开了口,可是一说话才发现她喉咙火烧火燎的,根本发不出声音。
又试了几次,眼看着萧错就要离开,傅萦急中生智,脱了一只靴子往萧错身上丢去。
萧错没被打中,但是从天而降的物体吓了他一跳,阿圆和阿彻立即当在他身前,再借着火把一瞧,才发现地上是一只精致的鹿皮软靴。
萧错心头一喜,“小笨蛋,是你吗?!”他抬头四周寻找,很快就看到一棵粗壮高大的杨树上,小小的人影正坐在树杈中间。
虽看不清她的脸,可那可怜兮兮的模样,当真揪痛了萧错的心。
“我看到你了,你别乱动,我救你下来啊。”萧错将那只鹿皮的软靴丢给一旁的阿圆,“吩咐他们回来,公主找到了。”
阿圆心下大喜,忙大叫:“公主找到了!”
萧错足尖点地一跃而起,在半空中又借了一根细树枝的力跃上傅萦跟前,长臂一伸将她抱在怀里,不做停留,旋转着一同稳稳地落地。
“小笨蛋,你怎么样,有没有伤到?”握着她双肩焦急的询问,借着火光才发现她的表情木然,身子软绵绵的似是站不稳。
必然是亲眼目睹了那血腥的场面吓坏了她。
心疼的将她搂在怀中,搓着她身上冰凉的衣料:“不要怕,我在这儿呢。”
阿圆已跪下替她穿上鞋子,手不经意碰触到她冰凉的,忙抬头道:“王爷,公主的脚冷的不行。”
事发后她不知逃到这里多久,这么柔弱的人平日里娇生惯养的,哪里禁得起这样的折腾。
萧错将她抱起来。
“我先带公主下山回马车上,你们随后跟上吧。”
说罢运足了轻功抱着傅萦在林中闪转,眨眼见就不见了踪迹。直将持着火把赶回的兵士看的目瞪口呆,啧啧称奇。
几辆华贵的马车停在山下。少量兵士守着此处,见萧错找到人下来忙都行礼。
萧错随口吩咐:“快马回城通知贵国皇上,人已经找到了,叫御医等候着。我们即刻回去。”
“是!”
萧错将傅萦放上马车,随后自己也一跃而上,吩咐人启程。
马车中温暖如春,萧错抓了刚才随手丢在车上的黑貂绒大氅披在傅萦身上,随后一把将人搂在怀中。
怀中之人浑身冰冷僵硬,好像怎么都捂不热似的。且她一言不发,往日灵动清澈的大眼如今却像是一泓死水。
萧错心中大恸,抖着手去解她的衣裳。她并不反抗,也不回应。
要是往日,她定然不许的,还会与他笑闹起来。
隔着中衣单薄的料子都能触到她浑身肌肤冰冷,萧错再度拥她入怀,以貂绒大氅裹住二人,不停的搓她的手臂和背部。
受伤的右肩疼的她哼了一声。
萧错惊慌道:“你伤着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第一百七十九章 抓人
傅萦点头,委屈的想告诉萧错她肩头方才脱臼过。然而开口没发出声音,她才发现自己喉咙疼的冒火,想起才刚在树上就没发出声音。
她的一举一动都没逃过萧错的眼,见她如此,萧错大惊:“你…说话啊,你嗓子怎么了?”
傅萦努力发出了一点嘶哑的气音,“没事。”
萧错悬着的心这才放下,转而改为对她的心疼,“傻丫头,你受苦了。”紧紧抱着她,心疼的道:“是我的不是,没有在你身边多安排一些护卫,若是我事先有所准备,事情也不会变成这样。”
傅萦摇头,他在身边她感觉到安全,他怀中的温度一点点暖透了她。强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涌了出来,傅萦委屈的想搂着他的脖子,可右臂疼的抬不起来。那一痛,泪珠子落的更汹了。
萧错心疼不已,连忙用袖子给她拭泪,心下却是松了口气,能够哭出来,而不是像刚才一样断线木偶一般木着脸,总归是好事。然而她哽咽着,嗓子虽然因为一股急火冲的说不出话,但歇斯底里的气音他却听明白了。
她喊的是娘。
萧错一拍大腿,“别哭别哭,武略侯夫人没事!”
什么?
傅萦愣住,眼泪都忘了落,樱桃小嘴开合:“你说什么?”
他读懂她的唇语:“我说,武略侯夫人没事,是她回城找到了我的!她脖子受了点挫伤,是被刀背砍的,但是生命无碍。不过…”迟疑一下,萧错还是实话实说:“此番随你出行的人,只活了一个珍玉,如今也是受了重伤奄奄一息了。还有糖球。才刚我找到那里的时候,糖球半身染着血,就在尸首满地之处徘徊,我想它是通人性的,在找你。我看它太脏。就叫人回城的人顺带将它带回去了。”
出来一趟,她身边的人几乎全军覆没…
一大早梳云还替他梳了头,那两个生的花儿一样的宫女西瓜和山杏还伺候她更衣。可是现在人都没了!
谁不是爹生娘养的,那些意图置他于死地的人却将无辜的人也一同害了!
傅萦再度落泪。
萧错搂着她又轻声软语的哄了半晌。傅萦才渐渐地止住了哭。大冷天里在树上坐着,又是惊吓又是受伤,加上急火攻心,这会儿她浑身都冷,但哭过之后头脑却格外的清明。
拉着萧错的手。以气音道:“才刚在山上,我遇上了顾墨轩。”
既然是宋氏回城找到萧错,相信她已经将情况与萧错都说明了,傅萦便只捡宋氏不知道的说:“还有,你安排的那个暗卫,为了保护我,将追踪之人引开,被人挑断了手脚筋已经去了。”
萧错先惊后痛,深吸了口气才道:“我知道了。”不愿这会子再与她说这些叫她烦心,便安慰道:“你先睡会儿。我今日已经与你们皇帝商定了订婚的日期。咱们的事已经定下了,往后我不会离开你身边了,你只管安心,我会护着你。”
傅萦本已惧极累极,如今有萧错在身边,又得知宋氏没有生命危险,虽心疼死去的人,这会却也撑不住又累又困,靠在萧错的怀中寻了个舒服的角度很快就睡着了。
萧错保持一个姿势不动,尽量让傅萦睡的舒服。借着马车里摇曳的灯光看着她的睡颜。自己都未察觉怜惜之情从眼中溢出,回程的路并不远,只是还未等走到一半,萧错就发觉自己像是抱着个小暖炉。额头贴着傅萦的额头,她发烧了,体温高的吓人。
“快!先回城吩咐太医都预备好,在侯府候着!”
“是!”车外立即有人策马狂奔先回了城。
此时已是宵禁,城门前却有一队人马等候,远远地便能看到灯笼的光亮。马车快速通过城门前。就直往武略侯府方向奔去。
大门前,宋氏由俞姨娘和傅薏扶着翘首以盼,很快就瞧见了气死风灯的光芒摇晃着越来越近,忍着头晕三步并作两步的迎了上来,直到撩起车帘,看到萧错怀中的傅萦时才放了心。
“无忧,她怎么样?”
萧错用黑貂绒大氅紧紧包裹着傅萦,抱着她下车,“她发烧了,太医来了吗?”
“已经来了。”宋氏这会只要女儿平安便可,其余的也不多想不多问,跟在后头进大门,直往二门方向去。
俞姨娘道:“热水都预备好了,是让七姑娘去正屋还是厢房?”
“回我的卧房。我要守着她。”
“是,夫人莫要焦急,七姑娘吉人天相,必然无碍的。”俞姨娘这会儿还在后怕,今日她和傅薏是留在家里看家,若是也一并跟着出门,那现在怕已经没命了,她是既庆幸又为了死去的人揪心。
傅薏和自个儿的大丫鬟用汤婆子热了被窝,萧错便将只着中衣的傅萦安置在拔步床上,太医仔细的诊过脉后,便道傅萦是急火攻心加上染了风寒,症状不容乐观。
宋氏趁着无人,和傅薏一同寻来一身干净的中衣替傅萦换上,发现她右肩被撞出一大块淤青,十指和双脚也有轻微的冻伤,越加的揪心,忙去与太医说明。
“当时马车侧翻,我砸在了萦萦身上,她右臂脱臼了,是否还应该用些跌打的药?”
男女有别,太医不敢细去查,急忙又吩咐人去请医女来仔细检查是否伤了骨头。
萧错在外间干着急也帮不上忙,听她竟受了那么多的苦,俊脸上也再没了笑容,阴沉的像是暴雨凝集。就连随后赶回来的阿圆和阿彻二人在他身边也是噤若寒蝉不敢多说出一个字。
如此一折腾就到了半夜,宋氏头晕实在撑不住昏睡过去,这一来着实吓坏了众人。俞姨娘与医女去厢房照顾宋氏。傅薏则留在正屋照顾傅萦。
萧错道:“你也去吧,这里有我。”
“可是…”
“我们已经定亲,况且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好计较的。”
阿圆领会主子的意思,笑着道:“四姑娘,有奴婢在这里呢,您不必担心。”
傅薏知道阿圆是萧错身边的内侍,将来傅萦若是嫁去大周。怕身边也不会少了内侍伺候的,便不再犹豫:“那我去看看母亲那里。”
萧错点头,待人走后,就到拔步床畔坐下。为她擦汗,又换了额头上的冰帕子。
傅萦睡的并不安稳,仿佛梦中反复经历着今日的一切,萧错见她梦呓都说不出声音,早已压抑了许久的怒气终于再也压制不住了。
“阿圆。”声音清冷。
阿圆恭敬的行礼:“王爷。”
“去。告诉李大人,我的与公主才刚说定亲事,她立即就遭到截杀,这算是怎么一回事?难道东盛想出尔反尔,还是说我周朝人是好欺负的?你叫他三日内给我个说法,否则我不介意撕破脸皮来给我的女人出气。”
阿圆怔了一下,这是萧错以湘亲王的身份到访东盛,第一次将两国关系摆在明面上来给东盛施压。
“王爷,您已经为了七姑娘开罪了皇上,连前程都丢开了。如今您再以两国关系来说话,皇上知道了还不一定要如何震怒。”
萧错垂首看着脸上因发热烧的通红的傅萦,半晌方道:“去办事吧。”
“是,奴婢立即去。”
阿圆知道萧错决定的事情就再无更改,转身出去,站在廊下回头看看紧闭的棉帘,就觉得眼眶一热,有泪水不自禁的打转。
按着周朝的惯例,藩王在封地会拥有自己的兵权以维持封地安和,与朝廷是呈相互牵制相辅相成作用的。
周帝不同意萧错与傅萦的婚事。
为了这桩亲事。萧错上疏交出了湘地的兵马大权,才换得皇帝勉强点头。
也就是说,他将来在自己的封地上要听从京都的兵马调配,将自己的安全交到了皇帝的手里。
阿圆一想就替主子委屈的慌。忍不住在寒风中落了几滴泪,才去办事。
到了清晨,傅萦的热度终于退了,萧错摸着她被汗水打湿的头发,长吁了口气。
寂静的侯府中下人原本就不多,上次即便采买过了。留下的人也不过就那些,东跨院的人又一次去了大半,院内隐约听得见清扫之声,却无人交谈,安静的宛若一潭死水。
去将帕子用温水洗净,细细的为傅萦擦身。然双手放在傅萦衣襟上,却终究犹豫着没有下手,而是回身吩咐阿圆:“去叫两个婢女来。”
阿圆立即应是吩咐下去。
结果婢女没叫来,却见俞姨娘和傅薏将宋氏搀扶了来。
“您身子还没好,怎么亲自来了。”
“我已经好多了。习武之人没有那么娇气。”宋氏的确是好了一些,如今傅萦无恙,她心理上也不似昨日那么煎熬,可是暗中还是揪着心。
毕竟她不知道傅萦到底是不是被人掳走,也不知她经历过什么,更不知会不会伤害到她影响她的未来。
宋氏撵萧错去休息。
原本萧错不愿去,可是阿圆说:“七姑娘醒来若是瞧见您这般狼狈的模样,恐怕也要心疼的。”
萧错如今头发散乱胡子拉碴,锦袍上也都是褶皱,着实狼狈。而且傅萦如今也无恙,他还要养精蓄锐去与皇帝交涉。
萧错便去沐浴更衣,在外院的客房歇下了。
宋氏为傅萦擦身,见她肩上的淤青似严重了一些,想起当时修罗场一般的景象,又拧着眉落了泪。
正当这时,外头跑来个小丫头子到了门前回话:“夫人,墨轩少爷回来了,要不要请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