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请。”绿竹不接话,只垂首引路。想起方才珍玉告诉她的话,对这位莫名其妙的“熟人”就更多了防备。
珍玉安排的客房是府中并不算冷清的位置,但是与廖氏和宋氏以及傅薏夫妇之间的距离却很远,且中间又安排了蹭蹭守卫。傅萦倒是不担心母亲与外祖母的安全。
只是月娥说什么奉主上的命来保护,她怎敢全信?她如何证明这人到底是谁的人?万一她是皇上的人。而她却当做是傅翎的人,那岂不是要给萧错添麻烦?
况且她说来保护,又没说是要传信,这与方才她跟傅翎的谈话并不吻合。
傅萦生怕这其中有诈。
因想着这件事。傅萦午膳也没用,只在软榻上辗转反侧,到几时不知不觉睡着的竟也不知。
萧错回来时刚好落钥。府中掌了灯,照的如同白昼一般。偏身下马。将缰绳随手丢给阿圆,萧错便径直往府里去。
阿彻紧随其后继续道:“…若说别的,因为王妃安排属下入宫保护您,后头的就不知道了。”
“嗯。”萧错脚步微顿,回头吩咐道:“以后王妃的这些事不用管制,你只需保护她安全便是,也不必来回我这种话,我信任她。”
萧错并没自称本王,就连说话的语气还如同往常,阿彻并不觉得有异。只是暗想王爷当真将王妃宠的没个边儿了。
到了内宅,阿圆赶上来随着进了垂花门,阿彻则是往外头书房去。
珍玉在廊下伺候着,见萧错回来,忙行了礼。
萧错低声问:“怎么没在里屋伺候?”
“回王爷,王妃没用午饭,午后见了向大人之后回了房里就开始发呆,后来就睡下了。奴婢不敢惊扰了王妃,便在此处守着。”
萧错凝眉:“怎么搞的,为何没用午饭?”
“王妃说上午吃的不克化。”
“向大人来做什么?”萧错推门进了屋里,声音便压低了。
珍玉也低声道:“向大人送来一位姑娘,说是王爷的旧相识,是给您的礼物。”
萧错脚步停下,回头看着珍玉:“还有呢?”
“王妃安置了那位月娥姑娘,又吩咐绿竹去伺候了。如今人在外院客房。”
萧错便抿唇沉吟了片刻,许久才摆手道:“知道了,你们都去吧。”
“是。”珍玉和阿圆行礼,一起到了廊下。
萧错则是进了内室。
傅萦睡了一下午,已是快睡足了,这会儿在半梦半醒之间,其实已经听到了萧错回来低低的说话声,但就是不愿意醒来。
萧错就在床畔坐了,看着傅萦的睡颜出神,也舍不得叫她起来。
倒是傅萦感觉到有人注视着自己,一惊醒了过来。
屋内只有外间点了一盏昏黄的绢灯,那昏黄光晕照射到内室,又隔着一层层的轻纱,光晕若了下去,到闲的屋内温暖又朦胧。
看清坐在身边的人是谁,傅萦笑了:“回来了?可曾吃酒了?”
“吃了一点,若不吃皇兄也不乐意,不过你放心,我酒量好着呢。”
“知道你有酒量。”傅萦笑着起身,抓了抓有些打结的长发。
萧错以指为梳替她理头发,道:“你没用午膳,就一直饿着道现在?”
“谁的耳报神这么快。”傅萦无奈的道:“我是头晌出门去逛逛,恰逛到了品味居,就多吃了一些,到午膳时候还不饿呢。”
“不饿?”萧错嘿嘿笑道:“我家小笨蛋能说出不饿这种话了还真是稀奇,难道是被人掉了包?说,你是哪里来的妖怪?”
“你才是妖怪呢。”傅萦噗嗤笑了。
萧错:“还不认?不行,我要检查检查,你到底是不是我家小笨蛋。”说着就将她抓来狠狠的落吻在她唇上。
片刻罢休了才道:“嗯,味道倒是没变。”察觉到傅萦乖巧的靠在他怀中,显得有些沉默,萧错摇头笑道:“傻瓜,你有任何疑问都可以来问我,不要自己憋闷着啊。”

第二百七十章 送回

“我哪里有憋闷着?只是睡的久了还没清醒过来呢。”
“与我还见外。”萧错虎牙刮过她柔软唇瓣,惩罚意味颇为明显的的咬了她一口:“快告诉我,到底是哪里不开心?憋在心里闷坏了怎么办?还有,万一你胡思乱想的猜错了什么造成误会了怎么办?”
傅萦捂着唇躲在他怀中哼唧了两声,才道:“就是那个月娥姑娘,奇奇怪怪的,方一见面,就与我说是什么主上让她来保护咱们。我想了许久也不明白那主上是谁,也不敢胡乱应承,怕万一给你与皇兄造成什么误会。”
“所以你就蒙着被子想了一下午,都想到睡着了?”
傅萦也不回他是与不是,就只将脸埋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浓浓的酒味。
“你不是说没吃多少酒么。怎么来的这样大的味儿?”
“很大吗?”萧错闻了闻袖子,道:“我去沐浴,吩咐他们将饭菜预备上来,咱们一起吃点。”
“嗯。”傅萦知道他晚宴中必定只吃酒去了,虽然没什么胃口,还是点头应下陪着他一起吃。
晚膳萧错陪着傅萦用了一些好克化的,又看着她将补身子的药吃了,就哄着她休息。
傅萦摇头:“一整天都睡过去了,这会儿反而精神的很,倒是你,得了虎符兵权,又在宫里陪着应酬到现在,早已经乏累了吧?还是先睡下吧。”
“不,待会儿我们一块睡。”萧错嫌天气炎热,将寝衣脱了只穿了一条大裤衩,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一把将傅萦搂在胸前。像是抱着个娃娃:“媳妇身上又软又凉快。”埋在她颈侧呼吸:“真香。”
傅萦红着脸道:“惯会胡来的你。”
“哪里有胡来?”萧错翻身半压着她:“难道你盼着我胡来?”
傅萦又瞪他。
她原本就生了双明媚的翦水大眼,在昏暗的光线下朦胧的纱帐中,越发显得她一颦一笑时眸中皆有流光闪动。萧错情不自禁的吻她的双眼,又将温热的吻一路向下,点燃了炙热的火焰。
借着酒劲儿折腾了许久才罢休,萧错越发的精神奕奕,倒是傅萦才睡醒吃饱就又疲惫的眼皮沉重。
卧在萧错臂弯中。傅萦闭着眼似睡非睡的时候道:“你与那个月娥。很熟?”
萧错噗嗤笑了,“以前去过风月场,虽没有流连花丛。到底也吃过酒听过曲儿的,那个月娥能歌善舞,所以见过几面,若是熟悉那就是夸张了。”
“嗯。”傅萦眼皮沉重的想:要么是向怀义想送人来套近乎。要么是向怀义听了谁的吩咐送人来套近乎,总归是那么随口一说的。
心情瞬间舒畅了不少。
此时她才后知后觉的明白原来自己憋闷了一下午的心事完全是多余。
倒不是她不信任萧错的人品。只是出于一种本能反应,也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
萧错搂了搂傅萦的肩,觉她似是冷了,就拉了薄被来盖住两人。道:“她的说的什么主上的事,往后你也别接茬儿,我回头去亲自问她。探听清楚了再说,免得惹了麻烦上身。”
傅萦点头。眼皮渐重,就连哼唧都懒得哼了。
萧错禁不住好笑的亲她的额头:“乏了,睡吧。”
二人相拥而眠,一夜无话。
次日傅萦起身时,身边又没了萧错的身影,不必问也知是去练功了。
二人一同吃了早饭,又一起去外院看过了宋氏和廖氏,萧错便在她耳畔低声道:“我去见月娥,你要同来吗?”
傅萦原也没想萧错会带着她的,犹豫着道:“带着我方便吗?”
“有什么不方便的。”若是别的事,萧错也不会想让傅萦参与,只是涉及到女人,他生怕傅萦自个儿胡思乱想的将事情想歪,影响了他们的感情。
萧错便与傅萦携手去了外院的书房,吩咐阿圆道:“你去将月娥姑娘请来,就说我有话问她。”
“是。”
阿圆行礼退下,不多时就亲自引着了月娥进门,笑着道:“我们王爷说了,您回答的好了,自然就有赏赐。”
萧错挑眉。他几时说过什么赏赐了?
月娥根本没想到萧错见她时身边还带着傅萦,进门前还在想今日的妆容是否得当,见了那风光霁月的儿郎是否会逊色,如今见他坐在首位还不忘了把玩着傅萦柔若无骨的手指,月娥的心就觉得冷了半截儿。
萧错挑眉,也不示意她落座,只淡淡的道:“谁安排你来的?”
“奴家是向大人安排来的服侍王爷和王妃的。”
“哦,那你的主上就是向大人了?”
月娥倏然看向傅萦,仿佛根本想不到傅萦这种话会对萧错说。
萧错大咧咧道:“有什么可意外的。你难道不知道本王与王妃是同心一体的?”
月娥花容失色的道:“奴家并无坏心,只是,只是…”
萧错摆摆手道:“本王也不为难你,更不想多问你主子是谁。你稍后就回向大人府上,然后顺带告诉你主子,不论他是谁,本王谢过他的好意,但是本王的王妃自然是自己来保护,用不到任何人插手。”
月娥抿着唇,眼中蓄了泪,想要为自己说情,却迟迟无法开口。
出师未捷,她回去还不知要被怎么责罚怪罪。
萧错便吩咐阿圆预备了赏,亲自将月娥送去向家。
待到人走远了,傅萦才咂舌道:“我就从没见过这样美丽的女子,一颦一笑皆是风情,这样的女子哪里舍得让她落泪呢。”
萧错掐她脸蛋:“你还没见过?平日里多照照镜子就有了,而且我若是不让他落泪,落泪的不就成了你了?”
见傅萦气鼓鼓的瞪着他,萧错笑道:“也不知是谁委屈的别在心里茶不思饭不想的,还要等夫君回来喂饱。”
这句话说的未免太有歧义了。
傅萦红着脸瞪他。
萧错被心情大悦,朗声大笑。
而上了马车的月娥则是紧张的绞着帕子。一直到了向家门前才恢复了一些神色。待见了向怀义,还如往常那般的神色,丝毫不见异常的道:“王爷和王妃伉俪情深,奴家虽自持美貌,却也插不进那两个神仙一般的人中间去,倒是叫向大人失望了。”

第二百七十一章 尾随

向怀义的确失望。原想着当日送了月娥的卖身契给了萧错做投名状,萧错不但答应了留下等着他查出幕后指使之人,还来参加了府中的家宴,那么他应当不只是了解到了他要表达的意思,对月娥应该也是有点心思的。
想不到他竟完全不放心上。
也罢,许王爷嫌弃月娥出自风月场吧。
“哪里的话。此番还是要多谢月娥姑娘。”
“哪里,向大人着实太过客气了,奴家不便多打扰,这便告辞了。”
向怀义与之客气一番,还特地吩咐了人护送月娥回娇楚楼。
娇楚楼位于京都繁华之地,白日里自然是冷冷清清不做生意的。月娥满心里堆叠着不安和心事,马车一路颠簸着她也觉得无动于衷。只想着稍后见了主子要如何解释。
马车直驾入了娇楚楼的后院才停下,月娥下了马车,直往后院去,出了后院走入一条安静的窄巷,径直便到了一所宅院的后门。
有节律的轻轻叩门,不多时便有个老妈子来应门。月娥宁门直进了门,拐入了一座宅院的后院,穿过月亮门上了游廊,来到了三间抱厦门前。
那老妈子去回话,不多时就来请她:“姑娘,爷吩咐您去呢。”
月娥颔首,沉默不语的上了台阶。站在廊下犹豫许久,才撩起了湘妃竹帘。
一进门就闻到了空气中一股沁人心脾的茶香。月娥深呼吸,随即噙着笑意到了侧间,行礼道:“奴家见过二位公子。”
“起来吧。”回应她的是一个身材臃肿锦衣华服的年轻男子。
月娥起身,抬眸看向一身浅蓝男装沉默不语的傅翎,紧张的吞了口口水。
那华服青年便殷勤的为傅翎续茶。道:“主上,您真是料事如神,竟猜得到月娥必定会被送回来。”
傅翎漫不经心的看了青年一眼,只是淡淡挑起唇角道:“你自作聪明的将人就那么送了过去,难道是料定湘亲王必定英雄难过美人关?”
青年额头冒汗,紧张之下喉结耸动,吞了口口水。却不知该如何解释。
“你自个儿说我该如何处置这事儿吧。我也不知该怎么处置你了。”傅翎优雅的端起茶盏吃茶。
青年脸上发白,忙起身扫地一揖,“主上息怒。往后属下再不敢私自动作了。这也是,这也是想顺着您的意思来不是么,不过是料错了湘亲王的反应,竟见了这般尤物也没动心。”
傅翎莞尔。“你当我是要搅合湘亲王与王妃去的?要人保护,难道你手底下就没旁人了?只这么一个月娥能拿得出手?你是想让她不只保护安全。还要床上伺候吧?”
青年脸上通红。
傅翎又道:“我要的,是湘亲王与王妃安全,也要他们过的平顺,你随便塞个女人过去是怎么个意思?还是说自个儿有了解药。不图我这一小瓶药了?”
“不,不是这个意思,主上息怒。”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心思。你姨妈是妃子。你又抱住了萧羿这棵大树,你觉得萧羿是皇子。皇长子早夭,如今只剩下个二皇子在,立长立嫡他都是皇帝,就想只依着他的想法,妄图在我二人之间求个两边圆满?可是你要知道,萧羿见了我又是什么态度?”
青年抖着唇,简直不知该如何是好。
若是没有那种药,他必定要承受那种万蚂蚁啃食的痛痒,恨不能一死了之的痛苦。
然而再求,却也不知自己如何解释才能让面前这位满意了。
他有时恨不能杀了他。可是杀了他,自己就没有那种药,那药瘾无法根治,只能维持,他还想吃一辈子,怎么也要留下这人才行…
傅翎已经站起身走向月娥。
月娥垂眸,身上略微颤抖。
“你没开罪湘亲王妃吧?”
“没,没有,回主上,奴家既得到保护王妃的吩咐,自然不敢造次。”
“哦?那么你见了王爷,果真就没存想跟随在他身边的心?”
月娥笑容一僵。她知道主上最不喜欢人说谎话。可是若说实话,她又羞于启齿。
傅翎却什么都明白了。扇子抬起月娥的下巴,凑近她面庞笑容可掬道:“别试图妄想以美貌诱惑湘亲王,若是湘亲王与王妃之间发生了误会,我就让你毒发身亡,倒时候要看看你的美貌救不救得了你。”
“是,我知道错了。”月娥扑通一声跪下。
傅翎回眸,冷哼了一声便要离开。
青年忙追上去:“主上,这个月的药…”
“办事不利,还有脸要解药?”
青年与月娥的头上都冒了汗,又不敢大声的请求怕人听见,都只焦灼望着傅翎。
傅翎微笑,许久才道:“等你想出一个能保护湘亲王与王妃,又不会被他们察觉,也不会被不该知道的人发现的时候,我再给你药。”
“主上,主上息怒啊!”
傅翎再度微笑,声音温和慢条斯理的道:“你们慢慢想法子,我会再去娇楚楼的。”
说罢举步便走。
与此同时,两道隐藏在暗处的黑影也一阵黑风一般飘了过去。
青年愣了半晌,才咬牙切齿的以拳捶地,狠狠的瞪向月娥。
月娥被唬的浑身一颤,双腿无力支撑的跌坐在地。
“知道敢怎么做吗?”
“请您吩咐。”月娥头若筛糠。
“出去后,一个字儿也别提!”
“是,是…”

傅翎带着两名护卫走近狭窄的巷子,再转个弯向前便是娇楚楼的后院,谁知才刚到了墙角,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
那人虽穿了一身寻常百姓才穿的半新不旧的粗布短褐,但是那挺直的背脊、熟悉的瘦高身材和英朗的气质却是无法掩藏的。
傅翎摆手示意身旁人退下,强压激动的心情,缓缓上前道:“你…”
话刚出口,萧错便转过身来,二人四目相对之时,傅翎的话就犹如被冰冻了一般冻结在唇畔。
他的眼神冷的像是淬了冰,能叫人从心里一直冷到四肢百骸。
“原来真的是你。”萧错抿唇一笑,却笑的十分冷淡:“想不到你这么大的本事。”

第二百七十二章~二百七十三章 施压

傅翎的手不自禁抓住自己的胸口,仿佛这样才能让心脏收缩时带来的剧痛减弱。而肋骨尚未痊愈的伤现在又在隐隐作痛,好像时光又回到了萧错狠狠的掐住她脖子的时候。
傅翎深吸了一口气。若不是拥有那么多与面前这人温暖缱绻的回忆,她都不知自己要如何支撑下去。
“王爷过奖了,我哪里有什么本事?我的这点小作为,在你眼中不过是跳梁小丑的做法罢了。”看了看四周,笑道:“难道王爷也开始流连风月场,想在娇楚楼找乐子了?”
萧错负手缓步走向傅翎,眸光中的冷戾仿佛豹子定准了猎物。
作为猎物的傅翎勉强挪动双脚后退了半步,竟是整个人都被他的气势震慑住,想走都觉得双腿发软不能动弹。
“别与我打岔。”萧错在傅翎面前一步远处站定,抬眼看了看两侧藏在暗处的护卫,道:“你知道我是怎么找来的。”
“想不到王爷为了爱妻,竟能做了斥候做的事儿,也真难为你了。看来外头的传言果真不假,王爷是个痴情种子呢。”傅翎说这些话时,心中的酸楚就难免带了出来。
萧错闻言眉头紧锁着,心头异样的感觉再一次被她的语气翻腾出来。
难道他这个侄女,真的对他存了那种心思?
真是…怎么想都觉得无法接受啊!
萧错虽没说话,可眉目之中透露出的厌恶已经叫傅翎看的分明,心里的酸楚变成苦涩,这种毫无办法改变的事实才更叫人无力。
她重回之初,不是没想过与萧错接近。也不是没抱过侥幸心里,觉得萧错或许不会在意他们的血缘关系。可是她怕被他厌烦,没敢尝试。
到现在从他眼中看到厌恶,她觉得自己想是被剥光了衣服扔进集市里叫人围观一般的难堪。而那种一切都成过去,再也寻不回来的无力感又一次席卷而来。
眼泪难以抑制的涌出眼眶。她真的不想失去他,真的想和他在一起。可是他们已经不可能了。现在的他为了另外一个女子在恨她。
出言讽刺的是她,在他嫌恶的目光下流泪的也是她。萧错看着眼前之人。异样感越胜,那想法也就越发笃定了。
萧错忽然觉得厌恶的不想与这人多说一句话。若是她没有对傅萦做出伤害的事,他或许还能有耐心去开解劝说。毕竟他也是做叔叔的,就算年龄不大,辈分也在这里。但现在,他没了这种心思。
“萧翎。希望你记着自己的身份,不要在做逾越了规矩的事。不然就算我不动手,你的事一旦揭开来,恨你的人也会动手。”
深吸一口气,傅翎看着萧错凄然笑了。“你难道觉得我会害你们?”
“你已经做过了。”
“你是不是只会急着这一件事的仇,往后都看不到我的好?”
“你好与不好是你自己的事,与我何干?”
“你…”
傅翎捂着嘴才能不让自己哭出来。
她棋错一步。就将他们的关系彻底打入了地狱,难道这一辈子萧错都不会原谅她了?
她做一切。都是想保护他。可是他却恨她。
那么她做的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萧错到底不是个铁石心肠的人,见她哭的如此伤心,想起年幼时二人毕竟是一起长大,也多少有些心软。可是再想到傅萦苍白的脸色,那裙裾上大片的血迹和她落落寡欢强颜欢笑时的模样,再有什么他也顾不得了。
萧错转身就要走。
傅翎吸着鼻子追了两步,“你肯提醒我这些,是不是也是关心我的安危?”
萧错脚步微缓。
傅翎心内升腾起一丝希望。如果他能对她不再那么厌恶,她为了他去做一切事也不会觉得委屈。
萧错道:“我承认,是略有一些关心你的安危。因为到底你也是我的侄女。且你一个女孩家早年便逃婚离开堕入世俗,这些年能过的风生水起着实该经历了不少的艰辛,某些程度上,我佩服你,甚至觉得你比我厉害的多了,很敬佩你。”
傅翎看着萧错高大的背影,冰冷的心渐渐柔软。
“我可以不管你逃婚,不抓你回朝,可以帮你隐瞒皇兄你的下落,可以做你的叔叔,做你的亲人,做你的朋友。但是我无法容忍你伤害萦萦。更受不了你用那样的眼神来看我。”
萧错回眸,眼角余光睨傅翎一眼便转身继续向前,边走边道:“我不管你要做什么,但我警告你,别在伤害萦萦,也不能让她不快,否则…”
傅翎哽咽了一声,无力的身子险些摔倒,若只能靠在墙上看着萧错英挺的背影步履潇洒的转过拐角离开。那一句说不出口的爱恋,只能吞入喉咙,落了满腹的苦辣。
萧错疾步回了王府,在后角门外的大树上墩身片刻,确定无人尾随,才飞檐走壁的进了府中,悄无声息的回到与卧房相邻的净房,利落的换上了居家常穿的一身浅灰色细棉直裰。
傅萦听见后头有动静,知道是萧错回来了,便将手中正做的花样子放下,趿着绣花鞋往屏风后去。正与萧错走了个对面。
二人见面未言先笑。
“这么快就回来了?”拉着他的手去桌边坐,将酸梅汤盛了一碗递给他。
萧错接过一饮而尽,示意她还要一碗,一面看着她白皙细腻的如同整块白玉雕琢而成的双手为他盛汤,一面笑着道:“打探清楚自然就回来了。”
“怎么回事?她家主上是什么人?”傅萦将碗端给他,随即挨着他坐下。
萧错抿着酸梅汤,心念转动之间已经打定主意,有些事情还是不要瞒她的好,免得她心思重。整日胡思乱想的难免又增一层心病。
萧错便将方才所看所听简略的说给傅萦。
傅萦听罢抿着唇半晌都没说话。
倒是她多心了,想不到傅翎真的会用这种简单粗暴的办法直接将人送进来。只是听萧错的说法,傅翎仿佛还与不少达官贵人有所勾结。
“那个年轻公子就是你说的皇上妃嫔家的外甥?”
“是贤妃曹氏的外甥姜兴业。”
“想不到这样的人都要叫傅翎一声主上…阿错,你说她到底给这些人用的是什么药?如今还好,她尚且能够用药控制达成目的。可将来这些人万一有一天不服管了呢?或者万一傅翎没有药了呢?那又要怎么安抚这些人?这些人可都不是心甘情愿追随她的,多半都是被她以药控制的,这样下去她只会越陷越深。可要如何善后呢?”
“傻丫头。”萧错摸摸她的头:“你倒是肯为她想。可是她却未必肯为了你想。”
傅萦其实很想说“她肯为了你想就够了,那样她自然也不会伤害了我。”可终究她还是没有说出口。毕竟这等有违伦常之事萧错不会接受,只会觉得难堪。
傅萦只好道:“那毕竟是你侄女。”
“小笨蛋。”萧错爱惜掐她的脸颊:“她做那些事不值得你原谅。你也不必为了看在我的份儿上去原谅她。下次见了她,若她对你不敬,你大可以来告诉我,我去帮你出气。”
傅萦摇摇头。其虽然很恨傅翎。可她宁可从此以后与傅翎不在接触,也不想让萧错去与她有什么交集。
萧错见傅萦沉默。且眸中似有忧色,心里便突的一跳。他都看的出傅翎动了不改动的心思,傅萦是女子,又心系于他。且十分敏感,她会不知道?
思及此,他立即觉得脸上发热。又是焦急又是难堪。想解释,那种话又说不出口。半晌方挤出一句:“你只要相信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便足够了。其余的你都不要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