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间,我突然看到了她的破绽,仿佛不受自己的控制,内息瞬间贯往左臂,勉力抬手,迎着雷翳的来势,轻轻一拨……
只这轻轻的一拨,那仿佛一往无前的攻势霎时被瓦解,轰然一声,她无处宣泄的掌力重重击在我的身侧,黑岩破碎纷飞。
云在青天水在瓶!
我几乎热泪盈眶,不仅因为我胜了这一场赌局,更因为我知道,我终于达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境界。
云在青天水在瓶!
天地万物,自有其所在,只要找出它固有的规律,自然便可以寻其弱点,各个击破。
这便是我虹日城云天神功的真谛。尽管只有短短的一瞬,我终于找到了那天地间的至理。
虽然这进步是借来的,虽然它可能只会是短短的一瞬,但我毕竟曾经感悟到这个境界。最起码在那一瞬,我终于踏入了江湖一流高手的行列。
我挣扎着爬起身来,感觉身体似乎也比以前坚韧了许多。
那盲女雷翳倒也守信,收手后退,脸上挂着一丝神秘莫测的微笑,道:“恭喜,你们赢了,怀梦花你们可以拿走。要注意,这花必须在清晨服用,方能解百毒。”
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她在说“恭喜”的时候,依旧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讥诮之意。
【SIXTEEH】
怀梦花,能解奇毒,生于虚无缥缈间,须以烈焰加之,方可成形。
黄沙漫天,我等站在墨岩山口,等待着午后时风暴渐弱。
墨岩山主人、那神秘的盲女雷翳果然守信。
一朵娇嫩的小花此刻正静静躺在我怀内的火匣子中,这便是虹日城生的希望。
那场决斗已经过了许久,那澎湃的感觉却仍然未曾消失,而三位老人的颓然之态也无丝毫的起色。
眼见风沙稍弱,程大叔勉力抬头望天,道:“走吧,我们这三把老骨头,这次可全靠你们了。”
我和云翎都是一惊,道:“大叔,您的功力还没有恢复么?”
程大叔笑道:“昨夜告诉你们的其实并不完全准确。我们三人此刻并不是失去了三成功力,而是功力全失。接下来,我们就要靠你们保护了。”
我一时大惊,没想到竟然会付出这样的代价。
看着三位颓唐的老人。我心下一酸,赶紧转过身去,强笑道:“走吧!三位叔叔请放心,我和云翎即使拼了命去,也必然护得你们周全。”
第三日下午 真相的一角
【ONE】
遥遥看到那黑黝黝的城墙,我只觉浑身一松,几乎要无力地倒下。多亏云翎一把将我扶住。
虹日城,我终于回来了!带着怀梦花,带回了希望。
肆虐的黄沙在我身上不知留下了多少伤口,好在那救命的希望——虚无缥缈的怀梦花,犹自好好揣在我的怀中。
今日的风沙比之昨日,犹要剧烈许多,若非我体内那强大的真气至此未泄,怕是我和云翎几人都不可能回到这小城。
城墙上,只看到一袭青衫遗世独立,正是沈源遥遥望来。
看着这仅仅一天不见,却已然恍如隔世的友人,诸人一时无言。
半晌,我勉强一笑,重重点头道:“幸不辱命!”
沈源脸上的喜色一闪即逝,依旧是那副喜怒不形于色的表情,淡淡道:“我们,找到唐斯月了。”
【TWO】
确切地说,是找到了唐斯月的尸体。
这个我们目前最重要的线索,我们所寄予最大希望的一线光明,已变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悄悄躺在小城的角落里。
正如没人知道云翎的那个秘密据点一样,我到此刻才知道,城中同样不为人知的所在,绝对不止一处。
我们太熟悉这座小城,熟悉到只会在那些平日惯常出入的所在搜索,所以,反而是两个外人——段九霄和李怀戚,找到了这个隐秘的地方。
直到此刻,我方才对云翎提议要这两个外人加入,口服心服。
此刻,唐斯月便静静地安睡在一座隐秘小屋的角落里,面目依稀和那日看到的画像相似,犹存稚气,却安详得可怕,安详得……不像一个死人。
面目如生,不见任何血迹,怎么看都是中毒而死。
用毒之人终死于毒!
一阵无力感瞬间侵袭了我的全身。
下毒之人死了?
那我所做的事情还有什么意义?
难道这个小城注定将要毁灭?
我提不起精神来听他们讲述具体的细节,也无力回答对于取得怀梦花过程的询问,甚至不愿意再去考虑将要面对的一切。
而唐仲生,只是愣愣看着妹妹的尸体,默然无语。
云翎看着他,几次张嘴,却终究没有发出声音,最后转过身来。大声道:“未必是唐小姐下的毒!可能是凶手为了解药,才杀死了唐小姐也说不定。”
不错!也许,这一切不过是那狡猾、凶残的凶手所为。
那么说,我们还有希望?
这小屋子位于磨坊之下,屋内丝被玉枕、笔墨妆台,虽然看得出布置仓促得很,却也是齐全至极。
一行人默默在小屋内搜索,不放过一点可能的线索。
找出凶手,谁杀了她?
那将是我们最后的线索!
突然,一个清越的声音响起:“不用找了,九妹是自杀的。”
我们愕然抬头,说话的却是唐仲生。
不知道他如何能够如此确定!众人的目光一时都聚焦在这刚刚痛失至亲的年轻人身上。
唐仲生轻轻举手,抚在唐斯月的眼睛上,替这死不瞑目的少女阖上双目,动作慢得让人直觉心焦。
就见唐大公子慢慢站直身体,颤声道:“没人可以毒死我们唐家的人,斯月是自己服毒而死的。”
即使悲伤,这唐门新秀的眼中仍然没有卸下那满目的骄傲。
【THREE】
唯一的一条线索,断了。我们将要面对的,是一个死局!一时间,那曾经无比珍贵的怀梦花似乎已成了个笑话。
云城主带走了怀梦花,大部分人都已经走了,而云翎,仍旧不死心地留在屋内,一张张地翻看着桌上的一沓纸笺。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屋内其他人看向我们的目光都有些异样。
沈源的声音低沉地响起:“从你们出城,到现在为止,没有人再被害。”
我最担心的梦魇竟然没有发生,我心下一喜,但紧接着的,便是怵然一惊。
没有人被害,没有发生我想象中满城亡魂的惨状,这固然是绝对的意外之喜。但这是否也意味着,凶手可能就在我们出城的五个人之中?
我心底一沉,再想起他人的目光,恍惚间竟觉得充满了杀意!沈源叹了口气,走了出去。
云翎的声音骤然响起:“高刑,过来看。”
我循声看去,却见云翎手中举着的,却是一张纸——张白纸而已。
看我不明白的样子,云翎道:“这种纸笺我用过,一叠应该有二十张,我方才数了一下纸数,发现这叠只剩下了十九张,也就是说,有一张被用过了。”
唐仲生站在唐斯月的尸体旁,背依然挺得很直,似乎怕一弯腰,便会有眼泪落下。
此刻他看着那张白纸,苦笑道:“那又如何?用过的那一张在哪?如果那上面真有凶手的线索,怕是他早已把它销毁了。”
云翎瞄了一眼手中的白纸道:“希望我们的运气好些吧。”
“你想想,如果事出紧急,或者唐小姐根本就是厌世,准备自杀,她会如何写字?她是否会慢悠悠地铺纸研墨?不会。我相信她会随手抓起笔,就在这叠纸上写下遗言,对不对?”
这话说得啰唆,实在不是云翎平日的风格,我能从中听出一丝紧张。
唐仲生也听明白了云翎的意思,犹豫地问道:“你是说,你能想办法从下面的纸里看到上面曾经的字迹?”
她自然能,那是孙老夫子曾经教过我们的小把戏。
云翎道:“不错,我只需要一些药粉。”
许多年了,即使孙老夫子已然逝去,这种他当年调制的显墨药粉却依然有效。
轻轻洒在那第二张白纸上,我、云翎、唐仲生三人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只需要十次呼吸……
我们对视一眼,云翎毅然抬手一拂,满纸的药粉骤然飞落。
不,还剩一些!
唐斯月果然是就着这一叠纸写的字。此纸虽然是上好的纸笺,几乎没在它的下一页上留下丝毫墨痕,但这些对墨迹异常敏感的药粉还是被肉眼不可见的墨水留在了纸上。
于是,我们都看清了那些潦草的字迹。
两行,歪歪扭扭:
〖生无可恋,泪湿枕畔。〗
字歪斜而无序,每一笔都剑拔弩张,似乎不容于世,实在很难想象是出自一个女子之手。
我们齐齐看向唐仲生。
唐仲生目光已然模糊,语声却依然坚毅:“不错,这是我妹妹的笔迹。”
如此,一切都清楚了。
唐斯月的确是自杀的。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为什么会在虹日城中下毒,又为什么会自杀在这件小小的屋子内……
等等,是谁?是谁拿走了那张纸,谁布置了这间屋子,又是谁掩盖了自己曾经来过这里的痕迹?
云翎低声反反复复念着那八个字,半晌方转向唐仲生道:“唐小姐平日写文,都这样文理不……哦,这样有个性么?”
唐仲生也不以为忤,只是摇摇头。一旦确信唐斯月的确已自杀身死。这江湖顶尖的才俊似乎已变得懒得再思考任何事。
云翎忽地眼睛一亮,飞身而起,直直冲到榻边,一掌击在玉枕之上。一声碎裂声响,一粒药丸骤自玉枕中滚出。
那药丸不过小指肚大小,通体幽蓝,在榻上不住转动。连唐仲生的目中都掠过一丝激动:“这,这是无衣的解药。”
小城之中。
每个人都一脸凝重,却偏偏没有一个人开口。
我张了张嘴,可终于没有发出声音。
我又能说些什么呢?
宣布我们又找到了一颗解药?
可是当唐斯月、这最后的一根线索都已断绝的现在,这颗解药还有多大意义呢?
辩解我们几人没有问题;我们不在时没有发生凶案只是巧合;或者一切都是凶手的故意陷害?
在这个全城生死存亡的敏感时刻,就算所有人都相信我们,又有什么意义?
我能做什么?我到底可以做什么?小城中的每个人都可能是凶手,每个人都可能中了毒!
我忽然想躲起来,不做任何事。
然后,我想起了一个人,一个我一定要去见一见的人。其实确切地说,应该是一件事,一件始终让我疑惑的事。
——在临去墨岩山之前,那侍婢突如其来的一指,那一团奇异的真气,以及墨岩山上三位程叔叔诡异的态度……
我莫名地觉得,在这些事情的背后,一定存在着某种联系。
——也许只有那神秘的白衣侯才能揭开的联系。
【FOUR】
小城封闭而凝滞,每一间房子的格局都几乎一模一样。
比如程二叔小店的这间小小客房:一桌,一椅,一床,似乎几十年来从未变换过样子。
但如今,仍旧是那简单的房间,却有了些许的异样。
——那简洁到极点的屋子,那陈旧得仿佛被涂上一层时光沉淀的桌椅,此刻正散发着奇异的光彩。当我和云翎方一踏入这间白衣侯暂栖的小小房间,竟似瞬间便离开了被风暴环绕的虹日小城,离开了纷扰芜杂的人间,进入了空静的异域。
仔细一看,还是那间小房,还是那些家具,这奇异的改变只不过因为屋中的一个人,一个神话般的人:
——白衣侯朱煌。
至今,我仍想不透,这几乎站在江湖顶点的人物突然来到我们这座小城的意图。我更想不通,他为什么会突然决定留在这里。
也许,之后那一连串的血案和迷踪,其实是这段神话带来的诅咒?
朱煌依旧是那一袭白衣,斜倚在房间中唯一的那把椅子上,并没有开口问我的来意,只是饶有兴味地看着我和云翎,眼中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我轻咳一声,开口道:“侯爷,高某特来拜谢侯爷的栽培之恩。”
朱煌微微一笑道:“不错,很聪明,试探得很好。”
我微微一窘。
对于我想询问的事,我心中本有一些猜疑,故才出言试探,没想到被白衣侯一口道破。果然比起这些人物,我还是太稚嫩了许多。
云翎微微一笑,接口道:“其实我们是对一些事有所疑虑,所以特来请教侯爷的。”
白衣侯微微一笑道:“小姑娘也不错。其实很多事情直截了当反而会更容易些,你说是么?”
我一时不知应该如何接口。
就听朱煌接道:“你们不明白之前城墙上蝉儿那一指的缘故吧?不如让她说给你们听吧。”
【FIVE】
直到此刻,我们方才知道,那黄衣小婢名叫蝉儿。虽然看她此刻笑嘻嘻的,似乎颇为可爱,但想起城墙上那神鬼莫测的一指,想起那一招逼退三位老人的恐怖功力,我们不由省起:这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少女,她的主人是威压江湖的白衣侯,当今天下最可怕的人之一!
蝉儿笑嘻嘻地开口道:“看你的样子,好像已经受了我‘归流指’的好处了吧?”她的声音清脆,甚是好听。
我和云翎对视一眼,都未答话。
那侍婢蝉儿继续道:“你在城墙上,不是说想要更高深的武功么?我家主人心好,所以才让我帮了你一把。”
说到“我家主人心好”时,蝉儿的语声似乎格外带着一丝笑意。
白衣侯端坐在椅上,不置可否,忽然道:“三位也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吧,不如进来听听。”
门环响动,三位程叔叔慢慢走了进来。我和云翎赶紧过去,扶住三位老人。此刻,这三位曾经威名传遍天下的虎僧,看上去竟比普通老人还要孱弱几分。
蝉儿接着道:“我点在你额头的那一指叫做‘归流指’,乃是医道一派的武学,却也不算是什么了不起的绝技。其可以吸引不同源流的真气运行,一般是用来帮助伤者导引疏通郁积的真气。”
“但我用我自身的真元将这一指的劲力压缩,并塞入你的体内。‘归流指’的劲力便在我的真元包裹下暂存于你的丹田内。”
“本来这暂存的劲力不会有任何作用。不过你们要去墨岩山,那么一切就都不同了。”
我怵然一惊,似乎缠绕心中多时的梦魇瞬间变成了现实。
“三位前辈和段九霄兄弟争斗的时候为了救高少侠,都受了伤,虽不甚重,但那九霄龙吟惊神指和李怀戚的烈刀都乃至刚的武学,伤患积于体内,若能平心静气,缓缓图之,以程氏兄弟的内力倒也不难痊愈。但城中多事,无暇如此,所以你们倚仗自己内力深厚,强行压制住了内伤。对吧?”
三位老人并不答话,只默默点了点头。
“若在平时,这倒也不算什么,但你们要去墨岩山,途中有数个时辰被风沙袭骨,大漠风沙的酷烈必然引发你们体内的伤患,待得到了墨岩山,怕是三位前辈早就成了强弩之末。”
“更何况,墨岩山上,住着的可是雷翳雷大小姐!”
听蝉儿口气,似是认识那位神秘的盲女。
我心头微动,却听蝉儿继续道:“即使三位前辈处于全盛之时,也未必能胜过雷翳,何况其时体已疲,伤已发?你三人当时的内力基本无损,却无从施展,与雷翳争斗,几乎完全不可能取胜,对吧?”
三位老人默然。
我想起墨岩山上那恐怖的一战,想起三位老人大失水准的战斗,不由打了一个冷战。
原来,一切的根源都在于之前为了救我与云翎的那一战。
“你们绝对不是雷翳的对手,而怀梦花却是必须拿到的!”
“你转达了侯爷的话,加上雷翳本来也是个好事的,自然会配合侯爷,所以她大概会邀约你决斗,以决定怀梦花的归属。”
“但你的武功太差,实在不可能和雷翳对敌。呵呵,想必三位老人会告诉你,少林有一种秘法,可以短时间内让你功力暴增数倍,但之后效果便会消失,而且你的身体会稍有损伤,对否?”
我没有答话,但心中也是一动。三位老人的确是如此告诉我和云翎的,此刻这蝉儿说起来如同亲见,再想到自己身上那奇异的功力增加至今仍未曾消失,我似乎已经看到了背后可怕的真相。
“其实,少林一派的确有秘法,但那也是禁法。也只有当年三虎僧这样不守陈规的强悍弟子才会学到这种秘法。”
“这种秘法的确能够将人的潜能于瞬间提升,让你和雷翳有一战之力,只是结局会和他们说的,稍有不同。”
“‘醍醐’秘法可以让你三个时辰内功力提高数倍,但三个时辰之后,受法者将会爆体身亡!”
“明白了么?高少侠,当三位前辈说出这个秘法的时刻,你已经注定成为了牺牲品!”
我的头脑轰然作响。我很想大声驳斥她的歪理邪说,我有许多的理由说服自己,她说的必定不是真的!
多年来三位叔叔对我的关怀教导;三虎僧传奇一般的侠义心肠;更重要的是,我此刻还好好的,并没有如她所说的爆体身亡。三位叔叔决不会害我的……
但是我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默默听她叙述下去,甚至不敢转头去看一看三位老人的表情。
“你不必惊讶,想必你也早就隐隐猜到真相了吧。对于三位前辈来说,拿到怀梦花才是最重要的,万不得已的情况下自然只能牺牲你!一城的性命和你一人的安危比起来,以三位前辈这样经历过风风雨雨的老人,自然知道应该如何取舍。”
看那侍婢平日只是静静跟在白衣侯身后,让人几乎忽略了她的存在,可如今侃侃而谈,却让人一句话也插不上嘴。她看似颇为享受这讲述的过程,口口声声叫三位老人“前辈”,语气中却殊无半点尊敬之意。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就是三位前辈真正放弃自己的一身内力,施行秘法后以毕生修为的真元为你伐脉洗髓!这样,你体内突然得到的真气方可平缓运行,为你自身所有,不至爆体而亡。但是这样一来,三虎僧便会丧失全部功力。所以我相信,他们不会选这一条路的!”
三位老人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即使最暴躁的程三叔也没有出言反驳。我心下一阵阵的颤抖,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逼入你体内的‘归流指’之力,一般情况下对你的身体没有任何作用,但如果有外力循经脉进入你的丹田,那指力就会爆发出来,强行吸引其为你伐脉洗髓。”
“换句话说,我的指力强迫了三位前辈施行了第二道秘法!”
“恭喜你,已得到了三虎僧三人毕生精修的内力,虽然不可能完全继承,但只要适应了自己身体的变化,你的内力将不低于三位前辈中的任何一人,当与你们城主的功力相当!”
我愣愣不知所对,下意识地举起自己的双手,似乎想要看穿那身体里隐隐的内力流转。
我吸收了三位程叔叔的内力?我让三位程叔叔毕生苦修的功力全失?
我觉得嘴里一阵发苦,想要大声质问,却不知为何,一丝隐隐的快意让我发不出半点声音,只能对着白衣侯——这个设计一切的罪魁祸首怒目而视。
蝉儿显然看到了我的怒火。她嘻嘻一笑道:“高少侠你有什么不满意的?你想要绝世武功,三位前辈想要怀梦花救人,如今你们不是各得其所么?若非我家主人答应付给雷翳足够的代价,你们怎么可能从她那里拿到花?我家主人好心帮你,你都不道声谢么?”
我知道她是在揶揄我,看了一眼白衣侯那恍如看客的面容,我忽然涌起一股无力感。
我摇了摇头,放弃了脑中不切实际的想法,快步走向房门。
我只想快点离开这个诡异的地方,我不想见到白衣侯,也不想看到三位憔悴的老人。
“高少侠,不如我送你个提示如何?”就在快要跨出门口的一刻,一直端坐在椅上的白衣侯突然开口,声音中隐藏着一丝只有此刻的我才能察觉的笑意。
我没有回应,却站住了脚步,专心听着。
白衣侯,这个神话般的人物会说些什么?
在这个全城危亡的时刻,哪怕是要和恶魔交易,我也会毫不犹豫!
【SIX】
“我想到了!”
方才,白衣侯只说了八个字:“你死之前,想做什么?”
我不知道这八个字究竟算是什么提示,是在揶揄我,还是在揶揄这座垂死挣扎的小城?
和我一起听到了事情真相的云翎,只默不作声地轻轻抚着我的肩膀,让我的心情慢慢平复下来。
突然之间。云翎喊出了这四个字。
漫天的乌云露出一丝空隙,久违的一缕阳光终于撒向这座小城。
【SEVEN】
“不行,这太疯狂了!你这是在拿全城人的性命赌博!”我惊异于云翎太过大胆的计划。
云翎淡然一笑,不再是平日嬉闹的神情,笑容背后的面色坚定无比:“你不觉得我刚才的推论很有道理么?”
我心下一动,却仍然继续争辩道:“的确是有道理,但并不一定就完全正确。你的计划太疯狂了,万一要是你的想法错了呢?那么我们的最后一丝希望就……”
云翎截断我的话,道:“我们现在哪里还有希望?你看看,还有不到三个时辰天就要亮了!现在即使只有一点可能,我们也要试试,何况刚才我们已经完整地推演过了,十有八九是对的!”
我愣愣地看着她,虽然这样的执着让我不由感动,但我却仍摇了摇头。我实在难以接受,云翎要用这最后的一丝希望去冒险:“你刚才也说,还有一些问题我们仍然解释不清的,不是吗?这说明你的推论可能是错的。”
云翎道:“不光是白衣侯的话,你想想唐斯月的遗书?我们太笨了,那是一个如此简单的谜,她已经告诉了我们凶手是谁,对不对?印证之下,还不明白么?”
我强辩道:“那个太牵强了,你说是他,我还怀疑是其他人呢。”
云翎道:“你想,那颗解药并没有被拿走,也就是说,拿走遗书的人并不知道她的遗书是什么意思,对不对?但他为什么要拿走遗书?自然是因为我们的推论!”
说着话,云翎突然靠近我,凝视着我的脸,半晌才道:“这些都不是问题。高刑,那些解释不清的地方我们抓到他后自然可以问清楚。其实,你是知道我们应该赌的对不对?赌输了也无非是同样的结局,赌赢了,我们将重获新生!”
我默然无语,其实我在内心深处知道,她说得对,但……
“高刑,你知道么,其实我也想过,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即使小城被毁了,我们也不过是随之毁灭而已,但如果我们赌输了,将成为害死亲人的千古罪人!但是,高刑,我相信,有些事情是我们必须做的,哪怕我们会因此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