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婆媳二人脾气秉性确实不合,谁都看不上谁,相处久了出现问题,几乎是个必然。而且,二人理念如此南辕北辙,就算坐到一块儿真掰扯掰扯,估计也是鸡同鸭讲,彼此对牛弹琴。
作者有话要说:身体不适,更新晚了,请大家见凉。希望亲们都给撒把花,让我看了高兴高兴。
63

第六十二章:前因后果
季南山冲出大门,一时之间有点茫然。他想直接冲去季秋白家,但想到桑榆临走之前的话语,还有那种平静却坚定的表情,他知道如果事情不能解决,那么去也是白去。
愣了半响之后,他拐去了梨花嫂家,想打听一下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刚走到梨花嫂家大门口,忽然听到梨花嫂在后面叫他,回头一看,果然见梨花嫂挎着一只大竹篮,正从菜窖那边儿过来。
季南山先招呼了一声:“嫂子,取菜去啦?”
梨花嫂的脸上一丝笑模样儿也没有,好似还有点气的样子,不过她的语调倒是四平八稳:“嗯。取菜去了,正好你在,就不用我送去了,还给你家的,五颗最大最结实的菘菜,别忘了千万跟干娘说一声,省得她老惦记再落个心病。今儿个她摔伤脚就是为了这五棵菜。”
季南山听了这没头没脑的一番话,心里更是茫然了。他头午在坡下季连水家喝了半斤来酒,此刻叫冷风一吹,只觉得脑瓜仁儿嗡嗡地疼。他忍不住伸手捏了下太阳穴,然后叹气道:“嫂子,有啥话让我进屋说吧,我这的确是不知情,正想来问问你呢!”
梨花嫂知他说的是实话,也没再为难他,当先抬脚引他进了院子,到堂屋里坐下,梨花嫂见他还直搓脑袋,知道他一方面酒后难受,一方面为事态着急,心就有些软了,叹口气吩咐小香草道:“用米醋加热水,给你三叔沏个鸡子汤来,解解这个难受劲儿。”
季南山连忙道谢:“嫂子,劳你操心。草儿,受累哈!”
小草儿爽快应道:“没事儿,三叔,一会儿就好。”说完就去厨房里忙去了。
梨花嫂在迎门案的另一侧坐下,先道:“你大哥也有点喝多了,回来躺炕上就睡着了。你想问啥我知道,不是嫂子我偏心桑榆,的确今儿这事吧,干娘有点弄大发了,大发得邪乎。我看她这么闹,我心里都好奇啊,所以我在门外等了桑榆一会儿,多嘴问了两句。桑榆不想多说,但见我执意问,就提了一句。我自个儿一琢磨,就连上了,明白了。”
香草这时已端了一个热气腾腾冒着酸味儿的大碗进来了,梨花嫂见季南山一仰脖灌了大半碗进去,才接着道:“事情啊是这样的,这不你家桑榆腌菜手艺好儿!那酸菜腌得我一家大小都爱吃,她前几日送过来让我们尝鲜的那两颗啊,很快就吃没了。草儿呢就催着我去跟她婶再换两颗。桑榆知道我的来意,给我捞了三颗菜,还给小草儿装了一口袋葵花籽带回来。嫂子我真不是想占你家便宜,实在是咱两家用的一口菜窖,嫂子就想偷个懒儿,没直接带着那菜上家你换去,桑榆是说不用不用,说送予我吃,但嫂子真没那么大脸,就算桑榆不拿嫂子的菜,嫂子也会记在心里头,日后会从别的地方给你找补回去。”
季南山听到这里,心里已是大概有数儿,他脸有点红,真心实意地道:“嫂子你快别这么说了,我听了臊得慌,你平日里没少贴补我家,怕七七鸡子儿吃不上溜儿,是隔三差五就送几个,隔三差五就送几个。你家里也俩娃娃呢,这情我一直记心里。这七七还小,吃不得别的,你送一次,我收一次,哪回也没跟你客气过。这还是孩子那儿,再说大人这儿,你家南瓜留得多,长得好,这吃菜的当时口儿,你是一筐三四个地这么送,要过冬拉秧的时候,更别说了,那存货咱两家平分的。再别说你,单说小香草,是烀个地瓜,还是烤个家雀儿,都得去我家吃,让她三婶儿咬一口,咱两家能处成这样儿,别看我嘴上笨没说过啥知心话,可我心里头热乎。”
梨花嫂听季南山这么说,才是真正将那口气咽下去,脸上也和缓了神色,她接话道:“知道南山你这么想,嫂子我这片心啊,才能不凉下去。咱言归正题,我拿了菜走了后啊,干娘就让桑榆去菜窖取菜,五颗,从我家拿。桑榆说什么也不好意思去,我推测着准是这样儿,她真要拿了,我下次进窖心里有数啊。你想啊南山,桑榆说了不要我的然后再偷摸去拿了,你让她以后怎么跟我见面儿?于是干娘自己去了呗,然后就摔着了。再接着就是桑榆等不回她,出门查看发现出事了,跑来求救了。”
梨花嫂顿了顿,接过小草儿递过来的一杯热水润了润喉。小草儿也捧给季南山一杯热水,忽然插话道:“三叔,不怪我三婶,真的,季奶奶嫌她找来晚了,骂人,可我在你家堂屋见了,我婶儿擀了一大轴面条,她做响午饭了,而且七七妹妹还睡觉呢,家里也得留下人啊!”
季南山摸了摸小草儿的头,喝着热水没说话。梨花嫂又道:“南山啊你没听见干娘骂的那|话|儿,什么‘黑心肝的小毒妇’啊‘贱人’什么的,听得人家溪和先生直皱眉头,连我都想捂住小草儿的耳朵。这哪家的婆婆管教儿媳,那也是分地点场合的,这当着一堆外人的面儿就这么骂,真叫桑榆没法活,这脸是真没地儿搁啊。然后桑榆下窖扶她,让她一口痰吐到脸上,真地,当时我跟溪和先生就在上头等着拽绳子,看得真真地,我俩都愣了。等后来把人救上来了,桑榆也崩溃了,后来的事儿,你就知道了。”
季南山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就起身跟梨花嫂告辞了,梨花嫂送他出门,又劝道:“南山你也别怪桑榆离开家去秋白那儿住。你想想,桑榆她真是命苦啊,先前给人为奴为婢,好容易有自己家了,却容不下她,她…连个娘家都没有,嫂子我想到这个,都替她心酸。你没见她抱着七七背着包袱走在雪里下坡的背影,嫂子我看得眼泪都出来了。那情形,风吹雪花,天大地大,更显得她娘俩个可怜哟…”
梨花嫂说着,忍不住抬起胳膊,用衣袖抹了抹眼角。
季南山点了点头,朝自己家里走去,留梨花嫂一个人站在原地,她似乎有些走神,呆了好一会儿忽然叹了句:“这世上的婆婆哟,怎么都刀子嘴刀子心,专扎儿媳妇呢?这忒不公平!”
桑榆抱着七七跟着季秋白回了家。到了屋里坐下,季秋白边忙着往炭笼里又加了些好炭,边对桑榆道:“觉得冷不冷?其实我家里这铺也是火炕,就是不是请的专门手艺人盘的,热得不太均匀不说,还有些费柴火。”
桑榆搂着七七,闻言连忙道:“秋白你别跟我这么客气,往常家里怎么样,往后就怎么样。你及时出现,收留我们娘儿俩,我心里都不知该怎么感激你才好。”
季秋白坐到炕上来,眼睛盯着桑榆诚恳地道:“你只要不嫌弃我,就尽管跟我吃跟我住,多久都没有问题。只要有我口吃的,就绝饿不着你和七七。其实我是听季连水媳妇说的,说你家好似出事了。我有些担心,这才去看看的。我虽只听了个尾音儿,但溪和先生和我嫂子都给我使了眼色,我知道这事儿绝不赖你。”说完季秋白环顾下屋子又道:“这些年我一个人住,其实又空落又寂寞,,你和七七能陪我住些日子,我求之不得。”
桑榆微微一笑道:“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说实话闹腾到现在,白擀了一轴面条也没吃上,已觉饿了,秋白你替我看会儿七七,我去做点饭吧。”
季秋白连忙道:“别,我去做。”
桑榆拦住她,将七七塞到她怀里道:“咱不刚说好了不客气了嘛,我还不知要叨扰你多久,难道这要你天天待客似的供着我啊?我做饭还有些心得,你只管等着吧。”
季秋白莞尔一笑,也便不再跟她客气,只是嘱咐道:“桑榆,给七七蒸个鸡子儿糕。”
桑榆走到堂屋灶上,仔细研究了一下,发现这灶是通着炕的,便好似只设了一条走火道,算是比较老式的那种火炕。看完了灶又看了下碗橱里,见有杂面烙的发面饼,也找到了鸡蛋,就在堂屋地上的火塘上先给七七蒸上了鸡蛋糕,又在大灶上起火做了个菜汤,上面热上了发面饼。
这菜汤桑榆是用的炖鹌鹑的高汤,想来是季秋阳送来给秋白吃的,兑些水倒进锅里,水开时下了点菘菜芯进去,开锅就熟了。桑榆在咸菜坛子里捞了点腌萝卜和腌地黄姜,切了片装了一小碟。然后进屋放了炕桌,与季秋白对面坐着,热乎乎地吃了第一顿饭。
季秋白带过七七,一直很喜欢,抱着给喂了饭,还搂在怀里舍不得放下。桑榆便让她看顾七七,自己将碗筷收拾出来洗了,又将堂屋各处都收拾了一遍,该扫的扫,该擦的擦,收拾完了对秋白的家当儿心里头也有数了。
桑榆坐到灶前的小板凳上休息了一会儿,从怀里摸出一个绿缎子面的香囊来,她将香囊的袋口松开,从里面倒出来两小块碎银子,这还是当初那两只会说话的八哥鸟儿所得,因当时与梨花嫂盘账,这算不得公账,桑榆便另收着了,这收来收去的就忘记了。桑榆合计了一下,若住到年底也就不足一月光景,拿块银子给秋白必不肯收,不如哪日去季连水家杂货铺里将银子换开,等离开时悄悄给秋白放下吊大钱。
正在这里琢磨着,忽然外头季秋白家的大门被人拍响了。桑榆直起身走到门边,边答应着边拉开了屋门,抬眼一瞧,那大门处空荡荡地,一个人影都没有,桑榆不由得诧异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改了改虫子,感谢桃子帮忙捉虫。
64

第六十三章:秋白身世
桑榆看着堂屋里的一个大竹筐发呆,里面装了一小布袋杂面、一小布袋糙米、半小布袋的精米、两只冻好的野山鸡。别说那大竹筐桑榆认识,就是看这些东西,也知道是季南山送来的。
桑榆在季秋白家大门外见到东西的时候,在那儿立了半晌,拿眼四下里仔细瞧过了,尤其是上坡的路,却并没瞧见季南山的身影,想是他躲了起来。桑榆默立半晌,省觉即便见了面,也不知说些什么好,才拎了竹筐回了屋。只是回屋后看着这些东西,不免心里有一阵的迷惘与哀伤。
想她前世,虽然算是半个女强人,但一直没撂下家里的事儿,里头外头的忙活,日子越过越好,觉得有无限的奔头。结果就在按计划要宝宝的时候,受到了丈夫的背叛。这辈子,她对男人真的没什么特别要求了,只觉得人老实本分就最好了。对季南山,桑榆一点儿挑剔也没有,虽然长得黑丑了些,却并非见不得人,而且身强体壮的,为人忠厚脾气温和,再往直白里说,桑榆觉得面对着他,心里特别有底有安全感。
原本桑榆觉得能遇到这样的男人就足够了,她再无所图,日子苦点根本不算什么,桑榆心思活泛,两人勤劳肯干,总会好起来的。只是没想到,她的婆婆会是如此的难以相处,任她如何忍气吞声,竟也不能委曲求全地将日子过下去。
季秋白也抱着七七站到了堂屋里,见她走神儿便安慰道:“如果这次你婆婆能低个头,将来你与南山俩人还有大把的好日子过,你且宽心些。”
桑榆抬头笑了笑,停止发呆,将这些东西麻溜地收拾到了灶台上去。季秋白四下瞧了瞧又道:“看你把这屋收拾得这个利落劲儿,真是个能干的媳妇,季婶子只要不是个傻的,最后总会退一步的。”
桑榆见秋白老是想着法子安慰她,便表现出被安慰了的样子回道:“我想也差不多,但愿如此吧。”

桑榆便这样在季秋白家里住了下来。梨花嫂是天天往坡下跑,季连水家的也总过来,偶尔溪和先生也会过来看看,甚至之前因为住在坡上而少见面说话的一些大姑娘小媳妇的,也渐渐地跟桑榆熟稔起来。
本来很多人跟桑榆说话,是因为听说了坡上老季家婆媳闹了大矛盾,乡下人没啥八卦,哪家出件屁大的事儿也能嚼说半月。听说这事儿闹得挺大发,便都存了好奇的心思,想接触一下当事人,旁敲侧击问几句。却没想到,这凑到桑榆跟前的,说来说去的都渐渐对她起了好感,最后并没深问出什么子丑寅卯,反而对外说起了桑榆的好话来。
当然这中间也有个别说话难听的,比如桂花嫂和她邻居春山媳妇,这俩人那叫一个嘴碎,因为桂花嫂与桑榆之间有些小怨,两人是不遗余力地泼桑榆脏水,只是桑榆如今心态平和许多,想着“日久见人心”,也并不较真生气。
很快,桑榆家的这点事就被人们淡忘在脑后了。并不是事儿不大,也不是桑榆处理得好,而是因为老天爷又开始下雪了。这雪一继续飘就吸引住了荷塘村所有老百姓的视线,村子里的气氛陡然地凝重了许多。桑榆这两日留意了一下,发现村里不少人家的烟囱开始只冒两次烟了。
这天早起刚吃了朝饭,季秋白就跟桑榆商量起晌饭的伙食来,正赶上上次烙的杂面饼还有贴的菜饼子都吃完了,她便想改善一下伙食,用夏里晒好的野菜再掺和点五花肉,蒸顿肉包子吃。
桑榆心中对于这气候已经越发的不安起来,她没有否决季秋白的提议,只是道:“秋白,晌饭随便熬点稀粥喝吧,热乎的就行,等晚间咱们再蒸包子。我看村里人大多都恢复日食两餐了,这个冬天恐是会十分难熬。昨儿个两位族长还敲了百岁树的鸣锣板,召集各户当家的去商量年景的事儿了,我这心里头很是不安。”
季秋白笑了笑,忽然问她道:“桑榆,你知道我家有多少地么?”桑榆茫然摇了摇头。季秋白当然知道她不知道,便接着道,“我名下的田产有二十多亩,自己种不了的都放租出去,就你熟识的人中,我嫂子家就有五亩田租的我的,季连水家也有三亩田是。我爹娘是那种有了余钱就买房子置地的人,所以我才住这么一个有大大的前后院的宅子,名下有这许多的田产。咱们不缺粮。”
桑榆的确是没有想到这个,不由得诧异了一下。季秋白给七七裹上厚斗篷道:“你跟我来后院看看。”
季秋白家的后院比前院还大许多,在前院看不着不觉得,这一连起来想,的确是很大的一片宅子了。只是多年未经打理,除了侧面起了几间仓房之外,院里大部分地方长满了荒草。
季秋白解释道:“我原有个弟弟的,也病死了。这个后院只所以留这么大一片地方,是预备将来给他说媳妇盖房用的。”说着指了指那几间仓房道,“除了一间放了杂物,一间放了柴禾,其余两间都存的粮食。因为我一个人用度不大,也不急着用什么银钱,所以每年并不在新收完谷的时候卖谷,而是留待春里再卖到镇里去,那时候各家存粮吃个差不多了,卖价儿要高不少。”
季秋白抱着七七向着柴房走去,进门后走到里面的角落,将那里的柴踢开了些,露出一块石板来,她扭头对桑榆道:“这下面是个地下室,修得特别好,黄泥抹墙地面砌砖,里头还有两个特别大的石瓮,都装的好米。这是额外预备的,专为了灾年。”
桑榆十分的惊奇,想要问些什么,却发现季秋白的神色有点不对。季秋白见桑榆欲言又止的样子,就先开了口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这个地下室我爹娘还在的时候就筹备着挖了,只是他们死了之后,我才一个人慢慢建好的。桑榆,我跟你说,就是我哥哥嫂子也不知道这个地下室的事情。以前只有我知道,现在多了一个你。”
桑榆忍不住问了一句道:“为什么?”
季秋白整个人都沉郁了起来,半晌才幽幽回道:“要是早建好了它,我爹娘估计也不会死了。”
桑榆晕晕乎乎地跟着季秋白又回了屋子,两人坐到了炕头上,季秋白慢慢地打开了话匣子。
原来季秋白的父亲是个小有名气的玉雕师傅,季秋阳如今学徒的那个铺面就是当年他做事的地方,因为手艺不错攒了不少银子,后来觉得这笔钱财足够在乡下好好过生活了,便带着老婆孩子回了荷塘村。然后又盖房子又置地的,一回来就置办了不小的家业。不过这好日子没过几年,一次全家老小去逛庙会,遇到了一个自称铁口直断的相士,强拉着人说秋白这孩子命硬刑克家人,让送去庵堂清修,否则必有祸事。秋白一家人自然十分生气,当即没有心情再逛,回了家来。
孰料秋白的弟弟秋顺回来后就闹起了病,左拖右拖的总不见好,孩子日渐消瘦,秋白的母亲也受不了了,跟着也卧了床。秋白的父亲无奈,想起了相士的话来,就将秋白暂时送去了庵里,想试试看是否有用。
说也奇怪,秋白被送走之后,秋顺的病渐渐有了起色,秋白的母亲本就是心病,儿子见好她很快也能下床了。秋白被送走不是件小事也瞒不住人,渐渐地村里人开始了各种议论,越说越邪乎。
要说秋白的父亲也是个不信邪的人,见老婆孩子都好了,自然惦念女儿,这年的秋天,忙完收粮的事情之后,就去将秋白接了回来。秋白这次回来,家里人也没生病闹灾的,只不过村里人开始不愿意了。先是近邻的孩子生病夭折了,接着族长的孙子落了水,总之村里人哪家有个不幸的事,都说是秋白这害人精给刑克的,秋白一家与村人的关系日渐紧张起来。
偏赶上那一冬是个灾年,开春之后家家没什么余粮了,那田间地头的雪愣是不化,春草不发野菜都没得吃,饿极了的穷人们,开始三五成群拉帮结伙的抢富户。秋白家被抢了两次,一家人商量着偷挖一个地下室藏粮食,没想到地下室还没挖好,强盗进村了。
这帮强盗也不知道是哪个山头的,对村里的情形却仿佛极熟,将几个尚有余粮的富户家里抢了个底朝天。这倒也没让秋白家山穷水尽,他们原本就打算着往地下室藏粮食,因此已备了几袋粮食出来,藏到了炕洞里。里面每天都倒进些仿佛烧过柴的黑灰,这样才算没被强盗搜走抢去。
只是当时的情形,有粮的也不再敢明目张胆的吃。秋白家一天只起一次火,只尽量多做一些饭出来,一顿热的一顿冷的这样熬着。秋顺的身体本就不好,这样又冷又吃不饱,很快又病了起来,这场病来势汹汹,秋顺没挺多久就走了。
自秋顺开始,村里人开始接连病死,官衙来了人才知道是瘟疫起来了。秋白的父母也在这场瘟疫里送了命,只留下一个命硬的秋白,一个人活了下来。
大概讲了讲自己的身世,秋白沉默了半晌才又开了口,一字一句地道:“桑榆,我需要你帮忙,藏粮食。”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随手给几朵小花吧,没有评论的话很寂寞。
65

第六十四章:夜半惊魂
荷塘村里前两日召集各户当家人议事,两姓族长一起发出了要预备过灾年的警示。年景不好的人家已经开始数着米粒下锅了。桑榆帮着季秋白往地下室里藏了不少粮食,意外地发现这地下室很不赖,本来以为是比较湿潮的,没想到还算比较干燥。
季秋白教她认识了一种石头,这里的人们叫做沙灰石。桑榆仔细看了下,应该是石灰石。地下室里堆放了不少石灰石,地面上洒着石灰石的粉末,四角里还堆了一些竹炭。这地下室并非全然密闭的,有不少隐蔽的透气孔,都做得非常小,但是量多。
季秋白见桑榆对那地下室很是推崇,告诉她道:“这都是我爹提前想好要布置的,他老人家毕竟是个玩石头的好手。”
粮食藏到地下室之后,桑榆觉得还是不够妥当。她觉得上次秋白父母躲过强盗搜抢的炕洞也是个好地方,两人便故技重施,又往里藏了些米粮。且特意地将那个屋子也收拾了出来,搬出被褥,做出来仿佛桑榆住在那屋的样子。
就这些也只藏了一个仓房的粮食,后来季秋白叫来季秋阳与梨花嫂,趁着眼下还不到挨饿的时候,叫季秋阳又分几次地拉了一板车的粮食走。当然,是藏在柴堆里拉走的。当只剩下半仓房多的粮食时,季秋白道:“这里头的我们留下吃,吃到村人没吃的了,就当着族长的面儿分一半出去,希望这次不会再闹腾到有人登门来砸抢。”

再说季婆子那边。季南山去村里凑堆儿回来,说了族长的灾年警示。其实就算族长不说,这历过灾年的大人们也大多心里有数了。季婆子也分外地紧张起来,照她的性子,自然也是数着米粒下锅的人。不过她这一去数米粒,自然就发现了季南山偷给桑榆送吃食的猫腻儿。
季婆子简直气炸了肺,劈头盖脸地给季南山一顿数落:“你傻啊!她离家逼我低头,你就给送米送肉的供着她!我还指着她寄人篱下,吃不饱了回来给我认错呢!这下可好!她越发住得四平八稳、心安理得了,若是真要叫我舍了一张老脸给她低头,我不如去吊死的好!”
季南山并不着急,只淡淡回道:“看这样子,等开了春一半人家就得没米下锅了,到时候我跟你一起饿死。”
季婆子更是急得直嘬牙花子:“所以说米粮有多重要!你不跟我说一声,就巴巴地往外送。”
季南山忽地抬起头来道:“往外?娘,那是我媳妇我闺女!难道让我吃着米看着她们饿死?那我不如去直接吊死!”
季婆子考虑到七七,无可奈何地收了声,也无法提将粮食要回的话,只连连地道:“那个败家媳妇非得给我折腾这么档子事儿,她哪是当得起精细家的人!你看着吧,那些粮要我来处置能吃上俩月,让她管吃一月就得见底儿!”
季南山闷声闷气地道:“那一个月后我再送。”
季婆子暴怒:“再送!再送全家都扎脖了!”
季南山再回话的时候,眼睛里已无悲无喜,语气也淡得可以:“咱们一家四口,要扎脖也是我在前头,管叫有一粒米,也熬了汤水分予你三人喝。”
季婆子忽地悲从中来,情不自禁地也收了声,悲哀地道:“若只剩了一粒米,三人喝与四人喝又有什么分别?不过是早死晚死片刻而已。这眼见着灾年难熬了,那死媳妇居然还跟我拗脾气!寄人篱下有什么好日子过?只苦了我的七七!对了,我这就去秋白家将我孙女抱回来去!把米粮也要回来!”
季南山忽然走前两步,一下跪在了季婆子面前,哀求道:“娘,你若去秋白家,望你好言说两句,将她们娘儿俩都给我接回来,我陪你一起去!”
季婆子伸手拉拽季南山,却没他力气大,根本扯不起来,她怒道:“我是去要孩子要粮!你以为我是去赔罪?除非我死!”
季南山闻言,面色灰败地自己站了起来,喃喃道:“那你去要吧。你要回粮食来,我也再不吃一粒米,反正这日子也没法过了,我绝食!早死早干净!”
季婆子气得手都发抖了:“你一个大男人,为了个女人,你要死要活地威胁你娘啊你!”
季南山也急了,吼道:“娘,我真不明白!桑榆哪里不好?你为什么就非容不下她?难道你真要看着我弄个妻离子散,然后再家破人亡?我们家的日子刚刚见好儿,你这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啊!”
季婆子冷冷道:“总之这个家只能一人说了算,有她没我,有我没她!你看着办!”
季南山急怒道:“那好说,干脆分家!娘你当你的家,桑榆当我的家。我们分家不分户,照样在一起住。不用你种地,该有的孝敬全凭你开口,我只多给不少给!桑榆当家就算我们三口扎脖了,也不去讨你的口粮吃。这房子你若想住大屋,我们就搬去那厢房见客厅住…”
季婆子气急攻心,连连咳嗽道:“咳咳…你早想好了是不是?我告诉你…咳咳…休想!”
这季婆子估计是动了真怒,这次母子俩吵完之后,就卧了床。季南山事后不免自责,想起桑榆母女又心焦神伤,照料季婆子十来日后,忽地也发起了高热。母子俩一屋一个地躺着,全凭溪和先生两头照料。就这样料理了几日,季婆子的病开始好转,季南山的病却越发地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