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就活长点。”宁丛风说。
沈西珂想到照片上的商陆,有些唏嘘:“原来肖伊那么爱我哥。”
“为什么突然这么讲?”
“肖伊病重时曾对我哥说过,如果她死了,会变成另外一个女孩子,继续爱他。”
“你哥信了?”
“当然没有,肖伊又说,如果她死后的某一天,他遇到了一个眉心有红痣的女孩,一定要珍惜,因为那个人会替她来爱他。”
“怎么可能。”宁丛风觉得荒谬。
“是不可能,我哥说他也不信,可你要知道,肖伊知道自己将死,必然绝望万分,又知道我哥一定会痛苦失意一蹶不振,何不给他留个念想和盼望,好让他不至于孤独终老,好让他继续去爱?她可以说她是那个眉心有红痣的人,她也可以说她是那个耳朵有红痣的人,这样特征的女孩子多得是,就算他不信,当有一天他果真遇上这样一个女孩子,恰好情投意合,也许真的就会相信这是命运。”
这样荒谬的谎话,是一个女人的良苦用心,她的希望是自己离开之后,她所深爱的人能够生有可恋,有所希冀,而非苦守和怀旧。
所幸的是,如今沈井原真的遇到了眉心有红痣的女子,沈西珂不知他初遇她时会不会讶然,然而沈西珂唯一知道的是,被人爱着的人是上不了天堂的,他们住在人们心里,那颗心,即是天堂。
所以他大概以为这个女人就是她的命运,他的destiny。
沈西珂回过神来,见商陆正奇怪的看着自己,便觉失态,把手里的杯子还给她。
“好好留着吧,这是我哥送给你的礼物。”她说。
“谢谢你。”商陆看着她,感激于她这些日子代替沈井原的照顾。
“应该的,虽然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我听说他怀疑过你肚子里的孩子…”
商陆用指尖搓着杯子上的磨砂字,有些心痛:“我猜不透他的想法…”
沈西珂看着商陆低垂的眼眸,看得出她是个略微自闭的人,便柔声说道:“他之前有过一个深爱的女朋友你知道吧?”
商陆点头,听他轻描淡写的说起过。
“她死后我哥有一阵子痛苦的不成样子,后来我哥得知她死前背叛了他,还怀了别人的孩子。”沈西珂不知道商陆的底细,自然没有说其实是自己找人诬陷肖伊,好让沈井原一怒之下忘了她。
“他说过的。”商陆说。
“所以他对这件事极其敏感。你不要怪他反感孩子这件事,也不要怪他怀疑你。”
商陆细思,着实替沈井原心疼,便说:“我从没怪我他,都是我的原因。”
沈西珂叹了口气,突然想和她为自己的哥哥多说几句:“我早些年和我先生的感情出现很多问题,我一度很累想逃避,那时候肖伊刚刚去世,我哥就劝我说:除非人死了,否则没什么能够成为阻隔你去爱的原因。”
商陆怔忪的看着她。
除非人死了,否则没什么能够成为阻隔你去爱的原因。
不是所有人都有第二次机会,也不是所有人都可以不顾一切,沈井原失去过,所以在重新拥有的时候,一直抱着这样坚决的心态去待她,而她,却辜负了他的执着。
沈西珂拿起包,这就要走了,走前突然回过头来对她笑笑:
“不跟我说声再见么?我来了这么多次,你从来没主动和我说过什么,我想你也是个不善于表达的人,才会在他走了这么久之后还闷在家里傻呆着,我相信你有你的苦衷,但任何苦衷都不能成为不勇敢的借口对不对?”
商陆还是傻站着,回味着沈西珂刚才说的一番话。
她说的对,她的确总是用苦衷来逃避勇敢的兵役,她为金钱出卖过自己的肉体,这是对青春的背叛;她为家人伤害了深爱自己的人,这是对爱情的软弱。
她总是想保护爱的人,却最终搞砸一切。她不擅表达不够果敢,总是害他受伤误会…
沈西珂说完,穿上鞋子,推开门要走,却被身后的女人急急的叫住。
“喂...”
“嗯?”
“我叫商陆…”
她生涩的自我介绍。
沈西珂一愣,看着她通透清澈的眼眸,嘴角的笑容渐渐扩大。
还行,不是个傻姑娘。
她推门出去,关门之际将头伸回来,和气的笑笑,虽为人母却依旧爽朗不减,让商陆雾霭沉沉的心瞬间清明见月。
“我叫沈西珂。”
酒吧受辱
女人的身体里住着三个人。
一个计划着晚餐吃顿辣的,一个馋了甜味蛋糕;一个酷爱牛仔裤,一个却在柜子藏着一条从没穿过的洋裙。
于是活成了两个人,心里又爱着一个人。
而商陆现在,却是四个人,其中有三个是沈井原那边的。
今天产检之后,商陆第一次深切的感受到孩子的存在,甚至仿佛看到了他的样子,肉肉的脸蛋,俊美的眉头,和他父亲如出一辙的薄唇。
于是在一个人的晚饭时,商陆拿出了沈西珂冻在冰箱里的那条可怕的鱼,做了一道红烧吃,一口气吃了两碗饭。结果吃撑的下场就是晚上辗转不成眠。
反复想着沈西珂说过的那番话,不由自主的,那个强势的商陆联合着深爱着沈井原的商陆打败了另一个畏头畏尾的自己,终于,即使觉得自己厚脸皮,是混蛋,也还是拨通了沈西珂的电话。
沈西珂的电话号码就在座机电话簿的第一行,电话那头很快被接了起来。虽然按照年龄划分商陆应该叫她姐姐,却又觉得乱了辈分,于是一开口就干脆省略了称呼。
“我是商陆。”
“我知道,有事么?”
沈西珂那头隐约能够听到电视里放动画片的声响,这让孤寂已久的商陆突然觉得一阵暖暖的羡慕。
“沈井原的电话一直打不通,你能帮我找他吗?”商陆用食指绕着电话线,转念想到沈井原决绝的将自己的电话号码拉入黑名单的样子,心里一阵懊悔。
“你多穿点,我开车来接你。”沈西珂想了想,说。
商陆挂断电话,一边戴上围巾一边走向阳台,从阳台里拎出一只笼子。
沈西珂的家里距离这不远,很快就驱车来到了楼下。一见商陆下楼,便推开车门示意她进来,却在看到她手里的笼子时改变了主意。
笼子里装着一只已经僵硬的死兔子,被她用毛巾盖着,隐约露出一条腿来,沈西珂一阵恶心,问她:“那是什么东西?”
“哦,是沈井原很久之前买的兔子,一直放在阳台,我都不知道,知道昨天才发现的,已经饿死了。”
商陆很惋惜的样子,抱着笼子坐进副驾驶。
“你不觉得恶心么?”沈西珂恨不得把她和兔子都踹下去。
商陆摇摇头,无辜的看着她。沈西珂骂了句“怪胎”,便发动了引擎。
此时是晚上九点半,夜场才刚刚开场,沈西珂将车子停在酒吧门口,对她说:“进去吧,我在前面护着你,这里很乱。”
商陆很瘦,即使怀着孕,裹上大衣和围巾便一点都不显怀,她小心翼翼的跟在沈西珂身后,进了A市著名的夜店,里面的灯光非常暗,各种颜色的灯光不停地抽搐着,人们围在一张张小小的台子前喝酒摇摆,每一双幽幽的眼睛寻找猎物般四处观望。
商陆像是进了一条诡异的洞穴里,每走一步都像惊动了沉睡的蝙蝠,他们睁着绿油油的眼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她,让人极其不舒服。
沈井原怎么会来这种地方,难道这些空虚的面孔就是他没有她的样子?
商陆攥紧的拳头揪上了沈西珂的衣角,紧紧的跟上去。
…
段冰将钞票塞到男人脏兮兮的手掌里,那男人傻愣傻愣的笑着,一脸岁月的痕迹。
“童师傅,这钱你拿着。”段冰生分的称呼着面前的中年男子。
“冰冰,没想到你还想着我。”童耀岩低头看看自己脏兮兮的蓝色修车服,不要意思看她。
她没怎么变老,还是当初扎着辫子的年轻样子。
段冰与他已有二十年未见,他年轻时的俊朗样子已经不复存在,有的只是苍老和痴傻,倒是一傻笑就露一口白牙的样子未减半分。
“童师傅,”她无视他眼中的热烈,生分的唤他:“我今天来时想找你帮个帮,这件事只有你能帮我。”
“说吧,什么事?”童耀岩还是一根筋的爽快,对于段冰,他从小到大就没说过一个“不”字,唯有她决心嫁给席崇华的那天,童耀岩说了不。
“你的病好些了吗?”段冰试探着问。
“脑子总是糊里糊涂的,但也没犯过病。”童耀岩对于段冰突如其来的关心有些手足无措,不自觉的有些感动,他就是这样一个傻人,从不会记她的仇。
即使当年趁席崇华出国,段冰因为寂寞来找过他,最后再次离开他,童耀岩也相信,她一定是有苦衷的。
段冰开始编谎话:“我当初跟你的那个女儿,后来被人害死了,如今我找到了那个凶手的女儿,所以我想给她点颜色看看,好替我们的女儿出气。”
童耀岩一听女儿两个字,眼中的清明立刻消失殆尽,神色中有点不正常的疯癫。
“冰冰你快告诉我!是谁!谁害死了我们的女儿?”
多么荒谬,谁都能听出的谎话,到了童耀岩这竟成了深信不疑,他的脑子从小就不大好使,据说是小时候发烧严重之后脑子就坏掉了,所以在学校的时候,童耀岩经常被同学欺负。
“你别问,说了你也不懂,你要是真的想念我们夭折的女儿,你就帮我一个忙。”
童耀岩看着她手里递过来的那液体,傻傻的点点头。
他本身智商就低于常人,又有过精神病史,找他去教训商陆那个贱人最合适不过了。段冰想,最重要的是,这个男人对自己如同狗一样忠诚,绝不会出卖她。
回来的路上,段冰的车路过初中的母校,那里已经被改建的面目全非了。穿着校服的学生三三两两的在地摊上买着小吃,让段冰一下子想起了童耀岩上学的样子。他因为先天的缺陷,总是傻头傻脑的,然而因脸蛋生的漂亮,尤其的受女孩子欢迎,段冰使尽了浑身解数对他好,才得到他的专一。
两人就那样早恋了,直到段冰遇到了年轻有为的席崇华,才知道自己真正要的是什么。有了一个前途大好的医生追求自己,谁还会选只会修车的傻子呢?心比天高的段冰自然不会。后来段冰得知童耀岩被送进了精神病院,更加庆幸自己当初嫁给他,和个精神失常的人怎么能一起生活一辈子呢?
然而段冰不知道的是...
那年她初嫁,大雪纷飞,童耀岩傻傻的追了一整条街,笨拙的摔倒,又爬起来继续追,口中喘出的白气晕湿了眼眶,他歇斯底里的呼喊着段冰的名字,却怎么也追不上席崇华昂贵的婚车。
直至雪停,他才颓废的坐到了马路中央,终于精神崩溃,被人拖去了医院...
从此,童耀岩的一生,都被人定为精神病,就连那颗有毒的青梅,也对他嗤之以鼻...
...
入冬的A市,飘起了第一场小雪,街道上薄白一片,很快便消融不见,留给城市一层湿漉的冰寒。
而如同地狱的夜场,却过着喧嚣的盛夏,行尸走肉的空虚肉体放肆的舞动着,乌烟瘴气中弥漫着芝华士的迷醉。
商陆的心脏被强劲的音乐震得发颤,下意识的捂住自己的肚子,开始后悔随沈西珂来这种鬼地方。
如果空虚寂寞,来这里一定管用,它能让拥挤的眼睛偷走你的思想,它能让震撼的音乐释放沉寂的肢体,它能让你分不清自己是或者还是死了,只是这样的放逐,不过是一种不愿清醒的虚度。
场子虽不太大,无奈人多冗杂,商陆根本看不清沈井原在哪里,只听得小小的台上有人喊麦,有人嘶吼,随着群魔疯狂的喝彩,一个妆容妖魅的女子拉着一个高大的男人上了台去。
商陆定睛一看,那不正是沈井原?
女人对着麦克兴奋的喊道:“今天我带来的神秘嘉宾,就是好久都不出来的沈井原哦!有认识的把你们的手举起来!大家想不想看沈公子热舞?”
台下的手臂举成一片,如怪兽般的叫声此起彼伏。女人们的目光全部汇集过去,落到沈井原的身上时已是渴望。
沈井原也相当玩得开,当即将那女人拉进自己的怀里,又轻轻一推,两人便合跳了一支酣畅淋漓的双人舞。商陆傻傻的愣在原地,看着他肆意而熟练的跳着拉丁舞的步子,认识他这么久,只知道他是做节目的,却不知道他竟然也会跳拉丁舞。
即使还穿着白天上班时的西裤和皮鞋,他的动作依旧潇洒自如,漂亮利落。
沈西珂推了推她的肩膀,得意的说:“帅吧?”
商陆哪有心思想什么帅不帅,她的眼睛全在那个往他怀里蹭的女人身上,那副勾人的样子,即使一支舞结束了之后也还是贪婪的拉着他的手臂,和他一起下了台去。前所未有的嫉妒和抓狂,商陆冲破人群追了上去。沈西珂着急的在身后喊:“你小心点!
道行太浅啊,沈西珂边追边感叹。这种尺度就沉不住气了,待会没准有更劲爆的呢!
沈井原慵懒的斜倚在沙发上,怀里搂着刚才的女人,一边喝酒,一边听着一圈朋友大声的吹着牛。怀里的女人懂得察言观色,见他垂着眼眸默默喝酒,立刻柔声问道:“井原,你是不是不开心?”
沈井原愣了一下,随即坏笑着弹了弹她尖尖的下巴,“我有吗?”
“你总是闷闷的,我很担心你呢!”女人一边说,一边引诱得将白嫩的大腿往他裤子上蹭。
商陆正是在这个女人半骑着沈井原的时候,被沈西珂从人群中推出来的!还在女人身下的沈井原突然见到商陆的出现,手中的杯子失神没握稳,杯中酒便溢了出来。他惊讶地看着这两个从天而降的女人,眼色一沉。
沈西珂抱着肩膀走过来,阴阳怪气的数落着沈井原:“哎呦,玩得挺high呀!”
“沈、西、珂!”
沈井原咬牙切齿的看着沈西珂,所有人都停下了杯盏。
她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知不知道商陆还怀着孕,怎么能带她来这里!
沈西珂摊了摊手,仗着哥哥疼她,毫无畏惧:“你看,你都快被妖精给吃了!我能不来么?”
“你骂谁是妖精!”女人立刻对号入座,大喊。
“你闭嘴,”沈西珂不爱搭理她:“哪凉快哪儿呆着去!”
女人刚想还嘴,旁边有个沈井原的朋友立刻扯住了她,贴耳说道:“那是沈西珂!”
那女人惊讶的看着沈西珂,再看看沈井原,便识相的闭上了嘴,坐回沈井原怀里去。
沈西珂用力的推了一把傻站着的商陆,对沈井原说:“家里有个为你十月怀胎的,你却跑这来抱女人喝洋酒,长心了吗?”
商陆被沈西珂这么一推,差点摔倒,沈井原见状心头一急,便要起身去扶她,却被身旁的女人缠住了手臂。还好有个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商陆。
女人妖媚的说道:“井原,大肚子那女的是谁呀?”
商陆看着她亲昵的挽着他的手臂,嫉妒得实在想上去从他身边拽开,犹如自己的心爱之物被别人强占,她现在满脑子都在想,这个嚣张的女人是沈井原的什么人,是他的现任女友吗?或是情人?他们难道上床了吗?刚才那个女人还骑在他的腿上撒娇,亲密无间的。
突然切身的体会到了当时沈井原的心情,她和戚树不清不楚,又在戚树的住处住了那么多天,沈井原那个时候该会有多么嫉妒。
“前任。”沈井原言简意赅的诠释了商陆的地位,抬手搂上女人的香肩,不屑的望着她。
他看到她的身子一僵,死死的咬住了下唇,像是在忍耐。
“可人家说怀了你的孩子啊...” 女人酸溜溜的说。
“我哪知道是谁的。”沈井原答道。
鲸鱼和小象
所有人都鄙夷的看向商陆,沈西珂坐在一旁观望,心里暗骂王八蛋!
尽管商陆早有准备,却还是被他尖锐的一句话弄得湿了眼眶,心上似有千万支利剑射来,痛得呼吸凝滞。
她闭了闭眼,吸气,强行控制住自己的声音不去颤抖,柔声说:“井原,我们回家吧!”
她知道错了,她后悔了,她不想让他试着去离开自己,她嫉妒得发狂。
可是这些话,骄傲如她,还是无法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口。
沈井原似乎对于她的挣扎与窘迫根本无动于衷,毫无怜惜的冷睥着她,半晌,他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怀里的女人立刻撒娇道:“井原,我也要喝嘛!”说罢去够他手中的杯子。
沈井原突然宠溺的笑笑,饮了一口酒,突然一把揽过女人的脖子,唇贴在她的唇上,将酒液推送到她的嘴里。
商陆浑身的血管全部突突的跳了起来!他竟然在吻她!当着她的面!
即使知道他就是要这样故意折磨,可是此情此景,她却还是无法招架。
沈井原,你怎么可以这么折磨我?
商陆不自觉的向后倒退了一步,身后坐着的沈西珂用脚尖蹬上她的小腿。
沈西珂大喊:“喂喂喂!怎么又要掉金豆了!商陆你不是有话要和孩子他爸说么?先别哭啊!”
商陆立刻死死的咬住嘴唇,暗骂自己没出息,只见沈井原放开那女人的嘴唇,冷眼审视着她。
那张原本渐渐丰润的小脸因为生气而开始泛白,她浑身都在微颤,屈辱和难过掺半,几颗眼泪从脸颊上滑落下来,汇聚在下颌的尖处,像个做错事在认错的孩子。
沈井原看似波澜不惊的镇定,揽着怀里的女人香肩处的手,却骤然收紧。
真的哭了?
那怎么还不走,难道是要咬紧牙关告诉他当初那个说要离开的人不是她吗?
沈井原不屑的笑,刚才玩闹的兴致荡然无存。
“井原,”商陆卑微的叫出他的名字:“我知道你这是在故意气我,没事儿,我不生气,一点都不生气,跟我回去好不好?”
沈井原一阵烦躁:“不生气你哭什么?”
“我只是…”商陆词穷。
他替她找理由:“只是被烟熏了眼睛对不对?”
怀里的女人正好在抽烟,烟雾袅袅的升起来,让商陆觉得一阵恶心。那女人见沈井原实在是和她废话太多,便有些不耐烦的站起来替他出头。
“井原,你怎么上了这么个矫情的女人啊,连烟味都闻不得。”
沈井原玩味的笑,也抽出根烟叼在唇边点燃:“不知道,上她的时候还没觉得这么讨厌。”
他看到她身子一僵,不可置信的望着他,好像不敢相信,那样的话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
女人靠近商陆,口中的烟雾故意吐到她的脸上,嚣张放肆的笑着,那股呛人的烟气扑鼻而来,让她顿时剧烈的咳嗽起来。
沈井原颜色一沉,将唇边的烟摁灭在烟碟里。
商陆咳得眼圈都红了一片,如此羞辱与心痛让她再顾不得什么矜持,她要像沈西珂说的那样勇敢一点,而不是把什么话都闷在心里。
“井原,可能你现在已经讨厌我了。”
“可我还是想告诉你好多好多事…我的脚最近突然变大了一号,穿鞋的时候挤得很痛,医生告诉我怀孕的时候脚变大是正常的,我就在想,如果你知道了,会不会笑我…
“可你不在我身边…”
“我不要你试着离开我,我也不要去管其他人,我后悔了,这些日子以来我几乎每个晚上都看着门口失眠,我幻想着你能出现在门口…我自私,我不懂事,我总是做错事,可我…”
“我爱你…并且低估了这个程度。”
沈井原坐在那里不出声,灯光太暗,隐去了他垂下的半张脸,四周一下子安静下来,没有人群,没有音乐,只有他,商陆像是一个等待宣判的罪犯,心悬一线。
良久,站得商陆的小腿都酸了,沈井原才开口。
“商陆,你还记得去年圣诞,我送你的那张明信片吗?”
商陆一愣,不知他在讲什么,细细回想去年圣诞的时候,他好像真的送过自己一张明信片,她以为那只不过是一张贺卡,便丢到了置物箱里。
然而关于那张卡片上画了什么写了什么,商陆毫无记忆。
他站起来,拿起外套,定定的看着她,是失望过后的平静。
“我的背没那么宽,接不住你了。”
留下一句隐喻的话,他附送她一个决绝的背影,消失在拥挤的人群。
沈西珂陪着商陆来到树林里,看她将兔子的尸体埋在土里,蹲在那里掉眼泪。
沈西珂抱着肩膀数落她:“不就死个破兔子,你都哭了半个小时了。”
商陆盯着兔子的小坟丘,声音沙哑的说:“都是因为我,如果我早一点知道它的存在,它就不至于饿死。”
那是沈井原在地摊上买回来的兔子,他曾在电话里问过商陆喜不喜欢,商陆当时应该跟戚树在一起,便敷衍了几句挂了电话。
她总是这样不顾及他的感受。
“别太难过了,我哥也是…”
“不是他的错…”商陆回答。她了解沈井原的,这次他是真的不要她了。
“不管怎么说,母凭子贵,你手中握着王牌,我们沈家的血脉,你努努力,把他追回来。”
“我可以吗?”商陆完全没有自信,此刻的他,说不定正搂着女人寻欢作乐,只要想想,就觉得连呼吸都痛苦万分。
沈西珂严肃的拍了拍她的肩膀:“除非死,否则没有什么能够成为阻隔你去爱的原因。”
商陆一愣,点点头,抹干眼泪。
沈西珂按照商陆的要求将她送到她自己和杜宛合租的公寓,便驱车回家了。
到了公寓迫不及待的翻箱倒柜找那张明信片,最后在一个布艺的小筐里翻到了。
Merry Christmas。
明信片上只有一行简单的字。
商陆将卡片翻过来,是一张手绘的插画。
蔚蓝的海洋中,潜游着一只巨大的鲸鱼,鲸鱼的十分之一都隐没在水面之下,只露出背上的一小块,上面站着一只小象,而那小象却在伸出鼻子去够空中的海鸥。
商陆瞬间被一股温热模糊了视线。
“我的背没那么宽,接不住你了。”他的话语再次萦绕耳边。
商陆的心一阵抽痛。
我明白了,井原。
我是踩在你背上的小象,你是笑容隐藏在水底的鲸鱼,你驮着我浪迹整片海洋,赐我现世安稳,而我,总是要天边的海鸥,却看不见你水底的伤痕。
当我和海鸥游翔天空的时候,你总是努力追寻,好让我坠落的时候能够在你背上安身。
所以你说,你的背没那么宽了,再也接不住我。
冰释前嫌
孕期四月有余,冬已经深寒。
沈井原一身黑色厚重大衣,踩着山上的积雪到达了肖伊的墓碑前,手里握着一支蓝玫瑰。
蓝玫瑰的话语是宿命中的奇迹和不可能,人世轮回中渴望得到现世温情。
沈井原弯身将玫瑰置于碑前,却发现碑前早就有一束纯净的百合静静的躺在那里。
是她来过了吗?
那束花朵已经被冻得狼狈不堪,显然已经被送来很久了。
肖伊喜欢白色,商陆酷爱皂黑。一个教会他成熟,一个让他一直在输。
沈井原用戴着皮质手套的手轻轻拨开墓碑上的落雪,温柔的对着墓碑上的女子一笑。寒冬腊月的天就这样拨云见日。
商陆把洗衣机里的被单都晒到阳台上去,回屋坐在床上拿起手机拨通了戚树的电话。
没人接。商陆已经打了好多天了就是没人接。商陆刚想再打过去,一条短信便回了过来。
“好好照顾自己和孩子,我应付完这边就去接你。”信息来自戚树。
商陆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也给他回了一条。
“木头,我想通了,我爱沈井原,我不能离开他,还请你善待我母亲,如果你依然逼我,那我此生都不会和你相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