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没有想到的是,程静陌一走就是一年,胆大妄为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中途她和父母协商过无数次,始终坚持自己的主意,她一定要走完安排好的路程,至于大学那边,年轻气盛的她则表示,被退学是她乐意的,到后来不反对的只有程静泊。
她曾对程静泊说过一段话,让他感触很深。
“哥,你知道我的性格,如果不是自愿的,任何事情都不会有好结果,我可以为了你们立刻回来,但那有什么意义?我的人生还是我自己的,你们能替我继续读书,考试,再参加工作吗?何况你和我说过,任何事情都会有得失,放弃上大学的机会不一定是错的,我能收获到其他的。”
程静陌不愿意回来还有一个原因,她恋爱了,对象是自助游路上的一个同伴,比她大十一岁的大叔,并且是一位驻场歌手,人有才华,会弹吉他,还出过一张原创音乐碟,非常乐意照顾人,她很喜欢他,在他的陪伴下去了很远的地方。
当他在大漠戈壁为她弹曲,念叶赛宁的抒情诗,她觉得此间最大的快乐莫过于那一刻。
可惜的是,大叔喜欢自由胜过喜欢小姑娘,他还不到愿意安定下来的年纪,有些价值观和她不同,每当听到她谈及天长地久便沉默不语。
结局可想而知,短暂的甜蜜之后迎来的是无止尽的痛苦。
程静陌还是有点骨气的,看出他的态度后当机立断,一个人回了家,庆幸的是,家人在等她,她永远不会失去他们。
她将一年行走中写下的文字整理好了,陆续在博客中连载,附带精美的图片,很快被一家公司的编辑慧眼识中,变成了一本书,以《漠漠的河》为书名,封面上写着一句话:“生命像是一条河,没有一刻是静止的,人终会离开起点,走向远方。”
出了书后的一段时间,程静陌忙于宣传,暂时搁浅了心事,半年后,她发现自己依旧陷在死胡同里走不出来,她很想念大叔,忽然觉得能不能走到最后不重要,只要他和她说说话就好了,她压抑不住感情,开始主动联系他。
四个月后,她打算去找他,关于这个想法她只告诉了程静泊。
“我有话要对他说,如果不当面说出口,我无法再正常地生活下去!”她用决绝的口吻说,“哥,我已经半年没有睡着了,只要有这个心结在,我什么事都无法完成,和废物没有区别,请你最后尊重我,也相信我一次,我很快就回来,每天都会和你保持电话联系。”
程静泊严厉反对,批评了她一顿,她苦苦哀求了他一个月,甚至不惜用绝食来抗议。
但关是关不住她的,渐渐地,被锁在家里的她形如枯槁,一言不发,好像是生命力逐渐在流逝,程静泊看不下去,终于沉默地允许了她的再一次任性。
悲哀的是,程静陌没有再回来,她和男朋友的车子掉进了冰河,一齐在零下三十度里停止了呼吸。
以上是程静泊一边回忆一边告诉柏子仁的故事。
柏子仁听完后久久没有说话,只是垂下眼睛,更紧地抓住了他的手。
“逝者已逝,我的生活在继续。”他把书拿起来,继续为她读了一段。
直到很晚的时候,两排楼唯有他们一户的灯是亮的,他看她已经闭上眼睛,放下书,起身去关了灯,在黑暗中回来的时候听到她开口说了一句话。
她说的是:“别自责,这不是你的错。”
他坐在她的床沿,替她掖了掖薄被子,没再说别的,只有晚安,然后回到地板上。
过了一会,他察觉身边有人,侧头一看,竟然是她下了床,坐在地板上。
“地上凉,快上去。”
“我就躺一会。”她直接躺下,闭上眼睛,轻叹,“睡在地板上真凉快,好舒服。”
他拗不过她,只好把她抱入怀里。
她也伸手按在他的背上,和他依偎得更紧了一些,让彼此间的温度传递到对方身上。
静默了一会,她抬起眼眸看他,黑夜里,瞳孔里的光像是一簇火苗,他看清楚了她那份甜蜜的依恋,心底的念头破土而出,在这个闷热的夏夜,似乎用冷水也浇灭不了。
他翻身吻住了她。
她闭上眼睛,很快发现有些难适应,他的吻比平常凶多了,基本上夺走了她的呼吸。
等到她快窒息的前一刻,他松开了她,手指流连在她的头发上,非常温柔地看着她。
“你很美。”他的语气不再像是叙述一个事实,而是带着迷恋。
他的手从她的头发落到她的肩膀,再缓缓移到她的腰间,睡衣的下摆很皱,还向上掀起了一角,不小心展露出的一块莹白如玉,划过他的眼眸,他凝视了片刻,不想再忍了,低下头亲了亲。
她倒吸一口气。
他的手没有停,沿着她的腰而下,直到白细的腿,温热的掌心覆盖其上,很久都没有离开。
她小心翼翼地看着他,说不紧张是假的,他一直自持,从未对她有过如此的亲昵,再看的时间长一点,发现此刻的他有些陌生,借着窗外晃过的微光,从他眼底升腾起来的暗涌是如此明显,也是她不熟知的,她不清楚他下一步要做什么。
就在她思量着等会该怎么办的时候,他低了低身,一手扣住她的脚踝,然后去吻她的小腿。
她真的呆住了,刚才是腰,现在是腿,他都不打招呼地碰了…
幸而他没有再做别的,慢慢扶她起来,拿过手边的毛毯将她整个人裹好,静静地看了一会,微笑地说:“外面起风了,地板太凉不能睡,听话。”
柏子仁回到床上,程静泊把开着的一扇窗关上了,拉好布帘。
一切又平复到和往常一模一样。
隔天醒来,柏子仁发现身上被蚊子叮了好几口,大概是昨天睡前忘了关窗的关系,正在轻轻抓的时候,程静泊已经拿着清凉油来到她面前,亲手帮她涂在蚊子块上,当目光移至她的小腿,神态很自然,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不久前的行径。
接着,他去做早餐,帮她热牛奶,一切都很正常。
两人面对面吃完了早餐,他带书本去学校,刚跨出门便想起一件事,回过来亲了亲她的额头。
“如果要出门散心,记得衣着整洁,别穿太短的裙子。”
“好。”
等他关上门后,她的额头烫到不行…
中午,柏子仁在院子里跳绳,莫薇带着两个饭碗下楼,准备去街上买冰激凌,有同楼的阿姨走过来,碰上这位新晋太太,不免打趣几句:“果然是新婚燕尔啊,看你皮肤多好。”
莫薇大方地点了点头,简单地聊了几句后离开,阿姨收回目光,似作羡慕地笑了笑,忽然发现院子角落还有一个人,正是程老师的未婚妻,又走过来攀谈几句。
“看来程老师的汤效果不错,你胖了一些,但更好看了。”阿姨一边用目光打量她,一边赞许道,“腿上有一个包?是蚊子咬的?”
柏子仁的思绪当即延展开去,想到了另一件事,不知不觉中点了点头,默认了事实。
下午,学校举行活动,所有老师都在大礼堂,柏子仁去旁观,原来小朋友们亲手做了不少东西,纷纷送给喜爱的老师,望了一圈,程静泊桌子上的卡片已经堆积如山了,还有纸折的山茶花,绘画本和动物剪纸,看来他是最受欢迎的老师,柏子仁与有荣焉,心中也点小骄傲。
“柏姐姐,这个送你。”王艺琪走过来,手里拿着一张漂亮的贺卡。
柏子仁接过后说了声谢谢,打开一看,上面有一行字:“我希望柏姐姐越来越漂亮,身体健康,快点和程老师结婚,和夏老师他们一家那样幸福。”
“夏老师是?”她问。
王艺琪手指一点,示意她看那边。
柏子仁看到长桌的左边有一个女人,她怀里有个孩子,背上还有一个,站在旁边的男人好像是她老公,也是同样的,怀里抱一个,背上载一个,四个孩子都穿着红色的汗背心,没有头发,一个在笑,一个在哭,一个在发呆,一个在睡觉,但都是白白胖胖的,好像四只包子。
“夏老师生了四胞胎,太优秀了,简直是我们的骄傲。”王艺琪为柏子仁解释。
“这个难度太大了。”柏子仁挠头。
“一切皆有可能,别轻言放弃。”王艺琪认真地说,“这是程老师说过的话。”
“…”
自王艺琪送了柏子仁礼物,陆续有其他学生走过来把贺卡和手绘的画送给柏子仁,并且一口一个师母,表现得特别亲近,到了活动结束,柏子仁也是满载而归。
这一天过去就表示程静泊在集山县的教学时间一半结束了。
后面的时光和指缝中的流沙一样,过得飞快,一眨眼就到了八月上旬,柏子仁不得不回去了,因为提前接到了傅禾的电话,他吩咐她再过一周回学校帮忙批试卷和做课件。
程静泊请了半天的假,亲自送柏子仁回家,分开的时候,柏子仁心里酸酸的,虽然没多说什么,但巨大的失落表现在脸上,她清楚再过几天,他要直接去柳河校区报道,以后他会住在那边的宿舍,交通不方便,可能一周见一次面的机会都没有了。
“别担心,我会安排好一切,一有时间就过来看你。”
他说完拍了拍她的头顶。
见她依旧沉默,他又说:“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她飞快地想起之前说过的,等他三十岁生日就嫁给他的一番话。
“我很期待,因为从来没有收到这么符合心意的礼物。”
“…”
她终于笑了,挥手和他告别。
柏子仁上了楼,一开门就见到沐子北和沐子东两个小朋友,他们本来在抢游戏周边,看到她后皆是一愣。
沐子东瞪大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沐子北的反应比他快一点,眨了眨眼睛后问她:“瓜子仁,你是不是怀孕了?”
“没有,我只是胖了。”
柏子仁没脸回答这个问题,赶紧逃上楼,回房间后锁门,拿出柜子底下的体重秤,义无反顾地跳上去,片刻后低头看字数。
一百零七。
她差点就要晕过去,怎么可能胖了十二斤?
她不能接受这个数据,坚持体重秤是坏的,心慌意乱地抽屉找电池,却没有新的,只好悄悄下楼去拿,刚取了两枚小电池,却被眼尖的沐子北发现,他一边吃雪糕一边说:“你找体重秤的电池吗?不用那么麻烦啦,问我就好了,班上同学的体重都是由我目测的,我可是这方面的达人。”
柏子仁深呼吸,然后问:“你看我有多重?”
沐子北掐指一算,回答:“一百零九。”
“…”
“不信的话,你现在上去称一下,不过别忘了,电子秤一般会比实际体重少两斤哦。”
沐子北说完飘走,他不想再刺激胖姐姐了。
柏子仁感觉心中有一块地方轰然倒下。
作者有话要说:十二斤啊,泊泊你炖的汤太可怕了,还有你本人对她的增肥计划更是凶残。
文接近尾声了,为了更好地完成这个文,同时也兼顾一下身体,我调整一下更新时间,此章之后会隔日更到完结,下一章会在后天,谢谢大家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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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九月开学,程静泊人在柳河校区,刚接手工作的阶段总是很忙,人走不开,柏子仁和他每天用电话联系,告诉他今天有几节课,中午吃了什么,按导师的吩咐做了什么,因为见不到他的人,她在电话里的话变得很多,他会先耐心听完,再叮嘱她注意饮食健康,多和朋友出去走一走,不要熬夜看书,若是她有小烦恼,他会分担。
即使这样,柏子仁还是压抑不住内心的思念,没有他陪伴的日子很艰难。
她还是一周去一次灯塔里咖啡馆,独自坐在二楼客厅的沙发上读书,偶尔被别人搭讪只装作没听见。
只是常常读了一半,目光从文字上移开,落在对面空空的座位,心里怅然。
原来没有他,阅读也变成一件寂寞的事情。
吧台的服务生换了又换,张经理对他们苛刻至极,几乎每一个做不到两天就被辞退。
没了小纪那张灿烂的笑脸,灯塔里的气氛也不如以前那般轻松惬意,有些客人一进门面对服务生诚惶诚恐的脸都觉得莫名其妙。
有一回,柏子仁在门口巧遇了小纪,当时小纪蒙着面,正动手扯掉玻璃窗上一张打盹照片,她认出人后走上前拍了拍小纪肩膀,后者吓得一蹦三尺高。
“原来是你。”小纪看清来者是谁后放心了。
“你以为是张经理?”
小纪抱着一堆照片,谨慎地点了点头。
“我听说了,如果你不答应做他的女朋友,这一排玻璃窗会贴满你的照片。”
小纪愤怒地说:“他这么变态的追求方式,谁会接受?我也是有骨气的人,这地方再也不会回来了。”
“你的态度是对的。”
小纪还想说什么,鼻尖灵敏地嗅到了血腥味,她瞪大眼睛,两秒钟之后就跑了,速度比兔子还快。
柏子仁回过头,看见张无疾一步步走来,一张俊脸在月光下毫无血色。
当他推开门的一刹那,忽然听到身边一个声音在说:“为什么不在窗上贴满自己写的情书呢?那样比较浪漫,说不定小纪会喜欢。”
他的脚步一滞,冷冷地反问:“你让我写情书这种幼稚的东西?”
“不用写很多,文字朴素,态度真诚,表达出自己的心意,这样就好了。”
张无疾只是冷笑,仿佛是听到了世间最大的笑话,柏子仁见状有些尴尬,不敢再多说一句。
三天后,灯塔里咖啡馆三面落地玻璃窗上贴满了用优美字体书写的情书,很是震撼。
路过的人纷纷驻足,认真阅读。
“你有点笨,但我不介意。”
“你上班时候偶尔开小差,吃薯片,在手机上看韩剧,我都可以睁一眼闭一眼。”
“如果你喜欢看韩剧,那你应该更喜欢我,原因很简单,我比男主帅很多。”
“我是完美的,可以容下你的一切瑕疵。”
“你打盹的模样一点也不丑。”
“有些话不用说,譬如那俗气的三个字,我一辈子不会说,但你会明白。”
“团子头,回来吧。”
很快,一些女学生陆续跑来问服务生团子是谁,服务生老实地回答不知道,只晓得情书是老板熬夜写的,地板上的纸团多到没地方让脚踩下去,写完后,他帮忙检查有无错别字,然后一张一张地贴在窗上,一共花了三个小时,期间不小心扭到了胳膊,现在还是痛的,老板表示同情,因为算是工伤,他顺利拿到了三块钱的赔偿,外加一个看似很美好的待遇,免费吃一个月的中餐,当然饭菜是老板亲自从家带来的。
短短一周内,灯塔里咖啡馆爆红了,很多人知道这里有一位深情但抠门的老板,身高一米八八,长相英俊,态度非常傲慢,部分情书写在用过的餐巾纸上,通篇病句,看得人云里雾云,一打听才知道他擅长的是数理化,语文从小到大没有及格过,咖啡馆全年三百六十五天无折扣,此外,他的业余爱好是烹煮黑暗料理,最新拿手菜是西瓜皮炒酱瓜。
虽然大家很难用一句话评价他这个人,但直觉他很萌。
柏子仁将这件事告诉程静泊,说现在全世界都在找团子头。
“我猜她去澳大利亚的心形岛了。”程静泊说。
“你怎么知道的?”
“之前无意中听她说过,如果在这里不开心就会去那边晒太阳。”
“你会告诉张经理吗?”
“不会,让他自己慢慢找。”
“…”
他们聊了很久,她还是没有睡意,想听他读书,他便在电话里为她读最近看的一本书。
熟悉的声音将故事娓娓道来,她好像听见垂在水中的树枝掉落叶片的动静,一切都在温柔中。
他的声音让她安心,白天因为碰到繁琐的事而有些焦虑的心在此刻完全平静下来,像是浸泡在温度适宜的泉水里。
她慢慢地睡着了,忘了挂电话,他在那边停止了阅读,听着她的呼吸声。
“晚安。”
九月下旬有台风暴雨,气温骤降,柏子仁感冒了,戴着口罩去教室上课。
她刚坐下就听朱鸣文说了方正的事情,方正好像要被开除了,原因和许老师有关。
据说方正对美丽的许舒云老师做出了不合时宜的事情,具体是什么同学们不知道,小部分知道真相的人也讳莫如深。
“有人猜是方正偷看她洗澡。”
柏子仁无语了,有点不敢相信。
“管他是什么呢,反正他走了也好,留着只会让这里乌烟瘴气。”
后来方正没再出现过,周必然为此在同学聚会上欢呼,点了一桌啤酒庆祝再也不用看见方娘娘的事实。
柏子仁依旧把学校发生的事情告诉程静泊,他对这些风云变化一笑置之,但察觉出她说话还有鼻音,有些担心她的身体情况。
“咳咳,我上一次感冒是三年前的事情了,他们说一般不生病的人,会突然生大病。”
“不许胡说。”
“我开玩笑的,主要是这段时间比较忙,要帮傅老师做不少事情,很晚才离开学校,路上风大,吹得脑仁疼。”
“为什么不乖乖听话?让你多穿衣服,还有戴上帽子,多喝热的白开水。”
柏子仁一一答应。
“别小看感冒,时间长了会有并发症,你必须多多休息,该拒绝的时候要说出口,不能勉强自己。”
“好,我听你的。”柏子仁说着提出一个小请求,“你能不能对我说一些好听的话?”
“我很想你,下个月回来看你。”
她满意了,虽然还想和他多聊,但他命令她早些休息,她只好结束通话。
她喝了两大杯的水,服用了枇杷糖浆,拿热毛巾抹了抹脸后便去睡了。
没想到的是,这次感冒来势汹汹,有连绵不愈的迹象,她头重脚轻更厉害,耳朵边也嗡嗡直响,虽然很累,但自认为不到请假的地步,还是坚持上课,下午进实验室,傍晚帮傅禾整理资料。
台风过去了,傅禾找来柏子仁和黄晓凌,递给她们一叠详细的说明书,让她们跑一趟城北的化学工厂,亲自交给一位老师傅,只有他才会按要求改装实验室的仪器。
“你们两个女同学结伴而行,我也放心。”傅禾笑着说,“记住了,一定要给他本人。”
柏子仁和黄晓凌坐车过去,一路上彼此毫无交流,黄晓凌更是低头专注于和男友聊天,看也不看柏子仁一眼。
柏子仁坐在最后一排,戴着口罩,一直咳个不停,头晕乎乎的,耳鸣越来越严重。
到了工厂,根据工作人员的指路,两人很快走到了一幢楼前,黄晓凌这才转身对柏子仁说:“你一直在咳嗽,还是不要上去了,东西给我,我拿上去给蔡师傅。”
柏子仁觉得这样也好,取出书包里的说明书递给黄晓凌。
本来以为只是几分钟的事情,谁知半个小时过去,黄晓凌还没有下楼,柏子仁打电话给她,她没有接,只好继续在冷风中等待。
又过了十分钟,柏子仁上楼去找蔡师傅,得知黄晓凌早就离开了,估计是从楼的另一个出口走的,蔡师傅让她打电话联系,或者在附近找一找。
无奈的是黄晓凌的电话一直打不通,柏子仁在工厂兜兜转转了很久还是没找到人。
一直到仓库房门口,柏子仁隔着口罩都能闻到一股浓烈的味道,皱起眉头,重咳不已。
黄晓凌这时候才回了电话,淡淡地说:“刚才来的路上和男朋友说好了,天气太冷,他不放心我一个人回去,现在开车来接我,你自己回去吧。”
柏子仁头痛得厉害,咳得透不过气来,似乎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她撑着出了工厂,在空旷的马路上打车,但一辆车也没有,她只好又走回车站,等了二十分钟才上了公车。
她回去后病倒了,发热三十九度,沐叔叔开车带她去市中心的医院就诊,并帮她向学校请假。
在医院里打点滴的时候,妈妈刘欣语陪伴着她,从包里拿出煮好的热粥喂她喝。
她吃了后没多久就全吐出来了,刘欣语下了一跳,赶紧找来医生,医生看了后说没事,大概是免疫力下降,胃肠功能紊乱。
幸好的是,到了傍晚柏子仁又饿了,这回吃下去的东西没有吐出来。
程静泊打来电话,她没有隐瞒事实,坦陈自己在医院输液,让他不用担心,已经感觉好多了,家人都陪在她身边。
沐叔叔还接过电话,亲自和程静泊说了情况,让他别着急,有什么事情会通知他。
沐子北也要和姐夫说话,接过后像模像样地说:“我们会好好照顾姐姐的,保证你回来看见她时,她已经虎虎生风,神清气爽,面若桃花。”
沐子东嫌弃地瞟了一眼他,手里剥着核桃,一颗又一颗,时不时地丢在姐姐的碗里。
柏子仁终于拿回手机,和程静泊说话。
“真的不用我过来?”他沉声问。
“当然不用,你来了我顶多是很开心,但也不会很快就好,现在大家都在,他们会照顾好我的。”
他沉默了一会,对她说:“我再过一周就回来看你。”
“我等你。”
她挂下电话,低头一看,碗里堆满了核桃,心里很感动,伸手轻轻拍了拍沐子东的头。
“谢谢你。”
沐子东憨憨一笑。
沐子北见状转了转眼睛,问爸爸要了钱,去医院的超市买姐姐爱喝的黑米汁。
虽然病了,但第一次感受到这么多人的关心,柏子仁心里暖暖的,忽然觉得病了是一件不错的事情,在吃了两颗核桃后,她的困意袭来,闭上眼睛,刘欣语默默地给她盖了毯子,沐叔叔去外面抽烟,沐子东低头玩起了游戏,沐子北拿着热饮回来,看见姐姐睡了,放在一边,摊了摊手,转而翻出小书包里的一本杂志,认真地看了起来。
后面的两天,柏子仁的烧退了,出院回了家,人还是没有精神,觉得很累,时不时地打瞌睡,为此又请了两天的假。
这算是她睡得最多的两天了,基本上除了进食就是睡觉,每天都做梦,第一个梦是关于爸爸的,梦里的自己还是四岁,不肯打针,爸爸说等你乖乖打完针,我买冰激凌给你,第二个梦是关于妈妈的,梦里的她宛若少女,正用画笔描绘一朵山茶花,第三个梦是关于沐子北和沐子东的,他们在吵嘴,谁也不肯退让,第四个梦中出现了陈医生,他语重心长地劝她放下包袱,多和人沟通,不要关闭心门,其余的梦都和程静泊有关。
和他在一起的时光无论如何都不够,一生如此短暂,该怎么办才好呢?看来连梦里的时间都不能放过了。
过了很久她睁开眼睛,迷迷糊糊中觉得不对劲,一切太安静了,很快视线范围内多了四个人,妈妈,沐叔叔,东东和北北,他们的表情很焦急,奇怪的是他们一直在做口型,却没有发出声音,很像是程静泊为她播放的默片,她定睛看着他们,心想难道还在梦里?
但梦不可能有这么真实的色彩,她恍惚,过了一会后伸手捂住耳朵,再松开,发现还是听不见。
从来都没有一刻如现在这般安静,连自己呼吸的声音都没有了。
她明白了,他们都在说话,但自己听不见了。
一家人把柏子仁送去大医院,正是程静婕所在的地方,很巧,就刚在门诊大厅的时候,她看见柏子仁,走过来问怎么了,柏子仁听不见她说什么,只看见妈妈急哭了,拉着程医生的手说话。
程医生很快地在柏子仁的耳边打了个手势,见没有反应,一脸平静,拿出手机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