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远是什么样的形容,只知道她和宁安离所有人都远,彼此距彼此的距离又比和别人都要近,端看别人却从未仔细看看他们自己,突然有一天站在两岸遥望彼此,她便突然之间就懂了.
原来,远就是面对面却看不清彼此的脸,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总要花上很多时间猜测,即便在近也没用.而她现在似乎可以看见宁安眉间那道摺,绷紧的嘴角,会觉得那么熟悉那么安心.
拯救便是以一种姿态取代另一种姿态,用一种沉沦代替另一种沉沦,当你感知有什么东西是人生中从来不能被取代的,那么这就是深刻.
你便能在茫茫人海中在苍山彼水中第一眼就看得到那个人,那个值得你依赖值得信任的那么一个人…
“人人都有不可为之,某些程度上说,阻止了我们可能的一错再错…”
“哦?我猜他会冲进来找人”颜倾的脸上表情并不多,悠然的一抹笃定,半分骄傲半分冷清.信手扯来的笑雍容高雅,他是翩翩公子也是魅惑害世的魔头.“就看他本事如何了…”如此俊美的侧脸融在那流光溢彩之中,离她很近,近到能感觉得到呼吸声却看不清楚,连轮廓都那么模糊…
“清平,你可知有很多愿望只能是想想而已,当你失去一些东西的一瞬间就注定了另一种东西即便纳在手里也未必留得住,索性到后来变成怨怼,还不如从开始就认清立场明哲保身的好,你说呢?…”颜倾突如其来的一句听得清平一愣…
她大概了解他话里的意思,不紧不慢的跟着回了句“都说尾生抱柱而死是笑话,梁祝化蝶而飞是传说,可世人并非尾生怎知他当初不是自愿抱柱等死?
你我也都不是祝英台,又如何知道殉情化蝶飞只是传说中的美好而已?甘苦只有自己知道,他人的评价都只是一种猜测罢了,当事人又何须太在乎…”
说完还轻轻笑了笑上下打量身边的人“难不成你前生就是祝英台后悔撞墓殉情而死了?”
颜倾眼神深深,如泼墨的浓墨淡笔工画般鲜少如此干净简单,微微低了头对上清平的笑脸,愈发的近,近到连汗毛都数的清楚,清平的笑顿时僵在脸上,回想起刚才的待客之道,还未来得及往后退,便见颜倾不怒不笑的一字一句对她说“我若是梁山伯根本不会让祝英台去撞墓”顿了顿“因为我会拉着她上碧落下黄泉同走这一遭…”
天边最极致的光彩在这一刻到达顶峰,只是一瞬间的光景,如同昙花一现的惊艳,镀满了两个人的脸,他们看得清彼此的眼里流动的情绪,流彩在下一个瞬间开始转淡,但那深深刺进彼此眼光中的一望穿越前生今世划过千年万年的深刻,深至骨髓,深至血肉,是一场宿命般的纠葛不休…
“宫主…”声音幽缓从外面传来,极浅。
颜倾抬起了头,敛了眼色,淡淡吩咐“黛晏进来…”
黛晏进了房间见窗口立着清平,微微颔首,上前在颜倾耳边低语,后者眉角一挑,嘴边的笑慢慢漾了开来“炎行宫来了清平的旧识,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瞧瞧?”
旧识?清平定了定神,难道是蝴蝶他们跟着来了?
于是乎接着答他“宫主带路…”
一行三人出了蓬阁,直到看见那抹大红色,宁安才重重的叹了口气,立竹廊的尽头等着.
“天下再难找到这么尽职尽责的奴才了,冥山陆家真是名副其实的世代忠良啊…”颜倾淡笑春风的从宁安身边走过,留下这么一句话,停都不停,打头先去了.身后的黛晏瞥了他一眼跟上前面人.
宁安也不曾想过还有能让陆子虞的事重见天日的一天,以为就这么在圣山跟清平了此一生…
陆家是他心里最深最疼的一道伤口,10年过去了,仍不能减轻一分一毫,如今被人拿出来奚落,好比把溃烂的伤口重新撕裂开来,发出尖锐的疼痛.
倏地有微凉的体温覆上他握紧的拳,他抬头看清平,愤怒,悲伤,都融在那双凤眼里,深邃如苍穹.
“莫气,不然,着了他的道了…你随我来”
宁安放目前望,不远处含笑负手的男子看着他们,不动声色的带了抹寒气,宁安回视他,不卑不亢,冷漠如常…
炎行宫的神殿
下面的教众跪了一地,颜倾居上位,眉目间闲适淡然,睨了一眼,点了头坐下,半倚在座上.
身边扶桑,黛晏,云渊居两边单膝而跪,清平和宁安欠身以表敬意.
“人在哪?”话音刚落,从门口处来了个人都是黑衣打扮,后面还跟了一个人.渐走渐近。
眼前立定时,清平眼光一紧,青衣白面,比白描还要简单干净的线条,虽有些零乱却不失那天成的儒雅之气.
“下面人可是傅桢?”下面的人抬头,目光掠过上面的一行人最终定在清平脸上,没有慌乱和惊诧,始终如一的镇静.“正是,不知道颜宫主带我来这有何贵干…”
大殿之上,除了颜倾一身无尘雪白和清平的火色艳红其余都是清一色的黑衣,傅桢这一身青色,真像是从荷塘的月色里走出来的仙子,似乎他比颜倾更适合住在蓬阁里.
“灵上不是也让你们无虚派的弟子到我们炎行宫来探风声,本宫请你来也不算过…”
“这么做也无非是想要得到个真相罢了,敢问宫主能给在下一个真实确切的答案吗?”
“有何不可?本宫坦诚不公的告诉你,那六名无虚弟子就是本宫带走的,如何?”颜倾一脸的不在乎盯着傅桢轻轻的接着说“便是囚了你爷爷灵上又有何难?”
终于,这句话成功的惹怒了傅桢,白面上起了怒气 ,目光直逼座上人“你真当天下没人治得了你可以让你作威作福?…”
“哈哈哈,本宫作威作福如何?你又能把本宫如何?成王败寇你不服就要凭本事…”颜倾目光轻蔑的盯着下面人“天底下有没有人能治得了本宫的还不晓得,本宫晓得的只是这个人不是你傅桢而已,不然怎的作了本宫的阶下囚?…”目光转过他虚无的落在某一处交待“萧翎,带他的弟子来,看看他们的主子道是有没有救他们的本事…”
六个人被带上大殿,辨不清模样,青衫早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干涸的血迹结成一块块暗黑色,被颜倾下的毒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傅桢看清楚来人之后,讶异色浮上脸,生生的梗在那,身侧的双手早已握成拳,颤抖不已.
其中有人认出傅桢,嘴里发出含糊的求救声,缓慢的朝他匍匐过来,身下的石砖上拖了长长一条血印,触目惊心.傅桢见状连忙蹲下身,察看他们的伤…
清平看着眼前,不自觉朝傅桢的侧面望去.颜倾把傅桢捉回来是为何?单单是因为灵上派了探子也不至于把他捉来,傅桢是碰不得的,不然便是跟整个无虚派成了死对头,虽说颜倾本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可无缘无故的恶交却不是他会做的傻事.
这人打的到底是什么主意?
“如何?本宫给你一个机会带他们走,你百招内胜得了本教的人,那本宫放了你六个同门…
若是输了,就由本宫说了算…”
傅桢缓缓转了身,眼里的盛怒取代了原本的儒雅,长身玉立,风范超然.“既然宫主这么说,那便只有从命了…”
颜倾笑的蓬荜生辉,风华绝代。唤了句“扶桑”
绝色女子上前一步,领了命,飞身下去“请教了…”
话音一落,招式便出,扶桑身轻如燕,傅桢稳中求胜,看得出他是有很深的功底的,步伐扎实,守的严实.
扶桑似乎找不出漏洞所在,一时间攻的没有章法,套路无处可施.
很快,傅桢便由守反为攻,身形愈发的利落,青衫翩然进退有度,一招一式藏而不露,稳扎稳打,有些上峰的势头…
落臂,回旋,曲身,俯首,扶桑的身手虽不如傅桢的稳实却是轻盈多变防不胜防,冷不防的被对手捉住了皓腕,她一吃痛,对方见状连忙松了半分,扶桑趁机便收手,一个回身劈腿,从傅桢身侧转瞬而过,待傅桢再去探手时,手刀已近了自己项颈,两个人都定住不动.
扶桑的脸上绽了抹笑如释重负.“你输了…”
傅桢颔首,侧身面对颜倾.
“不愧是上次尊会上出类拔萃的新人,身手果然不错…怎么办呢,既然输了便只有本宫裁决了”颜倾挑挑眉角“这样吧,若离开便只能是你或者你的同门,你们商量商量看,到底谁走谁留…”
傅桢想也不想脱口而出“让他们下山 ,我留下来…”
“好个英雄年少,有担当…”又对其他人交代“让这六个人下山,此外,好好招待傅侠士…
既然这么定了,本宫自然要收些保证才是”还没等所有人反应,亮光自颜倾手里一现,极快的速度没进傅桢的身子里,胸口现出一个红点,不断缓慢的洇开,洇成犹如怒放的牡丹般的一片.
“解药本宫自然会给你,委屈你一段时间了,傅侠士…”说着人已起身,踱步从侧门出去,突然回头一望“既然护教会些医术本宫就把他交给你了…”说完消失在门口处…
清平从台上走下来,来到傅桢身边,微微叹了口气“公子还可走动?”傅桢点了点头,左手压紧胸口,俊秀的脸色苍白一片.
“请随我来…”两人目光一对,如熟识般自然,清平的笑轻轻,半含半吐,融在眸子里化成一片.
颜倾从来就是厉害角色,放走的六个人他很清楚,除了死别无他路,傅桢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从颜倾手里占到丝毫便宜的…
从那天后清平再未见过颜倾,傅桢被安排在离清平住所很近的地方,她每天都去看望傅桢,而那个创口也不过只是皮肉伤而已几天下来就已结痂,除了身上的毒并无大碍…
三天后,云渊来请清平去蓬阁.
像是俗成的规矩,云渊依旧在门口五步远的地方定了身,见清平踏进门去,提身后退而去.
房间里悠扬悦耳的琴声飘到门口,清平抬眸对上凤眸含笑,脸上也微微带了些颜色.
一曲春江花月夜,音韵轻忽,飘飘然又恰到好处的落以实音,委婉而绵延,精巧细腻,丝丝入扣.眼前似乎真的有离人立于江岸傲然地仰头望向远处无垠的汪汪白水,赞叹自然的浩淼荡漾,心意空洞眼神苍白如昼,流露出了一种他人不知的哀愁。
“这思离人之曲似乎不太适合你弹”
“我听这一曲听了十几年,便是闭了眼睛也不会出半点错…”抚琴男子傲气自然,却似乎不以为然.
清平是亲自领教过什么叫高手,当初一曲反弹瑶琴的《高山流水》已让她大开眼界,现下颜倾说他不用琴也能弹奏她也会信…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清平,你难道不想知道叶婉清生前最爱的那个男人是谁?”
她的淡笑就那么不自然的梗在脸上,脸色霎时间血色全无.
颜倾琴艺极高,眼睛直盯清平不放,却扬手间洋溢交融的音便从他指下流淌出来,层层叠叠溢了满室.
“生引并非天生异常而是世代相传一种禀赋,也就是说,父母对兄弟姊妹之间都会相传,当然这种继承并不是全部,而是有一定的概数,但有这种概数的子女定是传了父母之血的.也就是说…”
颜倾的话音顿了顿,清平幽幽的接过“也就是说,如果其中一人已死,那么你便要找到剩下的另一个人…”
“我身上的一品红已经二十三年了,从我生下来那一刻开始,人生中只有两件事,吃药和找解药.有了门道,我又怎么可能放手?”
“明明知道我就可以,待我清了体内的毒,我愿意给你解毒,又何须找他?”眼中微起波澜,带了抹厉.
清平从没想过还有这么一天得到那个人的消息过.
娘已死,似乎那个凄美得有些可悲的爱情故事从此便被尘封了,她不想知道那个人是谁,想来当初也应该是轰轰烈烈的一场情动却落得一个香消玉殒一个远走天涯的下场.
她的出生结束了那些纠缠的爱却背负了叶婉清无法释怀不能解脱的遗恨,让清平这一生至死也无法摆脱她娘临死前绝望而极致的眼神.
爱与恨本是极端,却紧密地相连,如薄纸,似蚕丝,无需千里万里,只要一个转身能达到.叶婉清到达了,却因为无法承受而选择结束,之后便要清平承受一生中最重要的两个人对她的舍弃…
都说爱有多深恨便有多深,清平能感受得到她的恨如何深重却没有办法体会当初爱的极致,再爱又如何?终也不过也只是一场别离罢了。
叶婉清最后的凄美一笑,让清平懂得何谓绝望,那搅杂了爱恨的眼神,那日究竟值不值得?一座孤坟便是一段痴情最后的见证,那人如果有知,会不会也感觉刻骨的疼痛,会不会也有那种天地毁灭般的绝望?
孑然一身来,莫问人还在,十岁那年清平在坟前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用匕首一笔一笔刻上去,这便是她对印象中依旧陌生却本应该是人生中最亲的人所有的认识了。
一场情动竟然是另一场灾难的开始,波及了太多的人,聚累了太多的恨,这样终是不值得的…
一时之间心底最深的隐痛涌上清平心头,不仅仅是疼痛,而是让她感到更多的无助孤苦.
眼里再没了一丝笑,轻轻冷冷,如雪水荡琉璃般凛冽.
“颜倾,你的本意到底为何?”
一音悬而不绝,突兀而直接,忽地停了,回音响彻依旧.
他微微凝了眼神,深了又深,却无迹可循“这是为我,也为你…”
因缘,因为存因所以生缘,人的一生要生出多少缘分?是徒添了怜佑还是愈发搅得不安,如果能知晓是不是可以避过而行?
不得问,不得知,只留一声长叹罢了…
五日后,颜倾一行四人离了炎行宫.
颜倾,黛晏,清平,宁安
都城,上陵…
才一天的路程便到了上陵,大街上热热闹闹,清平一身白衣淡雅绝尘,女装打扮,简单的盘了些云发.灵出三分,胜仙五分,清淡如水,飘逸轻灵.
宁安也是第一次见清平穿女装,惊诧不小.便是颜倾也眼前一亮,好一个不食烟火的仙子,他如是的想…
如果说让清平自发的去找那个男人,恐怕这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的事,如今颜倾却要找到那个人,清平虽犹豫却还是跟着来了。
爹这个词距离清平实在是遥不可及的陌生,从生下来那一刻起,没有任何人提及这个自始至终缺席她人生的男人,而颜倾刚好点中她心里的穴脉,她即便不愿却还是得从.
娘的印象已经很模糊了,然而那些关于娘的讳莫如深的过往说不想知道那是假,她想知道,怎样一个人,给了她生命却形如陌路过客.也算是对自己十八年来一个微不足道的交代吧.
这么想于是答应了他跟着前来。此外,她也很想知道生引如何解百毒…
炎行宫的探子无孔不入,就如同竹林下盘根错节的根系一般,结结实实的网络了这天下,只有他还没有想到要查的人没有他们查不到的人.连自己的爹娘颜倾也比清平还要清楚,既然来了上陵想必那个人就在此吧,过了城门,举目望过去,不由得一声轻叹逸出嘴角。
一行人来到客栈打算先休息一晚,明日再去见那个人,清平的心情很复杂,迟迟睡不着,一个人站在窗口凝思,把从前那些过往一一回顾.
皎皎月轮,一色无纤尘,她突然在想似乎内心的孤苦和忧愁只有临窗而望的月亮才能懂得,明月一轮复一轮,看尽人情薄凉锦暖,世间沧海桑田,世人却只能望月感叹,落泪,心生荒芜.那时那景又有谁知呢…
“姑娘,令尊真的在这城里?”宁安在身后轻轻的问…
“宁安,如果换了是你,可会来见他?”
“如果不见会抱憾终生那还是见一面了了心愿好…”
“是啊,了了心愿才好,那就有由我替她了这个多年来的愿吧…”
“想必之前姑娘肯跟着颜倾回炎行宫应该有姑娘自己的打算吧…”
清平点了点头,清亮的眼睛有些暗“说不定这次便能解了你身上的毒了。原来世上就有那么凑巧的事,我竟然就是颜倾要找的生引…”
“生引?”宁安不解。
“记得圣山上时我曾跟你提到过的药人吗?其血能解百毒,它的另一个名字就是生引.
若不是丁一寒在我身上下了一品红,我这辈子都不可能知道自己竟是这么有用的人.
颜倾为何不用我解毒却偏偏要舍近求远的找另一个人这点很奇怪,想来这么有野心的人的动机不会单纯,见了另一个人我才能知道他打的是什么算盘…”清平慢慢转过脸,目光笼在宁安身上,说不出的动人忧伤.
“宁安,能过上安静祥和的生活这一天我期待了太久,等了太久.如果能如我所愿,多大的代价我都愿意付.”宁安不语,直直望着清平迷离的眼光.
“若是到了选择的关口,你有自己的想法不愿跟随我,我也不会怪你,这么多年,你早已不欠我任何了.待我给你解了毒,你的命就只属于你自己。所以,你有选择的权利…”嘴角抬了抬,清平笑得有些勉强“送君千里终需一别,终需一别啊…”
“宁安不会离开姑娘的…”宁安蹙了眉头,有些急.
这个世界上的太多美好早已离他们远了,十年来的默契却不是一朝一夕能更改的,也不是遇见的哪一个人可以替代的.
清平只是笑,看着他笑,有些苦涩.无论以后的结局究竟为何,得你今日一句话也能暖心 长日…
同一轮明月下的还有另两个人,白衣胜雪,绝代倾城.月华淡薄难掩那一身天姿流彩,把他的影子拖的更长,形如鬼魅.
“傅桢的事可交待好了?”白衣男子淡淡的问.
“宫主放心,已经全部妥当.此外那六个人中已三死剩下的三个人已经到了无虚派的虚门,灵上也应该已经得到消息了,现在应该正在路上…”黑衣男子恭敬的对主子禀报.
“此外莫离刚回话说那边已经都接应好了,宫主明日便可按行程安排了.只是,叶姑娘到时候恐会…”
“你可知道本宫为何要这么做?”白衣男子目光空空,放得很远.
“属下不知…”黑衣垂目拱手答道.
“天下没有那么多心甘情愿是自发自愿的,只有让她的世界完全倒塌崩溃,你才能得到一个最纯粹的依附关系.毁灭的同时也是再生,干干净净的重生。
若是舍不得便永远得不到想要的那一个,人心便是这样,信任难,失信却很简单,那么重新建立更牢靠的信任也就变得简单多了…”
天际一轮明月,月辉撒落一地,曾经掠过谁的脸,擦过谁的眼光,随着一阵晚风,销声匿迹…
第二天一早,四个人便出了门,黛晏和宁安在马车外,颜倾和清平居车内.
一个悠然品茶一个望外静思.
“怎么,有些担心吗?”颜倾带了笑,雍容尔雅.
清平转了眼神,望着他,平静极了“我很奇怪,你究竟是如何查得到这个人的?”
“这有何难,都是当时轰动一时的大事,焉有查不到之理?”对方笑得诡异,不紧不慢的接着道“说来叶婉清生前也是名动一时的绝色佳人,眼界极高,又有大族相撑,就算以义妹的身份,要寻得与之匹配之人跑不掉王公贵族名门之后.
可就在景德帝下令灭了陆家诛九族之后,原本才子佳人的一对竟然分道扬镳,死的死,走的走,断的断,其中的秘密不小.
毕竟都是当时的风云人物,即便过了十几年,想查也不难.
世人看来不过是一段凄美故事罢了,可其中的玄妙都被她一个人带走,她这一走,只要另一个人不说,这秘密就算烂死腹中,无人再知了…”
清平握紧的手难以抑制的发颤,目光清冷愈发的淡.
颜倾说的这一切到底有几分是真实的?倘若他说的都是事实,那么着千丝万缕的牵扯关系恐怕没有他说的这般简单,娘身后的大族是谁?为何陆家被诛却让她斩情割爱远走天涯,甚至草草了解自己的生命,她带走的秘密究竟什么?到底什么秘密需要牺牲这么来保全…
倏地有一只温暖的手扶上清平的手,温热感源源不断传来,她想挣,却挣不脱.对上他的眼,深彻而悠远,微微含笑,极其刺眼.
“就快要到了…”话音刚落,车便停了。颜倾撩了帘子望去.朱红大门琉璃瓦,石狮坐阵,森然至极.上面的牌匾上赫然三个大字“兰陵府”
颜倾嘴角一扯,带了莫名的笑牵着清平的手走下车.待门口的小厮通报,不多时大门敞开,颜倾只同清平一起进了去,宁安和黛晏留在门口.
这兰陵府奢侈荣华,庭院池塘,楼落阁宇无一处不置的富丽堂皇精益求精,繁花紧簇,鸟语花香.
前面有一年纪颇大的老者带路,因为这院落实在是大,比起慕容山庄大了几倍有余,兜兜转转好一会才到了湖边的亭子.
老者在门口轻声道“两位在此等候,我这就去禀报…”说完消失在院子里.
“紧张吗?”颜倾面清平而立,表情波澜不惊.
清平则沾了一丝笑意,眼眸依旧流光溢彩轻灵至极“你不过是为了解药而来,我也不过是顺路带过一眼,为何要紧张?”
颜倾笑得更深,不语,目光难懂.清平回笑,滴水般的轻…
“久等了…”一声不大不小的轻呼,惊的清平心一跳.
是他吗?面上笑容依旧,声色不动,却在不为人知的内心深处惊起波浪滔天,似乎一颗心惴惴的悬在胸腹之间,不踏实,难安稳,搅得整个人无法安静下来.身子在微而轻的颤抖,她感觉的到自己此时无人可知的慌乱…
“颜之夕见过王爷…”面前人先她一步转身拜叩.清平随后缓慢的转了身,目光与来人不期相遇.
两人面对而立,像是定住了时间…
兰泽对上一双明艳绝伦的眼,流光溢彩的眸,心一震,如潮涌堤口般剧烈,眼神不觉却似一石惊起千层浪,久不能静。
清平也是目光一滞,惊异,一张与自己似曾相似的脸,只是经了些风霜熬过一些时间,丝毫不影响那俊美的容和举手投足间的气势.遥不可及,熟悉却恍如前世.
长者华服威严,气势天成精明老练,泄露内心的眼睛转瞬恢复祥和一片.
女子也无唐突反应,嘴角衔的笑意有些僵,刚要消失不见却转而一抬,又是和煦如春的客气.微微颔首“叶清平见过王爷,两位请聊,我先退下了…”以最优雅翩然的身形和面前人擦身而过,表情淡的无踪迹无来处…
相视却未带半分笑意,仿若初见,稀松平常.
有些东西是讲求缘分的,就算时间也无力改变的东西也因由此道,早一眼惊鸿一瞬或结为连理或为享天伦,偏偏错过了这一眼,你我也只能经过彼此身边时连一丝眼光和温度都带不走.
你道是海角和天涯的距离有多不可及?就好比我们的命中的牵绊不曾开始也无所谓结束,如同白昼与黑夜间的距离只隔一线却永不会相遇…
是命?如果果真如此,还讲些人云古语的道理又有何用?不过一些废话罢了…
清平的心突然就静下来了,狂风暴雨嘎然而止,瞬间平息.想必他已经知道自己是谁了,是的,清平唯一传于母亲的特点就是那双风华绝代轻灵出尘的眼睛.这双惊艳的眼睛从一个人的身上传到另一个人身上,那回眸一瞥让他想认不出都难。
清平走到湖的隔岸,驻足淡望这一片湖色阑珊,平静中带了几分微露 痕迹的淡愁.
湖对面的人凝眼遥看,颇为淡薄的问“这女子是何人?”
身边人踱步与他并肩,放眼望过去,含笑而答 “叶清平,叶婉清之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