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昨天清平交待过,所以宁安来的稍早了些.清平站在桌边,似乎都准备好了,一身白衣,简单的挽了些发.
桌子上东西照旧,闻得脚步声,清平翩然转身.
“快些服了,我也好放心…”清平笑,气色好了不少,腮上淡淡红晕显得那清致出尘多了份娇娆.宁安的心微微放下些,举了杯子,饮血吞药.
“宁安,如若报了仇,你有何打算?”清平问的有些踌躇.
就这么半口血梗在他的喉咙,咸味漫溢口腔,猝不及防.硬吞了下去,苦涩之极…
“人的记忆生得是何等坚固不可摇,想跨越跨不过,想甩也甩不掉,每每触景生情都是种煎熬.所谓破镜难圆大抵就是这个理。”
宁安望着清平,无言无语,一时间静的让人窒息…
“宁安不想离我而去却也没有办法忽略我是兰泽女儿的事实,你给不出个答案,是因为人心从来不是可以计算和估量的,你对我们之间的情也没有那样坚信的把握,所以你说不出口…”清平颜色粼粼,静如潭波,深的窥不出一丝一毫风掠过的痕迹.
她突然想起那时蓬阁里望向池边的宁安时那种不必言说的灵犀之通.现下里想来却已变得酸楚难抑.
天长地久也终难逃有时尽,不是不散,时辰一到,不散也难…
清眸上碎碎亮亮的光霎然间褪去,爱也好,恨也罢,聚也好,散也罢,又有哪样是真真握在手里的呢.
再看去,清净的人,笑容泠泠,明眸潋滟,又当是绝代风华的姿态.
“我曾跟你说过,聚是缘起,别是缘尽,无论那场纠葛里现身的是否是你我,走到今日,缘终究还是尽了”
一束光,穿过窗棂,射进她的眼,却消失无尽,深澈的骇人“宁安,你我的缘尽了…”
宁安只觉得眼前人的笑,灿如雪莲迎月盛开,至清至灵,仿佛倒退了千年万年之遥,竟远的再不可琢磨,失去的极快,再难拥有.
“姑娘为我寻得解药已是给我一条新命,只待宁安为陆家上下百余无辜的人报了这血海深仇,宁安愿跟着姑娘一辈子;
如命薄无福没本事活着回来,那来生做男,一生为奴,若做女,一世为婢,还了姑娘这辈子的恩情…”宁安说得诚恳,一张冷酷的脸因为激动才有了些变化。
“宁安,情从来就不是能还得清楚的,若能,怎还需要你我费心劳力却还仍旧没有把握造个完满?
是你还不够明晓还是骗人骗己讨个心安?
而你我之间已经不需要这个了.即便是来世还有这个缘分,我也未必稀罕,现世都没法安稳,我还期待来世能怎样…又有何重要的…”
清平负手从宁安身边踱步往门外去,所有的情绪都在一瞬间以一种灰飞烟灭的姿态藏得不见了踪影,只要有心去掩,便谁也再发现不了…
每个人都有伤口,而看不见的伤口,通常是伤的最深的那一道…
“改安排的我都会安排好,你尽管放心,承诺过你的事,我一定都会做到…”
直到女子的身影消失了许久,宁安还保持一个原有的姿势呆立不动.也许这世上再无第二个人还能了解他如此深撤,可偏偏这唯一的一个也要远离他而去.
是造化弄人还是人心太难纯粹?
为何让情动却又让人远走心难留?
跟命争,输的总会是人,如此,才能懂得什么叫天命难违…
宁安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似乎愈发的模糊不清…
只要一个人完全无所谓了,那么便什么都可以不必在乎,便不必烦恼太多.
若还是心有放不下,从那个裂纹一样的点会慢慢延伸出无数的触手,漫爬到心里的每个角落,诚惶诚恐,拿捏迂回,生怕一个不小心粉身碎骨了.
清平这个点,着实让宁安的心布满了细细密密的裂纹,他不动,怕是良心难安,他一动,又唯恐裂纹处承力不住坍塌不堪.
如今清平的话说到如此,心痛的不只是他自己,想必清平也定是疼到深处了.
“清平不在?”宁安闻声望过去,见颜倾站在门口,一脸似笑非笑.“你若找她明日再来,她刚进宫去了…”宁安只望一眼便收回视线,继续垂目凝思.他对颜倾没有一点好感,这个世界上除了清平也再没任何人让他有半点好感.疏离感是天生的,习惯不自觉地把自己隔离在人群之外,万事于己无关.“本尊不找她,本尊是来找你的…”颜倾话音一挑,宁安抬了头,对上眼前倾城俊美的容,俊眸冷彻.“宁安,陆家的事情让陆子虞去烦就好,不要牵扯不必要的人.本尊的话,你该懂得…”语气不轻不重,却让对方准确地感受到话语中毋庸置疑的态度.“不劳外人操心,我自有我的分寸…”“你有分寸就再好不过,不要劳烦本尊伸手才是.跟了她那么多年,是护她还是牵扯她,你该最清楚。
不要让本尊看扁你的一片真情,否则,莫怪别人无情,只怪自己无能才是…”一黑一白,一个门里一个门外,一个悠然自得,一个寒眉冷目.皇后宴请豪华的排场自是不用说,整个永华殿里排得满满的,宫装的公主郡主,锦衣的皇子世子,一片歌舞升平.清平从大门望进去,头便大了一圈.“清平…”清平回眸,见靖乾从人群中走过来,一身宝蓝色缎袍,英姿卓然,脸上的笑温良如水.“兰凝和皇叔都在里面,你随我一起进去吧…”清平含笑点头,跟在靖乾后面.
比起颜倾那种太过炫目的倾城容貌或者宁安那种冰冷至极的俊美来说,倒是眼前的温和玉容更让人容易得到亲近感,可惜偏偏兰凝却是喜欢颜倾那魔头,清平顿时觉得匪夷所思.
论野心,怕是那人也未必输给眼前人,可论起安全感,到底还是靖乾更多一些吧…
“不必拘禁,都是些亲戚罢了,若是觉得无趣我带你到处走走…”清平点头,嘴角含笑,眼色清涟.
“清静的地方呆得太久了,热闹的反倒觉得吵到了,看来,终究是我没这个福命了,不是金丝雀也住不得这黄金屋…”
靖乾自然是听出了话里面的门道,表情变也未变,依旧笑得温文“不入黄金屋又怎能称作金丝雀,‘君怡’若不是被御点,也不过是颗开双色花的桂树罢了,这世间奇妙的东西太多,也并非每件都是御赐了名的.自己觉得好才是正经…”
“呵呵,七皇子果然是胸有大壑之人,将来定能作为一番…”
“只缘身在此山中这是通病…”男子眼色一转,不是自负而是心明如镜的敞亮.
原来是棋逢对手,这人不简单…
皇后一身凤服,笑容可掬,偏偏看到清平的身影时,闪了那么一下冷光,又转瞬隐了回去.
清平看着有趣,笑靥嫣然“皇后娘娘万福…”
“是清平来了阿 ,快过来…”皇后热络的揽过清平,走到身边的一行人面前介绍.
“这是你太子哥哥”清平望过去,那人大概二十五六岁的模样,一身明黄,颇为俊秀,只是脸色有些苍白,习惯的不时咳咳,似乎身体不大好.
太子冲清平点了点头“皇叔的女儿果然各个都是人间绝色,一个美似一个的,尤为这个第一次谋面的清平妹妹,非似水也非如玉,真像是掬在手里的一捧月华…”
皇后的脸又一瞬间的紧绷,清平笑而不语,这皇后是给吓怕了的.
“这是太子妃”清平颔首.太子妃长得圆润娇美,同样善意的笑了笑.
“还有这些,都是皇子们”望过去,高高矮矮的七八个人,长得也都不大相同.
“那些是公主”皇后手挥向另一行宫装打扮的妙龄女子.清平一一点头.
“对了,你还没见过你的另三个姐姐吧,前几年都嫁出去了,刚好这次我都有召她们都有来,借此次机会,就见见面才好。”皇后看着清平笑意深深.她懂得她的意思,这些杀人不见血的把戏怎能掖着藏着,报复不着叶婉清,顺手拿她的女儿解解气也是好的.“母后,不如先开宴,等酒足饭饱了再让她们姐妹叙旧也不迟的…”靖乾笑笑开口.“瞧我着急的,见了他们一家团圆,都忘了正经事了…那我们先开宴…”又拉起清平的手,轻轻拍了拍“我会安排你们坐在一起的…”握着的手用力紧了紧,脸上却笑容依旧慈祥…“谢皇后娘娘了…”清平不算厌恶,也不同情,情本来就是没办法强求的事。皇帝后宫三千,为何她单单这么憎恨一个并没有威胁性的女子?
岁月最是无情,风霜的痕迹爬上她的眼角,想来当年也是个如玉般的美人.每个人都懂得自己所要的东西为何,可贪婪总是人的本性,你得到了一些就会对另一些期求更多.她有了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尊位,开始祈望那个人更多的爱,即使不能得到最多,也一定要得到最多的一部分.
不巧,这部分她是永远也得不到了…“母后,我请了先生来了,就安排在我身边吧…”“可是当然,先生自然是贵客,得好生招待才是…”太子和皇后一前一后,清平和众人跟在后面.“你,还好吧…”身边的靖乾低声问.看来他懂,里面的故事他晓得…清平淡然,回眸一笑“我没事…”“没事就好,本就是这样的,不必放在心上…”“先生,您肯来了…”太子的声音明显愉悦了许多.接着是皇后的声音.“先生能来,本宫真是高兴…”清平扭头,目光飘飘,定在身前不远处,那抹月牙白,淡漠的脸,飘忽的眼,定在她眼里.愣也不愣,扬起了干净清澈的笑.丁一寒似乎也并不惊讶此处能再次见到清平,只是一动不动的看着她.忽地,慕容山庄里她倒在自己怀里的那一幕又慢格回放.月色难留丝愁断,再见依旧笑云烟,果真有这样的人,摸不透,看不懂也不会挽留得住…大家陆续入了座才见皇帝匆匆赶来,面容上掩不住的疲劳“家宴,大家放开就好,不必拘束…”上座,皇帝和皇后,侧位是几个位分比较高的妃子,其中就有那位喜欢桃红色霓裳服的女子,瞟见清平望她,笑若桃花绽放,美的醉人.右边是皇子按年龄顺序排序,再往下是世子,左边是公主和郡主们.正如皇后的愿清平被安排在“姐姐”们身边,三个人都是第一次和清平见面,又都是已经嫁作人妇,浑身的珠光宝气不说,眼光了着实凌厉的很.她的身世不用明说,三个人也似乎早已摸得清楚.僵硬的朝她笑了笑,再未有多余的任何话.而兰凝礼貌性的说了几句无关的话之后,便不再多说.得了个空,清平抽身出了大殿,花园里依旧牡丹盛放.晚上的风比白日里凉爽许多,刚好散散酒气.据说是上次“君怡”酿的酒,清平本来就喜欢桂花酒,欣然喝了几杯.越是那种热闹的场面,她却越觉得冷冷清清.繁华过后必经苍凉,不管曾经有多么热烈,终还是有人散楼空的一天.不知道是不是宁安的事让她这么习惯苍白的看待世事,可她总会想起宁安,想起过往的陪伴,想起那些承诺,想起曾经的美好.言之易,行亦难,早早明了又能怎样,就算想到通透的无所期待,却还是在最终的时刻里失望彻底.也许自己跟皇后没有差别,不过都是心里清楚的人,却期待要的更多。
娘走了,她的世界便只有宁安一人,连血连肉的无法割舍,牵到一点都会疼痛不已,不由衷,无转移,深刻的令自己也痛恨.连清平也分不清楚,那种感情到底为何?血亲之缘?情爱之缘?
没有情人的背叛感,也不是朋友的孤立感,更像是生生掏出心肺一般,如死亡一般绝望.为何会这么疼,她只觉得自己再笑,笑得比任何时候都甜却比生命里任何一个时候都要疼…景德帝从侧门出来,后面随从挑了灯笼过来开路.天色渐暗,却还不至于看不见。
多年前也是这样的一个晚上,叶婉清大殿里一曲盛世华年,让自己深深切切地把那个绝色倾城的女子刻在心里.一颦一笑,回眸转身,无数的梦里醒来都是佳人身影萦绕.那双绝代风华的眼,流转盈溢,多情缠绵.他说“婉清,你是我唯一想要的…”他说“婉清,我会让你成为天下最幸福的女人…”他说“婉清,朕要封你做朕的皇后,让你无俦荣光…”他说“婉清,即便你选了他,朕依旧爱你如初,此生不渝…”从年少轻狂到成年独尊,他只真心爱过一个女人,但他爱的人不爱他.她说“我爱兰泽,今生不移…”这不是阴差阳错,这只是无缘无份,笑看人世沧桑,看云气云落,看佳人一去不返,景德帝的心情沉重得如同一口千年的铜钟,厚实的轰鸣过后,余音难消,沉沉浊浊的散开,嗡嗡作响…拐了弯,那条回殿的甬路,很多年前他们曾走过,如今,早已物是人非.抬了眼,天边还有一片霞光,薄薄的散在天地之间,说不清楚是碎金还是飘红.梅树下,女子一身白衣,清清涟涟的站在下面,眼光泠泠然然,缥缈虚无,淡的仿若月华般不真实.那样子,分明就是…皇帝踉跄一步向前“婉清…”“皇上,那是北陵王的女儿,清平郡主…”身边的梁公公低声提醒.梁公公在景德帝3岁开始就侍候跟前,那段刻骨铭心的往事,自然是清清楚楚.以为时过境迁总会渐渐淡忘,可每每看见皇帝在夜深无人的御书房里摩挲着画中的女子时,他便心一沉.自古帝王多薄情,偏偏景德帝是个例外…美人笑,阎王关啊,梁公公深深一叹,摇了摇头…景德帝定睛看了看,果真不是。
婉清,婀娜妩媚,娇媚动人,那女子飘逸轻灵,断不会是一个人…“果真不是…”言语中说不出的失望.顿了顿又吩咐道“梁纪,去把那丫头叫来…”片刻,梁公公把清平带了过来.“离远了看还真是像你娘,连朕都差点认错…”皇帝有些自嘲…
“皇上,我娘以前经常跟我提起您…”清平恭敬有佳的答.
不出所料,果然引得皇帝的注意.
“噢?你娘说过朕?那她说了什么?”
“娘说,落花最知流水意,随波逐流再难回.只是当时年少,平白里失去了太多东西。”清平望向那双眼,惊诧,激动,潮流暗涌,一时难平…
“皇上,你喜欢这丫头,留她在宫里住下就是,待有时间再聊不迟…”梁纪哈腰提示.
“说的对,清平就在宫里先住下,待朕忙完了,就召你来叙…”皇帝显得很愉悦,声音里都是轻快.
“奴才马上就安排…”皇帝终于愉快地转身离去.
望着他的背影 清平感觉到一阵冷,情字面前无人能敌,就算是天下第一的皇帝又如何?只为这一句诳言高兴的像个孩子.
到底还是不能动情啊,可说到底不动又谈何易…?
“准备下手了?”突兀的身边出来一道声音,惊了清平一身汗,面子上却是不动声色的转身。
一愣,第一次,她见到的这个人竟然着了一身夜色的黑衣…
男人笑,朦胧的月色下,妖娆魅惑,深不可测,顿时满园牡丹失色,天地间只剩这一张倾城的脸.
“你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颜倾挑眉“叶婉清是个很好的饵,特别这个对象是他…”凤眼瞟向景德帝离开的方向,意义明显…

各命由天

清平不气,难得笑的有些狡猾“不知你来的时候有没有见到熟人?”
换颜倾一愣,瞬间又恢复往常“宫里不是你待的地方,跟我回去…”
“我真好奇,你娘到底给你定下过什么样规矩?难得你能忍到这种程度…”
见颜倾没话说,清平有些得意,眼光流光溢彩,生色许多“还是你又偷了人家的什么东西,惹了大祸,竟让他天涯海角的追?
既然来了,兄弟两个为何不见见?那样才热闹不是?你不是平日里最爱热闹了…”
“再或者不放心兰凝郡主?那为何不名正言顺的进来,这一身做贼似的,太有损宫主的形象了…”
颜倾被说得有些词穷,他此次进宫属实是为了清平.一个再聪明的女人也只是个女人而已,皇宫里的是非也不是她能算计过来的.
却只是为了宁安那个小子就单枪匹马的闯进宫里来,何况丁一寒也来了,这女人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自保?什么叫危险?
可自己这么跟过来也实在是丢脸至极,就算对这女人有些好感似乎也不必这么大费周章.黛晏已经不能够信任,其余的人都在暗处,想来想去,颜倾给自己找个了最合适的借口,然后故意忽略无视的前来。
“好了伤疤忘了疼,丁一寒也在,你就不怕给他收了去…”颜倾面上有些寒,弄不清楚在气自己还是在气清平.
“上次被下毒是因为苦于他逮不到你,我待你受过,现在你来了,他自然去找你拼命,与我何干?”清平扬了扬嘴角,月光投进眼里,碎成点点,涟涟漾漾.
“你要扳倒那人,我可以帮你,现在,你得跟我出去…”
“不必了,我自有打算…”清平拒绝的痛快,转身准备回去,出来时间太久总是不好.
“你还真当自己无所不能?”颜倾伸手拉住清平的右臂,不偏不正刚好是那道伤口。
清平吃痛,轻吟一声,撕裂的灼疼痛感从臂弯的部位传来,随即感知到一片湿热感…
颜倾 一顿,眼睛自然而然向清平胳膊上望去.
夏天里的衣服本就不厚,因着是最后一次取血,清平出来之前上了些清创药,见不再溢血就简单包扎了下,谁料想刚有些进展的伤口,被颜倾歪打正着的拉扯开裂…
无需很久,从臂弯处开始渗出一片瑰丽娇艳的红色来,越深越多,红了半个袖子.
颜倾皱了眉,忽地似乎意识到什么,猛地拉起了清平的袖子,解开绷布,一条蜿蜒深刻的伤口暴露在眼前,血蛇蔓延,划过她细白的皮肤有些令人怵目.
快速的封了臂上的穴道,血蛇渐细,最终凝在皮肤上,有着触目惊心的妖娆美感…
一时间他全都懂了,表情像是万年不变的面具乍然落地,缓慢的龟裂开来,眼色越来越冷,越来越深,那道声音冷得一丝温度也无,像是来自极渊深处的寒冰…
“你为他,竟能做到如此…”
清平挣了挣 ,却丝毫也不能动半分…
目光清清濯濯,不紧不慢,不慌不急“这世上难道只有你才能让人生让人死?
既然求人不如靠己,我何须舍近取远,这样有何不妥…”
“你…”
自己都不舍得取她的血解毒才拖到今日,她竟然为了别人做到这般地步。清平的做法让颜倾气到极点…
“难道不知道这样会拖一辈子病身子吗?你有没有脑袋?”
“我知道…”
“为何不问我要解药?”
“我能解,又为何非要问你要解药?”
“早知如此,我当初应该尽早除了他,免留后患…”颜倾是下了狠劲的一字一句.
清平收回胳膊,把布一圈圈绕了回去,非常云淡风轻的说了一句“可惜,晚了…
就算把我的命给他,我也情愿…”
颜倾就那么面无表情地看着清平,清平无惧,回望,清眸潋滟绝伦.
月色已浓,罩在两人身上,看起来绝美,而两人之间却是冰天雪地的另一番景象.
丁一寒发现清平不在席间便跟着出了大殿,一路闲逛起来…
见到清平不算意外,探子已经回报,他心里早已有数.
早在蝴蝶和伯玉询问他叶清平下落的时候,他便恍然大悟,颜倾之所以一直盯着她不放,里面肯定有蹊跷.
药人的事他也有过耳闻,但从未亲眼见过这等稀奇事,所以也没在意。
直到清平跟着颜倾从慕容山庄消失了,他才想到药人这码事…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清平竟然是北陵王的女儿.
一路北上,他来找清平的丝丝线索,更重要的是找到颜倾,如果颜倾利用清平的血解了身上的毒,这世间还有人有能耐困的住那魔头?
他在清平身上下了一品红,那血需要彻底排净才能当成药引.这次见到清平,除了脸色有些苍白还算正常,他便在思索着,是不是清平已经给颜倾取血解了毒才有了血亏的迹象呢?
而如果颜倾真的是把清平当成解药来用,又怎么会被北陵王认回女儿?这里面的关系似乎非常不简单,颜倾和清平,兰泽和颜倾,每个人都是一团谜雾…
在宫里见到清平不算吃惊,但见到颜倾尤其还是一身墨衣的颜倾也着实让丁一寒吃了一惊.
三年前,独闯神谷,偷药典的猖狂男子也是万年不变的一身无尘白衣,招摇狂妄的从他眼皮底下偷了药典,再堂而皇之的大方离去.
如今,一白一黑,月下相对而望,一个冷颜寒目 ,是他从没见过的一个颜倾.
另一个流光溢彩,是依旧淡然飘逸的叶清平.
丁一寒只觉心梗了一下,有些不顺畅,长眼敛光,再看不出个所以然.
“颜倾,你胆子不小…”丁一寒渐近,论武功他自然不敌颜倾,所以,要胜,必智取…
两人同时侧目.
“先生,你要找的人已经找到,不必再对我耍阴了吧…”清平淡笑,似乎对之前的恩怨并不大在意.
颜倾探了半个身子半掩在清平面前,面上无笑“本宫手上的东西,从来没有被抢走的,除非不要,说不定会还给你.”
“果然,颜倾,你不是天下第一魔头,你该改成天下第一神偷.”转而又对丁一寒笑道“难不成神谷也成了慕容山庄第二?沦为炎行宫自家的后院了,可让他来去自如?那还真是糟糕…”
丁一寒自然受不住清平的这句话,淡泊的脸一紧,目光凌厉“颜倾,不把药典还回来,今天就要你好看…”
话刚出口倒是把颜倾逗笑了,讥讽道“怪哉,三年前你如何不给本宫个好看,如今也不必跟着本宫屁股到处跑了…”
长眼微聚,提身蹿了上去,一掌凌空劈开,目标直对颜倾.
颜倾先一步,一个回旋躲过来势汹汹的一掌,偏身,把丁一寒带往别处,远离清平.
颜倾只守不攻,躲的灵巧.
丁一寒虽下手阴狠却苦于找不到对方的漏洞,实掌虚发,相当耗力.
弄好袖子,清平弹弹衣襟,望着不远处上下翻飞的两人,笑意盎然.
“好一个麻烦…”
收回眼光,翩然转身离开…
大殿里没有人注意清平的去留,大家其乐融融,姐妹情深,兄友弟恭.
酒醒的差不多了,清平心情不错,又端了杯桂花酿,悠然自得品尝起来…
望着眼前的一切,眼光不由得缥缈,沉浮不定.
陈立藩?镇远将军?这次,我会你,倒要看看你有多高的后台,多大的本事…
宴散了后,清平和所谓的姐姐们尴尬的站在一起,纷纷同皇后告安准备离开.
皇后大概是猜想到这一顿饭的时间里清平到底吃了多少白眼吞进多少恶毒的辱骂,心情自是好的很.
刚准备慰藉清平几句,却被赶来的梁公公一声“圣旨到”打断了.
“清平郡主,皇帝召你去御书房有话要问,今日已晚不便出宫,特许留宿宫中,静候皇帝御召…”
听完梁公公带到的口谕,皇后不由得愣住.再回头,眼神像是一把厉刀,恨不得把清平原地凌迟.
“清平郡主,跟老奴走吧…
北陵王那边已经通报过了.皇后这边也知晓了,赶紧跟老奴回去复命才是…”
清平给皇后请安.皇后不愿却也不能违背圣意,只能放行…
梁纪挑了一展白罩灯,走在清平身前一尺远。
绕过宫殿和回廊,待来到围墙边的道上时,声音有些微弱“清平郡主这次可要好好陪陪皇上说说话,老奴跟着前都几十年了,自从婉清姑娘走后,再未见皇帝像今儿这么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