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樱蹲了下来欢喜地摸了摸他的脑袋,柔声道:“好伶俐的孩子,你几岁了?”

“三岁!”他一手抓着单子,一手提着那只大白兔,满面的精灵古怪相,一点也不像三岁的稚子。观其面容,与秦四有八分像,一般的俊秀,甚至还有一丝妩媚之色,但一双火红的眼却和他爹爹一模一样,只是一个冷漠,一个灵动。

他转转眼珠子,觉得荧惑不太好惹,看上去冷冰冰地,于是便不敢和他说话,只拉着温柔的炎樱一个劲絮叨,最后两个人一起去后面采药草了。

“荧惑大人,您千里迢迢来到这极西的雪山,莫非也是想穿过去到达三界之外么?”

听黄泉这样问,荧惑点了点头,“听闻三界之外是个奇妙的地方,我们正好无事,到处游览一下。”

黄泉叹道:“传闻只是传闻,那里确实光怪陆离,非三界之人能够理解。但那里近来战火不断,似乎是在窥视雪山后面的这一方土地。若是想过安定的日子,最好还是别去那里。”

“哦?”荧惑有了一点兴趣,等他继续说下去。“怎么奇怪法?你去过?”

黄泉沉声道:“那里没有神界,也没有真正的神。神鬼之说在那里只是一种荒诞而已,确切来说,那里是另一个人界,但由于没有神的约束,所以时常为了争权夺利发动战争。无论是气候,人文,风俗,都与这里大异。况且那里排外之心很盛,荧惑大人如果要去,还是提防一些为好。如果让那里的人知道您有一身神力,恐怕会惹来许多麻烦。”

他叹了一口气,又道:“当初也听闻三界之外是自由之地,然而去了之后才真正发觉,人在什么地方都是一样的,无论有神或者是无神……所以我宁愿留在三界之中,至少清净一些。”

荧惑没有说话,低头喝了一口滚烫的茶水。这时,炎樱已经带着容湘嘻嘻哈哈地走了进来,炎樱手上的篮子里除了药草之外,还有几把新鲜的蔬菜,容湘手上提着那只兔子,已经剥好了皮弄得干干净净。

他笑吟吟地大声说道:“今天晚上吃我打到的兔子!”然后一付洋洋得意的模样,令人忍俊不禁。

在黄泉家住了一个晚上,荧惑他们很快就离开了。黄泉的那一番劝解,荧惑竟一个字也没听进去。按照秦四的指示,出了松林往西一直走去,三日内便到了天台。

天台其实并非人工所造,不过是一大块天然的玉石,千万年下来,玉石中间由于接了雨水,便凹进去一块,与其说它是“天台”倒不如说它像一颗巨大无比的牙齿。绕过天台,便是一条极长极窄的小路,一节节大石天然形成了台阶,直通往山下,望不到尽头。

尽头处,恐怕就是三界之外了。

荧惑最后还是带着炎樱去了那神秘的三界之外,以他的本领,居然在那里做了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以至于一直到今天,古书上还记载着关于他的一段话——【古葭灵镇一日临异人,双目如炬,周身有火焰盘旋。村人无知,引水泼之,忽张口吐番语,转瞬即逝。其足下方寸土地尽焦,经年不变,堪为奇观也。】

其后荧惑发觉三界之外只有更糟,便带着炎樱回到了神界,自此二人行踪成迷,竟再没有人见过他俩。火神修罗,终究成为三界的传说,被世人篡改得不成面目。

****

落伽城是神界最东方的大城,在它的左上方有一座著名的山城,名唤——溪岭,以群山环绕,风景独特而著称。

镇明与非嫣两人由南至东,四处游玩观赏,不日来到了溪岭。这几日走的尽是山路,虽然幽静,却也无聊的紧。一路上半个人影也见不到,连路边搭凉棚卖茶的生意人都没有。非嫣向来是个不省事的,偏爱热闹之地,最近天天和镇明两人大眼瞪小眼,便渐渐不耐烦起来。

这日行至山谷之中,却见漫山遍野开满了一种黄色小花,风过处,异香扑鼻。非嫣说什么也不肯走了,赖在地上大发娇嗔。

“这里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半个人也没有!就是在阴间,隔三差五还能见几个鬼影呢!我不走了!镇明,我渴了,肚子也饿了,想吃桃子。”

镇明举目望向远方,这里群山众多,但都并非高耸的山脉,想来属丘陵地带。远远看过去,半颗果树也没有,他低头对上非嫣发嗔的面容,不由苦笑起来,“哪里来的桃子给你吃?别任性了,趁天色还早,再往前走一段,说不定能在天黑前到达溪岭镇,像你这样走三步歇两步,就是走上一百年也看不到人影的。”

说着他就去拉她,不妨非嫣忽然拉着他的袖子用力一拽,两人跌成一团,从山坡上滚了下去,沾了一身的草汁花瓣。

“你又胡闹!”

镇明拉开她的手,发觉刚才爬的山坡又给他们滚了回去,他气馁道:“你不是饿了吗?有精神和我闹,没精神赶路?”

非嫣笑道:“你这个呆瓜,现在还有什么路可赶?你急着去做什么吗?只要我喜欢,什么地方都可以待着。现在我偏偏又喜欢这里了,就想待这里。你有什么意见?”

镇明只能叹气,“没意见。非嫣,你是不是不高兴?如果你不喜欢东奔西跑,那我们便……”

话被她用手按住了,非嫣笑吟吟地说道:“好啦,什么事都那么认真,你不累么?都是我的错行不行?我就是无聊得紧,最近满眼老看着山啊水啊,看不到人心里面不舒服。”

镇明干脆坐在了地上,仰头望着眼前青翠的小山,天边流云缓缓飘过,一派悠闲景象。他轻道:“如此美景,你怎会厌烦呢?”非嫣抓着他的胳膊用力摇,“再美的风景,看个几百遍也会腻啊!我可没你那种安静心态,我是个俗人嘛。”

两人在草地上坐了一会,非嫣无聊得都快睡着了,忽听镇明说道:“有人来了!”她一惊,飞快睁开眼,就见对面的山坡上缓缓走下一个红衣女子,两人呆了半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女子似乎并没注意他们,只是低头在地上寻找着什么,时不时还用手里的剑拨开草丛仔细查看。过了一会,她停了下来,想必是找到了什么,蹲下身子看了半晌,然后用剑在地上刻了几道。

“你说她在做什么?”

非嫣悄声问着,却被镇明捂住了嘴用力压了下去,两人贴在地上偷偷观望。那女子似乎做完了,抬头往四周看了看,镇明把她压得更低,紧紧贴在地面上,非嫣觉得自己的脸被青草刺得又痒又麻。

一直到那女子飞快地离开,非嫣用力推开镇明的手,怒道:“我差点被憋死!”

镇明却奇道:“她怎么会在这里?拿了灵泉之后,她该去嫣红山救日官才是!嫣红山离此地上千里……莫非她把日官也带来了?”

非嫣笑道:“这个炼红夫人,莫非与我们的镇明大法师一样,喜欢东奔西跑?”

镇明瞪了她一眼,非嫣歪头又道:“不如去看看她在地上写了什么?正好我们也没事!”

镇明斟酌着说道:“这样不太好吧,此事与我们无干,窥探他人的私事便过分了。”他捏了捏非嫣的脸,“你就喜欢凑热闹,炼红夫人的苦头,你还没尝够?”

非嫣抓住他的袖子,轻道:“等等!你看又有人来了!”

镇明回头,大吃一惊,却见对面山坡上那人穿着如今太元山的神官服!是白虎的手下?!那人身材瘦削,面目平庸,他从未见过。却见他做着与炼红夫人一样的事,蹲在地上仔细查找着什么,翻到了方才炼红在地上刻的字,他似乎愣了一会,然后掏出匕首把地弄花,站起来便走。

待他走远了,二人立即跳了起来飞奔过去,却见草丛中有一块平滑的石头,似乎是刻意埋下去的,上面刀痕纵横,显然是留言的地方。镇明用袖子抹去上面的尘土,仔细辨认,却听非嫣轻道:“那个人,也是狼妖!这种石头,是狼妖一族用来互相联络的法术。石头上留着主人的气味,还下了特定的咒,只要有同族经过便能感觉到。这么说来,他们俩一定是认识的!”

镇明顿了一会,才道:“非嫣,你说对了,他们是认识的……”他指着面目全非的石头,“石头恐怕是那男子留的,不知他用什么方式找到了炼红夫人,上面写着:‘在下先到一步,望夫人不要反悔。’”

非嫣凑过去,一个字一个字读了出来:“‘废话不多说,溪岭镇镇南悦来客栈天字三号房,夜半子时,人头送上。恭候大驾。’这是炼红夫人写的!”

镇明喃喃地说道:“人头送上……人头送上……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她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还是灵泉无效,她打算修炼什么邪术复活日官?”

非嫣顿时来了精神,双眼发亮地说道:“自己猜也猜不出来。不如我们去偷看?”

镇明无言地看着她,突然发觉自己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因为他发觉,自己的意愿,居然和她这个闹事鬼一样!

“……好吧,我们去……偷看。”

****第七章
原来再跨过两个小山坡,前面就是溪岭镇了。溪岭镇多山,城中道路也是高低起伏不平,许多房屋都高高地建在山坡之上,需要抬头仰望。城中清一色的白色围墙,家家户户门口都挂着绣着白虎神像的长旗,城内气氛安静却有些压抑。

非嫣匆匆去小贩那里买了几个桃子,又提了一串葡萄,和镇明在茶馆里一顿大嚼,吃饱喝足之后,才到处打听悦来客栈的事情。

原来悦来客栈是溪岭镇最有名的客栈,据说一般人是住不进去的,经常用来招待贵族与神官。能住进天字号房的人,更是需要花大笔的钱财。据茶馆小二的消息,悦来客栈天字号房一个晚上的价格,抵得上在普通客栈住四五天。

茶馆小二有时候真是方便的情报获取人,他见非嫣长得漂亮又会说话,一时便忍不住多了嘴,“别的不说,姑娘你这样的人品,小的也不敢求您住宿。那悦来客栈恐怕也装不下您这种人材!您是打哪儿来的啊?倘若不认得溪岭镇的路,小的愿意给您带路……”

非嫣嘻嘻一笑,“你不是小二嘛,怎么不招呼客人来给我们带路?”

小二油嘴滑舌,挤眉弄眼,“单是为了姑娘这般俊俏人品,小的也愿意效劳!何况天色将晚,姑娘您单身行路多为不便。如果……”他忽然顿住,手指搓来搓去,面上笑容古怪。

非嫣笑吟吟地丢了一锭银子,“好啦,让人带路哪里有不给好处的。那就麻烦小二哥带个路,不然溪岭如此大的镇子,我们还真绕不过来呢!”

小二拿了银子喜得眼睛发亮,忽听她说“我们”,不由奇道:“姑娘您不是单身一人?”

非嫣笑道:“他不喜欢热闹,在外面等着呢。小二哥贵姓?麻烦你了。”

小二扯下身上脏兮兮的围裙,爬爬油腻腻的头发,挺着胸膛说道:“小的在家排行十四,由于是单子,所以单名一个郎。姑娘叫我十四郎君就可以了。当然,十四也很亲切!”如果能直接叫郎君那就更好啦!但这话他没胆子说出来,在肚子里满足一下就好。

非嫣见他市侩得可爱,生平所接触的人里不是冷若冰霜便是斯文和善,要不就是司徒那种笑嘻嘻的小坏蛋,像他这种人倒是第一次遇见,不由与他多聊了两句,两人边说边笑,出了茶馆,镇明正等在一旁的小巷里。

非嫣对他招手笑道:“你过来吧!小二哥愿意带路呢!”

镇明缓缓走了出来,一身白衣,一头白发,面容却是清俊秀雅如同少年。十四郎忽地一抖,眼珠子转了好几转,忽然笑了起来,“我倒是眼花了,原来二位是上面来的神仙,难怪仪表不俗,天人一般。”

非嫣拉着镇明的胳膊,说道:“你倒挺机灵,知道了打算怎么办?”

十四郎拍拍胸脯,“走吧!帮神仙办事,不是福气是什么?”

****

三人租了一辆小马车,十四郎坚决要求自己驾车,据他说,做小二之前就是个赶车的,这样还可以省去雇车夫的钱。

此时天色已晚,许多住户门口都挂上了灯笼。三人驾着马车在城中东拐西绕,走了好久。一直绕过一排极高的白色城墙,眼前豁然一亮,却见一座华丽的府邸平地而起,雕栏玉砌,瑞兽琉璃,屋檐上挂了一串的精致红灯笼,匾额上用金粉题名:悦来客栈。

十四郎翻身下马,对非嫣作个揖,“姑娘,老爷,这里就是悦来客栈了。小的和掌柜的算熟识,也算来见个熟人。您二位进去休息吧,小的就送到这里了。”

非嫣从袖子里取出一片金叶子,递过去笑道:“真要多谢你了,十四郎君。”

十四郎毫不客气接过金子,拱了拱手,自己先忙着安置马车了。

“天字三号房?”

镇明低声问着,非嫣点了点头,“我们也要天字号的房,一般客栈天字号都喜欢在名字上玩花样,单数的一排双数的另一排。我们便要天字五号或者天字一号。子时一探究竟。”

谁知她却犯了个大错,悦来客栈天字号一共只五间,剩下的是“地”,“人”字号。当下掌柜的安排了天字五号房,隔了三间,什么都没办法打探。

眼看将近子时,非嫣急得在屋子里团团转,“现在怎么办?直接冲去三号房门口?这等于是送死!我好蠢!这种大客栈,天字号多宝贵,怎么可能分单双!”

镇明将她的袖子轻轻一拉,轻道:“别急,等时候到了,我们去屋顶上听。”

非嫣哪里静得下来,连声问道:“你说炼红夫人到底和那人有什么交易?她不是对白虎恨之入骨吗?”

镇明沉吟半晌,才道:“那人不见得是白虎的部下,炼红夫人也不见得真与他做什么交易。或许是瓮中捉鳖,引蛇出洞。炼红夫人当时因痛失爱子,所以心智大乱,其实她该是个颇精明的女子,其心计不输于当日的司月。”

非嫣皱起眉头,“司月?只怕她是心计使得过了头,到现在都不知道她到底是如何死去的……你知道吗?”

镇明没说话,事实上,白虎攻陷麝香山之后,将残余的麝香山神官聚集起来,丢给他们一付被野兽啃得七零八落的尸首。鉴于尸首腰上挂着一截断了的月华剑,因此神官们认定了那是司月,从此为白虎的狠毒震住。

从神界建立以来,从未有人胆敢如此张狂地糟蹋神的尸体。占领麝香山后,白虎一反之前的温和形象,大肆杀戮神官,名曰:斩草除根。他这样的人,防备之心如此重,为什么会与炼红夫人这样对自己心怀仇恨的人来往呢?

正想得入神,忽听窗外一声惨呼,声音不大,似是被人掩了去,但极尽凄厉,月夜下听来分外令人毛骨悚然。两人顿时惊起,奔去窗边向外一看,却见一道黑影如梭,转瞬之间就自地上窜去房顶,在屋檐之上飞奔。

镇明低道:“不好!我们迟了!”他五指一张,额间朱砂痣粹然一闪,却见对面屋顶上的瓦片瞬间就竖了起来,无声无息地排成一道高墙,阻挡住那黑影的去路。

那人左右一看,纵身就要跳下屋顶,镇明手指轻轻一勾,另一道高墙拔地而起,快到无法躲避,将那人能逃窜的去路全部堵住。那人见势不好,愣了半晌,只得钉在原地,过了一会干脆坐了下来,似乎是放弃了抵抗。

镇明双手一撑窗子,打算活捉他,非嫣忽然拉住他,“等下!你看那里!”

他猛然回头,却见后院里有一盏微弱灯光,倘若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自己方才居然没注意!灯光旁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人裹着巨大的披风,身形相当眼熟。他手里捧着一个黑色的大匣子,正递给对面的那人。对面的那人看身形与白日的山坡上那人一模一样!

镇明大惊,“调虎离山?!”话音刚落,那人飞快接过匣子,抬头向他这里望了一下,灯光下他的脸呈一种发青的白,一双窄长的眼里满是讥诮的笑意。

“不好!那里的人!你快逃!”镇明对被困在聚土成墙中的人吼了起来!说时迟那时快,却见一道银光卒地一下射出,被困在墙内的那人连躲避都来不及,生生被银光贯穿,发出短促的痛呼,顿时没了声音。

“该死的!”镇明纵身而起,射银光的那人端着匣子,衣裳一卷,瞬间窜去远处,动作快到惊人!镇明自知追不上,将身体一沉,去追那裹着大披风的人,他手上提着灯,跑得不快,似乎故意等他来追。

非嫣跟着他跳出窗子,却往那被射之人跑去,月光下,他静静躺在那里,身下一滩血,显然早没了气息。一道散发银光的事物正插在他心口,却是一根细长尖利的银针!她骇然地将那人面上的布扯下,忽地惊呼道:“小二哥?!”

十四郎早就没了气息,双眼翻白。(俺被秒杀了)非嫣脑子里灵光一闪,顿时明白了前因后果。他显然是故意带路的!绕了那许多路,就是为了拖延时间,方便接匣子的人先到。想到这里,她立即扯开十四郎身上油腻腻的衣服,果然,衣服里面是太元山的神官服!他是白虎的手下!

非嫣又恼又怒,啐了一口。居然被他耍了一道!她转身往镇明那里追去,就见他袖子一展,又是一道高墙拔地而起,将那提灯之人拦了住。那人猛然一顿,手里的灯笼粹然而灭。他缓缓转过身体,月光下,只觉道道寒光自披风内涌出,令人心悸。

镇明“咦”了一声,惊骇地看着他,两人对峙在那里,谁也不先说话。非嫣从后面追了上来,一面叫道:“死的那人是小二!他是白虎的部下!我们中了调虎离山的计谋!”她奔至镇明身边,见两人不说话,不由奇道:“怎么?为什么不将他捉起来?”

镇明沉默良久,忽然敛手行礼,“见过日官,原来你已经复生了。”

非嫣一惊,“他是司日?!”

司日叹了一声,慢慢解下盖住头脸的披风,却见他脸上伤痕纵横,一双青光幽幽的无瞳眼灼灼地看着镇明,忽地轻声道:“我本不欲见你们,免得徒生事端。”

镇明一步踏上,厉声道:“日官!为什么与白虎的部下有牵连?那匣子里是什么?!谁的人头?”

司日低声道:“镇明,家母与我十分感激你的灵泉之恩,因此我们不希望你被牵扯进这件事情里。但我可以给你解释一下,那二人的确是白虎的手下。家母白日在郊外山坡见到了你们,但她没有出面相认,也是希望你们不要管的。但你们还是追了上来,于是她便让十四郎装做小二,故意引你们绕路。本打算借他引开你们的注意,没想到还是让你们发现了……”

镇明摇了摇头,“司日!你难道忘了是白虎派人血洗了你们嫣红山……你……!”

司日轻道:“世上许多事情是不能够只看表象便妄加猜测的,镇明。家母有自己的想法,请你不要阻拦干涉。她有一封信要我给你,请收好。我暂时告辞。”

他递过去一封乌皮的信,转身欲走,镇明厉声道:“你们与白虎勾结本不关我的事!但如果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情,我却一定要管!我问你,匣子里是不是人头?!是谁的?你害了谁?”

司日轻叹,“你依然只会看表象。好吧,我告诉你,匣子里的确是人头,但却是家母的。剩下的事情我不能再说,也请你不要再问。”

镇明大骇,浑身都僵住,“你是说……匣子里是炼红夫人的……?!”

司日点了点头,抬手在熄灭的灯笼上一拂,火苗顿时跳跃起来。他绕过那堵墙,缓缓走远,一面道:“镇明,身体已经脱离,何不让心也一起脱离那权利场呢?总是顾虑其他的,你得不到幸福的。”

镇明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黑暗里,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非嫣走过来,悄悄握住他的手,“真的吗?匣子里居然是炼红夫人的头……我不明白!完全糊涂了。”

镇明摇了摇头,他也同样不明白。白虎与炼红夫人,究竟搞什么鬼?炼红夫人,打着什么主意?

“他会不会骗人?”

镇明轻道:“不,司日有无瞳眼,看透所有命盘。得到这种能力的条件就是,永远也不可以说谎。不然会破功。司日绝对不能欺骗。他的话,只要说出来,就一定是真的。”

非嫣无言。

****

松林手里捧着匣子,垂首等待白虎的召唤。晨起的日光染在他泥泞狼狈的靴子上,他浑身是血,有无数伤痕还在往外流血,披头散发,看上去狼狈之极。

不一会,小殿的门忽然打开,胃宿静静走出来,冷眼看了他半晌,忽然轻道:“不简单啊,松林。你用了什么方法得到这颗脑袋?太元王欢喜得很,让你赶快觐见。”

他赶紧恭敬地弯腰,看也不敢看胃宿一眼,躬着身子就要进去。

胃宿忽然伸手一拦,“等一下!我倒要看看匣子里到底是什么玩意!随便捏造一颗脑袋……哼,松林,你有一百颗脑袋也不够砍的!”

松林赔笑着,紧紧抓着匣子,“胃宿大人,您的玩笑未免过大了。小人承受不起!小人向天借胆子也不敢欺骗太元王,匣子里确实是狼妖炼红的人头。但这是要给太元王亲自过目的,大人您……不太方便吧。”

“废话少说!”

胃宿轻轻将那匣子抢过来,顺手揭开——对上一双瞪得老大的眼,那眼中的光芒是如此怨毒,令她的手忍不住一颤,差点将匣子丢出去。她稳住心神,定睛看去,那颗头颅虽然血流披面,却依然不能阻挡绝艳之色,眉眼口鼻,确实是炼红无异。

她看了半晌,猛地合上盖子,丢了过去,“你送进去吧!恭喜你了啊,松林大人!从此蟾宫折桂,步步高升啊!”

松林出了一身冷汗,却不得不赔着笑脸,捧着匣子飞快走进小殿内。

****
第八章

“松林,你比朕想象得还要能干。”

白虎站在小殿的窗边,看上去心情极佳,琉璃眼中一片温润,毫无锐气地笑看他。松林垂下头,半跪下来,双手将匣子高高举起。

“属下不辱使命,已将炼红的人头带来,请太元王过目。”

白虎似乎完全没有怀疑,信步过来,将匣子接过去,一面又笑道:“你立下大功,要朕如何奖励?”说着他飞快揭开了盖子,扫了一眼那张已然凋谢的绝色容颜。她的嘴角有些讥诮地弯着,看上去似乎在对他嘲讽地笑。

白虎看了一会,忽然伸手拂去她面上的一些血块,轻道:“多可惜,如此一个美女……松林,你用了什么手段让她屈服的?”

他含笑而问,松林却觉得他那双眼里充满了阴森的气息,他本能地低下眼睛,不与他对视,轻声道:“属下一直暗中追踪她,一直追去东方溪岭镇,似乎被她发觉了。属下无法躲避,只好与她缠斗……”

“朕倒不知道,松林你的身手如此好,让朕的二十八星宿都头疼的炼红夫人,你那么快就制服了。”白虎打断他的叙述,笑吟吟地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