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郡主成功拉走了所有仇恨。
郡主瞪眼对朕摆口型。
朕才不管她说了啥。
高个宫女不好意思当面脱衣服,说:“奴婢身上这件衣服破旧污损,岂敢呈献郡主?奴婢前日刚做了一件新衣,与这件一模一样,郡主若不嫌弃,奴婢愿献上新衣。”
虽然旧衣服伪装效果更好,但是逼人当面脱衣太不人道了。
朕通情达理地准了。
高个宫女和郡主差不多高,所以她的衣服穿朕身上略有点大。
裙摆都拖在地上扫来扫去。
对不起又要伤害洗衣强迫症们了。
宰相观摩了朕卸妆的全过程。
郡主观摩了朕化妆的全过程。
郡主的直男三观也受到了震撼。
郡主在朕身边绕来绕去,啧啧感叹:“原来化妆这么有欺骗性,以后娶媳妇儿一定得卸了妆看清楚。”
你没机会娶媳妇儿了好吗?
不要想太多。
朕照例赏(贿)赐(赂)了高个宫女一匹绸缎。
然后捧着几只匣子,假借赏赐郡主之名,跟随郡主回陇西王府。
这次走的是最近的宜仁门。
守门小哥见到朕,久别重逢两眼放光喜极而泣。
不不不,守门小哥并没有泣。
守门小哥只是喜出望外,爱意满满地盯着朕挪不开眼而已。
守门小哥逮着朕就要说别离诉衷情拉家常。
郡主往朕面前一挡,吹胡子瞪眼把守门小哥吓了回去。
过了一条街,到了王府门口。
王府守门的还是上回的王小哥。
王小哥一见朕也眼睛一亮,脸颊飞红腼腆地说:“姑、姑娘你终于来啦!上回郡王殿下跟你分别之后,回来就病了,这下见着你肯定就好了!”
王小哥的眼神里还有一点点小八卦、小害羞和小好奇。
看来小哥并不知道皇叔失恋了。
上一秒大庭广众人群面前秀恩爱虐狗。
下一秒摔河里卸妆掉马变落水狗。
想来就一阵心塞。
郡主还阴阳怪气酸不溜秋地埋汰朕:“穿越玛丽苏就是厉害啊,都变成男人了,还魅力四射到处开桃花,连守门的侍卫都不放过。”
长得太好看太受欢迎怪我咯?
朕想迷住的只有一个皇叔而已。
可惜皇叔并没有被朕迷住不可自拔地爱上朕。
朕的玛丽苏光环大概是个山寨地摊货。
所以笼罩的方向有点歪。
朕没心情跟郡主斗嘴皮子。
朕一出皇宫,整颗心都不在自己胸腔里了。
此刻进了王府,朕紧张得抓住郡主的手臂:“皇叔在哪儿?在哪儿?快带我去看他!”
朕恨不得马上化身小鸟儿飞到皇叔身边。
郡主已经走进王府大门有一段路了。
郡主忽然又停住脚步:“等等,早上出门时门卫好像说有我的包裹来着,我去看一眼。”
朕这里心焦如焚,郡主却只想着收快递。
郡主不紧不慢地退回门卫那里收快递。
这回的快递是个不小的木头箱子。
郡主打开箱子拿出里面的书信看,箱子顺手就塞朕怀里。
朕手里本来就捧着两个匣子。
朕都看不见路了!
朕堂堂的皇帝给你当搬运工!
郡主看完信大呼小叫:“不得了不得了,我就说那肉穿的哥们儿肯定有时光机!你看这个,是我的下属在戈壁沙漠里发现画下来的,虽然画技不太写实,但也看得出是现代的东西吧?走走走,咱去我屋里好好研究研究!”
郡主一把揽住朕就往她院子里拉。
朕才不关心什么时光机朕是来看皇叔的好吗!
快放开朕啊朕要去找皇叔!
朕敌不过郡主的蛮力。
硬生生被她拉到屋子里关起门来研究时光机。
郡主把下属发过来的资料全翻了一遍,说:“不行,这些人抓不住重点,还是得我自己亲自回去实地考察才行。”
所以现在我们可以先去找皇叔吗?
郡主按住朕的手问:“你真的不想穿回去呀?肉穿,原来的身体就算已经变成骨灰也没关系的。”
郡主看朕有点犹豫,对朕晓之以利:“你要是这么爱叔父舍不得离开他,你可以穿回去做个变性手术再穿回来呀!到时候你俩不就能欢欢喜喜大团圆了?”
朕当然爱皇叔。
这会儿就算把吴彦祖脱光摆在朕面前,朕也不会动摇。
但是,假如把空调沙发手机wifi麻辣小龙虾摆在朕面前。
朕感觉自己对皇叔的真爱就要动摇了!
朕穿回去了不想再穿回来怎么办?
这个国家皇帝突然没了怎么办?
就算朕回来了皇帝突然变女人了又怎么办?
当然最根本的问题在于风干君的时光机还能工作吗?
就算能工作,朕一个皇帝,要怎么从京城跑到大西北的沙漠里去穿越?
朕偶尔出次宫还能假扮个宫女。
假扮宫女能一路跑到西北去吗?
总之朕现在并不能穿越。
所以我们还是先去找皇叔好吗?
郡主不情不愿地带朕去偷偷看皇叔。
刚出郡主的院子没多远,朕就看到皇叔了。
因为皇叔正坐在池塘边上次朕跑出来遇到他的地方。
皇叔病了这么多天,看起来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脸上不复奕奕神采。
仲春晴暖天气,他衣着整齐坐在园子里,腿上居然还搭了一件衣服,十足的病人架势。
给朕心疼坏了。
朕躲在树丛后面恋恋不舍地盯着皇叔看了好一会儿。
觉得他腿上那件衣服好像有点眼熟。
朕伸长脖子仔细一看。
这不是朕从青璃身上扒下来的那件宫女服吗?
明明那天刚上车就脱下来被宰相扔路边了呀!
为什么会在皇叔手里?
此刻那件衣服当然洗干净晾晒过了,对折覆在皇叔腿上。
皇叔将视线从远处的水面收回来,低头注视衣服的襟口。
皇叔的手指从衣领的花纹一一抚过去。
朕躲在树丛里看着他宁静祥和的侧颜。
不知怎么的朕忽然就泪目了。
这里朕必须插入科普一下。
人的鼻泪管和鼻腔是联通的。
电视上女演员哭得特唯美特优雅那都不是真哭。
真哭起来不光有眼泪,还会有大量鼻涕。
朕绝对是真情实意。
所以朕刚一泪目,眼泪还没来得及往外流呢。
朕的鼻涕就先下来了。
朕连忙“呲溜”一声吸了一下。
坐在池边宁静祥和抚摸朕的衣服缅怀往事的皇叔猛然回过头,厉声喝问:“谁在那里?”
朕只好跟郡主灰溜溜地从树丛后面钻出来。
朕钻出来之后觉得动静不太对。
朕回头一看。
郡主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脚底抹油偷偷跑掉了!
只剩朕一个人。
这特么就尴尬了。
皇叔看到朕先是一愣。
紧接着神色黯然地垂下眼。
皇叔果然不愿意再见到朕。
经历了那么多不堪回首三观碎裂的事之后,朕居然还化着女妆出现在皇叔面前。
朕这是往皇叔伤口上撒盐啊。
朕连忙说:“啊!我、我……朕只是为了出行方便而已……”
为了化解尴尬,朕跑到池塘边,抄起水呼噜两下把脸洗干净了。
朕卸完妆素颜回过头。
朕顶着皇帝的脸,身上穿着宫女的衣服。
皇叔这回没有垂下眼。
皇叔直接默默地把脸扭向了一边。
皇叔说:“陛下万乘之尊,实不该再微服出宫,以身涉险。”
朕抓抓头,支支吾吾地说:“朕、朕听说你病了,就想来看看你,有郡主一路护送无妨的……见到你没事,朕就放心了……”
皇叔说:“谢陛下关心,臣已无碍。”
皇叔又问:“臣递上的奏表,陛下看过了么?”
朕回答说:“哦……看过了……”
皇叔说:“既然陛下已经看过,西北形势紧张不容耽搁,臣明日便启程上路。”
朕有点懵:“啊?你、你明天就要走吗?”
这么快?以后还回来吗?
朕没能问出口。
也许再也不回来了。
也许下次回来,是另一个十几年之后的事了。
按照这个年代的人平均寿命只有三四十岁的规律。
几乎就是有生之年再难相见。
何况朕的体质貌似比一般人还要差一点。
朕前面的皇帝们没一个活过四十岁。
朕这是祖传的短命基因啊。
皇叔下次再见朕,会不会是朕驾崩后回京奔丧?
皇叔没有回答。
皇叔的视线越过朕看向空荡荡的水面。
皇叔的神情一片寂寥。
皇叔说:“陛下可否转过身去?”
太忧桑了。
皇叔连朕的脸都不想看见。
虽然朕的脸配上宫女衣服确实有点辣眼睛。
朕有愧于皇叔,而且皇叔明天就要走了。
皇叔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朕默默地转过身去背对皇叔。
朕也一片寂寥地望着空荡荡的池塘水面。
朕看了一会儿。
觉得这个画面构图有点眼熟。
貌似就是上次皇叔问朕这儿缺了啥、朕说缺块太湖石的那个角度。
朕正好站在整个画面三分之二处最空的地方。
朕也算勉强填补了太湖石的空白。
朕如果能真的变成一块太湖石,从此成为皇叔眼中最靓丽最独特的一道风景,那也是极好的。
朕虽然是个随遇而安心理素质过硬的率性少女。
俗称神经大条缺根弦。
但朕也是有神经的好伐。
朕背对皇叔叹气道:“朕只是来探望一下皇叔,既然皇叔无恙,又不愿意看见朕,那朕就回去了……”
朕挪了一下步子转身想走。
皇叔突然从背后扑上来,一把将朕抱在怀里。
幸福来得太突然了朕有点懵逼。
皇叔居然热情地从后面给了朕一个大大的涌抱?
这真的是皇叔吗?
不会是郡主忽然冒出来恶搞作弄朕吧?
朕想回头确认一下到底是不是皇叔。
皇叔立即出言阻止:“别回头。”
皇叔的声音就在朕耳畔,低哑沉郁。
朕愣了一下,没有回头。
皇叔从背后抱着朕,
皇叔的脸埋在朕的肩窝里。
朕听见他闷声说:“明天……不要来送我。”
朕不知所措,只能僵硬地点了点头。
皇叔又说:“上次我问你,这里缺了什么,现在知道了吗?”
不是……太湖石吗?
皇叔贴着朕耳边说:“这里缺一个人。”
“你站在这里,便不缺了。”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你不是一个女人。”
对啊。
为什么我不是一个女人。

第五五章

朕做了一个梦。
梦里朕好像身处一个白茫茫的混沌世界,什么都看不见。
又好像被困在一个很小的茧里,视野全都被挡住了。
朕觉得身体很沉,浑身无力,想动却动不了,有点像鬼压床。
然而听觉却是有的。
朕听见滴、滴、滴,持续、微弱而有规律的声响。
接着有人说话了。
一个女孩子的柔软声音说:“阿姨,你又来啦?这些东西不能喂给病人吃哦。”
另一个熟悉的声音说:“我知道,只能输营养液嘛。我就是带过来陪她一起吃饭,不会喂她的。”
朕一听这个声音就觉得鼻子发酸。
听了二十多年的唠叨,就算在梦里也认得。
这是静静的母上大人。
母上大人又说:“值班很辛苦吧?这是我自己做的,特意炒了好大一锅,带过来给你们分一分。”
声音柔软的女孩子欢呼道:“真的吗?这还能自己做?看着就好好吃哦,谢谢阿姨!”
朕听见母上大人咯咯的高跟鞋踩地声由远及近。
母上大人的声音好像就在朕耳朵边。
母上大人说:“看我今天做了什么?你最喜欢吃的麻辣小龙虾!外面的饭馆不干净的,不要老是出去吃。我自己去海鲜市场买回来活的小龙虾,一个个刷干净摘了虾线,味道不比他们差诶!你再不起来,我就全分给护士小姑娘吃掉啦!”
什么!朕的麻辣小龙虾!
给朕留一点啊!
这么一说,朕好像真的隐隐约约闻到一股麻辣小龙虾的味道。
久违了半年的麻辣味!
朕的口水都要被勾下来了。
光是就着这个味道朕都能吃三碗饭!
可是朕被困在这个白茫茫不知道是茧还是异空间的鬼地方。
朕光能听见母上大人嘎吱嘎吱地啃着小龙虾,一股鲜香麻辣的味儿。
朕却看不到摸不到,只能馋得干流口水。
母上大人一边啃小龙虾一边说:“你送我的那个旧爱派被定定从茶几上拱下来把屏幕摔碎了,这几天都不能看视频打斗地主玩消消乐,你又不在家,我一个人好无聊。”
定定就是静静家的狗。
一只成天闯祸的二逼哈士奇。
母上大人继续说:“今天超市门口抽奖,我中了个特等奖诶!原价五千块的爱派打三折,只要一千五!你说我要不要重买一个?”
不要买,那都是推销的骗术手段,不知道什么杂牌pad,很难用的,根本不值一千五。
母上大人又问:“还有哦,我在路上碰到一个卖保险的,说现在有个保险可划算了。每年交十万块,交够五年,到七十岁的时候就可以每月领三千块。如果没活到七十岁,还能一次性返还六十万呢!”
醒醒你才刚五十离七十岁还有二十年呢!
每月三千块,光本钱都要领十几年,利率感人。
朕数学这么不好的人都知道不考虑通货膨胀的理财都是耍流氓好吗?
你攒那点养老钱容易吗别让人骗了啊!
朕很着急。
可是朕身上像有千斤巨石压着,完全动不了,也说不了话。
朕只能干着急。
过了一会儿。
嘎吱嘎吱啃小龙虾的声音停止了。
母上大人叹了口气:“唉,其实我知道的啦,被你教育过好多遍了,这些都是骗老年人的,欺负我们不懂行。你怎么不跟以前一样,跳起来骂醒我呢?睡得这么沉,连麻辣小龙虾都馋不动你。”
母上大人又说:“好歹我以前当过会计,这点帐我还是会算的啦。我就是想给你留笔钱,万一哪天我不在了,你也不至于像隔壁的一样……”
母上大人接着唠家常,说定定这几天又犯了什么傻、左邻右舍发生了什么鸡毛蒜皮的事。
唠了一会儿,外面有人喊探视时间到了,母上大人收拾小龙虾站起身,咯咯咯的高跟鞋声像来时一样,由近及远逐渐远去。
朕听到不远处有两个年轻姑娘在说话。
一个是刚刚那位声音柔软的女孩子:“好可怜哦,都已经二十多天了,基本不太可能再醒了,这么年轻漂亮的女孩……阿姨还每天都来陪女儿说话,听说是单亲家庭呢……”
另一位语声清脆:“隔壁那个才可怜呢,都三年多了。那家的阿姨也是离异单亲妈妈,去年查出来得了癌症,不肯治疗,非要把钱省下来给孩子维持,还指望哪天忽然能醒过来。上个月阿姨去世了,好不容易联系到病人的父亲,好像已经十几年不来往了,听说住院每天要一千多块钱,马上要求出院。病人一直戴呼吸机用抗生素给着肠内营养,出院回家不就是等死吗?估计就这两天要来接人了吧……”
听着她们的话,朕忽然明白了。
朕不是在什么异空间虫茧里。
这是在医院!
朕正在医院的病床上躺着!
朕一挣扎就醒了。
醒来并不是在医院的病床。
而是在朕寝宫的龙床上。
寝殿门窗紧闭帷幕低垂,光线晦暗,看不清外头的天色。
身上那种沉重无力的感觉还在,脑子也晕沉沉的仿佛不属于自己。
朕费了好大劲才勉强抬起手摸到自己的头。
额头上全是冷汗。
朕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终于能控制自己的手脚爬起来了。
这种感觉,朕刚穿过来的时候也有过。
这是魂魄暂时还不能适应躯壳的感觉。
朕觉着刚才那个梦并不是梦。
如果是梦,朕不可能梦见自己从来没听过的东西。
朕并不知道什么是呼吸机。
也没有听说过肠内营养。
所以朕刚刚是短暂地穿回现代了!
魂穿!
现代的静静并没有被大卡车碾成肉饼化为一抔骨灰。
而是四肢健全地躺在医院病床上昏迷不醒。
俗称植物人。
朕一直以为静静肯定已经挂了。
现在朕知道静静其实没挂。
静静不但没挂,还有一个人每天都在盼着她快快醒来。
朕可以毫不犹豫地为了皇叔放弃吴彦祖。
要朕为了皇叔放弃空调沙发手机wifi麻辣小龙虾。
朕挣扎纠结一下后可能也会选择皇叔。
但是这个人。
对不起,皇叔。
我选她。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穿到数百年前的这个时代。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穿成一个男人。
就像郡主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穿成一个女人。
如果理由真的像我们先前猜想的那么扯淡。
因为他妈妈成天在他面前念叨“你要是个女孩就好了”。
因为那个素不相识从背后推我的人说了一句“你为什么不是男人”。
那么现在母上大人日夜心心念念盼着我清醒。
这份执着的渴盼意念难道不比前两者靠谱给力多了?
哦对了,还有昨天皇叔刚刚说的。
“为什么你不是一个女人。”
朕终于要变回女人了。
在离你千年之遥的地方。
朕上中学时曾经写过几首酸溜溜的小情诗。
被班主任物理老师抓到。
物理老师没有批评朕早恋。
而是痛批朕没文化没知识。
因为朕在诗里用光年形容时间。
朕现在又用千年来形容距离。
朕这辈子大概是别想说出有文化有知识有内涵的情话了。
既然朕都要穿回去了。
那还瞻前顾后纠结个啥劲儿?
不如放飞自我吧!
朕从龙床上一骨碌爬起来,披上衣服套上鞋就往外冲。
皇叔今早出发离京,这会儿去追还来得及。
朕要追上皇叔,大声对他说敬敬我爱你!
然后邪魅狂狷地摁住皇叔的头狂吻三分钟!不五分钟!
再把皇叔囚禁起来,一夜七次!
如此方不枉朕穿越一场啊!
朕一边穿衣服系带子一边打开寝殿大门。
外头艳阳高照,时辰已经不早了。
寝殿门口台阶下站着一个人。
宰相。
宰相听见朕开门的动静,转过身来。
宰相看着衣冠不整的朕,挑眉问:“陛下这么着急,是要去哪儿啊?”

第五六章

嘿!朕已经无所畏惧了!
朕直截了当地对宰相说:“朕要去追皇叔。”
对!追皇叔!
各种意义上的!
宰相拦在大殿门口不让朕去追皇叔。
宰相说:“陇西王一早便从西郊别苑出发,轻骑快马,此刻只怕已经到百里之外的渑池了。陛下又不会骑马,如何追得上?”
说得也对。
朕落后皇叔几十上百里路。
朕的速度还没皇叔快。
这是一个永远追不上的追及问题。
没关系!皇叔到了目的地就会停下来。
朕可以一直追到西北去!
朕可以追皇叔直到天涯海角!
朕任性地说:“反正朕就是要去追皇叔。”
朕还就彻底昏君了你能把朕咋地?
宰相张开双臂往朕面前一拦:“陛下圣躬安危关系天下,岂可遽然离京以身犯险?难道陛下为了陇西王,连江山社稷都不顾了吗?”
你跟朕说江山社稷责任感,不好意思这玩意儿朕真的没有。
朕只是一个穿越过来的山寨冒牌货。
就算朕不是穿越山寨的是原装正品。
作为一个和宫女玩爬树把自己魂儿摔掉的皇帝。
朕觉得原主还没朕靠谱呢。
朕替他多活了半年,还给他擦屁股整顿后宫找好了继承人。
朕已经够对得起他了好吗?
朕理直气壮地说:“对啊!”
朕就是这样爱美人不爱江山的昏君!
朕就是要去追皇叔怎么地?
如果不去,万一到了晚上朕一觉睡过去就穿回现代了怎么办?
朕至少得跟皇叔见最后一面把该说的话说了吧?
不然朕回到现代也没法心安。
宰相被朕节操掉地的不要脸震住了。
宰相大概是头一次见也是头一次听说朕就是爱自己的叔叔朕要去追叔叔别的朕都不管不管啦的皇帝。
宰相盯着朕半晌,叹了口气,垂下眼说:“好吧。”
宰相不按套路出牌,朕有点懵。
这是什么节奏?
宰相怎么突然变这么开明?
宰相是三观被朕震碎两次之后彻底重建了吗?
宰相说:“陛下的心早已不是一颗帝王之心,臣就算强押着陛下坐在龙椅上,只怕也难以长久。”
宰相这话说得蹊跷,朕心头咯噔一下。
朕小心翼翼地觑着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呀?”
宰相抬起头幽幽地看着朕:“就是陛下和臣心里都明白、但是不要说出来的那个意思。”
朕大吃一斤。
朕一直自我感觉演技良好。
这个时代除了郡主,没有人知道朕是冒牌货。
郡主能知道也是因为郡主同是冒牌货。
朕有点心虚:“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宰相说:“臣初从南方赈灾回来觐见陛下,始觉有异;后来见陛下扮作宫女,方才笃定。”
什么?刚见面就觉得朕不对劲了吗?
朕哪里表现得不好?
不会是宰相和原主真有不可告人同穿一条裤子的关系吧?
宰相接着说:“陛下还记得冷宫有一位孔才人吗?她算是臣的远房表妹,采选时由臣举荐入宫。就因为在陛下面前失言,说了一句陛下肤如凝脂胜过女子令人艳羡,惹得圣心厌恶,陛下连臣的面子都不给,将她废黜贬入冷宫。陛下从前最在意自己的男儿气概,容貌身材都是宫人的忌讳,又岂会做出男扮女装这样的事来?”
原来从前的朕还是个娘炮身直男心。
孔才人什么的,朕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毕竟被朕渣过的妃子那么多,朕只能记住褚贵妃何婕妤这种贤淑能干德才兼备的老人。
就是有可能出现在后妃传里的那种。
话说这穿越继承记忆的方式有点坑爹啊。
这是塞了一本史书大纲在朕的脑子里吗?
明明生活细节性格喜好才是最重要的好吗?
说到冷宫里的表妹孔才人。
朕心头一动。
朕试探地看着宰相问:“孔才人被朕贬入冷宫,宰相还时常照拂联络她吗?”
宰相着实是个细心的聪明人。
脑洞也够大。
连朕穿越过来不是原装都能猜到。
侄子重生伪造身份,宰相作为他的老师,不可能觉察不出可疑吧?
宰相确实是个聪明人。
一点就透。
朕还没有发挥朕的雷霆气势煌煌天威呢。
宰相就给朕跪下了。
宰相跪得还挺有诚意,五体投地,脸贴着地面说:“臣有罪。”
宰相说:“不瞒陛下,早在去年初,太医便已诊断陛下肾阳亏虚、精弱寒凝,恐难育后嗣。太后与陇西王姨甥一气窥伺高位,陛下心忧,嘱咐臣寻觅宗室子弟过继为嗣,必要时可用非常手段。无奈宗室枝叶凋零,中途又突发雪灾,臣分顾无暇,让陇西王钻了空子。等臣赈完灾赶回来时,陛下已……冷宫里的皇子,便是臣准备的非常手段。恰巧他又是郓王之子,与陛下血缘也算相近。如此陛下百岁千秋之后,江山之主依然是陛下的子孙。”
朕就知道。
皇叔能查出皇子的身份造假。
宰相岂会查不出来?
朕第一次见宰相时,宰相就说正在替朕想办法着手布置对策。
朕一直等着他的布置结果呢。
没好意思催,怕宰相觉得朕这个老板太pu.
宰相从冷宫找出皇子时,朕就暗暗想过这么巧莫不是宰相布置的吧?
没好意思问。
身为老板,也得懂得适当放权,必要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