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缃绮欣喜不已,抢在顾含章回答前道:“我听说过这个名字,陵阳大族顾家的女儿就是名顾滢。”
“只是听说过?”东周王眼里有掩饰不住的失望,刚见顾含章时的喜悦期盼的光芒瞬间熄灭。
“嗯,听说过。”林缃绮假装看不到东周王眼里的失望和问话之意,笑道:“传说顾家这位女儿禀倾国倾城之貌,家主爱如掌珠,可惜行差踏错,被宗族沉河,听说,死时怀有三个月的身孕,真惨。”
东周王痴痴怔怔恍恍惚惚道:“是啊!很惨!”
“那个始乱终弃的男人真该死。”林缃绮狠啐了一口。
“是啊!真该死,他其实想随她而去的,可是,他背上肩负着太多的责任。”东周王失神地低喃。
林缃绮欲试探当年的隐情,接着骂道:“他不该在无名无份时得了顾小姐,更不该一走了之。”
“他……他也很后悔了,可是那时……那时他真的是情难自禁,他离开只是因为事出突然,他家里出事了,他父亲死了,几个兄弟争权夺位。后来,他平定一切回来接她时,得到的却是她已被沉河浸死的消息……”
原来如此!林缃绮痴了,呆愣愣许久,怅然道:“顾小姐香销玉毁,男人却好好儿活着,三妻四妾娇香满怀,这世道真不公平。”
东周王怔怔摇头,显然,看到与梦萦魂绕的心上人相似容貌的顾含章给他的打击很大,他身上的王权霸气半点找不到,只是一个失意的痴心人。“那男人没有三妻四妾,他一直为她守身着,即便没有孩子继承家业,也矢志不渝……”
林缃绮唱戏一样套着东周王的话,他们像在讲故事,但话里话外的意思,顾含章哪会听不懂,林缃绮说着他的母亲,而东周王口里的他,分明是他自己。
雄才伟略威名满天下的一代枭雄东周王是自己的父亲!负心薄幸原来另有隐情。
顾含章胸口疼得要炸开,千百种滋味在喉间翻滚,是喜是悲无从考证,极度兴奋伴着极度震惊,欢乐涌上的那一刻,痛苦又如影随形,缠缠绕绕谁也赶不走谁。
“我突然想起与人有约,告辞。”顾含章拱了拱手,不等东周王回话,脚步踉跄趔趄着往酒楼外面走。
东周王精神恍惚没有听到,林缃绮略一迟疑,急忙追了出去。
顾含章开始只是疾走,后来,越走越快,几乎是奔跑了,也不回府,只是漫无目的走着。
林缃绮小跑着跟在他后面,也不去打扰他。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走过不知多少条街道后,顾含章停了下来,无力地靠到墙上。
“你额头受伤那天晚上发现的。”林缃绮小声说了经过。
“原来这样,我不近女色的怪癖竟然救了我。”顾含章笑了,笑容落寞。
是啊,幸而他有不近女人的怪毛病,否则……林缃绮犹自胆寒,悄声道:“相爷,当年原来是阴差阳错,你爹对你娘情深一片,咱们赶紧回府去,告诉你娘,我本来担心你难以与昭帝对抗,如今有东周王,一切都好办,把万家那一大家子都带走去东周便可。”
“去东周?离开南昭?”顾含章愣愣问。
“当然,越快越好,否则,给昭帝知道了,你性命难保。”
顾含章闭上眼,过了许久方睁开,轻声道,“缃绮,你是西宁人,不明白,我生在南昭长在南昭,南昭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无比熟悉,在我心里,南昭是我的家乡,东周是敌国。”
可是,眼下有变,给昭帝知道他的身世,哪会留他命,林缃绮急得不知怎么说好。
“我长到这么大,他是第一次出现,可是皇上在我参加科举那年就出现了。”顾含章茫然四顾,“缃绮,皇上对不起皇后,对不起敏王,对不起很多人,但是,没有一丝一毫对不起我的地方,从我参加科举入朝后,他就对我非常好,仕途上阻止我往上升的人,莫一例外给他找借口处置了,南昭除了军队,其他政事的处理权力他都交给我……”
昭帝对顾含章真的很好,远的不说,这段时间顾含章受伤了,贵重物品赏赐不断,又下令太医院太医日夜研制消疤药,还亲自到相府探望过两次。
这样的恩典,据说就是敏王盛宠时也没有。
“相爷打算怎么办?”他难道打算不认父亲,隐瞒身世,继续在南昭生活下去?
“怎么办?”顾含章也不知怎么办,即使他不想与东周王相认,他也没理由隐藏已经得知的当年的隐情,没有理由阻止他母亲与东周王见面。“缃绮,陪我喝一杯吧。”
但愿,一醉能解千愁。
“好。”林缃绮低嗯了一声,陪着顾含章走进不远处一家酒馆。
两人都没注意到,在他们进门酒馆后,街道拐角处走出一个高大的人影,那是杜威。
缃绮,陪我喝一杯。她就是缃绮!
杜威凶狠地狂热地盯着林缃绮的背影。
他这些日子一直想不通,顾含章为何拿命作儿戏要嫁祸于他,刚才看到顾含章失态地疾走时,不自己便悄悄跟了上来,想不到听到大喜过望的话。
原来,顾含章不要命地自伤嫁祸他,是为了帮林缃绮,林缃绮是和顾含章在一起。
杜威攥起拳头,这一回,他不会再莽撞行事又功亏一篑。
杜威走进附近一家医馆,要了一包蒙汗药。
以往,他是不屑这些肖小之辈的行为的,但是几次与缃绮遇上了却失去使他高傲的头颅也低到尘埃里,他出征在即,也没时间慢慢花水磨工夫与顾含章较劲抢缃绮。
细水研豆腐也不是杜威的作风,看着顾含章和林缃绮上了二楼雅座后,杜威走进了酒馆。
“把这包药下到刚才那对男女的酒里。”
“客官,这……”
“怎么?不行?”杜威手起掌落,柜台一角被他切断。
“行,行,没问题。”
昭帝玩的吃的赐了不少给顾含章,相府里的酒都是御赐的,酒馆的酒根本无法相比,浓而烈,顾含章喝得太快,给呛得不停嗽。
“相爷慢点喝。”林缃绮劝道,抿了一口,火辣辣的烈火在喉管燻过一般,林缃绮摇头,起身想唤小二换酒,忽地天旋地转,一头栽到地上。

第四十九章——恩浅恨深怎相抵

苻卿书以为林缃绮有话要和东周王说,回敏王府拿了披风后,不急着回酒楼,又最后询问了一下明日救林紫绮的事情,检查有没有妥当。
明日的行动,再不能像上一回那样出纰漏了。

约过了一个时辰,苻卿书估摸着林缃绮和东周王的话说完了,正准备往酒楼而去,应凡急匆匆奔进来:“王爷,出事了……”

苻卿书在林缃绮给汤水洒到后关心迫切,后来更是亲自离开给林缃绮拿披风,酒楼掌柜是个机灵的,见林缃绮追着顾含章离开,怕顾含章碰了动了他们主子的女人,当即远远地跟了上去,没跟踪到顾含章对林缃绮动手动脚,却看到杜威威胁酒馆掌柜下蒙汗药。

掌柜急忙向附近阆寰阁的人求援,四五个人进去酒馆闹事,企图阻止杜威带走人,却打不过杜威,只是救出顾含章。
顾含章这时还沉沉昏睡着人事不醒。

“救顾相有什么用?杜威本来就不敢带走顾相私囚。”应凡抱怨道:“他们把杜威跟丢了,杜威没有带着林姑娘回将军府,不知去了哪儿。”

没有回将军府,想强抢也不知上哪抢了。
缃绮落在杜威手里,生命危险是没有的,只会……只会是失了贞洁。
也许此时,杜威正在占有林缃绮。
想像似冷硬的冰刀扎进苻卿书身体里,浑身骨头都在疼,左肋下的心脏更像是在被寸寸凌迟,疼得人五脏六肺扭曲纠结成一团。

寒风从房门往里吹,轻纱抵不住冲击,在风里左右轻晃,沉细地磨擦着发出痛苦的呜咽。

苻卿书揉揉眉心,竭力压下心头的愤怒痛苦和茫然失措,沉思了片刻,道:“马上让窈娘扮成缃绮到春风楼去,明天的计划在窈娘到时即刻发动……”

只要能活着,把人救出来就行,其他的,不要去想了。

苻卿书咬了咬牙,接着又道:“命人把那间酒馆看到他们带走顾相的人都打得几天内不能说话不能写字,把顾相秘密抬进大将军府,然后,派人假装酒馆的人到相府报信,道顾相被杜威打伤,如今挟进大将军府了。”

“应凡,派咱们的人通知杜枢密和董尧,请他们先后进宫向我父皇禀报,就说听到谣传,东周王秘密潜入南昭,与北燕使团的人有接触。”

让窈娘扮成缃绮,本来要救紫绮的棋局,提前发动改变一下换成救缃绮。
顾含章前不久刚被杜威伤了,顾老夫人爱子心切,妇道人家不便上门索讨,定会禀报昭帝请求昭帝主持公道。
东周王秘密潜入南昭与北燕的人接触,这一消息可以使昭帝以为东周要与北燕联手对抗南昭,撤消征讨北燕的旨意,不征战,杜威的作用就大大弱化了,昭帝要为顾含章主持公道,即便不杀杜威,也会命人包围大将军府寻找顾含章。
水越浑越乱越容易救出林缃绮,苻卿书不停地深吸气,用林缃绮没有生命危险这一个来安慰自己不能慌乱。
“派出阆寰阁所有人,一小队人到远威军军营察看,一小队人静悄悄监视各个城门,余下的人在城中各处走动,发现有可疑的人和事,马上禀报。

***
杜威击退了闹事围堵的阆寰阁的人后,抱着林缃绮在京城里拐过很多胡同街道,然后来到一处府第的后院停了下来,左右察看,见没人跟踪,足下用力跃过院墙。

杜威进的这处府第亭台楼阁疏密有致,茂树修竹繁盛,苻卿书若是看到定会大吃一惊。
这处府第不是别家,却是他的同胞兄长景劭聪的敦王府。

进了院墙就有一处院落,杜威进去后,有两个侍婢迎了出来,一点也不意外,恭声道:“大将军,紫绮姑娘一切安好。”
“好好侍候着,不要让她出意外。”杜威足下不停,抱着林缃绮进了一侧厢房把她放到床上。

苻卿书派出阆寰阁不少还有凌风追查林紫绮的下落,怎么也没想到,林紫绮是被杜威藏在敦王府。

杜威打算强行占有林缃绮,得到身体后两人又有婚约,林缃绮也就无可奈何了。
薄罗软缎包裹下的身子娇软曼妙,腰肢纤细,山峰随着呼吸轻轻起伏,杜威颤抖着牵起林缃绮的手。
记忆里那双粉嫩嫩肥嘟嘟的小手变得纤长柔软,无力地任他握着,不再调皮地抓挠他,不再摸索着直往他嘴里探。杜威激动而狂热地捉紧那只手,轻轻放进自己嘴里含咂。

舌尖一阵灼烫,那根细软的手指绵如羽毛,杜威的身体绷颤僵硬,底下汹涌奔流。

杜威的耳边响起小缃绮咯咯的笑声,响起她娘调侃的取笑:“威儿,喜欢你小媳妇吗?”
喜欢,喜欢得紧。在小缃绮出生后,他天天抱着她,如果不是她娘和苏蔓反对,连晚上他也要和小缃绮一起睡觉的。
杜威一根一根吮着林缃绮的手指,像吃着最美味的食物,舌尖的浅触舔-舐后是牙齿的轻咬,一节一节细咬磨绕。

对嫩白的小手的咂弄,胜过以往与任何女人的更深入接触,杜威腹下那-物抽-搐痉-挛,火苗一路窜至四肢百骸,烧烫了周身血液。

忍不住了,杜威也没想忍,伸手就去剥林缃绮的衣裳。

光滑的脖颈美好动人,可是上面的那张脸让杜威拉衣裳的手顿住了。
他以往对着许多不是林缃绮的女人也能来事,今日却不想看着一张别人的脸恩爱温存。
他要看着那双燃着灼灼烈火的眼睛,要看着凛然不可侵犯从容赴死的缃绮的脸。

杜威下了床走了出去,要来一盆冷水一块布巾。

中蒙汗药冷水浇泼就能醒来,杜威舍不得在这么冷的天气泼林缃绮冷水,他湿了布巾,耐心地一遍遍擦林缃绮的脸。
他要让林缃绮醒过来,睁着那双让他魂销骨蚀的眼睛看着他怎么爱她,最好能擦掉她脸上的伪装,现出她本来的面貌。

林缃绮迷迷蒙蒙恢复了意识,睁眼看到杜威冷硬的脸上那抹笨拙的柔情时,脑子好半晌不能回神。

杜威没有看到令他心动的闪灼着怒火眸光,微有失落,又有些企盼:“缃绮,你还记得咱们小时候吗?”

面前的人眼睛会动,嘴唇在说话,不是在做梦,自己怎么又落到杜威手里了?
咱们小时候?他在说什么?林缃绮愣愣看杜威,迫切地思索着失去意识前的一切,然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能硬碰硬,也别否则身份或承认身份,拖,跟他拖时间,苻卿书回去拿披风,很快就会回酒楼找自己,很快就能知道自己出事发动阆寰阁的人搜寻救自己的。

林缃绮不言不语,静静地看杜威,明眸里一丝情绪都没有。

杜威费力地撑着身子,努力控制着没有压下去。缃绮愿意听他说话,不是两眼喷火看着他,总是件好事,也许,把心结说开了,他们能恩恩爱爱好好过日子的。

“缃绮,你以往有过多少个男人我不在意,我会履行婚约娶你,好好爱你宠你。”
他在说什么?什么履行婚约?谁要他的爱他的宠?林缃绮一口血涌到喉咙,又硬生生压了下去。
“缃绮,我霸占了绿绮,把紫绮扔教坊司,是我的错,我会给她们找个好归宿,陪送上多多的嫁妆弥补。”

弥补?有些伤害,是再多的金银财帛没法弥补的。我把你扔小倌馆里给万千男人践踏侮辱后再给你金银财帛弥补,你能接受吗?林缃绮在心中冷笑。

“缃绮,我虽然害死你爹娘,可是你娘也害死我爹娘了,就让它相抵,可以吗?”
“缃绮,你想想我的心情,我真的不能原谅你娘,要不是她引得我爹起外心,我爹和我娘就不会死,我本来可以天天抱着你,看着你一点一点长大,都是你娘,是她害得我跟你分离。”杜威一拳凶狠地砸向床板,大床嘎嘎作响,纱帐摇晃,林缃绮有瞬间几乎控制不住要大吼。
“谁要和你日夜在一起不分离,你如果像你自己说的那样喜欢我,就应该爱屋及乌不忍伤害我的家人。”
她没有吼出来,人和畜牲是没有共同语言的。

杜威喃喃地不停说着,林缃绮慢慢听明白了,自己出生时就与杜威订下婚约,襁褓里的自己很喜欢很依恋杜威,杜威也将自己看成他的所有物他身上的血肉一样的存在,后来他爹喜欢上她娘,杜威怕事发后她娘要带着她离开杜家,于是想掐死她娘,未遂却给他爹发现,他爹把他关禁起来,就在他被关禁的时间里,她娘抱着她离开了杜家。
后来,他爹娘先后死去,他把祸因都怪在她娘身上,于是发愤图强,发誓要杀她娘报仇。
她娘自绝后,杜威拔剑挡开兵士朝自己砍过来的刀,原来是因着这件陈年往事,他要杀她的家人报仇,却还肖想着和她鸾凤和鸣。
难怪一般人家女儿十三四岁定亲十五六岁成亲,她在家灭前已十七岁了爹娘却从没提起她的亲事。

见她一直静静地不闹不怒,杜威有些惶恐,又满心期待:“缃绮,你别恨我,咱们成亲,好不好?”

你杀了我爹逼死我娘,糟蹋了我一个妹妹,把我一个妹妹害得生不如死,让我怎么不恨你?林缃绮在心中咬牙切齿说着,脸上却没有怒色,唇角勾起,轻轻说道:“你讲讲你小时候的事来听听。”
不否认也不承认,他要用儿时的感情来打动她,她就用这个来拖延时间。
儿时的事杜威记得很清楚,从小缃绮刚出生,到后来会咯咯笑,到歪歪斜斜地由杜威扶着学走路……
杜威自小很皮实好动倔强,不得爹娘欢心,甚至可以说是倍受冷落的,属于他的小缃绮填补了他心灵上的空虚,于是,占有欲与狂热度疯狂到无人能理解的地步。

他说了许多,开始是俯趴的姿势,离林缃绮的身体只得一臂距离,后来,林缃绮侧歪了一下,示意他躺到床上,他真个躺了下去,滔滔不绝接着说。

林缃绮静静听着,房间里的光线渐渐暗下来,久盼的动静却没到来。
这头狼暂时没有胡来不表示在他说完话后不胡来,林缃绮紧张地思索着,这里是哪里,怎么才能整弄出动静让苻卿书查到她的下落。

“将军。”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杜威漫溢着柔情的脸瞬间冷了下去,张嘴就想喝骂,门外的人下面的话使他霎地收了口,“将军,影七来报,皇上亲下圣旨,御林军刚刚包围了将军府。”
出征在即,昭帝却下了这样的圣旨,杜威微怔,停了停问道:“圣旨里有没有说原因?”
“说是有人举报将军挟持了顾相,皇上大怒。”

顾含章是一品重臣,他刚因顾含章受伤一事获罪,怎可能挟持顾含章?
昭帝下这样的圣旨,把他大将军的脸面置于何处?
杜威拧着眉下了床,衣袍打理到一半,看了林缃绮一眼舍不得离开,大声对门外的人道:“顾含章在江淮路一品红酒馆二楼雅座里,让影七去带了送回相府。”

这定是苻卿书的调虎离山之计,林缃绮刚为暂时没有危险高兴,见杜威衣袍整理了一半不走了,反除靴要上床,又惊得不知如何是好。

“你背后的男人是谁?”杜威长且有力的双手狠掐住林缃绮的肩膀,声音尖锐悍然,语如刀剑凌厉。“能算准皇上的心思,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引得皇上下旨包抄将军府,好本事。”

“将军说的什么小女子听不明白。”林缃绮镇定地说道。

“没关系,查抄就查抄,这帐我会讨回来。”杜威冷笑,一件一件开始脱衣袍。

外袍落了地,中衣除去,杜威身上的衣物越来越少,林缃绮忍不住感到后悔。
这头狼眨眼间就会使她坠入地狱永不超生,早知如此,也不必死守着,就该让苻卿书得了自己的初次去。

敲门声在追魂夺命时再度响起,“将军,春风楼发现一女子与林姑娘极像。”

跟上回金銮殿圣断一样,又来个看似真的实则假的以假乱真吗?
杜威大笑道:“不必理会。”
“将军,属下命人抢购得那位姑娘一张画像。”门外的人说道,一张画像从门缝由内力震送进来,在空中飘舞了几下落到地上。

画里的背景是战场,橘红色的火焰裹着战马踩踏起的浓烟,滚滚苍烟里,一女子驾着火焰一样的红鬃马如同魑魅一般飞驰,熊熊火光映衬下马上女子一双眸子说不出的销魂夺魄,随风飞扬的红色披风将女子炽烈的刚强演绎得愈发张扬,令人不知不觉沉迷其中。
杜威看着画像,一时呆住。

“将军。”门外又有人到来,是那去酒馆带顾含章的影七,“顾含章没在酒馆里,属下刚才回了一趟将军府,御林军在将军府的一处偏厢搜到顾相。”

顾含章怎么会没在酒馆中?是了,那些阻止他带缃绮离开的人不是酒馆里的人。
不是酒馆里的人为何来得那么快?
杜威看向床上的人。
床上的人儿发髻不知何时散开了,如瀑黑发柔顺地披散在枕上,衬得佳人白皙的皮肤嫩得可以掐出水来,婉转温顺地躺着,等着他上前采摘。

杜威心乱了,看看画像看看床上的人,弄不清谁才是他想要的那个人。
难道这又是一个局,顾含章那句缃绮陪我喝一杯是发现他跟踪后要引他入套故意说的?春风楼里那一个才是缃绮?

“把林紫绮带过来。”

紫绮就在这里,林缃绮一颗心怦怦直跳,面上一丝不露,掌心却紧张得冒汗。

紫绮穿着一条鹅黄流仙裙,罩了件粉紫套衣,头上盘着流云髻,发髻旁簪了一朵粉色绢花,下巴尖削,皮肤白得透明,透着憔悴的病态,曾经的娇憨纯美已经不见。
从眼神看来好像没有发病,林缃绮略微安心些。

“起来。”杜威有些野蛮地拽起林缃绮提溜着放到地上。
“她是谁?”他指着紫绮和缃绮问她两人。
“不认识。”缃绮和紫绮异口同声答道。

杜威哦了一声,死盯了两人片刻,没有看出什么来。

接下来他会不会像上次金銮殿上那样折磨绿绮逼她承认身份,林缃绮脑子里有些混乱。
杜威没有扳断林紫绮的手指,他拿起宝剑,缓缓朝林紫绮走过去。

杜威手里的宝剑朝林紫绮挥出!

他要杀紫绮!林缃绮在那一刹那间身形一动,她想冲过去救紫绮,然而,学媚杀时苻卿书的叮嘱也在那刹那间涌上脑海,她的身形摇晃了一下,惊怕地啊了一声,双手捂住眼害怕得不停颤抖。

没有紫绮倒地的声音,杜威在宝剑触上紫绮脖颈时倏地收回,瞥了一眼惊怕得连看都不敢看更加没有如意料中奔过来救紫绮的缃绮一眼,跺足骂道:“顾含章小子又做套害我。”匆匆抓起地上的衣物,来不及穿戴就疯了似的跑出房去。

林缃绮以袖掩面,忍不住流下后怕的泪。
这一次的较量她又赢了,赢得何其煎心。

“紫绮姑娘,走吧。”侍女走进来,半扶半强迫挽着林紫绮往外走。

所处的地方不是密室,从杜威的影卫几次禀报的情况来看,也不是将军府。
这是一个阆寰阁的人也查不到的地方,会是哪里呢?林缃绮思索着,有心想留下林紫绮了解一下情况,却彷徨无计。

“不要碰我……不要碰我……”快踏出房门的林紫绮突然哀号哭叫起来,捧着头两肩抖颤着往墙壁不停碰撞。

点点鲜血从她额头淌下,红得刺眼,煞是惊心。

紫绮又发病了吗?林缃绮不知如何是好,却听得那两个侍女中的一个惊慌地道:“怎么办?紫绮姑娘要是有个闪失,将军可饶不了咱们。”

她们也怕紫绮发病,林缃绮有了主意,抢上前扶住紫绮,道:“她好像是受了魔魇,男子阳气盛,鬼邪也怕的,找几个侍卫过来守住房门辟邪崇,再煎桃枝水来给她喝下,许就好了。”

好像有些道理,那两个侍女相视一眼,一人急匆匆走了出去,一人和林缃绮一起架住紫绮不让她再自残。
不能撞墙,林紫绮哑声哭着,缃绮心如刀割,忽然间腰间有什么撞上,低头一看,竟是紫绮的手肘。
紫绮在教坊里曾装疯瞒过杜威,林缃绮心念一动。
门外传来齐整的脚步声,约有八个守卫。
硬闯看来是不行的,林缃绮心思转了转,半拖半扶着紫绮往帷幔后的大床走去。

“别碰我放开我……”紫绮哭得更加悲凄大声,林缃绮霎地松开她,抓紧臂间挽纱勒住那个侍女的脖颈。
暗哑的呜呜啊啊求救声被紫绮的哭叫声掩盖了,那侍女软软地倒到地上。

紫绮还在不停哭叫着,看着缃绮的双眸浮起喜悦的光芒。

三妹真的是在装疯,好机灵,缃绮飞快地剥下侍女的衣裳穿到自己身上,把那侍女拖到床上盖住被子。

现在不是逃跑的好时机,但是,正因为不是好时机,外面的人防患定然疏松。

媚杀除了改变容颜,还有变换声音。
林缃绮用自己的声音劝解几句后发怒骂人赶人,又学着那侍女的声音惶急地说道:“姑娘息怒,这就走。”语毕朝紫绮打眼色,紫绮会意,边哭边挣扎着由缃绮扶着出了门。

林缃绮低着头劝解,门口的侍卫没有谁特别注意她们,有四个留了下来,四个跟在她们的身后。
林紫绮住的这处院落的主房,走过十几步回廊就到了,姐妹俩也不敢说其他话,紫绮悄悄使了个手势,缃绮看懂了,这是告诉她那两个侍女住在外面跨院。

进房后,顾不上叙问,林缃绮迫切地问道:“这是哪里?除了这些侍卫,还有别的守卫的人吗?”
“不知道,他们只允许我在这院子里走动,经常能听到很好听的软侬的小曲。”
林缃绮皱眉,就着夜色看了看,远处若隐若现的灯笼火把,这似乎是哪个高官巨贾的府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