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头!”沈一婷皱了皱鼻梁轻声说。
萧子矜知道沈一婷没跟他真生气,乐呵呵的搂过她,轻拍着她的后背,将自己的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本来想找个理由跟你过二人世界,没想到你记忆力这么好…真不愧是当年的背书高手…”
“你这是为你考试成绩差找理由。”
“你那叫死记硬背,我这是灵活掌握…”
“呸!”沈一婷在背后捏了他一把,见他疼的一耸身子,才猛然抱紧他。
到晚饭时分,萧子矜开车带着沈一婷来到丽港郊区的金沙湖,那里每到夏秋两季的晚上,都会吸引一大批市民和游客来乘凉,白天能看到漂浮在水面的小型游艇和游泳爱好者的身影,晚上沿湖的灯光明亮闪耀,映的岸边蜿蜒和曲线优美。
将车停到指定位置后,萧子矜拉着她沿湖混入乘凉的人群,晚风吹过泛起阵阵凉意,拂乱了长长顺顺的头发。看着周围成群结队的乘凉者,一片熙攘和乐,坦然生活的人,每天生活也许都很平静,但却很踏实。
沈一婷见萧子矜自从一下车开始就没多说过几句话,也大约明白他有心思,平时他很少讷于言辞,久而久之,她摸出了他性情中的规律,但凡他沉默的时候,心里必定在想些什么。
两人沿湖边慢慢散步,她伸出手去挽住萧子矜的胳膊,半倚着他朝前走:“你有话想跟我说?”
萧子矜欲言又止,似乎想掩饰,反手抓住她的胳膊,路灯的光亮下,他忐忑的心情逐渐暴露在明处,可他仍然一脸轻松的笑了起来:“有,我想问你,今天晚上咱们是住湖边的游艇上,还是住岸边的帐篷里?你可别指望回去住。”
“不回去了小虎怎么办?我晚上还要给他削铅笔,辅导他做功课的,这孩子的学习才在起步阶段,不能落下来的,不然很难赶上去。”
萧子矜吃味般的酸酸的撇撇嘴,似乎相当不满,当即将她的手抓的更紧:“我今天已经把他安排到张大爷家了,他孙女萍萍比小虎大两届,也可以辅导他功课的。我发现你现在关心小虎比关心我多了,每天都是小虎长小虎短。他把你的精力和爱心都占去了,连晚上睡觉都想霸着你,我可不答应啊,今天你一定得陪我。”
沈一婷笑着捏他的鼻子,恍然发现其实他气呼呼的样子很可爱:“你还跟孩子吃醋啊?”
萧子矜停下来扳过她的肩膀:“你不是也跟孩子吃醋吗?小虎跟我说,上回你还悄悄的问他,‘是干妈漂亮还是胜男阿姨漂亮?’”他一边说一边还学着她的声音。
沈一婷听到这里,忽然觉得尴尬又羞赧,象被人窥到了隐私,脸色立即由白转红,她没想到小虎把这个也告诉萧子矜,在心里暗骂这小东西实在嘴上不严实。
那是上个月,胜男一身青春洋溢的打扮来到他们家里做客,事后沈一婷也说不上是什么心理,跑到商场去将原来看中却一直没舍得买的一条裙子买了回来,穿上后对着镜子看了半天,最后才悄悄的问了小虎这么一句。当初小虎毫不犹豫的回答说是“干妈漂亮”时,沈一婷心中恍然喜滋滋的象乐开了花。可她没想到这小家伙转过身就把这话告诉了萧子矜,让她的这点小心思赤裸裸的暴露在空气中,窘的不能见人。
萧子矜见她的样子,呵呵的笑着搂过她轻吻:“胜男也是个小孩子,你不也吃醋了。”
“那不一样,小虎是小男孩,胜男是大女孩,…更何况,胜男不是喜欢你吗。”沈一婷说到这里,语气也同样酸酸的。
“噢~~~原来是靠这个区分的,那这么说来你觉得我和宋宁远谁长的更帅?”萧子矜双手扣住她的肩头,既象是在开玩笑,又象是认真的,表情几乎分不出喜怒,他没在继续说下去,似乎在等她回答。
沈一婷抬头惊诧的看着他,片刻又甩开他个手,朝他的鼻梁用指间轻刮了一下:“没正经。”接着转身往前走。
萧子矜追上来蹭着她的臂弯,似乎不刨根问底誓不罢休:“说说嘛,我真想听。”
她终于停了下来,歪着头平静的对他说:“所有人都认为宋宁远比你帅…”
她看到萧子矜表情慢慢变的僵硬和挫败,眸子里闪烁的光芒由耀眼逐渐变为一丝暗淡,停下脚步没再朝前走,冷着脸似乎相当不乐意。
沈一婷走了几步回过头来看着他,笑着凝望在一边生闷气的男人,停了数秒,接着走过去惦起脚尖来吻上他的唇,双手勾住他的脖子,认真的看着他想要躲闪的眼睛:“…的情况下,只有我是例外…”
萧子矜低头看着她,眼里闪过一丝凌厉的光,胳膊使劲收紧,勒得她觉得腰间快断裂了,刚想张口抱怨,他的唇猛的贴上来,急迫的吮咬着,额侧和颈处青筋暴出。弄的她吃痛着想叫出声,唇舌交缠中,连呼吸都开始困难。
好容易才将他推开的时候,两人都已经憋的满脸通红。萧子矜却没打算放开她,抓住她的手放进自己的口袋里:“摸摸里面是什么。”
沈一婷红着脸依偎在他胸前,伸手慢慢探进他口袋里:“什么东西?”
“往里摸摸。”
“到底是什么?”
“你再摸摸看。”
“什么也没有啊,摸到底了。”
“怎么可能!”
“真没有啊。”
沈一婷努力抑制住笑意将手伸出来,握拳。她感觉到手心里那个凉凉的小圆环,也明白那到底是什么,但她努力掩藏的很好。看着萧子矜慌乱的在裤子口袋里翻来找去,急的团团转。
“下车的时候明明还在呢,一定是刚才弄掉了。”他回过头沿着刚才走过的路,低头在路灯下仔细的找起来,着急的抓耳挠腮,兀自抱怨着。
沈一婷低头看着自己手心里刚刚从他口袋里悄悄拿出的东西,映着路灯的光芒,银色钻戒闪着耀眼的光彩,她觉得手里沉甸甸的,那感觉是从未有过的动容和欣喜。
“要不就别找了吧。”沈一婷提议。
“那怎么行!”
“不用找了。”
“别的东西可以不找,可今天这东西一定要找到!”萧子矜似乎真的急了,根本不理会,倔强的弯着腰一路往回找去。
沈一婷站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又好笑又感动,再也不忍心逗他,几步跑上去抱住他,脸贴着他的后背,在他还没开口前,将手心摊开来。
她感到他怔了一下,当即听到他彻悟的怪叫起来:“原来你耍我!”
他急着转过身,她却将他搂的更紧,贴着他的后背直乐:“笨蛋!”
“狡猾!欺负我这老实人!”萧子矜悻悻的抱怨着,抓住沈一婷的两只手腕防止她缩回去。
她终究是没躲,依旧保持着依靠他的姿势:“你今天酝酿一晚上,就为了这个事情?”
“…恩”他没底气的答应了一声,算是承认。
“为什么选这个时候?”
“…过些天不是就要就见你爸妈了吗,我想也许他们不会同意你跟我在一起,说实话,我这几天很忐忑,我知道我这想法可能自私了些,但我真的希望,即使他们反对,你也别离开我好吗?”萧子矜抓住她环在他腰间的胳膊,使她紧贴着自己,“人都是贪婪的,几年前我刚刚喜欢上你,却发现你讨厌我的时候,我所求的目标就是你能认真的对我笑笑。想想那时候动机真的很简单,纯粹到可笑。可后来目标一步步达成,我就发现我想索取更多…”
“这些日子以来,我下班后总是特别想回家,想到家里有你,有小虎,一家人其乐融融的,那感觉真好,那时候我才觉得自己是个多么富足的人…所以我发现我永远也不想失去现在的一切,我想让你嫁给我…一婷,我一定会努力工作,努力赚钱,给你和小虎更好的生活,再也不让别人说你什么…其实,其实我说这些,只是希望你能再相信我一次…”
沈一婷静静的听他说,鼻腔里酸意渐浓,可嘴角间的弧度却不断上升,将整张脸贴在他的后背上,吸了吸红红的鼻子,直到清晰的感觉到他的心跳:“猪头,我爱你…”
第五十七章
半夜时分,金沙湖的游船上灯光点点,窗户半掩下,可以隐约听到外面的水声,船仓内一片静谧温馨,躺在宽大舒适的双人床上,共盖着一条薄薄的毯子,萧子矜觉得怀里暖暖的,低下看着蜷缩在他身边的沈一婷,熟睡的脸庞安静而依赖,雪白的臂弯还搂在他腰间,长长的头发散在枕头上,愈发透着动人。他就这样垂下睫毛看着她,心里甜甜的。
今天晚上他还是没忍住,违反了沈一婷给他定下的静休一个月的规矩,将她抱进船仓后直接把她压在床上,不顾她的抗议,一边猛烈的吻住她,一边伸手解她胸前的扣子。
从她说爱他的时候,他潜藏在心里的欲火彻底被激发出来了,那种不可遏止的感觉,让他根本无法压抑。他低头一遍遍吻着她身体各处,贪婪而密实,在她胸前辗转来去,撩拨的她血液膨胀,抑制不住发出阵阵轻吟。她本来想阻止他,可他这次似乎少有的急迫和激动,每个动作都透着不可抗拒的力量,让她渐渐的在这种感觉中融化开来,慢慢放开接纳他的深入…
萧子矜知道自己把她弄的很疲惫,此刻她已经睡熟了,而他精神却出奇的好,也许是在外面过夜的感觉不同,平时在家里,顾及到还有小虎这个小电灯泡在,即使关着门做,也会适当放低声音,怕在孩子面前出糗。现在是在外面,对着一江波光粼粼的湖泊和星光闪烁的夜色。谁也没再压抑什么,放纵的将胸中淤积的声音随着一波波快感释放出来…
直到最后,他抚着她的头发想抽身的时候,沈一婷却连忙抱住了他,脸颊红红的,声音也沙哑了:“别出来,就这样呆一会吧…我喜欢…”
萧子矜怔了一下,一种暖暖的感觉漾了上来,回应的抱住她汗湿的身体:“好…”
一夜过去,早晨的金沙湖,在朝阳的映照在,泛起一层金色的光和朦胧的水气,船停在湖中央,周围是浩瀚的湖水,远远的能看到岸边的地平线,这个城市的高楼大厦隐匿在天的另外一端,远的只剩星星点点,湖上偶尔有船只经过,也多是象他们一样的情侣租下的。
沈一婷和萧子矜依旧穿着睡衣,淡蓝的棉布料和湖水的颜色映衬着,逐渐融合在一起。光着脚坐在船头,轻轻晃动脚丫,心里透着清凉和愉悦。习惯了城市里的快节奏,此刻惬意的几乎不想回去。
沈一婷感受着他放在她肩膀的手臂传来的温度,心里象一块打着褶皱的布料被熨帖平整了一般,舒服而闲适。她知道从来没有哪个男人给过她这样的感觉,哪怕只是静静的坐在一起,只是普通的散步,或者只是平平的几句话,都传达着不一样的含义。原来开心是可以这样简单的…
星期一的早晨,沈一婷穿上那条新买来的裙子,踩着细跟的凉鞋去上班,连妆也化的稍有些不同,神清气爽了,自然显得有活力许多。无名指上的戒指让她微微感到莫名的害羞。她坐在地铁上,拿出手机来给谢珍晴发短信,想告诉她,自己已经决定嫁给萧子矜了,她想说她这次不想再改变了。
至到一路走到单位的楼下,才发现楼前已经聚集了一批学生摸样的人,将楼梯口围的水泄不通,人群中还夹杂着扛着摄像机的记者,写字楼上下分为十七层,一进大厅的左边就是博华的办公室总部。
她努力挤进人群,听见旁边的几个学生正气愤的嚷嚷着“骗钱”,“黑心”一类的字眼,情绪异常激动。沈一婷惊讶的赶忙跟他们打听出了什么事,旁边一个女生,眼睛似乎也红了,抑制不住情绪说:“就是这个‘宏渊教育’!骗了我们大家的钱!到了开课时间,竟然卷钱跑了!我们都是在校大学生,花的都是父母的血汗钱,还有我们自己打零工赚的一些,我们是弱势群体,我们是需要受到保护的!他们这样骗人,良心都被狗吃了!”
她这样一说,旁边许多学生都跟着附和,摄象机的镜头从门前转移到他们这边来,似乎想把躁动的场面都拍下来。沈一婷当场愣住了,脑袋里嗡的一声响,在反应过来的同时,赶忙拨开人群,朝博华的办公室走去。
迎面是同事小杨,高兴的将她拉到一边没人的地方,猛摇了她的肩膀几下,憋着笑伸出两根手指,摆出一个V字型:“沈姐!宏渊这次栽了!他们的办公室都快被学生给砸了,代理人都跑了,就留一个值班的,现在委屈的都要哭了。今天上午这一会,转来咱们这边报名的学生就有一大批,看来这个月咱们的收益将大有转机!”
沈一婷显然没有小杨这么乐观,蒋忠诚竟然会卷钱跑了,她觉得不可思议,按理说现在做了一半的代理生意已经相当不易,也几乎是他现阶段成功的唯一出路,现在卷钱跑掉,完全可以构成诈骗罪,等于自毁前途,加上从前的履历复杂,这样一来很可能这辈子也难以翻身。
她正思绪翻飞,见两个分别拿着话筒和摄像机的记者进了博华的办公室。等她和小杨跟进去的时候,李经理已经开始做好被采访的准备了,他似乎等了很久,兴奋和激动显然是难以抑制的,可仍然表现出一种痛心和严肃的表情。
“现如今社会上的教育培训机构鱼龙混杂,特别是一些年轻人随意创办和接手的,没有经验也没有多年来建立的信誉度,仅凭一些宣传口号和一些假的压题信息,目的是抢人眼球和拉生员,致使广大在校学生受骗上当,对此我很痛心。”说到这里,李经理微微颔首,声音也放低了,似乎是对自己多年经营的行业里出了这样一个败类感到可耻和无奈,直到记者追问哪些培训机构的相对信誉和质量优秀时,他才重新扬起了声音,“我们博华教育就是其中之一,博华教育自创始人陈博华先生创办以来,已经有接近二十年的历史,一批批的博华人本着诚信为本,质量上乘的理念和坚持致力于让学生轻松得高分的宗旨,服务每一位学员…”
沈一婷和小杨只是站在一边,此刻她才觉得李经理完全可以当个演说家,对着镜头不卑不亢,自然入戏,说的让人信服而神往。
直到记者走了以后,李经理才收回刚才严谨的表情,对呆在一边的沈一婷和小杨说:“这月要是收益有大进展,除了你们的底薪和提成,另外我再给你们每人封个红包!”
“耶!这月肥了!”小杨听后欢呼着庆祝。
可沈一婷却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只是一笑了之。虽说自己和蒋忠诚也早没有什么瓜葛了,可听说了这件事,仍不免心中感叹。
下班后沈一婷到学校门口去接小虎,和一堆家长站在栏杆外面,看着操场上正自由活动的孩子们,感觉一股朝气蓬勃的势气正逐渐蔓延。她想起萧子矜跟她说的,等结了婚以后,要争取和她一次弄两个指标,生一对双胞胎,还开玩笑的说,一个叫萧左左,一个叫萧右右。说这样就能赶上《家有儿女》里的三个孩子的标准,一家人其乐融融的生活在一起。
当时沈一婷只是笑着说他想的太美。可这会,她觉得若生活真能象《家有儿女》中的融洽和理想,那将会是无比幸福。想着想着,嘴角也慢慢上扬。
来接孩子的家长越聚越多,几乎挤满了校门口,当沈一婷无意中扫视了周围的时候,恍然穿过人群看到了蒋忠诚的影子,神色匆匆的瞥了一眼,就消失在众多家长的身后。沈一婷怔了一下,疑惑的想伸头搜索他的去向,惦起脚尖的同时,却忽然感到有人从背后抱住了自己。惊讶中差点开口叫起来,才发现竟然是萧子矜。
回过头去想抱怨一句,他却探过头来轻吻了她一下,窘的她赶紧推开他:“你怎么也来了?这么多人,都是接孩子的,你正经一点,别让人笑话!”
萧子矜赶忙左手摆出一个遵命的姿势,笑着跟她并排站好,用胳膊搭着她的肩膀:“遵命,老婆大人。”
沈一婷怪嗔了一句,红着脸将他的胳膊打下去。想起刚刚看到蒋忠诚的事,加上白天听说宏渊代理人卷钱跑了的消息,觉得应该告诉萧子矜一声。可众多学生放学的队伍在这时候出来,打断了她的话茬,两人的目光在孩子中搜寻小虎的身影。
直到穿着校服的小虎嘴里叫着“干爹,干妈。”高兴的跑向他们,萧子矜赶忙上前将他抱起来,干脆的答应着:“儿子,晚上干爹带你吃牛排,想去吗?”
小虎雀跃着直拍手,大声答应着说:“想!”
沈一婷见小虎满头大汗,一边掏出面纸来帮他擦,一边埋怨着萧子矜平时太惯着孩子。说他平时学习的事情对小虎约束少,在吃喝玩乐方面倒是经常提出一些稀奇古怪的花样。不过她的抗议立即被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否定了。埋怨归埋怨,看到他们父子开心的样子,沈一婷也漾起了满满的幸福感。任由萧子矜一条胳膊抱着小虎,一条胳膊揽住她。
感受着一家人这样亲密的姿势,她觉得安心多了,她想到也许到了冬天,到了下雪的时候,萧子矜还可以用他那款大大的风衣将她和小虎都裹在里面,她还可以把冰凉的手伸到他怀里,听他抱怨的调侃着,然后她就开心的窝在他怀里笑的直发抖。她还想,也许那时候,他们真的就不止三个人了。除了兔巴哥爸爸,大白兔妈妈,小黑兔宝宝以外,或者还有小粉兔,小蓝兔…
直到进了牛扒城,萧子矜听到自己的手机响了,赶忙安排了沈一婷和小虎坐下,嘱咐他们先点餐,自己到一边去接电话。他听到电话的那头的声音似曾相识,刚要开口询问,对方却先开了口:“是萧先生吗?…我是蒋忠诚的母亲。”
萧子矜怔了一下,快步走到牛扒城的玻璃走廊上,对着光洁的玻璃外一片繁华的街景,礼貌的回应了一句:“阿姨您好。”
“萧先生,你现在有空吗?我有事想跟你见面谈谈。”
萧子矜看着餐厅里正在忙着点餐的沈一婷和小虎,犹豫了一下:“我现在有事,阿姨,能不能明天?”
“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的,就一会。”蒋母显然有什么急迫的事情。
萧子矜沉默了一会才终于说:“好吧。”
第五十八章
萧子矜回到餐厅里慌称公司里有急事,帮沈一婷和小虎点了餐付了帐后就要离开。
沈一婷本来已经点好了家庭套餐,却因为他的缺席要改换双人套餐,心中略有不快,见他起身要走,从后面一把拉住他的手。什么都没说,只是稍微使力,想表达一下心里的不满。
萧子矜愣了一下,笑着重新坐下来搂着她的肩,轻轻摇了摇:“怎么了?”
沈一婷手里捏着菜单,侧过头问他:“晚上什么时候回家?”还没等他回答,赶忙补上一句,“不许太晚。”
萧子矜听她这话和语气,心里说不出的乐。原来听别人说,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嚷嚷着“你给我滚!”的时候,那关系肯定还仅仅停留在恋人阶段。可当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吼着“你给我回来!”的时候,那关系毫无疑问已经朝夫妻方向发展。
他喜欢这种改变,心中漾起一阵浓浓的甜意。从前跟尹浩然,老炮他们几个老同学一起出来玩,到晚上总是老炮的老婆最先打电话来催,然后老炮就老老实实的答应着早点回去。那个时候,尹浩然总会调侃几句,说老炮“妻管严”,“没出息”之类。可后来尹浩然也有人催了,每次挂上电话总是一脸为难的跟大家说:“真烦,我家女人又催我了…”
可谁都看的出,尹浩然那句话多少有矫情和炫耀的嫌疑。那个时候,抱怨“妻管严”的工作转移到萧子矜身上,两个有家的人和一个“流浪汉”凑到一起,不知道是有家的人该笑话流浪汉的孤独寂寞,还是流浪汉该笑话有家的人早早的禁锢在围城里。
不过现在他觉得,自己这流浪汉的帽子总算该脱了,有眼前这女人在,他再也不是原来的“编外”人士了。
一直来到和蒋母约好的地点,就在医院后面的一间小茶馆里,一个偏僻寂静的角落,店里的装饰古朴又简单,从墙壁和门外招牌的颜色来看,这家店可能已经开了许多年。平时萧子矜很少来这样的地方,竟然有些压抑和拘束。
蒋母已经点好了茶和两盘点心,看着萧子矜就座,微微露出一丝笑意:“耽误你时间了。”
萧子矜赶忙摇头:“没有,阿姨,有什么事您说吧。”
他早晨就已经知道了蒋忠诚的事,惊讶之余却没有听沈一婷说起这些,他知道她的工作地点和蒋忠诚那边是紧挨着,这么大的消息她不可能不知道。不过既然沈一婷不提,他也自然没有问。
“萧先生,我今天确实有件重要的事…”蒋母从随身的布包里拿出一块手帕裹住的硬硬的东西,轻轻的放在桌上推给萧子矜。
他疑惑的看着那包东西,一时间竟没有明白蒋母的意思。
“我想这次忠诚的事情,你应该也知道了…其实从前忠诚在戒毒所的时候,每个月花费都很大,那时候我每天都接一堆零工来做,后来发现仍然不能抵住所有的开销,于是我几乎隔一个星期就去血站卖一次血,我想,只要他能改邪归正,我怎么样都可以…”蒋母声音很低沉,倦容和病容交杂着,眼睛红红肿肿的,显然才哭过不久,“不过后来我觉得自己实在撑不住了,有一天我去卖菜收摊回来的路上,包里的钱被几个小流氓抢了,当时我觉得绝望极了…”
萧子矜记得自己那时候把卖掉小阁楼的钱送去给蒋母的时候,在她家门外等了很久,直到天都黑了,他看到一个瘦削的中年女人提着一个空空的菜筐,蹒跚的从远处走过来,头发也乱了,衣脚脏了一块,连胳膊上也擦破了皮,狼狈而透着凄凉。他当时愣住了,直到那女人拿出钥匙去开蒋忠诚家的那把大铁锁,他才恍然意识到那就是蒋忠诚的母亲…
“你当初给我们家送来那笔钱的时候,倘若不是在那一天,也许我都不会收的。因为我明白忠诚一直放不下恨你的想法。后来他从戒毒所出来以后,我也一直没敢告诉他你来送钱的事,我说是一婷给的,当时忠诚很激动很高兴,也许他觉得一婷还是记挂着他的。那时候他忽然对生活充满信心,他说想好好工作,自己办公司。我当时觉得很欣慰,毕竟忠诚经历这么多事,能真正走上正途不容易。在这个社会,很多时候没有背景和关系,会处处碰壁的。”
“再后来刚来丽港的时候,忠诚干劲很足,后来他听说一婷也来了,曾经希望两人能联手把公司搞起来。这个想法其实他一直都没断过,直到发现一婷和你在一起了。我想他的心很难再回去了。他说现在的愿望就是让我过上好日子,不过我知道我这身体,撑不久了…所以,萧先生…”
萧子矜听到这里赶忙插口说:“阿姨,您直接叫我萧子矜吧,我从前和蒋忠诚算是校友,我在您面前是晚辈。我也确实曾经仗势欺人。不过我真没想到蒋忠诚会吸毒,会退学…可能我从前考虑别人的地方太少,优越感太强了,但是这些真的不是我的初衷…其实,其实我当初就是想让一婷做我女朋友,真的没有其他的了。”
蒋母点了点头,仿佛对从前发生的事相当无奈,浅纹纵横的脸上苍白依旧:“我明白了,萧子矜,从前的事多说也无益。谁也不能回去重来一遍。忠诚这次是真的灰心了,他这次之所以会走这步棋,很大原因是觉得自己除了我这个妈以外,也许没人再关心他了,他想用这最后的机会实现让我享福的承诺…他真是个傻孩子,他已经进过戒毒所了,如果这次因为诈骗罪进了监狱的话,他这一辈子恐怕都没有再重新开始的机会了。”蒋母把桌上的手绢包裹的东西敞开来,原来是一块玉雕的佛象,表面光华柔和,色泽保持的相当好,透着皎洁滑腻,“这东西是忠诚的爸爸留下来的,是蒋家传了好几代人的东西,在最艰难的时候我都没舍得卖,可是现在的情况,如果忠诚都不能平安,那要这个传家宝有什么用?…萧子矜,我知道也许你不稀罕这些,可就算你也对从前的事还有点愧疚也好,对现在的境域满足而好心施舍一次也行,求你能帮帮忠诚,就这一次,最后一次…因为在丽港,我们母子俩真的没有什么人可以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