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单手环着她,臂似烙铁禁锢,不容许她有任何的退却,身体紧贴的摩挲,带来滚烫的热度,他索性拿下捂在她眼睛上的手,越发将她搂紧,唇舌肆无忌惮地攻城略地,席卷着她的甜美芳香。
“啊…”蓦地,门外响起了一声惊呼,然后,就是托盘落地的清脆声响。
打破了这一室旖旎的缠绵。
景宁睁开迷离的眸,红唇肿胀,绯然欲滴,如同刚被采撷过的樱红胭脂。
“是…尚功局的宫婢…?”她气息不稳,轻喘的声音竟似娇柔呻吟。
他却没有丝毫的在意,更没有被撞破后的慌张,反而轻笑地用手指描绘着她的唇形,“朕只知道你针黹功夫了得,没想到,还擅长珠翠簪环的手艺…”
景宁一个激灵,即刻清醒了大半。
对了,她昨日与郑典彩约好,今日取那些金线和银饰,所以方才她才会拿着托盘过来,却不想,正撞见自己和皇上…
这不是要闹得满城风雨么!
“皇上,臣妾去把她找回来…”她急急挣脱,欲要去将她郑典彩找回来解释,却再一次被他一把拉回怀中。
“找她做什么,朕的火,还等着你来降…”
不等她反映,他再次欺身上前,俯下脸吻上了她的唇,灵巧的手顺着衣襟游走,轻巧地解开了那上面的扣子…
窗外的雨,早就停了。
微凉的风顺着微微敞开的门,吹进简陋的寝房,那棉褥纠缠的榻上,是两个纠缠在一起的身体,被翻红浪,春意浓浓,芙蓉帐内度良宵。
满室的香艳。
等到雨收云散,锦衾棉被中,他拥着她,让她靠在自己的胸前,手碾转在她光裸的腰间,点燃了一路滚烫的烛火。
“皇上这样…似乎于理不合…”
她埋头在被褥中,声似叹息。
经过今夜,恐怕,明日的后宫便要掀起轩然大波了。皇上贵为九五至尊,临幸一个待罪贬谪冷宫的宫人不说,竟然还留宿在了北五所,这在平常,简直是闻所未闻。
“朕是皇上,哪个敢说三道四?”
他轻吻着她的发际,温热的唇划过她小巧的耳垂,辗转来到那裸露在外的香肩,轻轻舔吻,留下深深浅浅的痕迹。
“况且,既然都被看见了,现在避险也晚了,不是么…”
她感受着他似火的欲望,却是缓缓抿唇,牵起了一抹无奈的苦笑。
他明明早就设计好了。
两念
尚功局隶属于内务府,想来,她和争典彩的约定,她的一举一动,定是逃不过总管大太监李德全的耳目,更遑论是手眼通天的皇上。
方才被人撞破,也许,正是他想要的。
“你去符望阁了?”
他翻身将她压在身下,额头抵着她的,薄唇轻磨蹭着她尖俏的鼻尖,轻轻问道。
“托皇上的福,佟太妃一见那玛瑙指环,便亲自召见了臣妾…”她脸颊微醺,点了点头。
“可问出什么来么?”
他的声音渐渐地转凉,一如他此刻辗转在她颈侧的吻,只有啃咬和发泄,仿佛是竭力想要把某种情绪宣泄在这香艳缱绻的迷蒙里。
十年前,他也不过是十岁稚龄,双亲相继辞世,成了心中永远的痛。早年,宫廷斗争,庙堂风云,纷争不断,让他无暇分身,后来趋近海晏河清,才决定不再隐忍,着手彻查当年过往。
景宁气息微喘,轻轻地摇头。
在符望阁,她虽未必使出了浑身解数,却也处心积虑地想要让佟太妃开口。用那指环座饵,不过是打开她的防线,步步紧逼,也不过是要她将当年一切和盘托出,可,就在她恰好谈及先太后之时,却是,戛然而止了。
因为佟太妃说,她不能,否则,会惹来杀身之祸。
她说,让自己最好考虑清楚,是否已经做好了了解真相的准备。
她还说,东风无力百花残,遣自己来的人,真的能做到无论到何时都能保她万全么?
在那样严肃的探问下,她退却了。
她需要时间考虑。
可,显然他已经等不及了,不是么!今夜的侍寝,她当然不会天真的以为是他对自己难以割舍,相思成灾,因为她明白,一件一件的事情,勾连串起,不过,就是一个完美的布局。
外人只看到他宠她,爱她,却从来不曾察觉,他与她之间,那无所不在的试探。
身体紧贴挤压点燃的滚烫,让她的所有神智越发迷失,感受着他抵在她柔软处那坚硬而火热的欲望,她不由自主地拱起腰,娇喘出声。
“朕会等着,也相信,你会给朕一个很好的答复,对么?”
他在她胸前咬下濡湿地一个吻,恰到好处的温柔,恰到好处的热情,深邃的黑眸锁着她精致的锁骨,宛若春水融冰,寒凉中夹在了无限温存。
环上他精瘦的腰,她仰起脸,主动献上香吻。
“臣妾定不负皇上厚望…”
按部就班
一夜春意缠绵,景祺阁内也无风雨也无晴,可那偌大的东西六宫,却是乱套了。
甚至,不仅仅是东西六宫。
朝野之上,群臣听闻皇上留宿北五所,临行一个贬谪宫人,立即上书,劝诫他克己复礼,以江山社稷为重。
若是单就宫闱之内的风流艳史,当然不足以让朝臣群情激奋,只是因为早前的奏折——
撤藩与否的奏折。
几个月前,平南王尚可喜上疏朝廷,请求归老辽东,经户、兵两部商议,皇上决定下旨撤藩,将南疆平西王吴三桂、靖南王耿精忠和平南王尚可喜三藩撤除,命其军权收归中央,结束其自雄一方,尾大不掉的局面。
这个意思刚一透出来,朝廷上下顿时是人心惶惶。所有人都知道,这南疆三路人马表面臣服,暗地里却是蠢蠢欲动,内外两股势力交横相错,直逼皇庭。故此,大多数朝臣反对撤藩,也有很多人保持中立,支持的人确实寥寥无几。
没人愿意趟这浑水。
当奏折,请书,像雪花片一样铺天盖地而来,皇上却出奇地平静了,压了数月,一直都没有给出个明确的答复。
直到昨日,朝臣按捺不住再次上表,他终于下了意旨——
撤藩。
三藩皆是肱骨之臣,这道命令无疑是不近人情的,无论对那些曾经跟随先祖打江山的老臣,还是对地方都无法交代。倘若是圣主明君,自然是要体恤照拂,可若是色令智昏,做出什么出格的决定,似乎也是情理之中的。历朝历代的红颜祸水,也不过如斯。
而她,则成了他最好的借口。
当群臣口诛笔伐,甚至都不知道北五所那个默默无闻的宫人究竟姓甚名谁的时候,景宁却丝毫不知情,也不关心。
天塌下来与她何干呢?
那是庙堂上的权谋纵横,是男人的战场,她有她自己的战场,寂寂后宫没有硝烟的,女人的战场。
连这几日,皇上都留宿在了景祺阁,第五日,天气开始一扫阴翳,风轻云淡,碧空如洗。
景宁很早就起来了,简单的梳洗装扮,便打算再去符望阁,却未等她出门,就被另一件事情给耽搁了下来。
景祺阁东厢传来消息,两宫皇太后之一的仁宪皇太后,要来探望福贵人。
宫里头,是有皇太后的,只不过不是皇上的生母,而是前朝册立的皇后。先帝驾崩、新帝继位之时,照规矩,朝廷晋封了皇上的生母佟佳氏为慈和太后,与仁宪太后并称两宫皇太后,同住慈仁宫。
母慈子孝,膝下承欢,本是天伦之乐,可惜,慈和皇太后红颜命薄,仅仅在先帝爷山陵崩之后的四个月,便撒手人寰,含恨而终。
子欲养,而亲不待。
皇上痛心遗憾,始终不能介怀,因此除了逢生辰去请安,都很少去慈仁宫。而这个尊贵的皇太后也似乎有心避讳,除了每个月必来北五所与那些太妃和太嫔谈佛甚少出来走动,除了祭奠大事,几乎都会呆在慈宁宫偏殿的大佛堂诵经礼佛。
消息,是冬漠来禀报的。她这段日子一直随侍东厢耳房,寸步不离福贵人,这次前来,是被福贵人打发来请她过去。
“知道是哪个宫人来传旨的么?”
景宁一边将发髻盘起,一边随意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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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漠敛着手,静立在她身侧,道:“奴婢也不晓得,只知道是个年纪不大的婢子,传旨说是皇太后要来景祺阁探望福贵人,福贵人欣喜了好久,一直叨念着等主子醒了就去她那儿,帮她参谋参谋呢!”
秋静拿来外裳伺候景宁穿戴,轻轻道:“这就奇了,想来皇太后身份那么尊贵,怎么忽然想要来冷宫了呢?”
她的疑问,正是景宁心中所想。
“你知道什么,是因为昨日太医来为福贵人诊脉,说她肚子里怀的很有可能是男胎,皇太后或许就是因为这个,才特地想来看看吧!”冬漠不以为然地反驳。
景宁眼捷一动,错愕地转身。
“是哪个太医说的?”
福贵人怀孕才不过两三个月的时间,这么快便能诊断出胎儿的性别了?
“好像是个姓苏的太医。”
若有所思地转动腕上的碧玺手串,景宁缓缓起身,跨出了门槛。微凉的风扑面而来,院中花树摇曳婆娑,弥漫着青草独有的芳香。
树欲静,而风不止。
难道,这风,这么快就要刮到北五所来了么…
两地相隔不远,没走多一会儿,就到了西厢。
空气格外清新盎然,她刚踏进门廊,就看见董福兮穿着一身雪白里衣,片刻不宁地在地上来回踱步,那微微隆起的小腹使她步履蹒跚,略显笨拙。
看见她,她急忙迎了上来。
“快帮我拿拿主意,待会儿皇太后来,我该穿哪件衣裳好?”
脚下虚浮,她动作太大,险些摔倒,好在景宁一把拉住了她。
“你小心些,都是有身子的人了,还这么毛毛躁躁的…”她埋怨了两句,尔后,温声问道,“究竟是谁来宣的旨,你认识么?可有皇太后的印信?”
“还管这些做什么,反正皇太后来看我,还能是假的不成,”她看出她眉间疑窦,笑着为她解惑,“皇太后怜惜我,挂念我腹中胎儿,才会亲自过来,别瞎操心!”
看着她飞扬的眉目、熠熠的神采,景宁扯了扯嘴角,拿她没办法,“好好好,来,我帮你挑衣服吧!”
简单纹饰的屏风后,放着一个红漆云纹的花梨木木箱,董福兮吩咐夏竹打开,入目的,竟是五彩缤纷的华丽衣裙,流光溢彩,让人目不暇接。
“福姐姐,怎么会有这箱东西的?”景宁惊愕地看着这一整箱锦绣繁复的衣衫。
想她们在进冷宫之前,原来的东西早就被内务府的人查没一空,可这…
“是我让夏竹吩咐尚服局连夜赶制的!”董福兮一脸得意地看着她,“昨天晚上我听说皇太后要来,就让夏竹去内务府传话了,早前她们那么怠慢我,如今倒是不敢耽搁,连夜赶制了这些…”
“内务府…知道皇太后要来景祺阁的消息了?”
“是啊…”
景宁心神一晃,顿时有种眩晕的感觉。
内务府的人知道了,不就意味着,整个后宫都知道了么…
午后的暖风微醺,带来一室燥热。
院中随处可听见蝉鸣,叫的人头脑发昏。
等董福兮换好衣裳,已经过了辰时,看着她盛装出席的样子,臃肿的腰身,裹着一团软绵,额上细密的汗,恐怕那背后早就被汗打湿了。
“要不先脱下来吧,待会人来了,再穿上!”景宁有些不忍地劝道。
董福兮的意识微微迷离,隐约有中暑的迹象,却是强打着精神,“无妨的,我一定要让皇太后看到我最好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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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福兮的意识微微迷离,隐约有中暑的迹象,却是强打着精神,“无妨的,我一定要让皇太后看到我最好的模样…”
景宁心下微叹,只好拿起团扇为她扇凉。
时间,就这样一点点地在漫长的等待中,过去了。
董福兮焦躁地起身,来来回回踱步,不断地探头去看门廊,却依然没等来一个人。可终究是孕妇,经不起太大的折腾,一直等了将近两个时辰,她晕倒了。
夏竹和冬漠急忙将她扶到内堂,为了透气,解开了她身上繁复的衣裳。
“帮她把那些衣裳都脱了吧…”景宁低垂着眼捷,吩咐道。
夏竹微微迟疑,“可,若是皇太后来了…”
“皇太后是不会来的…”
临走出西厢的刹那,她留下了一句淡若轻烟的话。
有的人,聪明一世,有的人,糊涂一世。福贵人在后宫时日不断,可谓是步步为营,隐忍多年,可一朝入冷宫,从云端坠入泥淖,终究还是逃不过浮华虚名。倘若换作以前,精明如她怎会看不清形势,那仁宪皇太后是何等身份,如何会来探看一个冷宫犯妇!即便是破例垂青,可召见是极严肃的事,需谨慎对待,怎会随便派遣一个宫婢来传话…
终究被冲昏了头脑,天真的以为能一步登天。
景祺阁东厢这边望穿秋水的盼,其他妃嫔则是翘首以待地观望,然而,在符望阁这边,却显然平静许多。同样的一件事,佟太妃显然要犀利得多,也透彻得多。
她走到东厢廊坊的时候,佟佳氏芪珍就站在院子里,悠闲地修剪那些花木。
听见脚步声,她尚未抬头,就先淡淡地开了口。
“皇太后去了么?”
景宁一愣,半晌,抿唇苦笑:“原来太妃娘娘也知道了…”
佟佳氏芪珍低着头,一边将多余的花枝折断,一边轻轻笑道:“不过就是个意旨,她却弄得满城风雨,唯恐人家不知道似的。哀家又不是老糊涂,怎么会没听说呢!”
景宁轻轻扯唇,牵起一抹苦笑。
宫中的女人是冤家,但也只有女人才最了解女人。旁观者清的东西,当局者总是弥足深陷,可就算是作壁上观,可这冷眼中又充斥了多少兔死狐悲的无可奈何。
佟佳?芪珍看她叹气,哼了一声,“别怪我这个老人家说风凉话,这宫里头,谁能保得住谁,谁又是真心想保住谁呢?更何况你已经自顾不暇了,怎么还有闲情去管别人!”
这话是事实。景宁又叹:“与娘娘想比,贱妾实在是庸人自扰了。”
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现在就算想管,恐怕也是有心无力、爱莫能助了。佟太妃说的对,现下,安身立命才是关键。
“上一次,哀家与你说容你考虑,你今日来,可是想好了?”佟佳氏芪珍望着身前的花木,目光辽远。
景宁轻轻点头。
一入宫门身不由己,她没得选择。
“当年的事情很复杂,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够说得清楚的,你与其来问哀家,为何不去问太皇太后,或者是仁宪皇太后呢…”芪珍尚未替她解惑,反倒先问出口。
景宁抿唇,“贱妾何尝不想,只是,太皇太后不管后宫多年,仁宪皇太后又深居简出,一心礼佛,贱妾一介冷宫犯妇,纵然想问,却也没资格去叨扰。况且这宫里头的人,对慈和太后的死一直讳莫如深,怕是并非不知,而是受了什么人的属意,不能说罢了。”
母仪天下,地位尊贵如先太后,并非只有皇帝才有权力处置过。更何况十年前皇上年幼,尚未亲政,当年的宫里头有太皇太后,有另一位皇太后,天大的事,要被隐瞒,并不是件难事。
佟佳?芪珍凤眸一闪,笑了笑,“你倒是通透!”
暗示
说罢,她放下手中的铜壶,拿出巾绢,试了试额角的汗,“但你可知,当年先帝爷的第一个皇后,是太皇太后的侄女?”
景宁点头。
先帝以幼龄登基,各方势力蠢蠢欲动,觊觎王庭,为了稳固皇权,太皇太后不得不用那最稳固也最保靠的方式——联姻。
可偏偏先帝是个情种,舍弃后宫,只为一人。他的第一任皇后,是出自蒙古科尔沁部的女儿,博尔济吉特氏,也是当今太皇太后的嫡亲之女,被先帝贬谪为静妃;而那第二任皇后,便是如今的仁宪皇太后。
当年,先帝最宠爱的妃子董鄂氏病逝,先帝力排众议,以皇后之礼葬之,并追封为孝献皇后。
皇后犹在,妃嫔病死,却追封为皇后,这对每一个女人来说,都是不能忍受的。可当初的博尔济吉特皇后却选择沉默,选择了顺从,足见这个女子安静深沉,隐忍而耐得住寂寞。
“当年,太皇太后铁腕平川,雷令风行地铲除一切潜在的阻力,只为确保皇权。而太皇太后为先帝爷打理出来的后宫,每一个女子的存在,都有其用处,都是为了稳固庙堂上的斡旋…”佟佳氏芪珍眯着眸,缓缓地摩挲着那朵团簇的花,没有用力,随手一碾,那看似结识的花团,就碎了。
妃嫔翘楚,姿容婉约,当年那董鄂氏的女子一入宫,立即就夺得了三千的宠爱。酒不醉人人自醉,皇上终日留宿承乾宫,流连忘返,将后宫八百烟娇弃如敝屣,美人一恼,便是牵动得那本就不稳固的朝堂越发混乱。
于是,这个出身不高,对后宫制衡只有弊而没有半点好处的女子,就成了整个后宫的一块心病,成了太皇太后的一块心病。
皇家手段,从来都是缜密布局下的血雨腥风,宁枉,勿纵,对待绊脚石,永远是除之尔后快——董鄂妃的红颜薄命,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同样的道理,一宫之中可以容得下多个妃嫔,却难以容下那专宠的一人;能够容得下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并存,却容不下地位相等的两个太后…”芪珍说罢,转过身来,眸若碎星璀璨,闪烁着厉厉微芒。
景宁此刻却是傻了眼,额角盗汗,背脊上一阵阵的发凉。
一宫,难容两位太后…
如今,在慈仁宫的仁宪皇太后博尔济吉特氏,同样是科尔沁部的女儿,同样,是太皇太后的嫡亲之女;而皇上的生母佟佳氏,原来不过是镶白旗将领的女儿,尔后母以子贵,整个佟佳氏的宗族才推恩为了镶黄旗的地位。
照佟太妃的一番话推算下来,当年一系列事情的真相,不是就要呼之欲出了…
可怎么办?她要怎么办?倘若真相果真如她所想,那么,当初贬谪北五所前,那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之言,不是会一语成谶!
“太妃娘娘所说的,可否属实…”一字一顿,景宁咬着牙,低声问她。
“哀家可是什么都没说…”佟佳氏芪珍笑眼弯弯,深陷的眼窝处隐隐泛青,精光内敛,亮得吓人,“不过是你所问,哀家好心为你解惑罢了…”
脚步虚浮,景宁不知自己究竟是何时离开符望阁的,只记得,那日头晒得刺眼,晒得人头晕,可脚底手心却是凉的,刺骨的凉。
但她不知道,在她离去的刹那,背后,佟佳氏芪珍微不可知地勾起唇角,透出,一抹淡若轻烟的笑靥。
宛若罂粟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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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离开,景宁再也没有去过符望阁。
在经历了一系列不大不小的变故之后,很多事情已经超出了她的力行范围,此行与刚来时的设想也已然大相径庭。终究是宫廷的秘密啊,就像是那深不见底的隧洞,幽暗,深邃,藏了无数未知的凶险。
太皇太后是何等人,历经四朝,有最卓绝的政治手腕,最狠辣凌厉的心计手段,从最初作为政治联姻的纽带嫁给崛起于白山黑水的太祖爷,到后来,力排众议,斡旋纵横,终于在两大势力的制衡下,将幼子推上帝位。
一路走来,太皇太后经历过太多的血雨腥风,倘若当年果真是她所为,那么,多年辅佐的祖孙情意,便会在她的禀报之后,化为乌有。可,即便她去禀报,太皇太后会承认么?皇上回信么?
从袖中取出那枚小小的玛瑙指环,她攥在手心中,死死地攥着,任那坚硬的边缘生生硌痛了她的手指。
兔死狗烹,她绝不会让事情演变到那种地步,绝不会。
日子,就这样平淡如水地过去了几日。
康熙十二年八月二十七的这一天,云淡风轻。
明媚的阳光,暖暖地晒在屋前那一片油绿油绿的蔓草上,泛着微微光晕。此时,空中的风已经开始变凉了,清爽宜人的天气,带走了景祺阁常年浓重的潮气和霉味。
连着几天闷在屋子里,景宁的脸色都逐渐变得阴郁晦暗了起来,今日起得微早,眼见外面的天色不错,索性开了房门,搬了个小扎,坐到门口的回廊上,缝补衣裳。
上次为福贵人绣过那幅吉祥福禄的绣品,她已经许久都不动针黹了,如今再拿起针线,不免有些生疏。
远远地,秋静从院门外进来,手里,还拖着一盘精致的凉果。
她不曾抬头,一边走针飞线,一边轻声问道:“福贵人那边都还好么?”
自从过了上次的风波,福贵人整个人明显都消瘦了,满腔的欢喜最后化为了泡影,那种从最高处跌落最底层的痛苦,是常人无法理解的。索性冷宫里鲜有人知,除了那些内务府的宫人,没有其他的人会故意来嘲讽,为她省了不少闲气。
“主子放心,东厢那边一切安好。”秋静说着,将凉果端进屋内,然后走出来,静静地站在门廊上,看她一针一线地穿引如梭。
“主子的手艺真好!”
原本破旧的地方,绣了一方锦簇繁花,针脚细密,淡雅精致,或明或暗的五彩绣线,勾勒在淡墨宫装的裙摆上,仿佛花香如梦,栩栩如生,绽开了一抹明媚的春天。
“这还是我当年入宫时,穿过的第一件旗装,虽然破了,却是一直舍得不扔。”景宁抿唇,微微有些陷的眼窝里,透着一抹勉强的笑意。
秋静心疼地看着她,却不知如何宽慰。
自从那日从符望阁佟太妃那里回来,主子的精神就越发低落萎靡,从来都是个淡定从容的人,却不知为何变得如此消沉,就连福贵人请她过去谈心,都被拒绝了。
沉下口气,她咬咬牙,还是低低地开了口,“主子,白大人那边,多次询问那包药草的药效…”
药效?
景宁满目复杂,半晌,却是笑了,些许苦,些许无奈,“你倒是不妨让他来亲自看看我的情况,到时候不用问,也知道效果了…”
她有些自暴自弃,自顾自地补衣裳,却没有注意到秋静更加担忧的神色。
低着头,她手上不停,可那针却渐渐地偏离了滚边,不知缝到了哪里,原本细密的针脚也乱了。可,那双原本混沌的眼眸,却渐渐地由迷离,转到了清明——
低着的头微微抬了抬,她伸出手,轻轻地攥住秋静的裙角,“你的宫装也破了,我来给你补一补吧!”
秋静一愣,却是忙不迭卑微地摇头,“这怎么使得,主子金枝玉叶,如何能屈尊降贵,主子折杀奴婢了…”
景宁不以为然地扯了扯唇角,“哪里是什么金枝玉叶,我也是曾内务府出身的奴婢啊,况且,如今身在冷宫,就更不是什么主子了!”
她说着,便牵过秋静的裙摆,膝上的针线笸箩缤纷多彩,装着满满的绣线,取出那浅绯色的一种,配了配色,便开始穿起了针。
那般认真的样子,纤纤素手,缓缓勾引在自己的裙摆上,秋静怔忪地看着她,震惊之余,心底里,蓦地浮起了一抹动容。
“主子,这使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