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两个人四只脚, 雪地沙沙响,自行车落在室外一夜,后座已经盖着一层白雪糕。
她落后小半步, 偏头看小阳春,心不在焉地想他是几点出门的, 她看着对方羽绒衣帽子上积起的雪花走了神。
寒假在雪季如期而至, 她带着曲阿姨送的土特产, 和她依旧不怎么好看的成绩单回家过年。
小饭店客似云来,父母忙得脚不沾地,她做不来炒菜刷盘子的活, 只能站在收银台帮忙结账。
除夕前她把自己的歌下载到收银台电脑里, 在父母送走最后一桌客人后放给他们听。
“好听吗?”她问。
父母真心实意地夸奖:“真好听,真的是你自己写的?”
“当然。”
“好听好听,再放一遍。”
她设置单曲循环, 霸道地说:“以后店里就只放我的歌吧。”
母亲说:“你就这么两首,还不听腻。”
“我还会再写的。”
母亲提醒她:“你马上就高三了, 要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别成天不务正业。”
她不跟母亲顶嘴,自顾自地给父母定下:“这首歌先放三个月, 等夏天到了再放另一首,到秋天的时候我再给你们一首新的, 一年四首轮换着来。”
父母笑呵呵地没当真。
“我说真的。”她强调。
母亲说:“那也不对啊,现在冬天, 你怎么放春天的歌?”
她说:“我还没来得及写呢, 再说已经过了立春了,现在算春天。”
父母说不过她,最后勉强答应了她这古怪的要求。
她把音乐播放器里不属于她的歌都删了, 就留下自己的,然后随便划着鼠标,盯着电脑屏幕,说了句:“爸妈,我想出国读书。”
“啊?”父母都愣了下。
她没重复,父母很快回神:“你成天想什么呢,你先把你现在的成绩搞起来,好好考个大学。我们对你的要求也不高,考不上本科,至少考个大专。”
她依旧盯着电脑,过了会才轻轻地说:“哦。”
寒假结束返校,她开始认真钻研书本,但她也许跟曲阿姨一样,曲阿姨说她没有音乐方面的细胞,她则觉得她自己应该是没有学习数学和英语的细胞。
这天她又在悬梁刺股,周日把自己禁|锢在卧室死记硬背数学例题。
正背得昏昏欲睡,卧室门被叩了两下,门是敞开的,她回头,看见小阳春斜倚着门,捧着杯咖啡在自酌。
他看了她一会,才迈进来,慢慢走到她边上,扫了眼她的书本。
他把咖啡杯放下,一手扶着她的椅背,一手撑着桌,俯身说:“笔。”
他在她耳边把这道数学题翻来覆去地蹂|躏了一遍。
接下来的这一年,每周总有一天,小阳春会待在她的卧室,有时给她讲题,有时扔给她一张卷子。
她做题的时候,小阳春就躺在她身后的床上,打一会游戏,看一会书,或者睡上一觉。
她书桌角落摆着一个鞋盒大小的收纳箱,白色塑料的箱体,亚克力玻璃的抽拉门。有一回她写字写到一半想拿根头绳扎头发,她刚抬头,就撞见了映在玻璃上的那道影子。
这人靠着床背翘着腿,一手枕在脑后,一手横拿手机,像在打游戏,目光却落在她的方向。
她找到头绳随意扎了两圈,再看向收纳箱,那人已经重新打起了游戏。
高考的前一天,气温拔高至三十度,夜里家中忽然停电,曲阿姨赶紧打电话询问,说附近电力抢修,最快两小时后来电。
屋里太闷,她也看不进书,索性坐到院子里吹风,想吃根雪糕解暑,曲阿姨不让,怕她拉肚子。
院里的风还是闷热,她坐没多久身上就黏糊糊的,小阳春火气旺,T恤背面都湿了,他干脆拿起水管对着自己冲。
她在旁边看着他,过了一会,水管忽然拐个方向,对准了她的脚。
她起先条件反射地缩了缩,后来觉得还挺凉快,她把脚伸出拖鞋。
小阳春对着她的脚冲了一会,又往上冲她小腿,她弯腰,把手臂也伸了过去,水花溅到她眼睛里,她抬起胳膊去擦,小阳春大约跟着她胳膊走,水柱一下冲上了她的脸。
“唔!”她没能躲开,抹了一把脸。
小阳春竟然又对着她的脸晃了两下。
“喂——”她忘穿拖鞋,光着脚就去抢水管。
“真矮。”小阳春说风凉话,仗着身高优势,他高举手臂不让她得逞。
她奋起向上跳,忘记地上全是水,落地的时候光脚一个打滑。
她短促地惊叫了一声,小阳春及时卡着她咯吱窝将她接住,然后直接架起她。
她脚趾垫着地,对上近在咫尺的视线。
眼前的人成了落汤鸡,估计她自己也好不到哪去,T恤湿透,紧紧贴着她身,水珠淋进了她眼睛,她视线一瞬模糊,只看得清对面的人专注的目光。
水管在地上翻滚,清凉的水流淌过他们的脚。
曲阿姨大概听见吵闹声,在屋子里喊:“你们又在打架?”
她看了眼大门,接着被人放回一旁的藤椅。
曲阿姨端着一盘西瓜出来,见到院子里水流成河,她哎哟喂一声,一副心脏受不了的模样:“你们两个小疯子,有你们这么霍霍水的吗,快去擦干,着凉怎么办,明天还考不考试了?”
她两手撑着藤椅,双脚晃着地上的水,小阳春看了看她,转身去关水龙头。
高考结束,她收拾行李,父母电话提醒她别落下什么,否则以后只能让曲阿姨给她快递,这样太麻烦。
小阳春即将前往英国,英国的本科是三年制,他需要先花一年时间读预科,预科九月底开学,他父亲让他七八月就过去,好提前适应新环境。
她走前一天最后一次打扫仓库,拿起那把上低音号吹响音符,小阳春坐在桌上,问她:“这怎么吹?”
她难得好为人师,手把手教了他一下。
那个暑假在家,她QQ好友中某个一直沉寂的号闪了闪,她打开聊天框,先看到文字。
“还记得我吗?我毕业了,忽然想起你今年应该高考了,祝我们都前程似锦。还有我当年的作业,后来拿了高分,有机会我还会去芜松镇,你到时也长大了,我们可以喝一杯。”
聊天框底下是她之前打开的网页,她看着她的高考成绩,心想奇迹到底属于少数人,她不是那个幸运儿。
随之屏幕上出现一幅画,画中一边是窑洞山,一边是悬崖,分界线上站着一人,坐着一人。
对方又发来一句:“从前住在这里的人,和冒险生活在一起,人生呐……”
她的手机在这时响起,回过神,她按下接听。
是曲阿姨打来问她成绩的,她一边看着那幅画上的落款,一边说:“我想复读。”
那端回应她的却是另一道低沉的声音,对方道:“好,我帮你问问学校。”
夏日的午后,阳光猛烈,电脑反光,落款显得暗淡不清。
她把画点开,看向落款处,那里写着“吴悠悠,2014年11月”。
风渐小,小摊前的还价还在继续,摊贩已经松口到九百块,蔡晋同还在往下压价。
喻见把画放桌上,手还没松,她正要开口,边上的人已经拿起手机,对着摊位上的二维码扫了一下。
微信到账一千五。
孟冬把手机放回兜里,从喻见手中抽走画,对他们说:“走吧,一起吃饭?”
喻见低头盯着他的手看。
蔡晋同被孟冬这波突如其来的操作打愣了,回神瞟了眼喻见,他道:“行啊,今天跨年,咱们是得吃一顿好的才像样,喻见你呢?”
喻见看了眼孟冬,孟冬也在看她,她道:“我回家吃。”
正好喻父电话打来,她左口袋里放着糖,手机在右口袋,她拿出来换到左手接听,孟冬和蔡晋同都听到喻父问她几点到家,说是准备炒菜了。
“家常饭好,那先送你回去吧。”蔡晋同道。
蔡晋同让跟拍的小朋友也可以撤了,三人上车往喻见家去。
那幅画被孟冬放在手边,具体位置是他和喻见的座位中间,喻见瞟了好几眼,说:“下一次转手,不知道是亏是赚。”
孟冬道:“我对这个吴悠悠有信心。”
“哟,原来你懂画啊?”蔡晋同开着车说。
“不懂,”孟冬拿起画,画纸展开在眼前,他道,“我看人。”
车子经过步行街,路上搭着些护栏,有警卫在四周忙碌,大厦的LED灯已经打亮。
喻见扶着车门往外看。
蔡晋同也瞟了眼,说:“今晚这儿有跨年吧?”
“嗯,”喻见道,“晚上八点开始。”
孟冬听见她说出具体时间,他也往车窗外看去。现在时间还早,但路上已有不少人,室外还搭建着舞台,应该还有音乐会。
把喻见送到家,蔡晋同和孟冬返回酒店。蔡晋同登记入住,他住大床房,和孟冬不在同一个楼层。
两人在电梯口道别,他先下,进房后没先收拾行李,他拿出手机,翻找喻见的档案。
喻见回家后没换居家服,父母做了满满一桌菜,他们一家三口肯定吃不完。
她把皮带松了松,手拿着一块排骨吃,问他们:“待会儿带你们去跨年?”
喻母问:“跨什么年?”
“今晚步行街跨年夜,有很多活动。”喻见道。
喻母说:“就是电视里放的,倒计时一起跨年的那种?”
喻见点头:“差不多就那样。”
喻父赶紧摇头:“哦哟,这是你们年轻人才喜欢玩的东西,我们怎么参加。”
喻母也道:“就是,现在饭店也开不了,我跟你爸哪有这心思。”
喻父问起今天网络上的新闻:“那个应该就是被我们的招牌砸到的人吧,这些记者怎么能乱说呢。”
“狗仔不都这样,就喜欢兴风作浪。”喻母皱着眉,又对喻见道,“话说回来,你倒是带我和你爸去看望一下人家呀,让我们表示表示,求个心安。”
喻见扔掉骨头,嘬了嘬手指,然后抽张纸巾擦手,点着头敷衍:“好,我找个时间。”
她饭后无所事事,陪父母看了会电视,她套上羽绒衣,独自出了门。
蔡晋同正趴在酒店大床上盯着手机,他眉头拧成川字,屏幕忽然切换成来电画面,他吓一跳,翻个身接起电话。
“现在出门?”孟冬在那头道。
“哦行,我收拾好了,楼下等。”挂断电话,屏幕又回到喻见的资料页,他退出界面,穿上外套下楼。
两人在大堂碰面,蔡晋同问孟冬想吃什么菜,孟冬说:“去步行街看看吧。”
蔡晋同道:“诶,那里好,还能凑热闹跨个年。”
“那走吧。”孟冬说。
他们开车抵达步行街附近,找了半天才在一个大厦的地下车库找到停车位,楼上有餐厅,两人选了一家中餐馆。
饭后已经过了八点,步行街人山人海,蔡晋同顺着人流走,说:“这得上万人了吧!”
孟冬点头:“应该有。”
“乖乖,我的鞋都快被挤掉了。”
人声鼎沸,几栋大厦外墙播放着跨年画面,劲爆的摇滚乐从舞台蔓延到四周,雾霭中一片五光十色,黑夜宛若白天。
年轻人跟着摇滚呐喊尖叫,孟冬觉得自己的耳膜都快被穿透,他立起外套衣领,挤出汹涌的人群。
蔡晋同理了理被挤乱的衣服,望向疯狂的人潮,他摸出一包烟,抽出一支递给孟冬:“你抽不抽烟?”
孟冬接过:“抽得不多。”
但蔡晋同看孟冬的拿烟姿势很老练,他替对方点上烟,说:“忘了问大夫你能不能抽。”
孟冬笑笑,吐出一口烟。
他站在店铺台阶上,视线漫无目的。烟快抽完,蔡晋同问:“待会儿就回去还是再玩一会儿?”
孟冬抽完一支,将烟头揿灭在垃圾桶盖上,看着火星逐渐熄灭,他说:“在这儿跨年吧,回酒店也没事。”
蔡晋同也无所谓,他和孟冬再次挤进人群,摇滚已经变成爵士,耳朵舒服不少。
震耳欲聋不知多久,呐喊的人群仿佛永远不会疲惫。
他们随大流拿了几根荧光棒,孟冬想把这玩意儿扔了,低头的时候他注意到不远处的人群脚下掉了一包小零食,看包装像是无印良品的巧克力。
他个高,抬头眺望远处,看见一道穿着黑色羽绒衣,戴着帽子的人影。
然后他挤开人群朝那走去。
蔡晋同叫他两声,赶紧跟在他后面。
逆着人流不好走,前面有孟冬开路,蔡晋同的衣服还是又一次被挤歪了,他正要再叫,忽然注意到孟冬面朝处,有人朝这边望。
哑光的黑色羽绒衣,大毛领,黑色毛线围巾,这几天喻见始终是这一身简单的装束。
蔡晋同没再走,他站在陌生人堆中,想起先前在酒店翻看的资料。
他由喻见的前经纪人推荐,接手喻见不足三周,他对喻见入行以来的经历做过不少功课,但从没留意过喻见在入行前的生活。
近几年公司对艺人背调极其详细,户籍、大学、有无犯罪史、黑历史等等方面都做了严密调查。
喻见今年二十八周岁,比孟冬小一岁,他看喻见是八月出生,六周岁入读小学的话,她应该和孟冬同届。
高中学校没记录,只记录过喻见曾高复过一年,最重要的是,她后来考上的大学,恰巧就是孟冬淘宝账号上有所记录的Y省理工大。
只是喻见在大三那一年意外辍学了。
他翻看完喻见的所有资料,又忽然想起昨天在喻家饭店里翻到的那张请柬。
喻见的表妹在今年十月二十六结婚,酒席地点在那家酒店,这么巧,孟冬在酒店外等待那位不知名女人的时间,也是在今年十月。
他深深地意识到,自己应该就是一个“旁观者”了。
大厦的LED屏滚动着绚丽的图画,主持人的倒计时讲词从音响中传出。
喻见只露着一双眼,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五光十色游走在四周,她看着孟冬挤开人群,一步步朝她走近。
所有音乐、喧嚣、尖叫,都变得朦胧模糊,她听见主持人的倒计时——
八……
七……
六……
五……
四……
三……
二……
一……
“2027,新年快乐!Happy New Year!”
火树银花,他最后一步跨到2027。
喻见和他一起抬头,望向夜幕中的绚烂烟火。
作者有话要说:晋江的中学生不能早恋啊,所以下一回倒带,就能刺激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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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明明时间行走的和平常一样, 可人们总会赋予某日某时一种特殊的意义。
现场疯狂高亢,欢声如雷,这一刻, 仿佛全世界都只剩下一种情绪。
“新年快乐。”孟冬站在烟花天空下,对喻见道。
他的音量如常, 不高不低, 周遭的欢呼声压过来, 喻见听得不是很清楚,但她也知道孟冬说的是什么,她闷在围巾里也说了一句:“新年快乐。”
她的声音就更轻了, 还不能辨认她嘴型, 但孟冬好像听见她说话了,他笑了笑。
身后路人推搡,喻见被迫向前, 离孟冬更近,帽圈上的软毛似乎扫到了对方的下巴。
孟冬低头看她, 她望向他身后说:“你跟蔡晋同一起来的?”
孟冬回了下头, 看见不远处,蔡晋同一直瞧着这边, 对方慢半拍地举起手,朝他们挥了挥, 然后杀开条路。
“我跟他在这附近吃的晚饭。”孟冬收回视线,对喻见道。
“哦。”
“你什么时候来的?”
“大概十点左右。”
“一直在这?”
“嗯, 就这周围。”
蔡晋同总算杀出重围, 喊着:“新年快乐!新年快乐!”
孟冬和喻见同时开口回他:“新年快乐。”
音量加成,蔡晋同听得很清楚。他把滑下肩膀的外套往上拎了拎,笑着问喻见:“早知道你也来, 我刚就应该给你打个电话,我跟孟冬在这儿一晚上了。”
“你们挺有兴致。”喻见说。
“啊?”这回蔡晋同没能听清,周围太吵,喻见又是裹着围巾说的。
喻见大声:“我说你们挺有兴致!”
“哦,嗐,那不是待酒店里也无聊嘛!”蔡晋同也大声回她。
这是喻见头一次大声和他说话,他跟喻见接触的这段时间,喻见总是淡淡的,情绪没什么起伏,嗓门从不大,他之前没觉得如何,此刻却觉得喻见大声一喊,整个人鲜活不少。
已经跨了年,人潮又开始涌动起来,他们三人要离开这里,仿佛是在经历一场攀山越岭。
喻见出门时穿的是高跟短靴,跟高五厘米,被人推来挤去,她一个不稳,脚崴了一下。
孟冬走在喻见边上,喻见一踉跄,他立刻扶稳她。他握着喻见的肩膀和手臂,稍一用力就带着她往前走,蔡晋同也伸着手臂护在喻见后背。
喻见感觉自己的两脚不用沾地也能走,孟冬力气大,身形比普通人健硕,他挤开人时,别人根本挤不了他。
蔡晋同个子也很高,所以两个大男人一左一右开路,没多久他们四周的空气就富余了。
“呼……”蔡晋同回头望,“总算出来了,我还真怕出现什么踩踏事故。”
孟冬还扶着喻见:“脚崴了?”
喻见动动脚,右脚脚踝有些疼,她不确定到底崴没崴到,她摇摇头说:“没。”
顿了顿,她转个身,孟冬自然而然地放开手。喻见朝来路望去,人群正在逐渐疏散。
她问:“你们车停哪了?”
蔡晋同环视四周说:“应该在那个方向,大厦地库里。”
那还要走不少路,喻见说:“走吧,先送我回去。”
街上比白天时还热闹,这几日一直白雾皑皑,感觉人都跟天气一样蔫蔫的,一场跨年让众人像打了鸡血,男男女女还在继续狂欢,虽然这场雾依旧没散。
三人行走在人行道上,蔡晋同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看完才反应过来现在是1月1日了,又过了一天。
他陪着喻见回来,现在已经是第四天了。
蔡晋同把手机放回口袋,对边上二人道:“这几天雾大,航班都取消了,不知道今天天气会怎么样,要还是等不到航班,咱们也可以看看高铁或者火车之类的。”
喻见和孟冬都看向他,蔡晋同一派全心全意替人着想的语气,继续道:“我想来想去,有必要陪孟冬去趟他户籍所在地,记忆不恢复,总不是个办法。”
喻见和孟冬沉默不语。
蔡晋同口袋里的手指头愉快地跳了跳。
他跟喻见还没太熟悉,喻见对人有些防心,他平常就尽量多做贴心事,从不在喻见面前耍心眼,这一路也为她忙东忙西,包括陪孟冬去补什么手机卡,分析他的朋友圈,带他去民政局。
这三天他绞尽脑汁出尽主意,但好像演了场独角戏。
虽然有被人愚弄的不爽,但他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扮演好一个傻旁观者的角色。
既然他还是这么傻,自然要替孟冬出好主意。
喻见这时说:“不错,那你明天替他买票。”
孟冬看了她一眼。
蔡晋同却道:“你也一起去。”
“我不去了,你陪他。”
“那不行,你这段时间也没通告,既然你说了要负责到底,那你得亲力亲为。”蔡晋同瞥了眼孟冬,“孟冬知道你心地好也肯负责,媒体不知道啊,他们最会歪曲事实,断章取义。”
喻见把有些掉下来的围巾往上提了提,闷紧自己。
孟冬边走边道:“等天亮再看。”
蔡晋同点头:“今天闹得晚了,也不知道回去后几点才能睡。”他仿佛忽然想到什么,问孟冬,“你以前参加过这种跨年吗,有没有什么印象?”
孟冬摇头:“没有。”
蔡晋同正要开口,就听孟冬又道:“但刚才从那堆人里挤出来的画面,让我有种熟悉感,好像哪一年发生过类似的场景。”
“哦?你仔细想想。”蔡晋同道。
孟冬微垂着眸,似乎在努力攥取脑海深处的记忆。
蔡晋同见他这副语气和神态,又开始狐疑,他几小时前已经笃定孟冬是在装,但难道孟冬确实是失忆,一切推测只是巧合?
“有一回,”孟冬侧了下头,双手插兜,一边走,一边慢慢地说,“是前年,一处大型商场办活动,跟今晚一样,也是人山人海。”
那年他的公司算是正式起步了,合伙人是他的大学同学,他和对方理念相同,两人合作也极默契,但正因为公司才起步,处于上升期,员工少,项目重,任何事都需要他亲力亲为。
早期他为了节约资金,房子租在郊外,每天来回在路上就要耗时颇久,后来他干脆把郊区的房子退了,在办公室放了一张沙发床,日夜都呆在公司。
办公室柜子里放着他的行李箱和洗漱用品,换衣物时他需要蹲下开箱,每天早晚,在公司没人的时候,他再去卫生间洗漱。
公司小,卫生间也不大,他用脸盆洗漱,硬是这样熬过了三个月。
蔡晋同听得张大嘴,他上下打量孟冬,实在无法想象这样做派的精英人士曾经历过苦日子。
喻见的高跟鞋踩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响声,起初是匀速的,后来出现了一个断点,但很快又继续匀速。
“夏天那阵稍空,我打算去找她一趟,跟她朋友说好了时间。”孟冬慢条斯理地道。
他早前跟沁姐打了一通电话,说他要回来一阵。沁姐把那人的行程整理了一下,说正好,他飞机落地当天,那人正休息在家。
他计划地很好,早早订下机票和酒店,行李也提前两天收拾好了,他那时正在重新找公寓,存款有了富余,他准备租住在公司附近,大约忙得太累,他找房子时又淋了一场雨,后来感冒了。
就在出发前一天,公司里的一个项目出了事,他吃了一颗感冒药,解决完项目后他已经发起低烧,再一觉睡醒,起飞时间早过了。
他给沁姐发了一条信息,说他错过了航班。
沁姐很久之后才回复,说她们第二天就要走了,要去趟外省,有工作。
他问明地点,沁姐依旧是过了很久才回复。
次日他重新选了一趟航班,戴着口罩出发,落地她所在的城市,时间已经过了下午三点,他坐出租车抵达了那座商场。
他把行李寄放在附近的咖啡馆,戴着口罩走进商场内,里面一片人山人海,他正寻找,只是没多久,突然发生了意外情况。
“商场每层楼都挤满了人,不知道那一层先发生了踩踏,跟着一群人往下冲,楼上的人要冲下楼,楼下的人要冲出大门,场面突然失控,商场工作人员根本控制不住,周围全是大喊大叫和哭声。”在喧嚣的夜色中,孟冬低声诉说,“当时是夏天,在场的大约只有保安和我穿西装,别人大概以为我也是保安,我逆着人群,朝商场中央跑去。”
而她,穿着一身浅紫色的无袖短裙,腿似乎受了伤,被困在密不透风的人群当中,保安模样的人正搂着她肩膀,极力护着她,她已经寸步难行。
他破开一条路,闯到她面前,在她错愕的目光中,他脱下西装外套披她身上,手臂一托,将她竖着抱起。
她脸埋在他肩头,他一手按着她后脑勺,强势地冲开混乱的人群。
作者有话要说:先说个题外话,你们还记不记得我说过《再冬》女主早就出现过了?从第一本起,她的声音本本出场呀,你们怎么没人提呢。
这文是四季里我最初就构思好的,我憋到最后才写这本也是很能忍了。
我原本计划是2019年写这文的,把故事最关键的时间节点安排在了2020年也就是现在,就类似我2018年写春起,开头楔子里出现了大结局的时间2019年,会超前一点,而春起的故事是从2016年-2019年,你们看的时候也没觉得违和。
但因为《再冬》的叙述方式是通过不断闪回来讲故事的,所以文中现实时间肯定是在未来,走正常时间线,2012年见见和小阳春相识,2020年关键时间节点俩人二十几岁,之后再讲述节点后的事情,你们是不是就觉得OK了?
我只是切换了时间线而已,你们别在意这个了。
另外,几年前构思这文的时候我没料到2020年如此的不同,所以我也做了部分情节上的调整,你们往后看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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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ee49333、猜猜我是谁、花田喵喵、大大大姚、rambler075、豆芽菜、芝麻糊、慢吞吞小姐、月半妞XL、33556827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五月s 50瓶;14591393 16瓶;劈叉的猪猪Dann、五五二、穷苦一生的半吊子护理 10瓶;w.ing 9瓶;宁葭 2瓶;不下雨了 1瓶;
第20章
他第一次来这座商场, 只认得他进来的那个入口,但现在往那闯显然不合适。
他大声问:“哪边能出去?”
保安在他们周围拦截着人,沁姐指着一个方向嚷:“那边那边, 先去休息室!”
他抱着人,朝着沁姐指出的方向冲。
半途他察觉到她脚上的一只高跟鞋掉了, 和她身上裙子同色系的水晶鞋, 眨眼就淹没在了混乱中。
进入休息室, 门立刻被关上。他把她放到桌前的椅子上,剧烈运动后的胸膛还在不停起伏,他摘下口罩微喘着问:“你腿伤哪了?”
她拿掉身上的西装, 长发变得杂乱, 额角也沁着汗,她把长发往后面捋,说:“没伤, 是脚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