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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几天不见,就从那高高大大,生机勃勃的玉兰树,变成了眼前这样的小苗子?
小玉兰树抽着两根嫩嫩的细枝,上头两片青翠的叶子,只见叶尖点点,轻轻碰凑在一起。
就像一个小孩儿撅嘴对手指。
宋延年:……
他诡异的从它的这个动作里,看出了一丝半点的心虚。
“合着你变小了,肢体表达还更灵活了?”
玉兰树傻乐。
接着在它断断续续,传来的不甚明了脑波中,宋延年东拼西凑出了事实。
原来,褚闵武回这老宅等死已有多天,玉兰树看到他就觉得亲切,见他夜夜惊惧难眠,便将自己的生机一点点的注入褚闵武体内,为他续命。
也因为这,褚闵武才多熬了几天。
宋延年:“你喜欢褚师兄啊?”
玉兰树枝头乱颤,探出一片稍微宽大的树叶,悄咪咪的横立在玉兰前,妄图将整株玉兰树都遮盖在宽叶后头。
宋延年:……
他将树叶扒拉开,“你还会害羞?”
“你知不知道自己差点枯死了。”宋延年说完又看了后头的枯木一眼。
强调,“我错了,不是差点,是已经枯死了。”
要不是他捕抓到这玉兰的最后一点灵,再将它送回地里,以灵韵之气浇灌……
再过片刻,这玉兰的最后一点灵也该消散在天地间了。
玉兰树听完,垂下叶片,一动不动做乖巧状。
宋延年上下看了玉兰树几眼,突然问,“玉兰你是雄的还是雌的?”
玉兰树:??
宋延年问完,又自言自语,“不,树木好像是雌雄同株。”
这玉兰树应该也没有男女之分。
但随即,宋延年转头又想起褚闵武的大嫂小桃。
小桃是桃花妖,桃花妖原先也是一棵树啊。
宋延年想着心事,眼睛却一直盯着地上的小玉兰。
玉兰树被他瞧的别扭极了,枝叶簌簌的响,恨不得将自己的根脚从泥里拔出来。
然后撒丫子的跑掉。
随即,它意识到自己现在变小了,就算是从泥里拔出来,也不会对这片土地有啥影响。
这样想着,它也就这样做了。
拔出根脚的玉兰树,左右扭扭,正抖抖着上头的细泥。
宋延年用大拇指和食指将玉兰树提溜起来,举到面前。
“很好,你倒乖觉,省得我动手挖你。”
玉兰树:救树!
“我和你说啊,你还小,不能早恋!尤其是人妖恋!”
宋延年语气沉沉,“你们这些长在土里,整天吃土疙瘩的精怪就是太老实,太单纯了!”
“人类的世界复杂着呢,你可别傻傻的一头栽进去。”
他一边说,一边拎着小玉兰树往屋里走,嘴里不断的教育着人妖恋的种种弊端。
恫吓,“你瞧褚师兄的大哥,人模人样的,据说生的可好了,那桃花妖可不就被他那模样骗了。”
修行多好,谈啥恋爱!
“你和褚师兄是不可能的,你早早死了这条心吧。”
玉兰树两片宽叶捂着自己,就像是捧着脸:
救树救树!有人绑架树了。
就在宋延年找来小陶盆将玉兰树栽种下的时候,褚闵武也已经来到了前院。
因为缺少主事的,前院里众人见褚大少爷死了,各个噤若寒蝉。
此时,一个个小厮缩在角落里,不敢发出多余的气息,就怕被清风和菖蒲两人注意到,然后指派着去干活。
水蓼就惨了,被清风派去给老爷报丧,多丧气的活啊!
众小厮:也不知道水蓼有没有被老爷迁怒了。
这样想着,大家伙儿就看到水蓼推着一张轮椅出来,椅子上头是瘦如枯骨的褚家二少。
大家伙儿看了眼二少,又看一眼躺着地上的大少,觉得这情形分外古怪。
这算啥回事啊,主持丧事的人,现在死了。本来要死的人,反而要出来主持丧事。
褚闵武:“大哥死了,大家伙儿杵在这儿干嘛,灵堂布置起来,花圈纸人摆起来,凿花贴了,该忙活的忙活起来。”
清风悲愤,“这又不是我家少爷的丧礼。”
褚闵武瞥了他一眼,清风顿时不敢再放肆,恨恨的收回了目光。
褚闵武:“无妨,我知道这是大哥为我准备的丧礼,但我这不是没死嘛。”
“我不介意东西先给大哥用。”
他的视线瞥过地上的褚闵文,站了起来往阴沉木棺材走去。
大家伙都提着心看着二少爷颤颤巍巍的走了过去,他走的很慢,但一步一步却很稳。
褚闵武手轻轻的抚过寿棺,忽然一笑,视线看向地上的褚闵文。
“真是一口好棺材,不是吗。”
跪在褚闵文旁边的清风,也看到了二少爷的这个笑容,心里无端的一寒。
褚闵武打量着褚闵文,只见他刚刚才死,一副皮囊还是软乎的。
闭着眼睛的模样还是那么的俊逸。
他穿的是一件月白的宽袖广身锦袍,那一身淡蓝,衬得他更是如明月般皎皎,雅人深致。
点点血渍也不过是为这过于素净的外袍,添一分艳丽罢了。
鲜血的衬托下,褚闵文有一种惊心动魄的脆弱,却也愈加的有病弱公子的迷人风骨。
褚闵武轻笑:“这皮囊倒生得够人模狗样,就是里头真是一副狼心狗肺。”
他对上清风愤怒的眼,“怎么,我说的不对吗?”
第51章
寒风呼啸着野鬼哭嚎的调子,飞沙走砾中,褚府大门挂起了白布。
白布在阵阵寒风的吹拂下,发出簌簌的声音,为这鬼哭添一曲响亮的伴奏。
小厮水蓼抱着三挂炮竹跑到大门外,他原地搜寻了一番,最后在一棵柏树的枝干后,背着风点燃了丧炮。
听着这突然响起的炮竹声,附近的村民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一响,二响,三响……”村里的人面露诧异,“这炮竹放了三响,是丧炮!”
“谁家有人过身了?”问话的人肃容,低声询问着旁人。
褚老汉:“是怀民家的二小子没了吧!年前就听说他身子骨不好,这不,早早就在老宅那待着了。”
“那孩子我见过几回,以前白白胖胖多健康啊,年节里回来,每回见我,都笑着喊我一声伯公。”
褚老汉将手中的旱烟从嘴边拿开,磕了磕烟灰,叹息。
“可惜了,是个客气又懂礼的好娃娃。”
褚老汉也是姓褚,只是他不像褚怀民那般有出息,就是个土里刨食的老农罢了。
他们这一片有几户姓褚的人家,往上再数几代还有亲缘,都是沾亲带故的亲戚。褚怀民早年发达,将家搬到镇上,他们之间的往来自然少了。
但本家毕竟是本家,这红白喜事一顿席是少不了的。
“不是,听说没的是大少爷。”一起唠嗑的人里,金嫂子一脸讳莫如深。
“啊!病重的不是二少爷吗?”不单褚老汉,旁人听到这话也是吃了一惊。
“胡说!方才我打褚家门口经过,还看见这大少爷让下人小心抬棺,身子骨好着呢!”
金嫂子连连摆手,一脸神秘,“嗐,这种事我怎么敢胡说。”
“我和你们说啊,褚家这事,诡异的紧,病重的是二少爷,但最终死的却是大少爷。”
“那二少爷没事了,现在都能下地走路了!”
“我姨婆家的小子在里头当差,刚才我见他匆匆忙忙的,就上前打听了几句。”
“好家伙!这内里还有乾坤!”金大娘拍了拍大腿,吞了下口水,这才继续说。
“原先这二少爷是快不行了,嗨,那是连棺木都准备好喽。”
“结果,在布置灵堂的时候,大少爷不知道怎么的,当场吐了好多血,接着人就不行了。”
“后来,二少爷就坐着轮椅出来了,你们知道他看了地上大少爷的尸体,说了啥不?”
金嫂子看了众人一眼,见大家伙儿的视线都停留在自己身上,卖够了关子,这才心满意足的开口。
“他骂他大哥狼心狗肺!”
金嫂子摊手,“所以咯,现在换成二少爷要给大少爷准备丧礼了,你们说奇不奇。”
甭管别人怎么看,她金嫂子就觉得这事儿特戏剧,当下决定,她就是老了,也要把这事当成故事,说给以后的小孙孙听。
旁人听完金嫂子的话,顿时一片哗然,然后纷纷发言。
“啊,难道说,这二少爷之前差点死了,是大少爷害的?不能吧!”
金嫂子插嘴,“怎么就不能,要我说,这就是祖宗看不过眼了。”
“我姨婆家的小子可是说了,二少爷活过来的时候,后院那棵百多年的老树,一瞬间就枯了。”
说到这,金嫂子将身边的几人拽出院子,手指着玉兰树的方向。
“咱们远远的也能看到这树,喏,就长得高高的那棵,快看快看!现在是不是枯了?”
众人一看,可不是枯了嘛,枯树就像几根插得高高的大棍子,明明之前还是郁郁葱葱的模样。
金大嫂点头强调,“肯定是祖宗让树大仙救了二少爷。”
“也该是报应,害了二少爷的大少爷,马上就吐血死了。”
众人听完个中缘由,面面相觑,人群里不知道是谁高声说了一句。
“这越是富贵人家,兄弟间的手足情分就越薄!要我说啊,都是怀民家产太多惹的祸害。”
这话一出,一些人若有所思的附和,却也有人清醒的反驳。
“呸,老李头,要按你这么说,你家穷的哐当响,就一家人相亲相爱了?”
“你是不是忘了?你和你亲大哥因为你老爹的一间破屋,当年闹得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这都三十年了,现在你俩见面,还互相呸口水呢。”
老李头被喷的悻悻,嘟囔了一句,“我和大哥吵的再凶,大哥也没想过要我的命啊。”
老李头:……
怎么回事,越说越觉得,自己得感谢大哥的不杀之恩?
呕呸!
老李头赶紧将这歪想法扔出脑外。
众人听了后,心里头倒是寻思开了。
这老李头的话倒也对,一般人还真干不出害手足的事。
大家对褚家大少爷的心狠,有了一定的认识。
最后,还是王大爷出来说了句话,他在村子里有些威望,说的话也让人信服,只听他说道。
“好了,这褚家大少爷人都没了,该怎么的,也轮不到我们这些不相干的说嘴,人死为大,大家都少说几句。”
“特别是等会儿到了褚家,灵前可不兴道死人是非的,忌讳!”
大家伙儿这才闭了口。
丧炮响起,同褚家有亲缘或者有交情的村民,三三两两的搭伴往褚家去奔丧。
吊唁的村民接过门口小厮手中的白布和红白绳。
他们将白布斜搭在肩头,腰间用红白两绳缠绕固定,这才抬脚入褚家大厅吊唁。
老李头说得还不够过瘾,也不管忌讳不忌讳的,他侧头小声的和旁人说道。
“要我说啊,这大少爷就是命好,一般人还不能像他这样死得圆圆满满的。”
旁人诧异,“圆圆满满?这话怎么说?”
老李头:“之前村子里都传遍了,这丧礼上要用的,大到棺木,纸人……小到凿花,样样都是褚家大少爷花了重金,费尽心思淘来的。”
“尤其那一口棺木,听说值万金。”
“这些东西样样都合他心意,现在好了,弟弟用不上,到头都归自己用!”
“活的时候,将自己死后要用的东西安排的清清楚楚,可不是圆圆满满嘛!”
旁人听完,觑了老李头两眼,只见他说得情真意切,半点不带虚。
老李头被看的有些不自在,“怎么了?”
旁人摇头感叹,“老李头,看不出来啊,你这眼神是真不行了啊!!”
圆满在哪里他看不到,就看到了一堆讽刺!
站在门口的清风,听完这对话,握紧了手中的纸扎旗帜,险些咬碎了一口牙。
褚老爷在褚管家的照顾下,悠悠转醒,他盯着那层层的帷幔,两眼还是直愣愣的。
“老白啊,我刚才做了个梦,梦见有小厮跑来和说,我家的闵文没了,可把我吓得哟~”
褚管家一脸的为难,“老爷!”
过了片刻,褚怀民脸上淌下一行行眼泪,他抬了抬手,“行了,老白你也别说了。”
“我知道,这不是梦。”
褚怀民艰难的将头转了个方向,那边是堂屋大厅,也是他的闵文倒下的地方。
“闵文他,死了是不是!”
褚管家脸上露出几丝担忧,“老爷,你可得保重自己。”
“闵武少爷正在前头帮忙。”
褚怀民:“我知道闵文是自作自受,但我这心吶,总是不自觉的偏他几分。”
片刻后,后院里响起陶瓷破碎的声音,褚老爷手中的茶盏滑落而不自觉。
“什么!你说闵武把闵文准备的棺木直接给闵文用上了?”
褚老爷的脸上表情奇特,他抓住褚管家的手,“老白,你说闵武这是什么意思?”
他面容似诧异又似愤怒,“快快,扶我起来,我要去前头。”
褚管家见褚老爷在床上挣扎了几番,还是没能起来的身子,心里叹了口气,上前搀扶住他。
“老爷您别急。”
很快,在褚管家的搀扶下,褚老爷来到堂屋大厅。
他看了一眼那摆在正中央的棺木,心痛的差点一口气没有上来。
“你在干嘛!”褚老爷指着褚闵武的手抖个不停,“你大哥呢?”
褚闵武木着脸,“你不是也瞧见了?搁里头躺着了。”
“迟了该发僵了,到时就不好换衣服了。”
褚老爷抚着心口,他的眼神惊疑不定,“你怎么能这么草率的给你哥办丧事?”
“爹还什么都没给你大哥准备。”
褚闵武听到这话,这才撩起眼皮看向他爹,语气凉凉,“没事,我大哥什么都准备好了。”
“这些都是他中意的样式。”
褚闵武抚过棺木,视线从那一个个栩栩如生的纸人扫过,最后落到那些精致的凿花上……
“您放心,在地底头亏待不了我哥。”
说完,褚闵武又冲他爹露出一个笑模样。
“那寿衣是小了一点,不过也不打紧,我刚刚让绣娘都改好了,手艺方面,爹你就放心吧。”
“我找的可是镇上的钱娘子,针上功夫一等一的好。”
“因为是改死人衣服,钱娘子嫌晦气,我给她包了一包银子。”
“爹你就放心吧,给大哥花银子我不心疼!”
褚怀民看了自己小儿子一眼,只见他还是那副乐呵贴心的模样,只是眼里没什么温度。
说的话阴阳怪气的很。
他的心顿时一寒。
褚怀民:“你,你都知道什么了?”
褚闵武垂下眼眸,“唔,知道了什么?我什么都知道啊。”
继而抬眼笑了笑,“譬如爹看着大哥害我,我也知道呢!”
听到这话,褚怀民心下巨恸,脚不自觉的后退两步,他颤抖着唇,想要说甚,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褚管家见自己老爷这副模样实在是有些可怜,上前搀扶了他一把。
“老爷,你去后头歇着吧,这里有二少爷。”
他看了几眼大少爷搜罗来的精美的陪葬品,心道,人真的是不能做坏事!
这不,报应迟早要来。
褚管家,“这些东西,用在大少爷身上,也不算寒酸。”只是异常讽刺罢了。
说罢,他唤了一个小厮,一起将魂不守舍的褚老爷扶到了后院。
褚怀民坐在床边,木木愣愣:“老白,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褚管家叹息,他拍了拍褚老爷冰凉的手。
“老爷,你这手心手背的都是肉,选哪个都难,真是难为你了。”
褚怀民:“不,手心肉厚,我是偏袒了闵文。”褚怀民落下泪,“是我将他纵得不像样。”
“祖宗的话说的对,纵子如杀子,闵文他,他是我害的。”
褚管家不忍见自己老爷这样伤心,也背过了身。
褚怀民低声道:“我也不想啊,闵文他,他长得像仪娘,见到他那张脸,我难免偏袒几分。”
褚管家忍了忍,还是说了出来,“老爷,虽说这大少爷长得像夫人,但要我看,还是二少爷更像夫人一些。”
“二少爷的性子和夫人一模一样。”都是宽厚之人,至于大少爷的性子,也不知道是像了谁?
褚怀民听完一愣,继而想了想,还真是这样。
只是世人都爱重模样轻内里,他褚怀民一介凡夫,也不例外。
他扯过衣袖遮脸,一直喃喃,“是我的错啊,我的错~”
在褚老爷的悔恨中,褚闵武将褚闵文的葬礼,办的是风光又隆重。
在棺椁上山的那一天,一个老态龙钟的老太,手里捧着一个陶罐,陶罐里头是一株小树苗,此刻正迎着风,左右摇晃着枝叶。
老太远远的看着上山的队伍,低头对手中的小苗道。
“这就是你以命相换的人啊,真是个肮脏的灵魂。”
说完弹了弹树苗的小叶子。
小树苗毫无知觉,在寒风的吹拂下,欢欢快快的摇晃着枝叶,浑然不知愁滋味。
宋延年目光注视着渐行渐远的的老太,那老太行将就木的模样,腿脚却十分利索,不过须臾,就消失在山林里。
褚闵武:“延年在看什么?”
宋延年摇头:“没什么。”
原来小桃最终还是成了一株桃树。
也好,一切重新开始吧。
他的视线瞥过褚师兄,只见褚闵武已经转过头,静静的看着每个有亲缘的人,拿起铲子,一人铲起一把土,将坑中的棺椁中覆盖。
那暗红的棺椁,一点点的被黄泥掩埋……
褚闵武怔楞了许久,沉默的拿过水蓼手中的铁铲,替这棺椁添上了最后一把土。
宋延年心道,难怪玉兰树喜欢他,这一身的宽厚气息,确实难得。
时光荏苒,转眼五年时间过去了,元狩十三年,又是一个科举年。
第52章
溪陵江边,安同镇渡口。
“快点快点,迟了该没有船了。”
林氏右手提着个大包袱,左手牵着女儿宝珠,埋头往码头方向疾行。大冷天的,她的后背都走出了一层薄汗。
这时,一股寒风自江面打来,带着潮气的冬风冻人入骨,林氏只觉得后背一寒。
凉凉飕飕的!
她赶忙拢紧了衣襟,又蹲地替小姑娘也拢了拢大袄。
“好了好了,马上就到了,宝儿乖,再坚持一下!”
张宝珠将林氏的手拍掉,低头看鞋子,看手中的糖葫芦串儿,就是不看林氏。
林氏看着自己女儿撅起的嘴,心知她这是走累了,脾气上来了。
她心里急,左右看了看,正待开口安抚,突然,她的视线尾扫过江面,似看到什么,林氏陡然起身。
原来,在她说话的空档,岸边唯一停泊的那艘乌篷船,艄公已撑篙。
江面水波荡漾,小船缓缓驶离岸边……
林氏急了,这船一走,下一艘船还不知道啥时候来。
当下将行囊往地上一丢,抱起张宝珠拔腿就跑。
“哎哎!船家船家,等等,等等!”
许是听到她焦急的呼唤,乌篷船调头,重新停泊靠岸。
林氏见状,这才心下一松。
她将宝珠放了下来,半跪着抓住小姑娘的胳膊,另外一只手捋了捋自己凌乱的额发。
“宝儿,在这儿等娘一下,娘去捡一下包裹。”
“千万不要自己走掉,这里都是水,很危险的,知道没?”
张宝珠咬了一口手中的糖葫芦,闻言也不吭声,片刻后,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林氏望进女儿低垂的眼,心里头沉甸甸的,却又不敢表现出来。
她扯出一抹笑,冲着岸边的乌篷船喊了一声。
“多谢船家,烦船家再稍等我片刻,我回头捡一下包裹。”
林氏将扔在地上的包袱捡回,这才拖着小姑娘的手,往河岸边的乌篷船走去。
“船家,方才谢谢你了!请问,呃……”
去不去小源村?
林氏吞了吞口水,将后半句话吞了回去。
她一脸紧张的看着船老大,拽着张宝珠的手都有些缩紧。
张宝珠被捏得有点疼,她蹙了眉却没有说话,只是停了吃糖葫芦的动作。
林氏支支吾吾,眼神躲闪,不敢对上船老大的眼睛。
无他,这船老大长得太不像好人了。
只见一道食指粗细的刀疤,从他脸上,自左眉斜劈至右脸颊,疤痕狰狞又凶悍!
让人害怕的同时,不禁又为他保住眼睛而庆幸。
船老大头上带着斗笠,斗笠边缘是一层黑色的粗布,似乎是察觉到林氏的视线,他将帽檐往下一拉,遮盖住了神情。
“去哪?”
声音暗沉,瓮声瓮气,又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
林氏:……
怎么听起来更吓人了!
“没,没去哪儿,叨扰船家了。”
她拽着女儿的手,准备再等一艘船,实在没有船,打道回府也是可以。
只是她的话音刚落,就听船舱里传出一道声音。
声音干净清澈,带着明显笑意。
“老张,她去小源村,和我一起的。”
听到这话,林氏的目光不自觉的投向船舱。
只见船帘“唰”的被打开,里头探出一个少年的脑袋,少年头戴纶巾,身穿一身青衣,虽还年幼,可隐隐见其风骨。
“铭哥儿媳妇,好久不见了。”
林氏看着宋延年,眼里闪过惊喜。
迟疑:“是延年吗?我都不敢认了。”
变化有些大,不但身量长高了,五官也长开了一些,掀着帘子的手,细长却不枯瘦。
一看就是能写一手好字的手!
她见面前这小孩笑了一下,笑容明亮,宛如深山石涧中一涓寒泉,清冽又干净。
心头的紧张不适,顿时如云破光出,不见阴霾。
宋延年:“是我。”
“铭哥儿媳妇你都没变,远远的,我就听出了是你的声音。”
林氏抚了抚脸颊,“哪呢,老喽老喽。”
谈话间,宋延年走出甲板,撑手一跃,身姿灵活的跳上了岸。宽大的衣袍被风吹起,鼓出一个潇洒的弧度。
乌篷船经他这番动作,却纹丝不动,船身下的水波,甚至无一丝荡漾。
宋延年接过林氏手中的包袱,“我来吧。”
接过包袱时,他的视线落在林氏身旁的小姑娘身上。
察觉到外人的目光,张宝珠捏紧糖葫芦,悄咪咪的往林氏身后藏住身子。
宋延年见状,又是一笑:“这是宝珠吧,我听张诺提过。”
林氏点头,她蹙着眉,声音里有一丝愁苦。
“是啊,这孩子什么都好,听话又乖巧,就是怕生的紧。”
“许是怕生,都这么大了,说话还不大利索,可把我和他爹急死了。”
宋延年听着林氏的忧虑,视线又注视在这三魂七魄有些散乎,不够凝实的小姑娘身上。
半晌,他移开了视线,笑道。
“没事,多长长就好了。”
说完,他从怀里拿出一个桃木环佩,将它递了过去。
“给!见面礼。”
林氏本想推拒,但她看了一眼这东西,见它只是木头雕刻的一个环佩,上面浮雕着寻常的花草。
平平常常,显然不是什么贵重之物,给小孩儿玩倒是没什么问题。
她心下一松,遂轻轻的推了推身边的宝珠。
“没事,收吧,这是你小叔公的一点心意。”
张宝珠挪了挪脚步,从林氏身后走出。
她怯生生的抬眼看了下林氏,又飞快的瞥了宋延年一眼,这才低头拿过桃木环佩。
拿过环佩后,她的表情就变了。只见她一脸的稀奇,肉乎乎的手指头不停的扣着环佩上浮起的纹路。
林氏见状,伸出手要帮她挂脖子上,张宝珠一转身躲闪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