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几人能在短时间抓住他能演得出的戏曲身段?
连他自个儿都不晓得能做出什么啊!
“自然得吴先生示下。”撇了眼厉耿难掩疲累的神态,厉峥眼神里尽是讽刺地试探问道,“王爷若是累了,何不先卸了行当?这点时间我还是有的。”
“既然如此我俩也必不拖沓了,城里开台祭祀本王立志亲自上阵,还得抓紧时间适应练习,阿峥还是有话直说吧!”承昀软硬不吃地应答。
不知该如何收场的厉峥,讶然无言地冷眼瞧了几眼。
来的时辰看似早了些,看似笑虫时间吶!
第378章 长进
南楚昭溪城
打从揭了皇榜,颜娧旋即被当成客卿推崇,送入驿站上房款待,一路不符合规制的四马马车护送,突显着许后似乎真病重难待。
晚间微风沁凉,颜娧简单梳洗后,驻足于驿站三楼廊道凭栏落坐,跳望远方南楚京都。
立秋送来晚膳,摆放在椅坐上,不确定问道:“主子真在这儿用膳?”
“也没什么不妥。”眼尖瞧见都丞盘上的酒瓶,二话不说便就口啜饮,惹来立秋一阵念叨。
“空腹饮酒不适宜,离开一年坏习惯都养出来了?”
没等立秋出手夺酒瓶,颜娧立即夹了快东坡肉塞进嘴里,抬手制止,求饶道:“吃了,吃了,有姑姑在,最好了!”
“贫嘴!”立秋没好气地嗔着。
明日天一亮小丫头便要入宫面见许后心里难免忧虑。
已知是个瞒天大谎欺骗百姓的圈套仍要前去,立秋数不清心里多少不舒服,更别说还交待他们几人都不能光明正大入宫,如何放得下心叫她孤身前往?
“明日不会耽搁太久,姑姑放心。”深知此行立秋焦心程度,颜娧数次试图安抚也不见成效,只得在送上一记舒心浅笑。
“许后有什么特殊之处?”立秋试探问着,这是唯一能推敲出为何颜娧定要入宫的原因了。
颜娧放下筷箸,姿态放松偎靠雕栏,下颌轻靠皓腕琢磨说法,顿了顿,轻声笑道:“想来姑姑习惯我有许多事儿无法解释,进而觉着许后也有特殊之处?”
她的身份本就叫人无法置信,如今颜笙黎莹垂垂老矣,她身为姊姊正直青春年华,说出去有多少人能信?
想必立秋身为知情者,也不停思索着她坚定南行的原因。
“妳也清楚老夫人将主子未有隐瞒的全然托付于我,如若真出了岔子,可不是已死谢罪能了得的事儿。”
立秋在她身后梳整着三千青丝,没好气的继续叨念,想想这些青丝原先能绾出多出色可人发样衬托小姑娘?
如今高束发冠,将自个儿完全打扮成男人模样,看了都心疼不舍。
“南楚皇宫困不住我。”这点颜娧半点也不怀疑。
她可不管回春百烈是几百年修行有成的精怪,如若胆敢叫她在宫里有什么差池,就算会死,断气前也会先把牠俩给一并先掐死!
“就算得了谜离老人真传也不能大意,恭顺帝不是那么轻易打发之人。”立秋忧心仲仲地思索着该不该告知东越消息。
就这么半分踟蹰,颜娧察觉立秋话里有话,没急着追问,默默将面前晚膳一点不落地全细嚼慢咽地吞入胃袋,心知肚明即便有什么意外,也得吃饱喝足方能应对。
喊来一旁等候的春分收拾善后,拉下欲言又止的想伺机离开的立秋,偏头凝望许久。
头一次被颜娧逼视得手足无措,不披着羊皮的小狼崽叫人难以忽视了啊!
颜娧半开玩笑地举起酒壶浅酌说道:“姑姑有事不妨直说,否则入夜了睡不着对身体不好。”
思虑许久,立秋悄悄在她耳畔说道:“东面来讯,爷中了毒。”
颜娧握着酒瓶的指节明显泛白了一瞬,不着痕迹地又悄悄放松,心里不断告诉自个儿,该相信那人能够自我保护。
既然能传递中毒讯息,证明是有时间能拖沓之毒,否则待消息传达到她这儿都该换成死讯了!
怎么说承昀全是为了确保她无恙而前往东越,心里自然惦念他的安危,缓了缓心神,沉着问道:“怎么回事?可有解方?”
“说是发现了肇宁帝遗骨所祸,如今等着办法厉峥送解药。”立秋美眸里难掩忧心。
怎么说也是裴家半子,半个主子,她家姑娘将来的归宿,说不担心谁信?
“他能甘心情愿送上解药?又不是挖了他家祖上遗骨......”颜娧本还想接着说下去,瞧着立秋神色诡谲的笑意,不得不失笑问道,“不是真掘人祖坟吧?”
发现肇宁帝遗骨......
思忖半晌,惊愕抬眼,在立秋含笑回望下,明白了原委。
奕王竟与肇宁帝有干系?
如此说来,原本想不透的症结也有了答案,听得立秋说明完在何处寻着的遗骨,颜娧不由得嘴角抽了抽。
“我挺想问问,究竟是哪位高人给肇宁帝看得安眠之地?”
哪个高人会将遗骨房在宅内密室?
还是被三面宅邸环绕无路可走的密室?
这哪是想让子孙蓬勃发展的墓地啊?
这位高人打从心里不想神国再现吶!
亏得奕王贵为皇室子孙,难道对陵墓建制一点简单常识都没有?
连她这个业余地勘也能知晓,陵墓该建制在山光水秀、地灵人杰、群山环伺之处,膝盖想也清楚不能将先人遗骨埋葬在封闭之所啊!
如若有机会,她定要好好拜会这位高人。
怎么把此等荒诞无稽的地勘之术,说得奕王父子深信不疑,肯将遗骨葬进封闭之所,果真是高人啊!
“姑姑有机会定要将这位高人给找出来,我迫不及待想认识了。”颜娧掩不去唇际意味深远的浅笑。
“是。”立秋自然能懂颜娧之意。
实话说,消息传来之时连她也纳闷了下,倒是没如同颜娧这边思虑宽广,一下子连锁反应般将事情前后原委都想通了。
颜娧忽视立秋眼中忧虑,坚定说道:“此行顶多在南楚待两日,姑姑领着所有女眷在巍县南门候着,待我回返便出发。”
南楚地志早铭记于心,虽不能入越亦是将四国交界处的郡县记得明白妥帖。
立秋吶吶无言的回望颜娧。
果真姑娘的嘴也是骗人的鬼啊!
还以为她办妥了南楚之事会折返北雍,怎么竟是往东越国境而去?
她根本没打算返家?
“我定会带着楚风照应,姑姑放心。”颜娧再次语不惊人死不休。
立秋:......
这可不是带谁的问题吶!
“答应姑姑绝不会孤身犯险,定会说到做到。”颜娧勾着可人浅笑保证。
立秋莫可奈何地苦笑问道:“我怎么觉着主子嘴上功夫越发长进了?”
第379章 信服
辘辘车行在进入城中街市后放慢了速度,车驾里翻阅着闲书静待入宫。
实话说,本也没打算这么快再返南楚讨这笔小账,既然时不我待自然得好好把握机会。
撩起车帘远眺不远处的皇宫,不自主扬起淡雅浅笑,此次能够顶着自个儿脸面在南楚招摇过市,怎么能轻易放弃难得机会?
今早一过寅时,立秋领了几个人一一解决了各方跟监身侧的暗卫,将身边所有人送往巍县,如今除了不知隐匿在何处的楚风,她身边未有任何罣碍,要做什么也自然能大刀阔斧些。
马车停住于巍峨宫门,中性嗓音在门外传来。
“有请颜公子。”
离开马车,整了整直缀,颜娧恭谨揖礼说道:“有劳公公。”
入宫的礼节繁琐,颜娧在雍尧何曾受过?庆幸身上软甲工法到家,也没什么违禁之物,没两下便被领往皇后殿阁。
穿越寂静永巷,小公公一路不断解释面见注意事项,颜娧佯装着受教频频颔首,直到在许后凤栖阁前耳朵才获得清静。
等候期间,颜娧瞧见殿阁前植满了豌豆为亭,借着绿意遮掩暑气,整座殿阁朴实无华宛若来到乡间农家。
皇后宫殿植满民间农作,这可有意思了呢!
登彼西山兮,采其薇矣。
许倾霏真不怕恭顺帝知道她牵念着伯夷?
胆敢在她的殿阁里大肆种下关于伯夷的植栽。
看着茁壮攀爬的枝枒,并不像是特意种植等她来看,不禁忍不住悠悠叹息。
看来得不到的白月光亦是永远刻画在许后心里,瞧这满殿阁的绿意盎然,若非伯夷不曾南返,都不由得担心起恭顺帝顶戴颜色吶!
小公公弯着腰来到面前禀报,将她领入充满绿意的古朴殿阁,见颜娧留神了院中植物,一个劲的夸耀着主子养满整个殿阁的用意。
“南楚酷热,皇后娘娘殿阁是最凉爽了,舍弃了繁重雕琢,种植许多使君子攀上殿阁避暑,凤栖阁大量减少夏季以冰去暑数量,庭院种下豌豆除了避暑还能充作粮食,为宫中攒下不少钱银......”
听得小公公一路赞扬,颜娧不由得嘴角抽了抽。
还得曾赞许后懂得隐晦啊!
瞧瞧这满阁绿意,除了夸,还是夸呢!
颜娧真替为自个儿懂得采薇歌而内疚......
于正殿前停下脚步,颜娧没敢抬眼直视殿内之人,恭谨揖礼后便立于殿外等候通传。
殿内传来饱含倦意的慵懒女声回绝医者,听似真病啊!
“一年了圣上仍未放弃?我的身体自个儿知道,就别浪费大夫时间了。”许后轻靠在榻上翻了个身,轻挥纤手推拒。
此话一出便跪了满阁众人,一旁掌事姑姑也不停频频拭泪。
“圣上都没放弃,娘娘怎能放弃?”一手带大许后的丁姑姑落着泪,不停磕头祈求着。
近半年许后身体日渐虚弱,几人全看在眼里,太医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不断食补药补也未见起色。
原先只是配合恭顺帝散播假病消息,岂料这半年竟变成了真病......
许后不舍得看着半辈子都花在自个儿身上的丁姑姑凄然一笑,说不出口的病征来历如何能治?
百烈取血有一定的规则,恭顺帝为配合东越行事,在一个月内强取数次百烈血岂能安好?
什么帝后敦睦都是假的,关上殿阁门扉,美其名的帝后同寝,全都仅仅是为了上演取血,在她知晓恭顺帝与奕王交易后,如今的她有如风中残烛,估计一阵大风也能叫她油尽灯枯。
满腹委屈也无法对丁姑姑说明原委,许后无法拒绝仅能吞下无奈,应承说道:“把人请进来吧!”
丁姑姑拭去泪水欣喜地将人领进殿阁,挽着颜娧藕臂着急入内。
许后看清来人时,忍下了乍见来人的震撼。
那张脸绝不会认错,一年多前伯夷藉由那张脸逃出宫外,如今人之将死,心有所思了?
满殿阁的绿植也无法掩去思念时,他肯来见最后一面了?
颜娧瞧见形若槁骸的许后,心里也肯定真是假病变真病吶!
若是照着回春啃蚀内息修养自身的规则而言,许后这是被百烈啃蚀了几次?
枯瘦得指节干扁手腕,无须搭脉也能见丝丝脉动,不由得安慰说道:“娘娘无须多言,在下尽力便是。”
听得声音,许后已能认出来者何人,虽说两人仅有一面之缘也能够分辨。
“先生何苦来此一遭。”许后虚弱无力嗓音听得格外瘆得慌。
“若真能救得娘娘一命也值了。”颜娧一抬眼又迅速收回目光,丝毫没有遮掩的算计,深知给许后知晓也不是坏事。
“这世上又有何人能档得了反噬?先生恐是白白冒险了。”许后对于此人满怀无处发泄的嫉妒。
虽说心思不在恭顺帝身上,贵为皇后又怎能咽下皇帝心思悬在他人之身?
甚是不惜多方算计,将原本还算康健的身体搞成今日惨状?
身为女人有几人能不怨怼?
“我若恰巧能给予护佑太子平安长成的时间,娘娘该当如何?”颜娧唇际勾勒着意味深远的浅笑。
灰暗的眸子里那复杂之色,同为女人如何不懂?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何况还不是在自个儿心思里的男人。
深信身旁还有幼子的许后不傻,否则如何敢进宫来面见?
不顾礼数地扯住颜娧衣袖,许后着急问道:“此话当真?”
她能什么都撇下不与计较,唯一担心的仅有年幼的孩子啊!
在这深宫中又有谁能真正安心托付?
即便托付与丁姑姑,仅仅一介老迈宫女又能如何?任意位阶低下的嫔妃都能要了丁姑姑性命。
有什么比自个儿护佑孩子成长来得安心?
颜娧没挥去如同抓到浮木的许后,细声说明道:“此方还需圣上配合,如若娘娘能信得,不如屏退左右容在下细禀?”
丁姑姑介怀说道:“娘娘不可,怎能与外男同处一室?”
許后尷尬無奈的說道:“姑姑觉着我这幅模样还能获得谁的青睐?”
丁姑姑面有难色地凝眉,话虽如此也难以叫人信服啊!
第380章 雕青
许后美丽动人的模样,这半年逐渐枯瘦如同能说话的骨架,如若非皇后身分撑着,指不定早被送出宫外赡养。
“姑姑安心,她不会对我不利,于我也没有现在更不利之事了。”许后泰然地安抚着丁姑姑。
目光紧随丁姑姑确认离开殿阁后,许后抬眼瞧着面前一袭男装的颜娧,不由得努力撑起身子,再仔细审视一回,依然面色不改得令她钦服说道:
“妳的胆子挺大,居然敢独自入宫。”
“只有我要不要,没有我敢不敢。”颜娧瞧着许后吊着一口气的模样,想来也是百烈饿极了,如若现在将百烈带离会不会危急许后性命?
这两只吃人不吐骨头假仙,若真叫百烈贸然上了她的身,指不定连她也成了这副骷髅样了......
“瞧着就是个胆儿肥的丫头,也莫怪敢戏耍圣上。”许后笑得惨淡。
可没忘记宫里那贵妃如何而来,日日有那张貌似的脸庞提醒着,如何忘得了面前这丫头?
“不是我的良人就不该来凑热闹,当着我的良人面前戏耍我,还想怪我良人戏耍?许后心胸也忒大了些。”颜娧丝毫不遮掩地嘲弄许后。
现下有求于人的可不是她,更别说已见识过这家子如何隔夜无情。
若非回春请托,实话说南楚这趟也不想来吶!
无法辩驳的面色一紧,许后连想紧握着枯槁般的手指也无力,无奈闭眼叹息,放弃心里不情愿地挣扎,苦笑问道:“说吧!这次想要什么?”
起身离了罗汉榻三步之遥,颜娧环抱藕臂,长指轻点着上臂,凝望踏上之人久久未有言语,等得许后露出明显尴尬。
被那颖慧眸光瞧得宛若一丝不挂,许后甚至有无地自容的错觉,不由得难堪问道:“这是何意?”
将形同枯槁的许后略带不悦地重新审视一回,语调平淡地说道:“皇后似乎没弄清楚,从来都不是我要什么,而是妳要什么。”
被说得一口气噎在喉际,无法反驳的滋味挺不好受也没办法。
此时此刻才察觉,原来那位西尧摄政王世子护在羽翼下的娇弱女子并非看上去那般软弱,原本还想着能交换些什么,看来也是被拿捏着命门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