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在这个二十年前的老故事中,现今又加入了另一个人物,那就是国分久平。因为国分当时是在小尾美智雄和时田水江恋爱的舞台——轻井泽。
这个事实也不能说明是牵涉到国分杀丁小尾,大概连那种可能性也没有吧!但是,新田却很奇妙地注意到了。
国分久平和小尾美智雄是自学生时代就开始的朋友,这两个男人最后是以杀害这种悲惨结局结束了彼此的关系。当然,学生时代、轻井泽时代,以后通过战后的交往,是绝无法想象到杀害与被杀害这类事情吧!
但是,只有一点能够解释,那就是小尾韵人生和国分的人生这两条线,在两个地方互相扭曲着。一个地方是小尾决定和前妻分开的的轻井泽时代,另一个地方就是最近国分为钱所迫,问小尾借三十万的事情。
小尾要和前妻离婚的时候,国分久平就在他的左右;然后,今年四月末左右,国分向小尾措了三十万元。那也就象是向公寓的妇人所夸口的话一样,是一笔可以不用还、理所当然的借款。
新田心想这两个地方的交叉点,会没有因果关系吗?人生往往会有九次的转换,而也可以发现小尾和国分只限于重要的时刻才有所接触。
例如,国分能够理所当然似地问小尾借钱,难道不要因为有其相对的理由吗?是一种胁迫,也可以想象成小尾屈服于这点,才借钱给他的。小尾被国分所掌握的痛心之处又是什么呢?这个假设,事实上如果成立的话,也就能够了解,借到了钱的国分会毫不在乎而怡然自得的原因了。
小尾的人生可以既是很平凡,商业报纸的记者,以后成为全通公司的职员,也就是死,如同几百万人的薪水阶级所过的一生是一样的。很难想象,那样的小尾,会被榨取三十万元,是由于过去所种的因。当然。照理说,小尾是不会藏有犯罪、或是类似于犯罪的秘密。至少,小尾并没有过着不见天日的生活。
牵强点说的话,就是小尾在轻井泽时代是不是会发生了些事情呢?
这个时候,小尾正面临他一生之中最严峻的歧路,发生了最激烈的纠纷,并且身边又有个国分久平。湎只有国分才能刺探出的那个小尾的污点,不就是在此时产生的吗?
当时,国分在经济方面十分宽裕,性格上也还不是很荒唐,大概不会想到要以小尾的秘密做为得到好处的手段吧!但是,二十年后,生活状态迥然不同的国分,对于些微的坏事已经没有感觉了。到那时,以借钱做为万不得已的穷极之策威胁小尾,让他通融三十万元。而恰好小尾在手头上也正有那一笔闲钱。
照这样子推断的话,国分被迫还钱,最后才杀了小尾的这种说法也要被推翻了。
小尾被迫无法要求国分偿还借款,这种推论是行得通的,而又不可能在没有被要求还钱的情况下,国分却杀了小尾。总而言之,对于国分没有要杀小尾动机的看法是成立的。
确实,搜查本部对于三十万元借贷的事实,也正感到十分的迷惑。或许由于金钱上的借贷所衍生出来的犯罪例子很多,但是,这件事情最里边的真相不会被遮蔽了吧!
因为多少带点牵强附会,所以这全部是归于新田的想象。除了金钱上的借贷之外,小尾和国分之间可能没有任何的冲突。但是新田已无法放弃着重于小尾和国分的过去的想法。
在轻井泽时代,富裕的画家和一个小职员之间会有什么事情呢?国分是以什么立场来看小尾和水江之间的恋爱呢?新田莫名其妙地想到了三角关系。如果是那样的话,显然不知道这个二十年前的三角关系对于小尾和国分的死是否起些作用,但是只要弄清楚那些,也就可以冰释新田对于二人之死的疑惑了。
他约略地环视了一下正注视着自己而满脸疑惑的初子、美子以及裕一郎。
“到轻井泽一趟看看吧!”新田那样想着。
是为了解开扭曲了的两条线索,不对,应该是不去轻井泽,就无从了解两条线索是否扭曲着。


第三章 扭曲了的线索 第三节
第二天,新田乘上了十时二十分由上野开出往长野的信越本线。这对于公司而言,是一项秘密的行动。
只是事先向调查课长报备“调查末完”,并且这趟轻井泽之行也瞒着初子,若是说了,她一定会坚持要一块儿去。而与其说她是对于调查工作抱有热情,远不如说是希望能和新田—同旅行。新田由于丝毫不打算去游山玩水,因此对于满怀这种心情同行的初子,感到十分地厌烦。
新田没有向任何人透露,悄悄往轻并泽前去。当他说要离开真鹤时,初子没有感到任何怀疑,也许她会在今天向公司报告:可以安心支付保险金了。
朝日人寿保险公司的冢本,后来采取了什么样的调查并不清楚。冢本总是根据他自己的那一套,推行单独的行动。
火车上并不拥挤,到处都可以看到空位子。和东海道线上的情形完全不一样,乘客的表情,有着一份呆滞的安闲,配合着火车缓慢的速度,无神的眼睛盯向一成不变的窗外景色。
在下午一点四十分到达了轻井泽,花了约三个小时又二十分的漫长时间。
如果时间上一切允许的话,想再驱车越过碓冰山顶,大约在一年一前,曾经爬上那座被灰暗的雾所笼罩着的碓冰山顶。在铺设的道路上不下几十次的急转弯,左边看起来象是被白色大海般的雾所封住的谷底,车子一面按着喇叭前进。
虽然不是壮丽雄伟的景色,但是新田却对于这个满是雾的雍冰山头感到无限的魅力。它具有一种类似于令人战粟的美。突然在脑海中呈现出,在雾水覆盖的路上,冷冷地横趟着一位金发女尸的那条长长道路。
是连一片雾气的碓冰山顶都无法比拟的既单调又干燥的景色,这—路上一直延续到横川附近。
新田一面望着一位坐在前面位子,显得十分精疲力竭的中年男子,不断地在掏口袋,一面想着国分久平的事。
曾经是资产家的儿子,也曾经在轻井泽的别墅中作画,国分一辈子没有娶妻,也没有儿女,在一家油彩店工作,却独自前往真鹤岬自杀。
在命运之前,一点也没有对于这种软弱的人类有感慨,但是新田心想国分是个悲惨的男人。
对于年将五十的国分穿着夏威夷衫死去的情形,也感到悲哀。完全是保留一幅画家的形象死去。国分至死都丢不开自己是一个画家的自负。那里正显示出其幼年生活的美好,和令人悲惨的感受到一个落魄孤独的男人所表现出的自我满足。
为什么国分久平被认定是杀死小尾的凶手呢?又为什么他的死一定得被断定是自杀呢?关于这两点,新田在心里盘算着,打算从头想起。
总觉得是在认定国分久平是凶手这种先入为主的观念及前提之下进行推理的。依照搜查本部的见解,更能深切领受到那种感觉。就如同新田宁可认为国分不是凶手,而是被害人一样地,在搜查本部的看法中,也可以使人感觉受到有着某种信念的存在。也就是说,分为主张国分一定不是犯人的新田派,和认定国分一定是犯人的搜查本部派。
国分被指为凶手的根据有六项:
第一项,国分向小尾借了三十万元;
第二项,国分本身没有抱着偿还的心理,因而来了好几封小尾的催款信件;
第三项,只有国分能将小尾骗至任何地方;
第四项,在杀害小尾现场遣有卡得里屋的鞋拔子,而国分也正巧穿着最近才刚买的卡得里屋制的鞋子;
第五项,国分没有不在场证明;
最后一项,留下遗书之后自杀了。
但是,以上六项根据并不是只有根据国分本身的意图才能显示出来的现象,换言之,这六点即使是国分之外,单凭其他人的计划,也能够事先安排的。
新田的目光更加逼人,也更相信了事情的可能性。由于以上的说法,这六项根据是失去了其绝对性的价值。
新田把背靠向椅背,想先从第一点着手。
“首先,国分向小尾借了三十万元,但是……”新田自问着。
“国分急需要钱也是事实吧!”新田又自答着。
(是的,但是,国分是否是在自己的意志之下,强索借钱的呢?这也是一项疑问。)
(小尾本身是否藏有无法拒绝被借款而无奈呢?)
(嗯!多半是这么一回事!因此,他才会通融借给明明没有工作的国分这么一大笔巨款。但是,其中也可能是有人向小尾鼓动借款给他。如此一来,就可以显示出国分存有杀害令尾的动机了。)
(那个人才是凶手吧!)
对!一定是凶手杀了小尾,把罪行嫁祸给国分,下一步,再计划把国分灭了口。
(下一点是国分没有打算还钱,因而寄来好几封小尾的催债信……)
(对于这一点也很简单,也许是凶手一面向小尾怂恿催讨所借出的钱,一面又向国分教唆不必还钱的吧?)
第三点,只有国分才能将小尾骗到任何地方……)
(这一点也可以解释的。凶手也一定是个能把小尾带至任何地方的人;第四点,有关于卡得里屋鞋拔子。)
(在卡得里屋鞋店,应该是无法证实国分来买过鞋子,听说一天之中就有上千的客人,因此是不可能记得哪一个人来买过哪一双鞋子的。)
(国分虽然很穷,但是也买得起在卡得里屋这一类名店的鞋子吧!凶手可能是向国分要到了鞋拔子,或是偷偷地拿了它遗留在杀害小尾的现场。企图在事后,强调穿着卡得里屋鞋子的国分就是凶手吧!)
第五点,不在场证明嘛……
(过着象国分那样生活的人,要得到他的肯定的不在场证明,似乎是很难,并且国分本身也已经死亡,不可能由他的口中再问得不在场证明了。)
(最后一点,有关留下遗书自杀……)
(我一开始就不认为国分的死是自杀。)
(但是,加濑千古这位老人从海上目击了自杀的情形,况且也留有国分亲笔的遗书,只有国分自杀这一点没有怀疑的余地。
(但是,如果认为他是自杀,则凶手另有他人的这种想法,便无法成立了。)
(论可疑之处,要属那封遗书了。过于简单的内容,使得它不象是一封遗书。)
“那么……”新田终断了这种自问自答的方式多那样一想的话,那封遗书不就是为了让人因此而疏忽,是虚应故事的。简直就象是不在家时,推销员所丢进来的留言一般的东西。
新田在脑海中出现了高良井刑警所借看的国分遗书的剧本,并没有特别的背它,却清楚地记得那封全文象便条似的遗书。
一读,便很明显的是封遗书多语中透露出对于发生这种事情,感到非常的抱歉。同时,对于自己的一切感到绝望,因此向这个世界永远地诀别。
但是,由解释上看来,这也是一封语意不明的信。因为它并没有明显地说出杀了小尾,以及自己要自杀。
会确认这封信是一封遗书,大概是由于国分是杀害小尾的嫌疑犯,因此判断他是自杀的。
新田认为,有必要再更进一步仔细地分析这封信。
信本身,可以由书写人的环境,以及得到的方式,做许多不同的解释。
例如,用一个简单的例子来说明,有一个新婚的太大写着“好象要滴出眼泪一般”,和另一个病床中的女人也写着“好象要滴出眼泪—般”,表现的语句虽然是相同,但是前者是幸福之至而想哭;而后者却是悲伤至极而想哭。
那种想法,应该也适用于国分的情形吧!
新田认为,首先假设国分本身确实没有自杀的念头的大前题之下,只要推敲他是抱着什么企图写了这封信,就可以明了一切了。
被认定是遗书的这封信,到底是以谁为对象所写的呢?事实上,若真是一封遗书,则它的对象一定是搜查当局,或是全世界的人。但是尽管如此,对于没有写明收信人姓名这一点,也是值得怀疑的。
也令人不禁怀疑,国分该不会是把这封信当做是某种交换条件,而照着第三者的想法听写的吧?
果真如此的话,一定就是那笔三十万元的借款了。是想把那笔三千万元一笔勾消吧!但是,盘算会有今天这种事情发生,所以提出要一封信的要求,而国分就照办了。
一定不会错的!
新田突然间想起,昨天在真鹤警察局借看遗书的副本时,高良刑警新说的话。
但是,正本是写得更工整多,就是证文一般的坚决的字体。哟!
刑警是那样说的:“国分莫非是以写一种证文的动机,写这封信的?对象既不是搜查当局,也不是全世界的人,而是债主小尾美智雄的话……”
给您带来很大麻烦,心里委实感到十分抱歉,希望今后不再发生这种事情,打算改过自新,努力地工作,基于这种意愿,我将永远不再出现在你的眼前。
给小尾美智雄先生
国分久平
这样写的话,在用字上固然没有什么大的改变,但是整封信的意思就完全不一样了。国分所宣布的永远决别,并不是指在这个世界,而是说明和小尾之间的朋友情分吧!
新田把眼光向上。
一直在掏田袋,坐在前面位子的男士,好象已经找到了所要找的东西,变得非常安心了。这位男士把火车票牢牢地摆在手掌心,他所找的东西,大概就是这张车票吧!
对于国分所留下来的信,更加确信不是遗书。不,那根本就不是一封信,也不是由国分本人放在二番下的断崖上的。
凶手以能抵消向小尾所借的钱,做为一个借口而让他写一份替代证文的文章。由于内容并不是十分的怪异,并且也是一篇国分本身能认可的文章,因此他才会毫无怀疑地依样画葫芦照抄吧!更由于能够平白地取得三十万元,对于国分而言,也是具有相当大的魅力。
因此,国分才会说出了“那笔钱即使不还,也没有多大关系”。
前天傍晚,把国分从二番下的断崖上推落下去的凶手,于是把那封替代证文的信,宛如遗书一般地放在断崖的途中。
在新田的胸口,涌起了一份空虚感。杀了小尾并且又害死了国分的凶手确实存在,但是,虽然能够稍微拼凑出那个如同影子般的凶手,却无法看出他的轮廓。
感觉上,自己一再地想要追探出事情的真相,似乎是做了一件十分无谓的努力。打探出来之后,在那个结果上,又有些什么呢?就好象是正在热心地打扫一片零乱的房间似的感觉。
“对不起……”前座的男士探出身子,“现在,是几点呢?”
“十二点五十分。”一面看着手表,新田—面回答。
“这么一说,马上就到了嘛!”男子显示出卑屈的笑容,点了好几次头。
就如同这位男士说的一样,火车不久就到达了横川车站。正是午饭的时刻,到处的窗口,都在贩卖当地有名的锅饭快餐。
新田也想一个买一个锅饭快餐,尝试吃看看,但是前面坐的那位男士,似乎没有想买快餐的意思;而一个人吃不太方便,所以新田买了两个快餐。
“怎么样?”